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輪迴假說-5.初次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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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11
  「班長、班長,妳沒事吧?」

  聽到撫川同學那擔憂的聲音,我頓時驚醒。眨了眨眼,我有些茫然地左顧右盼,映入眼簾的還是那熟悉的教室。但是這份熟悉感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就像是部一而再、再而三觀看的電影,太過重複……沒錯!就是重複!

  這瞬間,無數似曾相識的畫面沖擊腦海,猶如臨死前的走馬燈閃現,一幕幕超乎日常的未來最後被白光終結。

  我又想了起來。

  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我故作鎮定地對撫川同學輕輕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些走神而已。」

  「是嗎?」雖然聽了我的回答,但撫川同學仍是一臉放心不下的表情:「可是,班長妳的臉色好蒼白喔,真的不要緊嗎?」

  「真的沒事,大概是做了噩夢的緣故吧。」撫川同學的關懷讓我心中一暖,但也讓我想起『稍後』她那驚慌不安的神情。如果、如果,我不採取任何行動來嘗試阻止,未來將再度上演。

  對,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還有撫川同學、克洛蒂兒同學與鳴海同學,甚至於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我必須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思索至此,彷彿有一股力量從身體深處湧出,充實到我的四肢。

  再解釋了幾句之後,撫川同學才比較放心一點,但還是不停地叮嚀我如果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馬上告訴她,讓我不得不又多說了幾句才讓她離開。

  我稍微喘了口氣,這才有時間看向手錶──七點四十六分,扣掉剛剛跟撫川同學說話大概六分鐘左右的時間,所以是七點四十分嗎?從我清醒開始的七點四十分到白光閃耀的十一點三十四分,一共是三個小時又五四分鐘嗎?

  兩百三十四分鐘。

  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多,但真正留給我行動的時間其實不動,如果我沒記錯,武裝份子闖入教室的時間應該是在第一節課開始沒多久,大概是八點多左右,所以我必須要趁現在說服克洛蒂兒同學。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堅定了決心,然後才站起身來朝著克洛蒂兒同學的座位走去。明明距離克洛蒂兒同學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但卻讓我覺得格外地遙遠,甚至我一度想掉頭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但終究走到了克洛蒂兒同學的座位旁。

  正在跟同學聊著天的克洛蒂兒同學發覺我的到來,停下談話望向我來,我迎著她有如大海般清澈的湛藍眼眸,卻一時間因為緊張說不出話來。見到我久久沒有說話,克洛蒂兒同學不禁有些疑惑,反倒先開口詢問:「班長,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我吞了口唾液,潤了潤乾澀的喉嚨。「克、克洛蒂兒同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妳說。」我用緊張走調的聲音,勉強說出了開場白。

  好了,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就在我克洛蒂兒同學搭話的時候,我彷彿感受到有些線投了我。克洛蒂兒同學本來就是很引人注目的存在,就算她已經轉學進來幾個月了也無法改變這點,所以就算她已經跟鳴海同學有婚約,班上還是有很多人對她抱有好感。所以不時會有人偷偷看向克洛蒂兒同學,因此跟她談話的人會受到矚目也並不意外。

  然而,其中有幾道視線並不一樣。並不像其他視線在我身上略一停留就移開,那幾道視線是確確實實地在「注意」著我,其中一道應該擔憂我的撫川同學,但另外至少還有一道、甚至是兩道視線,正看著我。

  花子同學、權兵衛同學,明明沒有任何證據,我腦海裡卻閃過這兩個名字。

  我突然有個被我忽略的疑問,究竟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在這場挾持中扮演著什麼角色?如果是為了幫助克洛蒂兒同學,那為何事件一開始的時候不挺身而出,是為了伺機行動嗎?

  或者其實跟武裝份子是一夥的?不對!如果是的話,不應該殺了看守的人。還是說,其實是除此之外的第三方勢力嗎?

  一時間腦袋亂糟糟的,不過很快地我就回過神來,現在當務之急不是這件事,而是要先告訴克洛蒂兒同學接下來的襲擊,想辦法阻止。就算我沒有能力,身為一國公主的克洛蒂兒同學想必有其他辦法的。

  「說起來可能很難相信,但我希望克洛蒂兒同學能先聽我說。」我直視著克洛蒂兒同學的眼眸,盡量讓她感受到我的誠懇。克洛蒂兒同學的表情有些困惑,但並沒有阻止我,靜靜地聽我說下去,因此我繼續說道:「就在不久後,將會有武裝」

  碰!

  就在這一刻,彷彿有什麼在我的腦海轟然炸開!無形的震波撼動全身,我的思維被震成一片空白。然後,就像是被掐斷電源的電視螢幕,我的視野瞬間黑掉,耳邊傳來的聲音變得非常的遙遠、細微。

  「班長?!」、「怎麼了?」、「班…倒下…」、「誰快…」、「…我…」

  猶如墜入漆黑的湖水中,我什麼也看不見,聽到的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會…貧血…」、「我……幫忙…」、「……保健室……」

  而在意識徹底淹沒在黑暗之際,我依稀聽見了一句完整的話語。

  「那就麻煩你們了,花子同學、權兵衛同學。」


  像是漂浮、像是墜落。

  我身處在無垠的黑暗之中,彷彿置身於不見任何一絲陽光的漆黑水底。而我像是飄浮在虛空,卻又像是沉沒在一無所有的死寂黑暗之中,無法思考也無從理解。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依稀聽見聲音,彷彿是照入海底的一道曙光,我意識一口氣向上浮起,朝著光明處游去。

  儘管沒還睜開眼睛,我已經能夠聽到聲音。

  「真…奇怪,班長到底……什麼才會…發…抹殺…制?」聽起來似乎是權兵衛同學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還不……定吧,雖然……來很像,但是班長…該沒……麼會觸……的機會。」彷彿是在回答權兵衛同學的問題,花子同學的聲音也跟著響起。而察覺到聲音的主人是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之後,周圍的聲音頓時清晰了起來。

  我隨著聲音,向上游去。

  「不過姑且不論班長為什麼會突然暈倒,但是為何我們現在能在保健室呢?在故事開演之前就離開舞台,這還是頭一遭。不不、應該說以前雖然想這麼幹過,但是卻沒有一次成功的,但為什麼偏偏這一次卻可以離開了?」

  「關於這個……」對於權兵衛同學的疑問,花子同學沉吟了一會,卻反問了一句:「你還記得吧,在剛剛那個場面下,有誰說了什麼?」

  「喔!」權兵衛同學驚嘆一聲,似乎花子同學的提示讓到聯想到了什麼關鍵。「妳說的是克洛蒂兒吧!原來如此,重點不在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而在於是『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就算是同樣一件事情,但是由主角說出口,份量就是不一樣嗎?哼嗯,突然覺得多了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呢。」

  權兵衛同學輕笑出聲,那笑聲就像是獵人發現獵物的蹤跡般,按耐不住的喜悅。

  既深沉而嗜血。

  當我的意識浮出水面,原本屬於世界的模糊聲音瞬間清晰了起來,但是權兵衛同學的笑聲卻嘎然而止。如此突兀的轉變讓我無法不注意到,但若不是我在清醒之前就一直有聽到權兵衛同學的聲音,恐怕我根本不會以為剛剛他有在說話。

  如果剛剛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的談話並非只是我在作夢,那就是權兵衛同學在我清醒的那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即使我還沒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響。

  儘管我在前幾回就已經知道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絕對不是普通人,但這點細微的地方無疑又提醒了我一次。但我還沒能深思,一陣揉合了暈眩跟刺痛的不適感硬生生打斷我的思考,讓我不禁呻吟出聲:「嗚呃……」

  「班長,妳還好嗎?」宛如等待了許久,花子同學略帶點擔心的關切緊跟在我發出的聲音之後,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花子同學有些擔憂、權兵衛同學則不太在意的表情,給人的感覺跟平常相差無幾。

  這裡是哪裡?

  我艱難地擺動腦袋,只見我身下的病床跟淡綠色的布簾,再加上瀰漫在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讓我頓時明白現在身處何處。所以是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帶我來保健室的嗎?

  「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好在班長看起來沒有怎麼樣,應該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花子同學探頭看了我一會,才放下心的點點頭,輕聲地安慰我。

  「我就說嘛,班長只是暈倒而已。」權兵衛同學出聲附和,平凡的臉龐露出輕浮的笑意。「這就是那個吧?女生每個月都遇到的那幾天……唔!」權兵衛同學話還沒說完,就挨了花子同學一拳,頓時摀著肚子蹲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花子同學用著鄙夷的眼神看向權兵衛同學,口氣冰冷:「權兵衛,你最好說話小心一點。」

  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的打鬧,讓我有種回到日常生活的感覺,頓時鬆了一口氣,就彷彿是從一場惡夢中清醒過來,然而在我的內心深處卻仍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無法排除。

  我像是金魚般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一句話,或者我根本不知道這種時候該如何反應。而看著我的花子同學,沒有收到預期中的反饋,似乎有些慌了手腳,只好帶著求助的眼神望向權兵衛同學。

  剛摀住肚子站起身來的權兵衛同學頓時抖了一下身子,有些畏懼地退了一步,在慢了一拍察覺到花子同學的意思後才放下警戒,無奈地聳聳肩。

  「班長應該沒事吧,反正大概就是那個……貧、貧血,對!貧血嘛,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權兵衛同學不負責任的說法招來花子同學的一記白眼,但是花子同學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解釋,只能點頭同意。於是,又回過頭對我叮嚀:「那麼我們就不打擾妳了,班長要好好休息喔,我們會跟老師解釋的。」

  語畢,花子同學對權兵衛同學招了招手,就朝著保健室的門口走去,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正要離去的背影宛若一柄利刃,無聲地劃開這虛假和平的表象,讓我回想起前幾回的那份「真實感」。

  「……不行。」

  「嗯?」聽到我從喉頭擠出的乾澀聲音,權兵衛同學停下腳步,回過頭,似乎打算聽清楚我在說什麼。儘管恐懼,不、或許就是內心的那份恐懼才能驅使我繼續說下去。

  「權兵衛同學、花子同學,你、你們,不可以回去教室!」

  「這怎麼行呢,就要上課了,如果再不回去豈不是變成翹課嗎?如果翹課的話真不知道老師會……」

  「不行!千萬不能回去!因為等一下,教室就會被武裝份子挾持,所以你們絕對不能回去!」我猛然打斷了權兵衛同學的話,而權兵衛同學則是就這樣半張著嘴愣了一會,然後回過神來的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對視了一眼,接著才用欲言又止的語氣回應:「呃、這個,我說班長,妳是不是最近看了什麼電影或是小說來著,那種事情、嗯,是不會在現實發生的,妳放心好了。」

  果然,突然說起這種事,一般人都不會相信嗎? 可是根據我前幾回的記憶,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想必不是一般人,或許能夠說服他們。不過,在剛剛那一瞬間,似乎有種微妙的不協調感,那究竟是?

  我甩了甩頭不在分心,把精神專注在當下,嘗試將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件告訴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即使這次沒能夠告訴克洛蒂兒同學,但是跟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講,或許也是另一種選擇。

  「說起來可能很難相信,不過……再過不久,教室就會被武裝份子佔領,克洛蒂兒同學與鳴海同學則會被他們帶走。然後……」說到這,我不禁停下話來,接下來的發展,我該怎麼對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說呢?

  難道要說,你們毫不留情地殺死了看守班上同學的武裝份子?

  我回想起來前幾回,花子同學跟權兵衛同學露出的冰冷眼神,一股寒意頓時從我的腳底竄上。我不由得攥緊了被子,但是如果又在這裡退卻的話,什麼也解決不了,一點進展也沒有。

  於是,我勉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繼續說道:「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你們……解、解決了留下來看守人質的武裝份子,頭也不回地離開教室了。」對於權兵衛同學露出來的驚訝表情,我深吸了一口氣後繼續說了下去:「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其實你們不是普通人吧?」

  權兵衛同學愣了一下,接著才搔了搔頭,帶著苦笑地回應:「班長,妳這麼說也太抬舉我們了,我們只不是隨處可見的普通高中生而已,怎麼可能做得出那種事情呢。而且,再說了,如果是將來的事妳怎麼會知道的,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班長妳還是好好地休息吧!」

  權兵衛同學的態度明顯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而一旁的花子同學也露出了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微妙表情。怎麼辦?要怎麼說服他們?

  我仔細想了想,比起說服他們待會教室會被武裝份子襲擊,首先要讓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他們相信我所說的未來並不是胡謅的。

  「我知道的,因為我經歷過好幾次了,這個未來一定會發生!」我用篤定的語氣對著權兵衛同學說道,同時眼神認真地注視著權兵衛同學。隨著我認真的注視,面帶苦笑的權兵衛同學漸漸歛去笑容,眉頭微皺,似乎正在思考我說的話。

  「如果按照妳說的,班長妳已經經歷過了好幾次武裝份子的挾持的事件?」

  「對的,然後我又回到事情還沒發生之前,也就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嗎?所以說,跟班長妳昏倒有什麼關係嗎?」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認真起來的權兵衛同學似乎換了個人,格外地敏銳。不、還是說,這才是並非普通人的權兵衛同學的真面目嗎?不過,權兵衛同學會這樣反問我,是不是已經開始相信我所說的話了?

  我的心情突然有些欣喜,回答也變得更加流暢了。

  「沒錯,其實今天早上我是打算找克洛蒂兒同學說明這件事情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暈倒了。」

  「啊。」權兵衛同學突然驚訝了一聲,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望向花子同學,而花子同學則是用看不出情緒的表情跟權兵衛同學對視了一眼。奇怪,我剛剛說錯了什麼嗎?

  另外就是,在我的印象中,權兵衛同學跟花子同學的關係應該沒有能用一個眼神就能傳達意思,而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而已,還是說其實那也是他們倆的偽裝嗎?

  「嗯……雖然很想相信班長妳的說法,但是還是缺乏具有足夠說服力的證據。」然而權兵衛同學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心頭一涼,果然沒有那麼簡單嗎。也對,我想沒有人會輕易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吧,如果那麼快就相信了,恐怕只是口頭上說說應付一下而已。

  可是,證據……我又要怎麼證明呢?

  正當我還在苦思無果之際,權兵衛同學朝著坐在病床上的我走過來,將雙手放在肩膀上,眼神直視著我。

  奇奇奇奇、奇怪,現在是?

  沒有理會我內心的動搖,權兵衛同學就這樣對我說:「如果班長說的是真的,那麼接下來我打算做的事情,下一次的班長想必也會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不就是再適合也不過的鐵證了嗎?那我就能夠相信妳了。」

  啊、原來如此,所以只要我說出權兵衛同學接下來要做的事,權兵衛同學就會相信我了,這的確是一個方法。

  不過,權兵衛同學到底要做什麼,還、還離我這麼近。

  難道是說……

  「……如果班長說的是真的,那這次的對話應該是我們第一次發生的吧,畢竟現在妳還沒有任何反應呢,真是可惜。」

  「咦?」

  這是什麼意思?

  「五。」

  正當我還一頭霧水之際,權兵衛同學不知道為何開始倒數了起來。

  「四。」

  權兵衛同學的雙手離開我的肩膀,但是並沒有收回。

  「三。」

  左手掠過我地耳際,移到我的腦袋後,隔著頭髮扶住了我的後腦。

  「二。」

  右手則是張開虎口,猶如摀住嘴巴般覆蓋上來。

  「一。」

  臉頰碰觸到男生溫熱的手掌,讓我的感覺渾身血液都衝上腦袋,體溫似乎也因此升高了幾度。但是這個動作到底是要做什麼?

  「零。」

  隨著語音落下,權兵衛同學咧開嘴角,平凡的臉龐露出了個惡作劇般的笑意。

  咔嚓!

  剎那之間,一聲脆響,視界歪斜。


  我的意識就此中斷,墬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