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接下來的局勢
本章節 4165 字
更新於: 2023-03-08
第十四章〈歸隱山林〉
丹芍髮廊的下午時段一向閒散，偶爾才有幾位老顧客上門光顧，今天同樣是如此。
坐在美髮鏡前方，給老闆娘燙頭髮的中年婦女，陳老師隨口問了一句。
「老闆娘，你們家助理小姐呢？」
「她回老家去啦！」
「這麼快就回去了？現在年輕人真是吃不了苦，哪像我們以前啊……」
陳老師話說到一半，美髮院門口傳來推門聲，來者是穿了改良式旗袍，留著一頭烏黑秀髮的女子。
「老闆娘好，陳老師好。」
「桂茵妳好啊！來找哲史嗎？」
「是的，我有事找他聊聊，先失陪了。」
蕭桂茵跟人打完招呼，三兩下換上室內拖鞋，毫不猶豫往美髮院二樓走去。
還在樓梯間行進時，蕭桂茵隱約聽到，一樓傳來聊八卦的聲音。
「那個年輕小姐是誰？」
「她是我們家哲史的女朋友。」
「真看不出來，怎麼追到人家的？」
「我聽說是這樣啦……」
對於兩位中年婦女的臆測，蕭桂茵默默在內心嘆息。
自己過來美髮院找人，跟戀愛什麼的八竿子打不上，純粹就是公事公辦。
況且陸哲史這傢伙說白了，比起談感情更愛鄉野傳說，甚至為了挖掘真相，連命都可以不要。
比起放他自己橫衝直撞，不如定時過來聽取報告，掌握對方的動向才是上策。
「陸哲史先生，你在嗎？」
蕭桂茵輕敲房間門板，遲遲得不到主人回應。
心裡已經有了底，她直接開門進房，只見陸哲史整個人趴伏在地上──
「陸哲史！」
驚慌跑到對方身邊，蕭桂茵連忙將人翻成正面，檢查陸哲史的生命跡象。
呼吸正常，脈搏穩定，沒有鬼怪入侵的跡象，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看到散落在陸哲史身邊，大概是昨晚力盡倒下，隨手被放置的筆記本跟紙張，蕭桂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
（……真是的……）
蕭桂茵正覺得好氣又好笑，彷彿感應到她的情緒波動，陸哲史緩緩睜開眼來，有些迷濛的雙眼直盯著人看，旋即轉向周圍打量所處環境。
「唔？我怎麼會……？」
「你昨晚睡在地上了，陸哲史先生。」
蕭桂茵回答對方，視線偶然捕捉到放置地面，其中一張紙寫著「魔尾蛇」三個字，雙眼不禁微微瞇起。
「這是高雄那時的報告？」
「沒錯，最近都在忙著整理這個。」
講到自己的研究成果，陸哲史精神一振，馬上從地面坐起來，滔滔不絕說了下去。
「很久以前，熊族的族長在高雄對抗異族失利，他的妻子便以改嫁魔尾蛇為代價，換取丈夫在對外戰爭中打了勝仗；由於真相太過不堪，後人改編成族長取得某種神力，擊敗魔尾蛇並打贏戰爭，成為後來流傳在瀰松鎮的建村故事。」
「那麼，魔尾蛇的後人又是如何離開高雄，落腳東部的牧月村？」
「這就是耐人尋味的地方，不過我有一個假說是，或許跟老山羌找上他們，合作布下幻境結界有關。」
熊族固然打贏對外戰爭，無可避免成為魔尾蛇的附庸，接納對方派兵進駐聚落，導致族長的權威蕩然無存。
然而，熊族仰賴外力保衛聚落，形同魔尾蛇的地盤延伸到陸地上，自然有鬼怪為此感到不滿，伺機破壞兩者的同盟關係。
看準熊族不滿族長之妻被奪，還要對魔尾蛇唯命是從的心結，壽山的老山羌私下談好條件，協助熊族退守美濃山區並設下結界，斷絕魔尾蛇一族與熊族聚落的往來。
魔尾蛇一族失去盟友，遭到老山羌率領鬼怪圍攻，有的掉頭返回大海，也有的翻山越嶺，投奔巫人族的部落。
「曉郁之前提過，魔尾蛇的後人遵照盟約守護牧月村，大概是為了報答當年被趕出高雄，承蒙巫人收留的救命之恩吧。」
「你的推測有道理，可惜老山羌現在不方便會客，無法向祂本人確認實情。」
「唉，真的好可惜啊！我有好多事情想請教祂。」
趕走魔尾蛇之後，老山羌成為壽山龍脈的支配者，雖然日治時期一度被驅逐出境，等到日本退出臺灣便卷土重來，奪回龍脈的控制權。
不料數年之後，一位戴著面具的巫師入侵壽山，擊敗老山羌並用巫術洗腦祂，強迫老山羌變成人形並戴上面具，作為自己的替身出沒在臺灣各地。
所幸老山羌的舊識，半屏山的火神麞妖施法破解巫術，終於讓祂的心智擺脫控制，但畢竟還是元氣大傷，必須重返壽山龍脈休養生息。
蕭桂茵就算想挖出更多情報，釐清面具男子的犯案動機，無奈老山羌被洗腦期間的記憶模糊，如今又陷入沉眠狀態，這條線索難以繼續追查下去。
在此前提之下，陸哲史毛遂自薦，表明願意協助蕭桂茵調查真相，促成兩人時不時在美髮院二樓討論進度，試圖整理出一連串事件的全貌。
「照目前線索看來，最可能的還是定宇兄說過，秦亮傑和中國巫師勾結，打算用奪下龍脈的方式，從內部協助中共政府解放臺灣。」
「也就是說，戴面具的那個巫師，真實身分是共諜？」
「有這個可能。」
一直以來，龍西堂努力防範未然，為的就是確保這片土地不被外敵侵犯，仍然擋不住間諜趁隙滲透。
譬如暗中綁架巫人，意圖培養效忠於己的軍隊，還有將柳黎珠交給秦亮傑，誘導他在沿海地區製造暴動。
現在回想起來，這兩起破壞活動若是成功，肯定對龍西堂造成不小的打擊，威脅守護臺灣龍脈的根基。
光是現在就有各種小動作，更別說往後的臺灣對外開放，即將迎來各種難以防範控制的局面，蕭桂茵光用想的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接下來的局勢，到底會如何變化？）
說到底了，要不是龍西堂與南嬴幫的二次和平會談上，李仁皓做出那種決定……
「如何，兩位討論出什麼結果？」
年輕嗓音傳入耳裡，書桌上的銅鏡隨之飄出煙霧，逐漸匯聚成人形。
眨眼間，身穿華服的少年已經站在桌前，將雙手交叉在胸口，傲然睥睨坐在地上的兩人。
見到來者是何方神聖，蕭桂茵忙不迭站起來，正要向對方躬身致意，華服少年卻早一步制止她。
「不必多禮，既然向土地龍神宣誓忠誠，准許妳直呼我的名字。」
「是，華巳大人。」
蕭桂茵從善如流答道，依然繃緊神經，絲毫不敢怠慢這位大人物。
「敢問華巳大人，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
「就是順道來看看，剛好聽到你們在討論。」
華巳用眼角餘光，稍微瞥了地上的資料，而後若無其事地開口道。
「對了，你們提到的那位中國巫師，短時間內不會有進一步行動，大可放心。」
「您有什麼情報根據？」
「因為現在打響戰爭，對兩岸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啊……我好像知道為什麼。」
恍然大悟一般，陸哲史拍了下手，代替華巳解釋箇中原因。
「國民政府去年同意讓老兵返鄉探親，中共政府則是需要引進外資，好讓沿海地區發展起來；這時候打仗不但傷害形象，更可能嚇跑國外的投資客，導致國家整體發展開倒車。」
「哲史說的沒錯，那個巫師已經錯過時機，諸如此類在臺灣製造動亂，協助解放軍武力攻臺的行動，恐怕都會被迫停擺吧！」
「但是，就算表面上相安無事，不代表他們沒有在背後搞鬼，不是嗎？」
聽完兩位男士的見解，蕭桂茵仍然緊蹙眉頭，直接指出問題癥結點。
「兩岸若是頻繁往來，只是給予異類跟外人更多入侵管道，讓臺灣龍脈暴露在危險之中。」
「真沒想到妳會這麼說，不然我光聽內容，還以為是李家的大少爺在講話。」
「我只是提出可能的隱憂。」
不必華巳出言提醒，蕭桂茵本身也有自覺，她的論調不同於之前提倡異種人與時俱進，必須設法融入人群的主張。
異種人相對人類是少數，就像臺灣相對中國大陸，兩者無論人口或是土地面積，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時代潮流之下，究竟該如何面對實力懸殊的異己，並且保持自我完整？
關於這個問題，古代的巫人族煩惱過，渡海來臺的熊族同樣為此苦惱，時至今日落到了蛇族頭上，堪稱燙手山芋也不為過。
蕭桂茵正為此感到煩憂，身邊傳來語氣稀鬆平常，卻包含信任之情的說話聲。
「桂茵小姐一定沒問題的。」
曾幾何時從地面起身，陸哲史跟蕭桂茵並肩而立，以篤定的口吻說道。
「人一旦換了身分，往往就要換個角度思考，但我相信妳可以做到，即使掌權也不會忘記初衷。」
「對我這麼有信心嗎？」
「這是當然的啊！」
陸哲史不假思索回答，輕笑著解答蕭桂茵的疑問。
「在我們不認識彼此，還有祕境海灘遇險的時候，都是桂茵小姐救了我的。既然能在面臨危難時，主動對陌生人伸出援手，更不用說是必須負起責任，好好保護的土地與人們吧？」
「陸哲史先生……」
「就算真的忘記了，現在的我們是合作夥伴，一定會記得提醒妳，不會讓桂茵小姐孤軍奮戰的。」
「……也對，你說的有道理。」
稍微取回餘裕，蕭桂茵環視了整個房間，道出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那麼身為合作夥伴，麻煩你記得整理環境，讓房間維持在人類能住，訪客有地方可以坐下的狀態。」
「我有同感，你想讓本神罰站到什麼時候？還不趕快去準備椅子，開會了啦！」
「遵命，我這就去樓下拿！」
陸哲史得到指示，立刻奪門而出，奔向一樓搬椅子去了。
聽聞華巳沒好氣地嘆息，蕭桂茵看向身穿華服的他，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接，只見少年肯定似地點了點頭。
「蕭桂茵，還記得之前我說過，土地龍神欽點李仁皓，指名他擔任龍西堂主人吧？」
「是，我當然記得。」
「那麼，既然龍神信任的李仁皓，主動把龍西堂交給妳代為管理，表示無論神明或他本人，都相信妳能完成李家無法做到的事。」
「是這樣嗎？」
「我都這麼說，妳覺得呢？」
誠如華巳所言，現在的龍西堂已非李家掌權，而是移交給蕭家，正確來說是蕭桂茵暫代主人之位。
在二次和平會談上，李仁皓表明自己犯下罪過，為曾經傷害南嬴幫與眾多異種人道歉，並將前任主人持有的血雨蛇劍交給蕭桂茵，對外正式宣布隱退。
儘管在事前做好心理準備，為此做了不少鋪墊跟安排，實際掌握大權，代替李家管理龐大的組織，偶爾還是會讓蕭桂茵感到茫然不已。
在她原本的計畫裡面，自己是負責幕後籌劃，而不是站到幕前帶領眾人，事情究竟為何演變至此？
（也罷，走一步算一步了。）
無法預料的事情，只要活著就可能層出不窮，不得不去習慣它的發生。
好比最初相遇之時，蕭桂茵根本沒有想到，她跟陸哲史還有再次見面的機會，甚至像現在這樣變成夥伴關係。
（命運這種事情，果然永遠說不準。）
話說回來，那位曾經高高在上的龍西堂少主，現在不知道旅行到哪裡，又跟潘曉郁過得好嗎？
儘管內心有一個角落，對於無法追隨對方感到遺憾，這份情感遲早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忘卻在記憶的彼端。
「我拿椅子回來了，桂茵小姐、華巳大人！」
聽到門外傳來呼喊聲，蕭桂茵不由得微彎嘴角，走向房間門口，準備開門迎接來人。
本小說系作者「汜羽荃」所創作，所有章節及內容均為原創。未經作者「汜羽荃」授權，任何個人、組織、網站、平台等均不得以任何形式進行轉載、引用、摘錄等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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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美髮鏡前方，給老闆娘燙頭髮的中年婦女，陳老師隨口問了一句。
「老闆娘，你們家助理小姐呢？」
「她回老家去啦！」
「這麼快就回去了？現在年輕人真是吃不了苦，哪像我們以前啊……」
陳老師話說到一半，美髮院門口傳來推門聲，來者是穿了改良式旗袍，留著一頭烏黑秀髮的女子。
「老闆娘好，陳老師好。」
「桂茵妳好啊！來找哲史嗎？」
「是的，我有事找他聊聊，先失陪了。」
蕭桂茵跟人打完招呼，三兩下換上室內拖鞋，毫不猶豫往美髮院二樓走去。
還在樓梯間行進時，蕭桂茵隱約聽到，一樓傳來聊八卦的聲音。
「那個年輕小姐是誰？」
「她是我們家哲史的女朋友。」
「真看不出來，怎麼追到人家的？」
「我聽說是這樣啦……」
對於兩位中年婦女的臆測，蕭桂茵默默在內心嘆息。
自己過來美髮院找人，跟戀愛什麼的八竿子打不上，純粹就是公事公辦。
況且陸哲史這傢伙說白了，比起談感情更愛鄉野傳說，甚至為了挖掘真相，連命都可以不要。
比起放他自己橫衝直撞，不如定時過來聽取報告，掌握對方的動向才是上策。
「陸哲史先生，你在嗎？」
蕭桂茵輕敲房間門板，遲遲得不到主人回應。
心裡已經有了底，她直接開門進房，只見陸哲史整個人趴伏在地上──
「陸哲史！」
驚慌跑到對方身邊，蕭桂茵連忙將人翻成正面，檢查陸哲史的生命跡象。
呼吸正常，脈搏穩定，沒有鬼怪入侵的跡象，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看到散落在陸哲史身邊，大概是昨晚力盡倒下，隨手被放置的筆記本跟紙張，蕭桂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
（……真是的……）
蕭桂茵正覺得好氣又好笑，彷彿感應到她的情緒波動，陸哲史緩緩睜開眼來，有些迷濛的雙眼直盯著人看，旋即轉向周圍打量所處環境。
「唔？我怎麼會……？」
「你昨晚睡在地上了，陸哲史先生。」
蕭桂茵回答對方，視線偶然捕捉到放置地面，其中一張紙寫著「魔尾蛇」三個字，雙眼不禁微微瞇起。
「這是高雄那時的報告？」
「沒錯，最近都在忙著整理這個。」
講到自己的研究成果，陸哲史精神一振，馬上從地面坐起來，滔滔不絕說了下去。
「很久以前，熊族的族長在高雄對抗異族失利，他的妻子便以改嫁魔尾蛇為代價，換取丈夫在對外戰爭中打了勝仗；由於真相太過不堪，後人改編成族長取得某種神力，擊敗魔尾蛇並打贏戰爭，成為後來流傳在瀰松鎮的建村故事。」
「那麼，魔尾蛇的後人又是如何離開高雄，落腳東部的牧月村？」
「這就是耐人尋味的地方，不過我有一個假說是，或許跟老山羌找上他們，合作布下幻境結界有關。」
熊族固然打贏對外戰爭，無可避免成為魔尾蛇的附庸，接納對方派兵進駐聚落，導致族長的權威蕩然無存。
然而，熊族仰賴外力保衛聚落，形同魔尾蛇的地盤延伸到陸地上，自然有鬼怪為此感到不滿，伺機破壞兩者的同盟關係。
看準熊族不滿族長之妻被奪，還要對魔尾蛇唯命是從的心結，壽山的老山羌私下談好條件，協助熊族退守美濃山區並設下結界，斷絕魔尾蛇一族與熊族聚落的往來。
魔尾蛇一族失去盟友，遭到老山羌率領鬼怪圍攻，有的掉頭返回大海，也有的翻山越嶺，投奔巫人族的部落。
「曉郁之前提過，魔尾蛇的後人遵照盟約守護牧月村，大概是為了報答當年被趕出高雄，承蒙巫人收留的救命之恩吧。」
「你的推測有道理，可惜老山羌現在不方便會客，無法向祂本人確認實情。」
「唉，真的好可惜啊！我有好多事情想請教祂。」
趕走魔尾蛇之後，老山羌成為壽山龍脈的支配者，雖然日治時期一度被驅逐出境，等到日本退出臺灣便卷土重來，奪回龍脈的控制權。
不料數年之後，一位戴著面具的巫師入侵壽山，擊敗老山羌並用巫術洗腦祂，強迫老山羌變成人形並戴上面具，作為自己的替身出沒在臺灣各地。
所幸老山羌的舊識，半屏山的火神麞妖施法破解巫術，終於讓祂的心智擺脫控制，但畢竟還是元氣大傷，必須重返壽山龍脈休養生息。
蕭桂茵就算想挖出更多情報，釐清面具男子的犯案動機，無奈老山羌被洗腦期間的記憶模糊，如今又陷入沉眠狀態，這條線索難以繼續追查下去。
在此前提之下，陸哲史毛遂自薦，表明願意協助蕭桂茵調查真相，促成兩人時不時在美髮院二樓討論進度，試圖整理出一連串事件的全貌。
「照目前線索看來，最可能的還是定宇兄說過，秦亮傑和中國巫師勾結，打算用奪下龍脈的方式，從內部協助中共政府解放臺灣。」
「也就是說，戴面具的那個巫師，真實身分是共諜？」
「有這個可能。」
一直以來，龍西堂努力防範未然，為的就是確保這片土地不被外敵侵犯，仍然擋不住間諜趁隙滲透。
譬如暗中綁架巫人，意圖培養效忠於己的軍隊，還有將柳黎珠交給秦亮傑，誘導他在沿海地區製造暴動。
現在回想起來，這兩起破壞活動若是成功，肯定對龍西堂造成不小的打擊，威脅守護臺灣龍脈的根基。
光是現在就有各種小動作，更別說往後的臺灣對外開放，即將迎來各種難以防範控制的局面，蕭桂茵光用想的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接下來的局勢，到底會如何變化？）
說到底了，要不是龍西堂與南嬴幫的二次和平會談上，李仁皓做出那種決定……
「如何，兩位討論出什麼結果？」
年輕嗓音傳入耳裡，書桌上的銅鏡隨之飄出煙霧，逐漸匯聚成人形。
眨眼間，身穿華服的少年已經站在桌前，將雙手交叉在胸口，傲然睥睨坐在地上的兩人。
見到來者是何方神聖，蕭桂茵忙不迭站起來，正要向對方躬身致意，華服少年卻早一步制止她。
「不必多禮，既然向土地龍神宣誓忠誠，准許妳直呼我的名字。」
「是，華巳大人。」
蕭桂茵從善如流答道，依然繃緊神經，絲毫不敢怠慢這位大人物。
「敢問華巳大人，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
「就是順道來看看，剛好聽到你們在討論。」
華巳用眼角餘光，稍微瞥了地上的資料，而後若無其事地開口道。
「對了，你們提到的那位中國巫師，短時間內不會有進一步行動，大可放心。」
「您有什麼情報根據？」
「因為現在打響戰爭，對兩岸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啊……我好像知道為什麼。」
恍然大悟一般，陸哲史拍了下手，代替華巳解釋箇中原因。
「國民政府去年同意讓老兵返鄉探親，中共政府則是需要引進外資，好讓沿海地區發展起來；這時候打仗不但傷害形象，更可能嚇跑國外的投資客，導致國家整體發展開倒車。」
「哲史說的沒錯，那個巫師已經錯過時機，諸如此類在臺灣製造動亂，協助解放軍武力攻臺的行動，恐怕都會被迫停擺吧！」
「但是，就算表面上相安無事，不代表他們沒有在背後搞鬼，不是嗎？」
聽完兩位男士的見解，蕭桂茵仍然緊蹙眉頭，直接指出問題癥結點。
「兩岸若是頻繁往來，只是給予異類跟外人更多入侵管道，讓臺灣龍脈暴露在危險之中。」
「真沒想到妳會這麼說，不然我光聽內容，還以為是李家的大少爺在講話。」
「我只是提出可能的隱憂。」
不必華巳出言提醒，蕭桂茵本身也有自覺，她的論調不同於之前提倡異種人與時俱進，必須設法融入人群的主張。
異種人相對人類是少數，就像臺灣相對中國大陸，兩者無論人口或是土地面積，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時代潮流之下，究竟該如何面對實力懸殊的異己，並且保持自我完整？
關於這個問題，古代的巫人族煩惱過，渡海來臺的熊族同樣為此苦惱，時至今日落到了蛇族頭上，堪稱燙手山芋也不為過。
蕭桂茵正為此感到煩憂，身邊傳來語氣稀鬆平常，卻包含信任之情的說話聲。
「桂茵小姐一定沒問題的。」
曾幾何時從地面起身，陸哲史跟蕭桂茵並肩而立，以篤定的口吻說道。
「人一旦換了身分，往往就要換個角度思考，但我相信妳可以做到，即使掌權也不會忘記初衷。」
「對我這麼有信心嗎？」
「這是當然的啊！」
陸哲史不假思索回答，輕笑著解答蕭桂茵的疑問。
「在我們不認識彼此，還有祕境海灘遇險的時候，都是桂茵小姐救了我的。既然能在面臨危難時，主動對陌生人伸出援手，更不用說是必須負起責任，好好保護的土地與人們吧？」
「陸哲史先生……」
「就算真的忘記了，現在的我們是合作夥伴，一定會記得提醒妳，不會讓桂茵小姐孤軍奮戰的。」
「……也對，你說的有道理。」
稍微取回餘裕，蕭桂茵環視了整個房間，道出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那麼身為合作夥伴，麻煩你記得整理環境，讓房間維持在人類能住，訪客有地方可以坐下的狀態。」
「我有同感，你想讓本神罰站到什麼時候？還不趕快去準備椅子，開會了啦！」
「遵命，我這就去樓下拿！」
陸哲史得到指示，立刻奪門而出，奔向一樓搬椅子去了。
聽聞華巳沒好氣地嘆息，蕭桂茵看向身穿華服的他，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接，只見少年肯定似地點了點頭。
「蕭桂茵，還記得之前我說過，土地龍神欽點李仁皓，指名他擔任龍西堂主人吧？」
「是，我當然記得。」
「那麼，既然龍神信任的李仁皓，主動把龍西堂交給妳代為管理，表示無論神明或他本人，都相信妳能完成李家無法做到的事。」
「是這樣嗎？」
「我都這麼說，妳覺得呢？」
誠如華巳所言，現在的龍西堂已非李家掌權，而是移交給蕭家，正確來說是蕭桂茵暫代主人之位。
在二次和平會談上，李仁皓表明自己犯下罪過，為曾經傷害南嬴幫與眾多異種人道歉，並將前任主人持有的血雨蛇劍交給蕭桂茵，對外正式宣布隱退。
儘管在事前做好心理準備，為此做了不少鋪墊跟安排，實際掌握大權，代替李家管理龐大的組織，偶爾還是會讓蕭桂茵感到茫然不已。
在她原本的計畫裡面，自己是負責幕後籌劃，而不是站到幕前帶領眾人，事情究竟為何演變至此？
（也罷，走一步算一步了。）
無法預料的事情，只要活著就可能層出不窮，不得不去習慣它的發生。
好比最初相遇之時，蕭桂茵根本沒有想到，她跟陸哲史還有再次見面的機會，甚至像現在這樣變成夥伴關係。
（命運這種事情，果然永遠說不準。）
話說回來，那位曾經高高在上的龍西堂少主，現在不知道旅行到哪裡，又跟潘曉郁過得好嗎？
儘管內心有一個角落，對於無法追隨對方感到遺憾，這份情感遲早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忘卻在記憶的彼端。
「我拿椅子回來了，桂茵小姐、華巳大人！」
聽到門外傳來呼喊聲，蕭桂茵不由得微彎嘴角，走向房間門口，準備開門迎接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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