14─2 不覺得害怕嗎
本章節 2373 字
更新於: 2023-03-10
潘曉郁和李仁皓步行一段時間，終於抵達那座隱藏在山林，人煙稀少的飛瀑流泉。
此前早已耳聞，實際目睹美景開展在眼前，依舊讓人心曠神怡，幾乎忘記它被當地人稱作「地獄之眼」，列為部落禁地的事實。
「我們到了呢！神山瀑布。」
潘曉郁看向旁邊，凝視一臉凝重，若有所思的李仁皓，對於這樣的態度心裡有底。
原因無他，當年李仁皓的媽媽，何復娟就是被誘拐到這裡殺害，以至於李家兄弟失去母親，李信皇失去摯愛的妻子。
有關這起殺人事件，李信皇宣稱是雲豹族異種人，杜仲臨不滿龍西堂的行事作風，跟外人勾結犯案，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情報。
一直以來，李仁皓對父親的說法深信不移，從未質疑當中有什麼蹊蹺，如今回想起來處處都是疑點。
杜仲臨身為李信皇的好友，到底是對什麼心有不滿，才會選擇如此偏激的報復方式？又為什麼在殺害何復娟之後，留在第一現場等待李信皇，而不是畏罪潛逃？
李信皇已經過世，沒有人能夠解答這些問題，李仁皓於是帶了潘曉郁來此，試圖向水的精靈尋求幫助，釐清當年慘劇的真相。
然而，神山瀑布近在眼前了，只見李仁皓遲遲沒有動作，遙望瀑布底下的水潭，潘曉郁不禁出聲問候他。
「仁皓怎麼了，還好嗎？」
「我沒事。」
李仁皓搖搖頭，扭頭看向身旁的少女，幽幽道出昔日回憶。
「以前杜仲臨陪我們玩的時候，就是一個親切的長輩，所以後來得知母親的死訊，我跟李俊民完全無法想像，他竟然會是兇手。」
「原來是這樣，那仁皓聽到消息的時候，一定很難過吧？」
「我不記得了，不過妳說得對，我應該很難過。」
李仁皓說到這裡，緩緩吐出一口氣，轉而看著水潭答道。
「相信父親的話，是因為我害怕真相吧！只要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當它不存在。」
「那麼現在的仁皓，不覺得害怕嗎？」
「這是我必須面對的，不能繼續逃避下去。」
李仁皓說話的同時，近在旁邊的潘曉郁注意到，他的雙手正握得死緊。
見到這般景象，潘曉郁伸出手來，將掌心覆蓋在那因為用力過猛，筋絡清晰可見的手背上，柔聲向對方傾訴。
「之前佑臣跟我說，覺得大哥是講求公平的人，家裡因為有仁皓主持公道，他跟二哥才能相安無事。」
「這沒什麼，就是善盡自己的職責。」
「即使是這樣，你所謂的理所當然，其實是不容易的事喔！」
試圖表達肯定之情，潘曉郁輕輕一笑，整個人更加走近李仁皓，直接挽住對方的手臂。
「仁皓努力鼓起勇氣，調查可能傷人的真相，是為了解開佑臣的心結吧？被過去所束縛，認為自己沒資格得到幸福，那樣未免太悲傷了。」
「瞧妳說的，好像我是什麼大善人一樣？」
「難道不是嗎？否則仁皓也不會用旅行之名，暗中巡迴各地龍脈，解決大大小小的事件。」
「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算了，不管怎麼解釋，妳大概都有辦法反駁。」
「因為仁皓不相信自己，所以我要說到你習慣為止。」
一番談話過後，兩人走到碧波蕩漾的水潭邊緣。
潘曉郁閉上眼睛，感受瀑布附近的冷空氣，以及迴盪在自然環境中，彷彿向她傳達什麼訊息，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
「曉郁。」
注意力猛然被拉回現實，潘曉郁往旁邊看去，與李仁皓四目相對，但見對方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
「謝謝妳。」
「不用謝啦！就算仁皓沒有要求，我很高興能幫上忙。」
「不只是今天，我能來到這個地方，都是託了妳的福。」
掌心原本就已經牽繫，李仁皓又加重力道，緊緊拉住她的手，確保潘曉郁不會突然掙脫。
「無論發生什麼事，希望妳可以待在身邊，不只給我勇氣，也讓我能夠保護妳。」
「仁皓……」
就算李仁皓沒有明講，日前在西子灣被獨自留下，求助無門的景況，肯定給他造成不小的打擊。
明瞭話語背後的意義，還有當中蘊含的情感，潘曉郁稍微停頓幾秒，而後用力點了點頭。
「好的。」
李仁皓聽聞她的回應，直接用力一拉，將潘曉郁抱入懷裡。
被強而有力的雙臂所環繞，潘曉郁有種成為獵物，彷彿大蛇纏繞己身的錯覺。
理應感到恐懼的場面，潘曉郁反而覺得安心，對於這份執著於己，說什麼都不願放手的情感。
「終於……抓到妳了。」
「嗯，你抓到我了。」
隱藏的祕密往往伴隨某種理由，雙方關係越是緊密，需要更多勇氣才有辦法承受，超乎想像或者不堪的一面。
話雖如此，對於坦承相對的一方來說，同樣必須冒著遭到他人輕蔑，甚至因此改變關係的風險。
相處不總是愉快的，然而所謂的牽絆，或許是在狠狠痛過之後，將那份傷痛轉為生命的一部分，帶著它繼續往前走下去。
（妳也會在某個地方，繼續守護我對不對？小琴。）
隱藏在衣物之下，掛在胸前的玉墜，是當年曾玉琴親手送給她，兩人友情的證明。
即使對方不在身邊，曾經朝夕相處的時日，那些難以忘懷的記憶，一樣會在往後的漫漫長路，相隨直到永遠。
「走了，去聽聽那些精靈，祂們有什麼話想說。」
「沒問題，交給我吧。」
交代李仁皓留在岸上，潘曉郁脫去鞋襪，踏入神山瀑布底下的水潭。
兩手交握胸前，她閉上眼睛吟唱歌謠，專心致志地獻上祈禱，作為來訪此地的禮物。
當潘曉郁再次睜開眼睛，水潭之上飄起一個又一個光球，彷彿在回應她的歌聲。
做好心理準備，潘曉郁以緩慢而堅定的口吻，誠摯地向精靈們道出請託。
「──水的精靈，請告訴我們真相。」
這趟漫長的贖罪之旅，究竟有無完結的時候，是否能夠洗刷昔日罪過，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饒是如此，不論有什麼等在前方，他們都會一起面對，盡己所能找出解決抑或共存之道。
新時代的百步蛇王，以及陪伴他的女巫，兩人即將寫下不同於過去，圍繞著臺灣展開的歷史詩篇，關於蛇與少女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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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早已耳聞，實際目睹美景開展在眼前，依舊讓人心曠神怡，幾乎忘記它被當地人稱作「地獄之眼」，列為部落禁地的事實。
「我們到了呢！神山瀑布。」
潘曉郁看向旁邊，凝視一臉凝重，若有所思的李仁皓，對於這樣的態度心裡有底。
原因無他，當年李仁皓的媽媽，何復娟就是被誘拐到這裡殺害，以至於李家兄弟失去母親，李信皇失去摯愛的妻子。
有關這起殺人事件，李信皇宣稱是雲豹族異種人，杜仲臨不滿龍西堂的行事作風，跟外人勾結犯案，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情報。
一直以來，李仁皓對父親的說法深信不移，從未質疑當中有什麼蹊蹺，如今回想起來處處都是疑點。
杜仲臨身為李信皇的好友，到底是對什麼心有不滿，才會選擇如此偏激的報復方式？又為什麼在殺害何復娟之後，留在第一現場等待李信皇，而不是畏罪潛逃？
李信皇已經過世，沒有人能夠解答這些問題，李仁皓於是帶了潘曉郁來此，試圖向水的精靈尋求幫助，釐清當年慘劇的真相。
然而，神山瀑布近在眼前了，只見李仁皓遲遲沒有動作，遙望瀑布底下的水潭，潘曉郁不禁出聲問候他。
「仁皓怎麼了，還好嗎？」
「我沒事。」
李仁皓搖搖頭，扭頭看向身旁的少女，幽幽道出昔日回憶。
「以前杜仲臨陪我們玩的時候，就是一個親切的長輩，所以後來得知母親的死訊，我跟李俊民完全無法想像，他竟然會是兇手。」
「原來是這樣，那仁皓聽到消息的時候，一定很難過吧？」
「我不記得了，不過妳說得對，我應該很難過。」
李仁皓說到這裡，緩緩吐出一口氣，轉而看著水潭答道。
「相信父親的話，是因為我害怕真相吧！只要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當它不存在。」
「那麼現在的仁皓，不覺得害怕嗎？」
「這是我必須面對的，不能繼續逃避下去。」
李仁皓說話的同時，近在旁邊的潘曉郁注意到，他的雙手正握得死緊。
見到這般景象，潘曉郁伸出手來，將掌心覆蓋在那因為用力過猛，筋絡清晰可見的手背上，柔聲向對方傾訴。
「之前佑臣跟我說，覺得大哥是講求公平的人，家裡因為有仁皓主持公道，他跟二哥才能相安無事。」
「這沒什麼，就是善盡自己的職責。」
「即使是這樣，你所謂的理所當然，其實是不容易的事喔！」
試圖表達肯定之情，潘曉郁輕輕一笑，整個人更加走近李仁皓，直接挽住對方的手臂。
「仁皓努力鼓起勇氣，調查可能傷人的真相，是為了解開佑臣的心結吧？被過去所束縛，認為自己沒資格得到幸福，那樣未免太悲傷了。」
「瞧妳說的，好像我是什麼大善人一樣？」
「難道不是嗎？否則仁皓也不會用旅行之名，暗中巡迴各地龍脈，解決大大小小的事件。」
「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算了，不管怎麼解釋，妳大概都有辦法反駁。」
「因為仁皓不相信自己，所以我要說到你習慣為止。」
一番談話過後，兩人走到碧波蕩漾的水潭邊緣。
潘曉郁閉上眼睛，感受瀑布附近的冷空氣，以及迴盪在自然環境中，彷彿向她傳達什麼訊息，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
「曉郁。」
注意力猛然被拉回現實，潘曉郁往旁邊看去，與李仁皓四目相對，但見對方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
「謝謝妳。」
「不用謝啦！就算仁皓沒有要求，我很高興能幫上忙。」
「不只是今天，我能來到這個地方，都是託了妳的福。」
掌心原本就已經牽繫，李仁皓又加重力道，緊緊拉住她的手，確保潘曉郁不會突然掙脫。
「無論發生什麼事，希望妳可以待在身邊，不只給我勇氣，也讓我能夠保護妳。」
「仁皓……」
就算李仁皓沒有明講，日前在西子灣被獨自留下，求助無門的景況，肯定給他造成不小的打擊。
明瞭話語背後的意義，還有當中蘊含的情感，潘曉郁稍微停頓幾秒，而後用力點了點頭。
「好的。」
李仁皓聽聞她的回應，直接用力一拉，將潘曉郁抱入懷裡。
被強而有力的雙臂所環繞，潘曉郁有種成為獵物，彷彿大蛇纏繞己身的錯覺。
理應感到恐懼的場面，潘曉郁反而覺得安心，對於這份執著於己，說什麼都不願放手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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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抓到我了。」
隱藏的祕密往往伴隨某種理由，雙方關係越是緊密，需要更多勇氣才有辦法承受，超乎想像或者不堪的一面。
話雖如此，對於坦承相對的一方來說，同樣必須冒著遭到他人輕蔑，甚至因此改變關係的風險。
相處不總是愉快的，然而所謂的牽絆，或許是在狠狠痛過之後，將那份傷痛轉為生命的一部分，帶著它繼續往前走下去。
（妳也會在某個地方，繼續守護我對不對？小琴。）
隱藏在衣物之下，掛在胸前的玉墜，是當年曾玉琴親手送給她，兩人友情的證明。
即使對方不在身邊，曾經朝夕相處的時日，那些難以忘懷的記憶，一樣會在往後的漫漫長路，相隨直到永遠。
「走了，去聽聽那些精靈，祂們有什麼話想說。」
「沒問題，交給我吧。」
交代李仁皓留在岸上，潘曉郁脫去鞋襪，踏入神山瀑布底下的水潭。
兩手交握胸前，她閉上眼睛吟唱歌謠，專心致志地獻上祈禱，作為來訪此地的禮物。
當潘曉郁再次睜開眼睛，水潭之上飄起一個又一個光球，彷彿在回應她的歌聲。
做好心理準備，潘曉郁以緩慢而堅定的口吻，誠摯地向精靈們道出請託。
「──水的精靈，請告訴我們真相。」
這趟漫長的贖罪之旅，究竟有無完結的時候，是否能夠洗刷昔日罪過，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饒是如此，不論有什麼等在前方，他們都會一起面對，盡己所能找出解決抑或共存之道。
新時代的百步蛇王，以及陪伴他的女巫，兩人即將寫下不同於過去，圍繞著臺灣展開的歷史詩篇，關於蛇與少女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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