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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好難。」
沉浸在書本中的慈瑀安聞聲往聲音來源看去，徐以琛一手支撐著下頷，一手緊握著筆，整張臉揪在一起。
慈瑀安笑了笑，她放下書，傾身向前，指尖輕輕揉了揉徐以琛的眉宇。
「別皺眉頭啦，我教你不就好了？」
「可是我不想次次都依賴妳啊，況且妳才剛練完舞應該很累」徐以琛抬起眼，用著清冷的嗓音說著讓慈瑀安覺得可愛的話。
慈瑀安噗哧笑了出來，道：「如果我累了就不會待在這裡了，況且你不依賴我要依賴誰呢？」
徐以琛伸出手握住慈瑀安的手指輕輕晃了晃，有些可憐的問：「我能不能休息一下？我快被數學煩死了。」
見他這副模樣，慈瑀安真心覺得自己被萌到了。
明明是雙冷澈的眼眸，蘊含著清澈的光芒，此時卻活像要被拋棄的大狗狗，任誰看都覺得反差的可愛，更何況是慈瑀安。
慈瑀安拍了拍徐以琛的手，點頭應允：「你認真那麼久，休息一下吧」說著，她看了看四周，問：「你有想吃點或喝點甚麼嗎？畢竟算數學很容易餓。」
徐以琛搖搖頭：「我想趕快把數學寫完，然後想和妳分享畫。」
「哦？」慈瑀安好奇的偏過頭：「你又畫了新的作品嗎？」
「不是，是以前的」徐以琛看著慈瑀安：「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幅畫沒有和妳分享」
「是嗎？那我很期待。」慈瑀安勾起笑容，眼神閃過愉悅。
「我想妳會喜歡的。」徐以琛微微笑了起來，他的眼神不經意掃過慈瑀安的手，眼尖發現戴在手腕上的手鍊少了一條。
「瑀安，妳的手鍊呢？」
「啊」慈瑀安舉起手：「我送給璟嵐了。」
「送給璟嵐？那不是妳朋友送…」徐以琛說到一半頓時卡住，他張著嘴，遲疑片刻，隨後問道：「妳…告訴他了？」
「嗯」慈瑀安點點頭：「雖然我原想過不要告訴他實情，但後來想想，他一直都陷在那次意外的痛苦中，也許…只有我能夠幫他脫離泥沼，所以我最後還是全部告訴他，也把手鍊送給他。」
慈瑀安對著徐以琛燦爛一笑：「我告訴他，幫助他不再自責，何嘗不是也在幫助我自己真正脫離宿草逝世的陰影呢？」
徐以琛沉默片刻，然後他傾身向前，抱住慈瑀安。
慈瑀安愣了愣，不太明白徐以琛為何這樣做。
「瑀安，妳哭了」徐以琛低聲地說著，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鑽入慈瑀安的耳裡。
慈瑀安聞言，下意識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一片濕濡。
原來，她還是哭了啊。
慈瑀安勾起微笑，她總算正視自己心中的陰影，那壓抑已久的心終於得到解脫。
她有預感，這是她最後一次為蕭宿草哭泣，也是最後一次因此感傷。
他們倆個就這樣抱著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徐以琛拍了拍慈瑀安的背脊，兩人這才鬆開彼此。
徐以琛伸出手替她擦掉眼淚，清冷的雙眸充滿著溫柔。
「不哭了？」
「嗯」慈瑀安微笑：「不哭了」
徐以琛輕輕摸著她的臉頰，笑道：「妳再等我一下，我把數學寫完就去看畫吧」
「好」慈瑀安動了動身體，靠近徐以琛一點「我來幫你」
徐以琛回予慈瑀安一個微笑。
他們不知道的是，兩個人的互動全被另一個人收進眼底。
邱請蒽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對小情侶，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
『以琛的狀況如何？』耳機的另一側，林薰喬的嗓音傳了過來。
「和薰喬妳想的一樣，以琛的症狀被壓制住了」邱請蒽一邊紀錄，一邊回答。
『看來瑀安的能力不如我所想的那樣簡單』林薰喬輕聲地說：『若是想要進行那樣的實驗，就只得把璟嵐和今希帶進去了。』
「薰喬，這樣真的好嗎？今希是妳最疼愛的孩子，妳真的忍心…讓她去那樣做嗎？妳知道，如果真的成功了，他們會被政府帶走，歷經無數次的繁衍過程，那會很…」
『請蒽，期限已經到了』林薰喬打斷邱請蒽的話『如果我沒有交給政府，他們就不會再資助我做實驗』
『妳要把小然交出去了，這樣還不夠嗎？』
『小然是很稀少的成功實驗品，這固然很好，但他們向我保證，只要我能夠交出可以繁衍諾達亞斯症後代的方法，他們就會把這整座實驗室送給我，我就能完全擁有這間醫院』
『請蒽，我終於能夠完全繼承我父親的實驗了』
聞言，邱請蒽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林薰喬對於她父親的偏執，已經走火入魔到一個瘋狂的地步。
『請蒽，妳是我最好的朋友，邱老醫生很希望可以看到這樣的成果出現，妳也希望吧？』
「薰喬，我問妳」邱請蒽抿抿唇，說著：「倘若妳真的成功讓今希和璟嵐繁衍出像瑀安那樣的孩子，製造出即使不是五級患者也能夠離所謂的成功實驗品近一步的諾達亞斯患者，在那之後，妳想做甚麼？」
『請蒽，妳覺得我只想止步於此嗎？』
「妳…」
『請蒽，我不只是想這樣，五級患者只是把特定的異能聚集起來，可是還不夠，我想要讓他們聚集更多的異能，把他們打造成全能者，這樣才能杜絕天災人禍的悲劇。』
林薰喬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我還沒有完全能夠掌控諾達亞斯症，能夠百分百製造成功實驗品，並且繼續開發異能，讓某一群人能夠為人所用，替大眾造福，妳說我這樣能救更多的人吧？』
「薰喬，妳瘋了…」
『我沒有瘋！』林薰喬倏然大吼，把邱請蒽嚇了一大跳。
『我沒有瘋…』下一秒，林薰喬的嗓音染上哭腔『為什麼妳和上絜都要說我瘋了？我沒有瘋…我只是想要救很多人，我不想要看到人類如此脆弱的死去…就這樣而已，我做錯什麼？請蒽，妳說我做錯什麼！』說到最後，林薰喬幾乎是咆哮似的大吼著，這讓邱請蒽不由得為友人擔心起來。
她安撫了一下林薰喬的情緒，然後切斷聯絡。
她靠坐在牆壁邊，捋了捋瀏海，腦海裡響起12年前慈上絜對她說的話。
『對不起，請蒽，我待不下去了』
『薰喬她瘋了，她已經失去理智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妳能繼續待在她身邊，好嗎？』
『箬晴不敢反抗薰喬，我們只能靠自己』
『謝謝妳…請蒽，願意答應我這樣無理的請求…』
「上絜…」邱請蒽抓著自己的瀏海，喃喃道：「上絜，怎麼辦？我好像也撐不下去了」
「上絜，你們可要快一點啊…」
再這樣下去，她也要瘋了。
『躂、躂』鞋跟叩在地上的聲音兀自的響亮著，邱請蒽抬起頭，望著站在她眼前的人。
「箬晴…」邱請蒽啞著嗓音，喃喃道。
江箬晴蹲下身，一雙漂亮的眼眸承載著邱請蒽看不懂的情緒。
「妳剛剛和薰喬說話，對嗎？」
邱請蒽沉默，她知道江箬晴相較於她和慈上絜，是比較傾向林薰喬。
「嗯」
江箬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她。
「箬晴，直到現在，妳還是無條件支持薰喬嗎？即使她做出這樣泯滅人性的事情。」
江箬晴抿了抿嘴，說：「是」
「為什麼？」
「因為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邱請蒽一愣，她呆呆的看著江箬晴，喃喃道：「妳說什麼？」
「打從我們進來實驗室，第一個實驗品失敗的那瞬間，我們就染上了罪孽」江箬晴輕聲的說：「我們洗不盡雙手的鮮血，無法贖清那些生命逝去的罪孽，繼續做下去的好處，就是給薰喬一個信仰，若是中途放棄，不僅不能贖罪，也會讓薰喬崩潰。」
「現在停止，無濟於事，我們無法挽回那些冤死的生命，也可能斷送薰喬的理智和堅持。」
「難道妳真的要看那些生命白白的死去嗎？」
邱請蒽愣愣地看著江箬晴，腦筋打結。
「請蒽，我寧可拿那些被棄養的孩子來換薰喬的信仰，妳可以說我很自私冷血，可是誰不是自私？」
「上絜之所以會放棄，是因為她愛上了那個實驗品，她也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江箬晴嘆了口氣，道：「請蒽，對不起，希望妳可以諒解我」
說完，江箬晴站起身，準備離去。
倏然，她被一隻手緊緊抓住衣角。
江箬晴低首看著邱請蒽，昔日冷靜自持的友人此時滿臉痛苦與難受。
「箬晴…求求妳…」
江箬晴心底嘆了口氣，她拂掉邱請蒽的手，輕柔卻又無情。
垂下的手，猶如邱請蒽的心，跟著掉進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