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脫北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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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09
  ( 第三章 )


  「很難接受嗎?」

  在泠藏櫻開口問道時,已經是輪保小隊接手車輛維修工作後十分鐘左右了。

  當蓋連領著一群臭味相投的同伴氣憤地離去後,亞羅溫才看著雙手交叉在胸前,彷彿正在監工一般盯著輪保隊伍看的泠藏櫻。

  「想好好地當個領隊的話,第一件事就是該好好地肅清隊裡的老鼠屎。」泠藏櫻以一貫冷冽的口吻,教訓起以臨時隊長來說嚴重失職的亞羅溫,「沒聽過一顆老鼠屎壞整鍋粥這句諺語嗎?」
  「我可沒有要聽一個外人訓斥的理由。」
  「你底下還有等著救援的難民吧?你以為自己憑什麼讓他們取信於你?要想當頭,就要先為他們的性命負責任。」
  「他們都是同伴,就算性格扭曲也無法成為拋棄的理由。」

  思想上還算是個正常人呢。

  泠藏櫻在心裡打量著亞羅溫,當側眼看著他時,更思索起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在北城裡活下來的。

  「然後呢?你就打算以正氣凜然的姿態,帶著你口口聲聲的同伴們莽撞地橫越戴魔斯區,到邊境去給駐屯隊送頭嗎?」
  「南城裡對抗凜冬的組織,會在西城與北城的區間收費站接應我們。」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仰仗他們的能力,從受北城支配變成被南城支配嗎?」泠藏櫻失笑,「你知道坐騎吧?」

  一時間不懂泠藏櫻的問題,亞羅溫一個字也沒吭地只是皺起眉頭看著她冷酷的表情。

  「老虎、獅子,這些力量遠大於人類的野獸,你認為牠們最後變成坐騎的原因是什麼?」
  「是因為人類比牠們聰明嗎?」
  「你看,這點答案你都懂得。人類知道如何支配力量比自己強大的物種,所以才能夠把腳踩在老虎的頭頂上,而你們現在的處境就和野獸沒兩樣,你們只是從北城的腳下移動到南城的腳底下而已,到頭來你們都只是坐騎。」
  「那怒號曙光是什麼?」亞羅溫提問的口吻明顯不悅,但他仍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人類那方啊!」泠藏櫻沒好氣地說道,表情登時變得嫌惡到一個不行,「在怒號曙光裡沒有坐騎,只有人類。在這裡的所有人都上下一心,每個人都是為了瓦解凜冬而活著,沒有人願意置身事外。」

  亞羅溫彷彿聽出了什麼而閉口不語。

  「看來就算是沒讀書的你也懂我要說什麼了呢──」泠藏櫻攤手,一副不甘我的事地模樣繼續說著,「剛才那個傢伙,你真以為他想加入南城的那個什麼鬼組織嗎?他只是在利用這隻難民隊逃離北城罷了,這種人要是不盡早處理掉的話,你就會變成被踩在他腳下的坐騎了。」

  正當亞羅溫試著想反駁些什麼時,輪保人員便率先出了聲:「上尉,車輛已經完成了。」

  這個女的居然是上尉軍階?

  當輪保人員語畢時,亞羅溫便難以置信地盯著身材勻稱的泠藏櫻思索了起來。

  「好了,你們可以出發了。」泠藏櫻在讓輪保小隊回到車隊去後,回過頭向亞羅溫說著。

  只見準備離去的泠藏櫻,在轉回視線時才發現自己差點撞到面前的尹智厚,而差點為了閃避而踉蹌。

  「你在的話就出個聲啊……」咕噥著的泠藏櫻差點一拳朝尹智厚揮過去。
  「露娜不放心他們獨自穿越戴魔斯區,所以派我來協助他們抵達邊界。」尹智厚依舊擺出撲克臉來面對泠藏櫻與亞羅溫說道。
  「果然是她的作風啊。」

  泠藏櫻甩甩手,示意接下來你們自己看著辦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貝國北城標準時間:1100時。北城外牆區域,戴魔斯區。

  大型戰術卡車的貨櫃內儘管空間不算太大,但仍被建置了指揮中心出來。

  大型螢幕被高掛在連接著天花板的牆上,底下有著數名坐在操作椅上的作業員,他們正透過眼前的操作介面密切監控著外部狀況。

  訓練有素的操作員們不論是在操作眼前的雷達畫面、禦敵警報系統,還是各種各樣常人所沒見過的控制介面,對他們而言都因為是每天習以為常的工作,而擁有菁英等級的操作技術。

  身為指揮官的魅上娜在指揮中心裡並沒有華麗王座,而是站在正中央的圓形平台上,平台周圍有圍繞在她腰際的半圓形懸浮操作介面,它會隨著操作者面朝的方向浮遊,使操作介面可以隨時保持在正前方。

  「主車隊開啟MS(Mirage System,隱形系統),並保持在難民車隊後方約一公里距離啟動MSM(Master-Slave Model,跟隨模式)。」
  「收到,大型及中型戰術卡車皆開始運行MS。車隊已準備好跟隨模式。」

  魅上娜熟練地對著所有操作員下達指令,做出回應的操作員儘管口吻制式得就像個機器人一樣,但她可是確確實實的人類。

  儀器的聲響滴滴答答地似乎在運算著什麼一樣,它儼然成了指揮中心內的其中一道背景音效。

  此時魅上娜就看著眼前被懸掛在上方的大型螢幕中,同步於尹智厚的視覺畫面。

  「智厚,狀況怎麼樣?」
  『他們不讓我上車,所以我只好又從輪保格納庫裡領一台車出來了。』

  尹智厚受挫的語氣就從揚聲設備中傳出,它以音量適中的程度在指揮中心內以擴音模式播放。

  再怎麼說怒號曙光也是他們的幫手,卻可笑地將戰鬥員拒於車外,這點確實令魅上娜在心裡頭很是感到不是滋味。

  『抱歉,剛剛被我摔掉一台。』
  「重機只是耗材,不用太過苛責自己。」

  耗材嗎?……還真是昂貴的耗材啊!──尹智厚差點就有感而發了起來。

  尹智厚胯下的藍色重機,正在難民車隊最尾端處響著怠速時悶悶的排氣聲,引擎熱氣與熱辣的太陽雖然不至於讓他昏倒,卻也著實地讓他被曬得有些眼冒金星。

  「現在在等他們檢整完畢,等他們一出發,我就會跟在他們的後面。」尹智厚回報道,同時稍微調整了一下耳道式通訊器的角度,「我會順便找機會稍微調查一下他們的後斗內裝了些什麼。」
  『好的,請務必注意安全,車隊這邊也會給予領航及掩護方面的支援。』大概是風沙的關係,讓魅上娜的聲音就像受到干擾似地在耳機裡斷斷續續著,『調查方面若是太勉強的話可以不用做,知道嗎?』
  「我會考慮的。」

  尹智厚在看著眼前的四輛貨車時,腦袋裡正不斷地在思考該怎麼樣才能滲透它們。

  難民隊的貨車群在開始移動時,由排氣管排出廢氣時更揚起了噪音般的巨響,登時將天籟一樣的重機排氣聲浪給壓了過去。

  見狀的尹智厚便將車輛排檔送入一檔,在配合拉放離合器下讓藍色重機緩緩地跟上車隊。

  一路上除了隨處可見的野生動物以外,就沒有可稱之為敵人的存在了,就好像剛才那些機器人與核動力機甲都是海市蜃樓一樣從未存在過。

  儘管現況令尹智厚的心裡感到不安,但在沒有停止的理由下仍決定持續跟隨著車隊行駛。

  與此同時,大型戰術卡車內,怒號曙光指揮中心。

  「路線視野良好,雷達系統未偵測到任何高威脅性存在。」操作員兩眼直盯著雷達畫面道出回報。
  「……太奇怪了。」

  魅上娜將雙手沉重地靠在浮遊著的白色操作台上,同時盯著同步尹智厚視野的大型螢幕陷入眉頭深鎖當中。

  怒號曙光與難民車隊在原處停留已經稍嫌過久了,就算是加足腳步出發也不可能都沒遇見敵人,要不是敵人已經放過他們了,就是他們已經在最前方部屬好軍力了。

  信不過自己會有這般好運的魅上娜,寧可全押後者也不願因為太樂天而吃悶虧。

  「智厚,一切都還好嗎?」魅上娜謹慎地問道,就怕自己在畫面中漏看了什麼。
  『一路上都很順利,』尹智厚的聲音聽起來明顯有些心虛,『但也太順利過了頭。』
  「深有同感。」魅上娜,「怎麼辦?要是凜冬已經在前方埋好部屬了的話──」
  『那也只有交戰了。』尹智厚沒什麼情緒起伏地據實以告,『但現階段並沒有停下的理由,只能繼續前進了。』
  「……」

  眉頭深鎖的魅上娜,心頭上雖有不好的預感,但尹智厚說的也沒有錯,只能繼續前進了。

  與此同時,難民車隊領頭車。

  簡陋的軍綠色防水帆布蓋在由多道ㄇ字型鋼管所組建而成的支架上,以此成為後車斗用於遮風避雨的棚子。

  後車斗內靠著左右兩側的橫椅幾乎不能被稱為椅子,而是兩塊被侵蝕到幾乎就要破碎的木板,難民隊裡的軍人們就坐在這種搖搖欲墜的橫椅上,向著對面的彼此大眼瞪小眼。

  「……」
  「你在看什麼看?」

  看見同伴正盯著自己打量時,蓋連語氣粗魯地質問起他來。

  坐在橫椅上的人有些會意義不明地與對面的同伴對視,也有的會乾脆閉上眼試著在充滿燃油廢氣與噪音的環境中放空,也有的會像蓋連一樣──因為忍受不了被盯著瞧的滋味而開口嗆聲。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像很急躁,想看看你怎麼了。」
  「急躁?汀奇,我問你,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有墨西哥血統的汀奇有身黑巧克力般黝黑的膚色,精壯的體格很容易就能看出是個軍人出身的角色。

  汀奇將手裡持著的AK47以槍托靠著地面,而讓槍身靠在自己的大腿旁,他看見蓋連在此時就冷眼瞪向外頭不斷向後遠退的黃沉景色,好像在那裡有著什麼一樣。

  透過半開的防水帆布,可以看見在不遠處跟隨著的藍色重機,以及聽見夾雜著貨車引擎高轉聲而來的重機聲浪後,汀奇才知道蓋連那充滿針對性的語氣正在針對著誰。

  「那傢伙到底跟著我們要幹嘛?」蓋連心懷不滿地向亞羅溫問道。
  「他的指揮官派他來協助我們抵達邊界。」
  「哈?就他?」蓋連的嗤之以鼻,隨著悶哼的鼻息而現於表情上,「他當自己是葉問,要打十個嗎?」
  「你也看到他剛才的戰鬥技巧了,要擁有什麼樣的裝備才能像他那樣戰鬥?」汀奇撇撇嘴,對尹智厚的戰力既好奇又吃味,「至少我們辦不到他那種程度的動作。」
  「那種傢伙怎麼可能會無償幫助我們這種難民隊?」坐在汀奇旁邊的翼也附和了起來,「該不會是發現我們載運的東西了吧?會來搶嗎?」

  擁有黑色短髮的翼在臉部輪廓上與尹智厚有幾分相似,他是少數幾個年紀較輕的新生代軍人。

  在體格上翼雖然沒有汀奇要來得精壯,但並不代表他就遜於其他人,尤其是他的槍法精準到幾乎令人咋舌。

  「噓──」風舉起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前對翼比出了閉嘴的手勢,「笨蛋翼,小心隔牆有耳!」

  只不過槍法精準的翼,缺點是在個性上有時候太過於樂天了。

  金色長髮過肩的風是翼的姊姊,幾乎沒有太多肌肉的身材只能依靠軍裝來打腫,才不會讓自己與旁人相比下顯得太過嬌小。

  「什麼跟什麼……這裡不就只有我們幾個嗎?」翼一臉無辜地搔著頭說道。
  「凡事多一分小心,就少一分傷心啊,笨蛋。」坐在翼身邊的風伸手大肆搓弄了他的黑色頭髮時沒好氣地說。

  只見他們的上半身突地向著同一側前傾,煞車聲旋即被夾雜在形同噪音的排氣聲當中,接著好不一會兒的時間後車隊就完全靜止了,而他們的身體與此同時也回到了原本挺拔模樣。

  「已經抵達預定地了!」

  在從外側不斷向著內部拍打著車身下,外頭的人正不斷地高聲叫喚所有車內的軍人通通下車執行任務。

  貝國北城標準時間:1130時。戴魔斯區西南方位置,區界收費站近郊地帶。

  「通通給我上緊發條,」亞羅溫拉動AK47的槍機,接著單手舉著它高呼道,「第一任務就是殲滅區界收費站的北城駐屯軍!」


( 脫北者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