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徐寅貶謫基隆監獄 CC派系勢如危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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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2-04
日本佔領臺灣最初三十二年間,純以臺灣為農業殖民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才漸有了化學、機械、及水泥等工業之興建,迨918侵華戰爭全面爆發之際,臺灣為前進兵站基地,於是有了工業化臺灣及產業十年開發計畫,因此1931年以來臺灣工業的質與量都有均足發展。

基隆是臺灣重要港口基地,承載臺灣的工業命脈,海道北通上海、天津、大連以及日本等地。西對福州、廈門,南可達香港以及南洋諸國,港的東南西面峰巒疊嶂,形狀相似雞籠,為舊名基隆之由來,到了清同治三十一年才改成基隆,面對如此重要的戰略地理位置,這裡自然有重兵駐屯把守,與此同時,這裡還關押著許多政治犯。

黃蒲誠自從來到臺灣之後,身體卻每況愈下,自知不堪重任,保密局長毛人鳳為了照顧他,姑且把他調配至基隆,任命他做這裡的監獄長,給了他一個清閒的職務,至於徐寅,因為得罪了蔣建豐被貶謫到這裡做了副監獄長。

徐寅對自己的處境甚是不服,好在中統上層的元老為他上下打點,說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夠官復原職,希望他暫且能夠委屈求全。黃蒲誠面對昔日亦敵亦友的徐寅成了自己的手下感到尤為棘手,他深知徐寅手段之老辣,為人之陰險,非常人不可企及。

徐寅見到黃蒲誠不得不避其鋒芒,少了往日的威風凜凜,多了幾分八面玲瓏,他深知自己的處境不妙,中統的哪些人勸慰他暫且委曲求全,實屬安慰之詞。實際上他心裡比誰都明白,中統的CC派勢如危卵,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他深知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就連CC派的閣揆陳立夫都在為自己出國謀劃,人人自危的還不只是自己這一系人馬,還有軍部的湯恩伯,聽說都已經在日本買了一棟大別墅。

自從來到臺灣,蔣家就開始對黨內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並且把矛頭指向了中統,蔣總裁要求所有黨員都好好反省,要求每人究其原委寫一份報告,為何國民黨會兵敗如山倒。

徐寅在官場混跡多年,怎能不清楚蔣總裁內心所思所想,臺灣不同於大陸,是蔣總裁最後的根據地,若是無法獨裁統治臺灣,蔣家就得去海外流浪了,因此蔣總裁一定會集權於一身,排除自認為對他構成威脅的人物。

他預感到蔣建豐會借黨內這股整風運動把自己除之後快,更何況當年在上海發生的行總舞弊案,自己曾經指使他人跟蔣建豐暗中角力,以至於蔣建豐深陷當年上海打老虎漩渦中,最終功敗垂成。

徐寅轉念一想:這筆賬蔣建豐一定會記在自己的頭上,如今時不我待,丟了烏紗帽是小事,人頭不保可是大事。

老謀深算的他於是把目光投向了黃蒲誠,徐寅目光狡黠地說道 :蒲臣啊!你聽說你肺病又加重了,這對你的身體是大大的不利。

黃蒲誠:還不是這煙癮鬧得心慌。

徐寅:我的小女曾赴東洋留學,學的就是西醫,專治肺癆,要不要讓她來看看?

黃蒲誠:不妨,我這軟如鼻涕弱如膿包的身體早就沒得醫治了,隨它去吧!

徐寅:忘了知會你,我的小女已經來了,就在我的辦公室。

黃蒲誠:喔!另千金都來這裡了,那我到要會一會!

徐寅帶路,黃蒲誠走過蜿蜒曲折的監獄廊道,來到了徐寅保衛科辦公室的門口。黃蒲誠三不知走進門,兩下撞了個滿懷。

黃蒲誠捂著痛處定睛一看,徐寅的女兒這下撞得不輕,只見她風鬟霧鬢,頭髮被撞得散落開來像一朵亂叢中的野百合,美極了;只見她躬起身來,撿起地上的發箍......

黃蒲誠覺得自己失禮在先,連忙賠禮道歉道:姑娘不好意思,剛從不小心把你撞疼了,實在對不起!

姑娘緩緩直起身來,低顰淺笑說:沒關係,不礙事。

黃蒲誠看得仔細,只見姑娘不施粉黛素麵朝天,眉鎖如春,目澄秋水,那粉紅色的臉頰上暈著兩個酒窩,身著一席素白色的低胸連衣裙,腳下襯一雙黑色女士扣帶小皮鞋,生得娬媚出,丰姿絕世,齊齊整整,裊裊婷婷。漢宮飛燕之腰,洛浦驚鴻之影,真是個十全十美、傾城傾國的佳人。

徐寅連忙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名叫徐寶琴,自幼跟著她的母親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學的是西洋醫學。

黃蒲誠:那就有勞給我瞧瞧,我這肺癆咳嗽的病,有什麼辦法可以緩解下。

寶琴說道:你平日裏都在吃哪門子藥。

黃蒲誠從口袋中摸出一包美麗牌香煙說道:這就是我的藥!

徐寶琴:我看你是沒得救了,有病不吃藥也罷,還弄這玩意,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黃蒲誠嘴角撇出幾分笑容來,兩根手指搓撚著香煙在煙灰缸底部打轉,煙就此熄滅:不是廣告說的好,有美皆備,無麗不臻。這香煙和女人本來就是一物降一物,你看這煙盒上的美人又有多少男人能夠戒掉,我即便能夠戒煙,也戒不了像寶琴姑娘這樣的人間尤物。

徐寶琴被說得梨窩發燙,較真的說道:難道我長得好看也要你管不成,難道還要讓我長成你這副病怏怏的模樣不成!

徐寅連忙勸阻寶琴: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什麼作孽不可活,對王獄長態度要放尊重點,不要以為自己在東洋學了幾年醫就很了不起。

黃蒲誠擺擺手說道:不礙事,我喜歡寶琴姑娘能夠直言不諱,寶琴姑娘,那我這病還有得救嗎?

徐寶琴冥思片刻說道:我們臺大醫院最近引進了一臺X光機器,明天你來拍張胸透。

黃蒲誠:這個我倒是從報紙中有耳聞過,據說不用開胸就能驗肺。

徐寶琴一臉的嚴肅,說道:你這病,晚了就沒得治了,現在乘年輕,早點戒煙,這樣身體才能調養好。

黃蒲誠瞥了寶琴一眼:我也想,關鍵是我身邊沒有一個暖如人意的女人,所以我這病也就拖遝下來了。

徐寶琴:那你找一個不就是了。

黃蒲誠說這話,分明是話裏帶音,徐寅似乎看出些端倪,心想黃蒲誠對自己的女兒頗為好感,不如順水推舟,定下一樁婚事,這樣一來,黃蒲誠一定會極力的在蔣建豐面前保全自己。

徐寅笑道:我看不如把小女許配給王獄長,如何?

黃蒲誠躊躇片刻:這......

果然不出徐寅所料,黃蒲誠猶豫不決的態度已經證明,他對自己的女兒頗有好感。

徐寶琴聽到父親說這番話,害臊的無地自容,大聲對著徐寅咆哮道:父親你怎麼能夠這樣做!

黃蒲誠從凳子上緩緩站將起來:看來寶琴姑娘是不喜歡在下,徐兄就不要為難令愛了。

徐寅:這裡沒有她說話的份,寶琴你先回家去,我和王獄長還有正經事談。

徐寶琴嘟著嘴,氣打不出來,頭也不回奪門就走。

徐寅正襟危坐在辦公椅:王獄長過來坐。

黃蒲誠邁著步子走了過去:徐兄有話儘管說。

徐寅:不瞞你說,我現在是命在朝夕,上頭的建豐同志對我印象很壞,可憐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那天被拉出去槍斃了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女兒她是無辜的,我希望那天我不在了,你能幫我照顧好我的寶琴。

黃蒲誠:徐兄,你被貶謫來到這裡我也是清楚的,這些都是上頭的指示,我恐怕也是無能為力,至於令愛我想我也沒有能力庇護。

徐寅:不,你一定有辦法保全我的女兒,只要讓我再見一面建豐同志,我就會把當時的事情原委跟他敘述一遍,洗清我的罪孽。

黃蒲誠:建豐同志下星期就會來這裡審訊228事件的共犯,屆時我替你在建豐同志哪裡說說情,讓他見上你一面。

徐寅:那太謝謝您了。

黃蒲誠:謝就不用了,我身子骨弱,倒是寶琴姑娘,不喜歡在下也是難免的,希望回去以後別責罵她,感情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

徐寅:這個你放心,寶琴聽我的話,而且王獄長一表人才,論才調,胸羅星空,倚馬萬言,我回去就把王獄長寫的詩作給予小女看,我這女兒平生就喜歡舞文弄墨,她最賞識有才情的男子,我想當她讀了王獄長的詩作,必然能芳心大悅。

黃蒲誠:既然徐兄你執意如此,也罷,如果寶琴姑娘對在下有意,我一定對寶琴姑娘言聽計從,不瞞你說,我也想早日成個家,在這裡安靜的度過我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