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降臨之日(上)

初雪降臨之日(上)
　　
　　
　　在黎安與狄恩住在教堂的兩三天中，修女與修士們都在忙碌著，忙著準備「初雪節」的到來。
　　狄恩自發性地幫忙幹些體力活，幫忙刷漆、爬到彩繪玻璃那兒把原本就已經晶亮的彩繪玻璃擦拭得更是如同星辰一般閃耀。
　　至於黎安，對於初雪節，也就只有小時候些許模糊的印象，因此，看到這些人忙碌的身影，也想幫忙，卻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做起，就這樣坐立難安地在走廊上晃蕩著身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黎安在自己房間的門邊，朝著外面探頭探腦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色修女服飾的女人走了過來。
　　「啊……瓊安修女，您好。」或許是因為整個教堂就只有自己一個人閒著沒事，平時落落大方的黎安今天，也稍稍表現的拘謹了些。
　　「跟我來吧，我需要一個人幫我打掃書庫。」瓊安修女說道：「年紀大了，爬上爬下不是那麼利索了，也沒力氣搬那些厚重的磚塊書了，妳願意幫忙吧，黎安？」
　　「啊，是，可以的。」黎安聽到瓊安修女的話，背後原本因為有些緊張而低垂的尾巴也立刻挺立了起來，並快速地搖動著。
　　黎安修女聽到黎安的回答，淡淡地笑了笑，拋給黎安一面潔白的麻紗布：「書庫的灰塵不少，對於嗅覺敏銳的妳，可能會有些不舒服，記得先把臉蒙住。」
　　
　　接下來的整個早晨，在書庫中，就不時傳出響亮的噴嚏聲，而書庫敞開的玻璃窗內，也緩緩地飄出了像是浮雲一樣的煙塵。
　　在終於打掃完畢之後，眼睛略有些紅腫、濕潤的修女與黎恩才終於逃到了空氣清新的室外，在陽光下，兩人才有足夠的光線與精神去打量彼此現在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嗅覺比人類強很多，因此黎安在粉塵飄揚的書庫中受到的影受到的影響也比瓊安修女大得多──只見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已經種成了核桃狀，發紅充血的眼睛不停地向外冒出淚水；而她一把拉下面罩之後，原本高挺漂亮的鼻頭，也像是番茄一樣又紅又亮。
　　「噗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看到黎安的慘樣，修女像是被戳到了胳肢窩一樣，難以抑制的狂笑了起來，但是她自己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被灰塵刺激的喉嚨在狂笑的情況下，也隨著讓她發出了難以抑止的咳嗽聲。
　　就這樣，黎安在庭園中一邊搓著鼻子跟眼睛一邊打噴嚏；而修女則是一邊捧腹狂笑，並在笑聲中間夾雜著一連串咳嗽的聲音、還有咳到喘不過氣時的拍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冷靜下來的兩人才在瓊安修女的帶領下，回到了修女的小會客室，會客室的桌上，則是擺著飄散著香氣的茶具、跟擺著餅乾的白瓷盤。
　　「喝一點吧，這是用貓薄荷跟杏仁沖成的茶，對過敏很有幫助。」瓊安修女已經恢復了端莊的模樣，只是她臉上沒擦乾淨的淚痕卻還是洩漏了剛剛那不算太端莊的一幕幕。
　　「杏仁對狼人沒有負面的影響……應該是沒有，至少就我所知，杏仁對狗跟狼應該是無毒的。」
　　「啊，我沒關係的，比起狼，我的習性跟人類還是比較像。」
　　
　　茶杯與茶盤的輕柔碰撞聲在會客室中響起，伴隨著酥脆的餅乾聲與細微的咀嚼聲，這樣的場景就像是在遙遠彼方，在富庶城市中舉辦的茶會，在這個混亂、危險的荒原上，是難得一見的光景；如果再把小桌兩端的兩人身份考慮進去，修女與狼人少女的茶會，那更是難得中的難得。
　　
　　「狄恩希望我幫妳『祝福』。」不久後，瓊安修女率先開口說道。
　　「嗯，狄恩的姐姐有跟我說過這件事情。」
　　「嗯，有事前知會妳就……等等，妳說誰跟你說過這件事？」
　　「狄恩的姐姐，露娜。」看到修女的反應，黎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說因為身體的狀況，在這個教堂療養。」
　　「咳咳，呃，這樣啊，是的沒錯，我只是沒想到她又偷偷跑出來了，真是的這個孩子，她應該好好靜養才是。」
　　修女的表情很明顯有些慌亂，而黎安也沒有深究，畢竟，那名自稱露娜的女性在輪廓上的確有跟狄恩相像的地方，她也沒有在露娜身上感知到任何敵意或不善的意圖，所以，黎安自然也就不想去爬梳這一些異常行為背後的意涵。
　　「咳，總之，雖然狄恩這樣要求了，但是，我還是得徵詢一下妳自己的意見。」瓊安修女說道：「妳想被祝福嗎？」
　　「其實，我不是很明白……」黎安老實地說道：「因為，我本來就不太清楚，所謂的『祝福』究竟是什麼。」
　　「祝福嗎？妳可以把它當成是一個小小的推力。」修女輕鬆地說道：「猶豫不決時，讓我們多一點勇氣；困惑的時候，有一點小小的靈感；情感難以抑制的時候，保有一點理性與清明。就是這樣微小的東西，並不是什麼強大的力量，並不能在妳沒有勇氣的時候給妳勇氣，也不能在妳毫無頭緒的時候給妳智慧。因為……如果祝福的力量太過強大，那麼『祝福』也會隨之反轉成『詛咒』。」
　　「這樣啊……」黎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麼，我沒意見。」
　　「沒意見，那就是不反對吧？」
　　「嗯。」黎安點了點頭。
　　修女靜靜地端詳著黎安的臉龐，許久之後，才淡淡地笑了起來：「呵呵，黎安，妳是個好孩子。」
　　「那麼，就讓我代替神明大人，幫妳這個好孩子一點小忙吧。」
　　修女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黎安面前，朝黎安伸出了自己的手：「請妳把妳的右手伸過來，握住我的手。」
　　「啊……好的。｣聽到修女的要求，黎安也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就在瓊安修女握住黎安的右手時，一道翠綠的光芒突然閃過，兇猛地彈開了修女的手掌，也讓修女在猝不及防之下，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
　　
　　「咦……？怎麼了？」黎安被這意料之外的一幕驚呆了，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傻楞楞地看著幾步外驚魂未定的修女。
　　瓊安修女沒有回答，只是在幾次深呼吸之後再次上前，輕柔而堅定地握住了黎安的手，這一次，她的手上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像是在善意的探尋，一吋一吋地攀上了黎安的手臂。
　　黎安的身體再次發出了細微的綠光，她的額頭上，也有一個淡淡的印記若隱若現。
　　
　　過了幾分鐘，又或者只是過了太過漫長的幾秒，瓊安修女才慢慢地放下了黎安的手，臉上的表情混合了許多複雜的情感。
　　
　　「啊，小黎安……妳是個被深深愛著的孩子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