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妥協

「等一下，你、你身上沒有帶抑制劑嗎？」
「沒有耶！」

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怎麼了嗎？」
「啊、沒事。」

體育課後回到教室上課，林予昕坐在座位上若無其事，但一想到剛剛再次出錯的「意外」，就按捺不住地收攏拳頭，不小心捶擊桌子的聲響在安靜的教室中格外明顯，引來授課老師的關切。

她無法再做一秒都嫌多餘的等待，下課鐘聲一響，穿越還在教室流連的幾個同學，直接把仍坐在位置上塗抹課本的張皓軒拉走。

「你是故意的嗎？」把人帶到沒有需求就少有人煙的專科教室，林予昕開門見山質問。

「什麼故意的？」張皓軒一臉無辜。

深吸一口氣，林予昕設法讓自己不要太過激動，「你是不是沒有用貼片？」

「對啊！」

「為什麼不用？連抑制劑也不帶？」

「嗯？我本來就沒有答應要用啊！」

荒謬至極，所以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已經接受自己的彌補了。

「你……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
「因為我想跟妳交往啊！」

一再聽見始終如一的說詞，縱使不合常理，卻也讓林予昕開始些微動搖，張皓軒繼續悠悠說道：「我就是故意的啊！因為……」又朝她邁開步伐，站在教室牆壁那側的林予昕逐步後移腳跟退縮，片晌又被張皓軒困在牆壁與他之間，他低頭俯看她，鼻息輕輕打在她的臉上，「妳就一直不答應我嘛！啊我也不想用藥啊！」他扯開胸前的領帶和幾顆制服鈕扣，從頸部、鎖骨到胸溝間若隱若現，「妳不幫我的話……也沒關係啦！那我就看我發情的時候……去哪裡隨便晃一下啊！搞不好又會撞到一個Alpha，喔！可能還不止一個喔。」

「因為妳不跟我交往啊！所以我就只能這樣，每次都隨便找一個人來做愛囉！」

瘋了，根本瘋子。

說著荒誕不經，但更荒唐的，絕對是他眼神中傳達出「我一定會這麼做」的意涵。

畢竟要是她方才沒有追出去，他就真的打算這麼幹。

哈……
她舉白旗投降了。

「……好啦，我答應你。」林予昕勉為其難首肯後，張皓軒的眼睛才再度亮了起來。

「我們交往，但是──」
「還會幫我暫時標記對吧！」張皓軒瞇起眼睛漾開笑容。

林予昕腦中閃過剛剛的翻雲覆雨，心中萬馬奔騰地扶額，「……對，但是我有條件。」

「如果我們之中有人有喜歡的對象了，我們就結束交往。」

「……妳有喜歡的人嗎？」失去情緒的詢問惹得林予昕好奇仰望張皓軒，他一臉鄭重地看著自己，讓她稍許失措地急忙回應：「沒、沒有，我說的是你。」

「我嗎？我沒有啦！」語氣又變得充滿喜悅，張皓軒向林予昕伸出手，「走吧！」

林予昕對他伸直的右手疑惑，「這是……」

「不是交往了嗎？我們手牽手回去啊！」

「呃、那個，沒有必要的話不要那麼高調比較好吧！也不要……刻意去公布我們的關係，因為不是真的。」語畢前不知為何感到有點膽怯。

「交往了卻不公布喔？那幹嘛交往？」

是你逼我的，林予昕在內心捶胸頓足。

張皓軒思考半晌，「好吧！」點點頭表示接受，林予昕隨後率先離開。張皓軒盯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禁揚起嘴角，暗自竊喜計謀總算得逞。預斷自己能藉由交往故技重施，乘勝追擊，在未來提出更多隨心所欲的要求，他便摩拳擦掌，思忖著下一步的籌畫。


*
幾天後，林予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座位在前方的朋友們漫不經心地閒談。她嘆息自己已經騎虎難下，被迫跟校園風雲人物坐上同一艘船糾纏不清，還莫名變成複雜又難以解釋的關係。她不知道該去怪那天自己在餐廳坐那個位置，明明知道有Omega坐她旁邊還不以為意，抑或是在不只一次被他手交後仍食髓知味地繼續交歡。

但她依舊在朋友們自成一圈，陷入他人瑣事爭議不休時，把她木然的視線放到──無時無刻不跟一群人聊天的張皓軒上半身一處。

神遊之際，還隱約聽見清脆高音頻的女聲撒嬌：「──那個女生……常常找你出去呢！」，低沉而爽朗的嗓音回應：「蛤？喔對啊她就有一些事情要講。」
「原來如此，兩個人單獨對談啊……」
「──」

女生纖瘦細長的手指在男生衣袖上遊走，時不時兩隻手環抱住他的手臂，胸前也貼了上去，林予昕看見這幕幾經無法理解而呈現死魚，較為厚實的手委婉扳開女生貼在身上的手，健壯的身影逐步往林予昕的方向迎面而來，林予昕只困惑遠方的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欸！」她聽到聲音從正上方傳來，回過神猛一抬頭，才看見張皓軒佇立於自己面前，而且是在下課時間，仍有眾多同學在教室內流動的狀況之下，相當於眾目睽睽。

林予昕驚覺不妙地意會過來，連忙把微笑對自己說話的張皓軒拉出教室，隨便找到一處，至少是同屆的學生都不在的教室邊，「你在幹嘛？」

「什麼幹嘛？找妳啊！」

「……可不可以麻煩你……至少不要在人多的時候跟我講話？」

張皓軒不解林予昕又因為什麼感到崩潰，「為什麼？」

「因為你很顯眼，如果你來找我，我……算了。」林予昕剛起個頭，又自顧自地放棄解釋，張皓軒這種處世高調、活潑有人緣的人不會明白，像她這樣不想惹上麻煩，只想低調度日的人是怎麼想的，搞不好只會覺得她想太多，「有什麼事嗎？」

「喔……」張皓軒瞅著林予昕逕自陷入自己的內心小劇場，不明所以地看她臉色從惱怒、為難到放棄，又因為她的反問恢復雀躍，「我們要去台糖玩，妳也一起去。」

「……」你不用過問我的意願嗎？
「呃……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雖然已經被妳標記過了，但是不能保證我不會遇到其他發情的Alpha啊！要是我被強暴怎麼辦？」

「你就……跟著大家走，就不會出事了吧……」

「啊如果出事了怎麼辦？」

林予昕語塞，她已經懶得糾結張皓軒的獨斷獨行，停下來思考良久，終究基於不想有Omega出意外的惻隱之心答應，「好，但是我不會跟你們走。」

「什麼意思？」

「我會跟在你們後面，幫你注意周圍有沒有奇怪的Alpha。」

張皓軒聽聞，遲疑地皺了皺眉，「……有必要嗎？妳就跟我們走就好啦！」

我才不要。比起像個保鑣辛苦地護衛，林予昕更不想面臨看群體臉色的窘境。她搖搖頭沒打算說出真心，「沒關係，你們就自己去玩，嗯。」

張皓軒覺得自己宛如拋下媽媽跟朋友玩樂的不孝子，看林予昕退而求其次到這個份上，他也難得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跟她說了確切日期，以及如何抵達大賣場後，兩人原地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