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

　隔天一早，佑芳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筱玥姊姊！」

　佑芳看見筱玥，便飛奔了過來。

「您沒事了嗎？」

「佑佑不要擔心，好很多了。」

　身後的老人也跟了過來。

「小姐妳好，我是響後找來，負責治療妳的醫生。」

　

　這醫生……看起來似乎超過80歲了。

　滿臉豆花，白髮蒼蒼，身穿醫師袍，乍看之下一副世外仙人的樣子。但是他那表情，還有給人感覺的氣質卻……一副猥褻的模樣。

　現在正上下打量著筱玥的身體，露出了令人不舒服的猥褻表情。


　就在這時，苓蘭也走進病房了。

「大師您終於到了，很抱歉在您百忙之中把您請來。」

「無妨，響後給了我一大筆錢，我只是看在錢的份上才來的。」

　這響後，看來是真的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另外，這醫生的來頭肯定不小，連苓蘭都對這醫生卑躬屈膝的。

「那麼大師，這傷勢，您有辦法嗎？」

「嗯。」

　醫生走到筱玥身邊坐了下來，而苓蘭同時對著佐佑揮揮手，佐佑也很懂事的，跟著苓蘭出去了。


＃


　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醫生在這期間，不斷的打量，並且不斷的雙手磨蹭筱玥全身，注意，是「全身」。

　雖然隔著被子與衣物，但這行為還是令筱玥不舒服，連我都覺得不舒服了，尤其是他那猥褻的表情，還好幾個女性重點部位，他只是手指滑了過去，並沒有做出太過分的行為。

　既然是醫療行為，那麼也顧不得害臊了，我想筱玥也很清楚，所以並沒有出言制止。

　突然，醫生把雙手收了回去，把頭抬向了天花板，並且閉上了眼。

　就這樣，醫生動也不動的沉默了好幾分鐘。

「呃……醫生？」

　筱玥一出聲，醫生才像睡醒了一般，緩緩的將看向了筱玥。

「我……怎麼樣了？」


「妳為什麼還活著？」


　醫生一開口，便說出了一句讓人膽顫心驚的話！

「妳還活著已經夠奇怪了，更不可思議的是，妳居然還能保持意識清晰……」

　接著，醫生站了起來，開始在病房內來回踱步。

「要解釋妳的問題之前，我先跟妳說明我的能力。」


　這醫生的超能力是「透視」與「重建」。

　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顧名思義，重建便是重建肉體。

　根據這醫生的說法，一般治癒系超能力，其實只是細胞加速，這點苓蘭也解釋過了。而這醫生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能直接重建壞死的細胞，除了斷肢無法修復以外，就是名符其實的「重建」。

　至於透視，並不是我所想像的那種可以拿來偷窺女性的膚淺能力，而是透過雙手的觸摸，可以直接透視人體內部所有構造，簡單來說，就是超強化版的X光。所以他才用雙手把筱玥全身摸了個遍。

　但他有必要摸那麼久嗎？該不會真的只是個變態？

　總之，這兩個能力，擁有一個就已經夠強了，居然同時存在於一個人的身上，難怪苓蘭與響後要把他找來了。

　但這能力實在太令人擔心了，經過剛剛這樣一摸，這醫生很可能也知道了筱玥腦裡有晶片了。


「我直接跟妳說結論吧。」

　醫生坐了下來，死死盯著筱玥，而剛剛那一臉猥褻的表情，瞬間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嚴肅，還有些許的困惑。

「結論是，我治不了妳。」

　筱玥瞪大了眼，皺起了眉頭。

「醫生，治不了，意思是……我不會好了？」

「噢，我說太快了，正確來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治妳。」

　蛤？不是會透視嗎？你摸了那麼久是幹嘛的？

　醫生又站了起來，又開始來回踱步了。

「我行醫50多年，從來沒遇過像妳這樣的人。不是我要自誇，我在得到超能力之前，就已經是嘉義一帶有名的神醫了，這超能力也只是讓我用來取代過去的儀器而已。」

　所以他本來就是醫生了？本來是醫生還得到醫療超能力，這還真夠巧的。

「妳知道我為何摸了那麼久嗎？」

　筱玥歪過了頭，一副疑惑的表情。

「因為，我什麼都看不到。」

　……蛤？等等，這醫生該不會是騙人的吧？剛剛摸了這一陣，真的只是吃豆腐嗎！？

「看不到？」

「我剛剛說了，我從來沒遇過這種情況，我的手接觸到妳的身體的時候，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一樣，更奇怪的是，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的問題，所以才摸了這麼久，但我後來發現不是我的問題，是妳。」

　醫生說罷，又坐了下來，把手伸向筱玥的手臂，就像剛剛那樣，開始上下撫摸。而這次，醫生的臉更凝重了。

「這該怎麼說呢，就好像有一層薄薄的膜，把我的超能力擋住了……不，這應該是整個把外力給隔絕了。」

　說到這，醫生把雙肘頂在膝蓋上，雙手撐著額頭，表現出了一副無力感。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這可是說是一喜一悲吧？至少她看不到筱玥腦裡的晶片了。

「我昨天在來的車上，看過了佑芳帶來的醫療報告。」

　所以佑芳去的時候還把這裡做的醫療報告帶去了？肯定是苓蘭讓她帶上的。

「這裡我要先問妳，妳對自己的病症了解多少？」

「呃，聽小春姊說，我應該是全身肌肉溶解，內出血，神經斷了，還有燒傷。」

　說到這，醫生歪過了頭一臉疑惑，走到旁邊的小桌旁拿了醫療報告，又坐了回來。

「……報告上說，妳全身肌肉溶解或接近溶解，腰部、臀部、腿部、手部嚴重內出血，頸部以下神經斷裂或接近斷裂，報告上甚至懷疑妳內臟都已經衰竭了。但是……沒有燒傷啊？」

「咦？可是小春姊說我有很多外傷，雖然馬上就好了，那應該就是燒傷吧？」

　現在想想，苓蘭確實沒說是燒傷，只說了「外傷」。

「……妳應該是誤會了。如果這報告沒錯，妳身上所謂的外傷，只是妳全身各處細胞壞死而造成的皮膚潰爛，以及大量內出血加上腫脹造成的皮膚迸裂。」

「原來如此。」

「總之，如果照我的經驗來看，妳根本不可能還活著的。叫我來醫一個死人，根本就是在玷汙我的名譽。我雖然自認是個神醫，但可沒辦法把死人醫活啊。」

　這些我們昨天就聽過了，現在再聽到好像也不驚訝了。

「但我看在錢的份上，還是勉為其難的把報告仔細的看完了。上面提到妳有不可思議的自癒能力，讓你即使這種傷勢，卻還能活到現在，這已經夠讓我感興趣了，而更重要的是，報告上說，妳的自癒力，似乎不是來自超能力，而是天生的。」

　原來如此，因為這是晶片帶來的能力，確實不是超能力。

「這是讓我最感興趣的點，也是我願意來的原因。而經過剛剛的親手診斷我才發現，他們的報告根本是錯的。」

　這時醫生抬起了頭看著筱玥。

「他們一般的治療能力者，可能沒辦法發現問題所在，因為他們不會透視，根本不知道他們對妳的治療有沒有發揮效果，而我的透視能力，馬上就發現我在妳身上使用的超能力一點作用都沒有。」

「咦？不對啊，昨天小春姊跟我說，他們治療我的時候，發現我的細胞有加速了幾秒，雖然馬上就失效了，但這樣聽起來應該不是完全沒效果吧？」

「我不在場不知道實際的情況，但我估計，他們應該只是觀測到妳那不明的排外力，誤解成是細胞加速而已。這也可以解釋為何會說只加速了幾秒，因為剛剛我摸妳的時候發現，妳那排外力，是只有我手接觸到妳的皮膚的瞬間才發動的，他們便誤以為是產生了治療效果，只是很短而已。」

　所以，這同時還讓他們以為，這自癒能力是筱玥自己本身的能力，而不是超能力。

「總而言之，外力真的無法介入妳的身體，意思是，妳能活著，甚至現在身體還在不斷的復原，完全只是靠妳自己，我們這些醫生其實根本什麼也辦不到。」

「醫生，妳的意思是說，只要放著不管，我的身體就會自然好了？」

「就結論來說是的。」

　筱玥聞言，表情馬上就開朗起來了。

　這傢伙真單純啊，自己的身體這麼奇怪，就不關心一下嗎？

「那太好了，那我就這樣躺著吧，反正自己就會好了，醫生妳就不用急著治療我了。」

　是啊，既然苓蘭跟這醫生都說會自然痊癒，那乾脆就這樣躺著吧，反正遲早會好，還可以拖時間，說不定可以拖到戰爭結束。

　反正這嘉義是死是活，說真的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難道又要提到昨天苓蘭說的，等不了那麼久嗎？

「第一點，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苓蘭看起來很急，她一直強調要我趕快把妳治好，而我既然收了錢，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就走人吧？」

　看來苓蘭沒跟她說太多。

「第二點，雖然妳不用外力治療也能復原，但從報告上推斷妳的自癒速度，要完全恢復，估計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撇開苓蘭的要求不說，妳自己真的願意躺那麼久？」

　什麼！？半年！？

「半年……」

　筱玥的表情瞬間由喜轉悲，看來她是不想躺半年了。

「醫生，半年也太久了吧，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如果妳那不明的排外力不能解決，那就沒有辦法。」

「怎麼會這樣……」

　醫生再次把手伸向了筱玥，而這次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妳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去跟苓蘭討論一下，明天再來……誒？」

　醫生的手突然僵硬了，就像瞬間被凍結了一樣。

「等一下，怎麼會……突然又看得到了？」

「咦？看得到了？」

　醫生皺起了眉頭，馬上站了起來，掀開了筱玥下半身的被子。

「嗚……！」

　這……這是！？

　醫生掀開了被子，看到了下半身，這下才讓我們看到了慘況。

　雙腳整個紅腫，腫脹得幾乎有本來的兩倍大，包裹雙腳的紗布，根本看不到一點白色的部分，整個都是紅的。

　筱玥現狀，眼淚馬上落了下來。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嚴重的？」

　醫生不理會筱玥，雙手伸向了筱玥的雙腳。

「妳不要擔心，我剛剛也說了，妳放著不管也是會恢復的，腫成這樣只是自然過程而已。」

　筱玥一臉不可置信，這麼嚴重，真的有辦法痊癒？

「醫生，可以快點把我治好嗎？」

「嗯？剛剛不是才叫我可以不用治療了嗎？怎麼？現在才看到自己的身體變這樣，害怕了吧？」

　筱玥點了點頭。

「這下妳知道了吧，為何我說要躺半年？根據報告，妳全身除了頭部以外，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幾天前可是連上半身都整個紅腫的，只是受損沒下半身嚴重，好得比較快而已。」

「拜託你了……拜託你了醫生，你現在看得到了吧？可以醫好我了吧？」

　筱玥的語氣帶著哽咽，這話說得近乎懇求。

　可以理解，任誰看到自己身體變成這樣，都會希望能趕快恢復的。

「妳放心，既然現在外力可以介入了，那就沒問題了。」

　筱玥聞言，便閉上了眼。

「太好了，那請妳趕快開始吧，你怎麼做我都配合。」

「妳什麼也不用做，放鬆心情，不要說話，讓我再看看吧。」

　就這樣，醫生又開始來回撫摸筱玥的身體了，這次醫生並沒有剛剛那種猥褻的表情，而是一種無比認真的態度。

＃

　過了十幾分鐘。

　這次依然是「全身」都被摸了個遍，但很奇怪的，只有頭部沒摸到，大概是因為剛剛醫生說的，只有頭部沒事吧？這還真好運，醫生如果不看頭部，那應該就不會發現晶片了。


　醫生收回了手，站了起來。

「筱玥。」

「是。」

　筱玥緩緩的睜開眼，看著醫生。

「我一樣直接說結論，要醫好妳並不難。」

　筱玥臉上馬上露出了笑容。

「只有一個問題，而這問題可能非常嚴重。」

　筱玥又馬上由喜轉悲了，今天筱玥的情緒可真是像雲霄飛車一樣，高低來回好幾次了。

「我剛剛說了，我的能力是『透視』與『重建』，而重建妳身體的過程，勢必會同時修復妳的神經系統，所以治療過程，很可能產生正常人不能忍受的劇痛。」

「呃，沒有麻醉藥嗎？」

「有是有，但這裡的量不足以將妳全身麻醉，頂多只能麻醉妳的下半身。現在的台灣，藥物原料本來就不易取得，非常貴重，而嘉義雲林一直都在戰爭，藥物類幾乎都轉至前線了，這裡只剩下備用的份量。」

　筱玥聞言，眼淚又在眼裡打轉了。

「如此，妳還願意讓我治療妳嗎？」

　筱玥閉上了眼，猶豫了半晌。

「醫生，請妳……趕快開始吧，我……盡量忍耐就是了。」

　醫生聞言，又坐了下來。

「這可是妳說的？而我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來了，否則可能會出問題。」

「好。」

「好，妳等我一下，我去跟苓蘭要綁帶。」

「誒！？等一下，該不會要把我綁起來吧！？」

「我剛剛不是說了修復神經時會有劇痛？正常人都會有抗拒反應的，這過程妳要是亂動就功虧一簣了。」

　醫生說罷，便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時間，那隻能用悽慘來形容了。

　慘的並不是筱玥的身體，而是……筱玥那哭天搶地的哀號聲，幾乎要把整座嘉義城都掀了。

　我實在不想把這過程記錄下來，因為那場景，我真的無法用言語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