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好、也不好

　　古少淩悠悠轉醒。

　　映入眼簾的，是暖色調的屋頂。

　　身體暖烘烘，應該是待在床上好一陣子了，周遭瀰漫著淡淡的檸檬草味，是他喜歡的香薰味道，整體而言，很是舒服的氛圍，確實是很適合養傷……等等，他不過就是稍微嗑到了桌角、嗯，是很疼沒錯，但沒誇張到需要養……

　　欸？不對，他直接昏迷了後半程、被送回家了？

　　不，這看起來也不是這三個月來，一睜開眼就會看到四合院的房頂啊？　　

　　這是哪？

　　他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沈重的一點都不像是自己的身體，同時，因為這樣的舉動，讓趴在床邊睡的人，發出了輕聲的低吟。

　　不過因為身體實在是太重，他才稍微動一下，就放棄，也就沒有吵醒睡得正熟的人。

　　那人正以非常彆扭的方式，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上，看上去就不是一個很舒服的睡姿。

　　雖然，他也不是很訝異，會是鐘聿爔。



　　畢竟當時出任務的就他們兩人，如果他真的受傷了，鐘聿爔八成也會攬下照顧的責任。

　　只是、他有受傷到那麼嚴重，非得要人跟在身邊照顧了？

　　嗯……身子那麼沉、而且他總覺得精神不濟，難道真受了不小的傷？



　　古少淩舉起手，正想調動靈力查看，卻意外地發現，周遭的靈氣很是稀薄，他的靈力也淺的不行，就比正常人要多那麼一些而已，讓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直想把身邊的人弄醒，問問是怎麼回事！

　　卻在要動手的下一秒，突然察覺到了什麼，視線往下一移──



　　接著狠狠倒抽了口氣！



　　「What the……」

　　是的，即時阻止他的，是無意間放到小腹上的右手──

　　他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緩緩的吐氣，輕輕地撫著小腹，在心裡默念：咳，沒事、沒事，我沒有要說髒話啊，當做沒聽到吧，寶貝們。

　　小腹那傳來一絲絲願力。

　　他是真的驚訝了，但感應很是微弱，又加以靈力著實不足，於是他認真地閉眼傾聽，不知不覺間，已是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弄懂了前因後果，他簡直都要氣笑了，但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他額頭的汗水突然被柔軟的毛巾給拭去。

　　他睜開了眼，就見鐘聿爔、噢，不對，該稱是鐘和爔的男人，頂著紅通通的眼──顯然也是熬了好幾宿夜──訝然地注視著他。



　　尷尬。

　　他那想罵人的慾望，就這樣硬生生地碎了一地。

　　是，他早知道對方那雙歐美大雙的眉眼一旦滿含情緒時，殺傷力有多強。

　　但！他從沒想像現在這樣親身體會啊！



　　「淩淩？」鐘和爔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古少淩一時間恍了神。

　　鐘和爔卻以為他與自己一樣嚇得還沒平復過來，忍不住地叨唸道：「妳真的是，一開門就見妳直接倒下，嚇死我了，我剛請家庭醫師過來看過了，他說妳看上去應該是睡眠不足、思慮過重，妳……」

　　說到這，鐘和爔見他的表情越發冷凝，想起這個月對他們來說都是不好過的一個月，便轉口問：「妳、妳還好嗎？」



　　「不好。」古少淩發誓，他這句話絕對沒以摻雜個人情感，但見鐘和爔折起眉宇、不知該怎麼開口的模樣很是可憐，便微微一嘆，道：「先扶我起來吧。」

　　鐘和爔立刻把手上的毛巾放到了床頭櫃上，再溫柔地將他扶了起來，「淩淩，妳之前說的不舒服、去檢查過了嗎？」

　　「咳。」古少淩清了清喉嚨，沒有回答，卻是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憋了一會兒，像是在考慮要怎麼開口，然後重重地吐出了那口氣，神色嚴肅地對鐘和爔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要有心裡準備，我不是在開玩笑。」



　　「不！淩淩，妳先聽我說！」鐘和爔見狀，急促地打斷了他，語氣很是堅定地道：「對不起，這段時間讓妳那麼沒有安全感，但、真不是妳想的那樣，我、我身上的香味其實是照顧晨曉哥的新照護人員的，因為……」

　　古少淩滿臉懵，「哥的新照護人員？」

　　「對，桓文哥之前不是有說嗎？花花最近家裡有事，所以請人來代班，不過你前這子忙，一直都沒看到這位看護，我、最近我常到這，我請她、呃，總之，我其實想在哥的面前……」



　　又開始吞吞吐吐？

　　古少淩微微挑起了眉，儘管鐘和爔講了一堆他聽不懂的話，但想隱瞞的小表情他還是看的出來，只是，他畢竟不是當事者，解釋給他聽也沒用，因此在鐘和爔一臉壯士斷腕、破釜沉舟──咳，總之，就是下定決心要全盤脫出時，他又舉起了手。



　　「鐘先生──」

　　「淩淩！妳願意跟我共渡……」

　　「停停停！STOP！NO！」古少淩急得直接從床上蹦起來，但過於猛烈的起身，自然也換來了頭暈目眩的下盤不穩，眼見就要摔下床了，還是鐘和爔的動作夠快，立刻將他攬進了懷中。

　　古少淩這下可真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從嘴裡跳出的那種驚嚇，不僅僅是擔心寶寶們，更是鐘和爔那絕望的眼神、以及盈滿淚水的眼眶。

　　靠……咳咳，寶貝們，相信我，我只是因為第一次見到你們父親這表情，一時間找不到詞彙來表達內心的震撼，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鐘、鐘、鐘和爔……你……」



　　「淩淩、我……」鐘和爔的聲音一哽。

　　他太了解衛少淩的性格，現在真讓她說出來的話，她肯定會後悔，但不在於說話傷人或是在知曉他的用意後的抱歉，而是這個地方──

　　「淩淩，不、不，至少，不是在這。」

　　

　　蛤？分手還分地點的？

　　咳，不是，這跟他無關啊！

　　思及此，古少淩皺著眉喝斥：「先放我下來，不要再打斷我說話了，我是說真的。」



　　鐘和爔一愣，雖然早就習慣衛少淩的雷厲風行，但心裡卻突然產生一絲無法明說的違合感，便先順著她的意思，把她好好地放到了床上。

　　「鐘和爔，就憑你剛剛……好吧，算了，也不是你的錯，畢竟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又加上你確實是精神狀況不太好，沒立刻發現也挺正常的。」古少淩皺起了眉，嘴裡這樣說著，但表情明顯很是不悅。

　　鐘和爔也因為樣冷靜了下來，他略微退了一步，仔細地打量眼前的「衛少淩」，接著擒住她的手腕，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古少淩吃痛地想收回手，但──就算不說他現在是女孩子的身體，本來他的力氣本就不比鐘和爔，他只能瞪向對方，「你．給．我．放．手！」

　　鐘和爔微微放輕了力道，卻沒有放過古少淩，「你是誰？淩淩呢？」

　　古少淩氣的想直接給他一拳，奈何生理條件不允許，只能咬著牙回道：「我是少淩沒錯，但不是你的『淩淩』，而這、確實是『淩淩』的身體！」



　　聞言，鐘和爔嚇得放開了手，他是真懵了。

　　他確實是覺得奇怪，眼前的人，行為樣貌、說話語氣是衛少淩，但一些細微的舉止與談吐，卻又一點也不像……

　　到底是怎麼回事？

　　腦袋完全轉不過來，鐘和爔眉皺地越緊，肉眼可見地急躁了起來：「什麼意思？是少淩又不是淩淩？那淩淩呢？」

　　

　　「不出意外，在我的身體裡，也就是說，在另一個時空。」古少淩揉了揉手腕，發現對方完全沒有注意到，沒忍住地翻了個白眼。

　　呵，男人。

　　嗯？不對，這樣好像罵到了自己？

　　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思想給甩了出去，古少淩盤起腿來，拍了拍床道：「坐好，我們好好聊聊。」



　　鐘和爔面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完全就是衛少淩的舉止。

　　他是真迷惘了。

　　「淩淩，妳、妳是在太生氣了，所以在捉弄我嗎？」



　　「再說一次，我不是你的『淩淩』！拜託，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女的，已經夠崩潰了，不需要你在一直提醒我這事好嗎！」

　　「你是男的？」

　　「閉嘴！坐下！」古少淩暴躁地又拍了一下床板。「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聽清楚了。」



　　鐘和爔下意識地想反抗，但思及對方說過這依舊是衛少淩的身體，便嚥下了那口氣，眉頭打了千千結地坐到了床上。

　　他看著「衛少淩」拿起手機，熟練地以指紋進了主頁面，卻在備忘錄那卻碰上了難關。



　　古少淩嘗試了一些數字，最後猶豫了一會兒，看向鐘和爔，接著不甘願地撇了撇嘴，輸入一串數字。

　　BINGO！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鐘和爔見狀，不服氣地道：「淩淩用我的生日當密碼怎麼了？」

　　「沒怎麼，純粹不想吃狗糧，尤其是你跟──」古少淩實在是說不出口，於是又瞪了鐘和爔一眼。

　　被瞪的鐘和爔卻是捉到關鍵字眼，開口問：「你、跟──嗯、所以，你的世界也有『我』？我們相處得不好嗎？」



　　古少淩邊輸入文字，邊漫不經心地回：「是，有你，我們、好也不好吧。」

　　可以說好吧，好到他知道該怎麼配合鐘聿爔進攻防守、在什麼時候放下陣法協助、可以把背後毫無保留地交給對方；但真要說好？呵……

　　總之，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小時候的吵架，幼稚沒錯，但就是在那還沒說開，所以、是的，好也不好。

　　很詭異，嗯，但沒毛病。



　　「什麼意思？」

　　「嗯……我們最近才又碰到一起組成小隊，住在一起不過才三個月又一天，好、也不好，就這樣。」古少淩停下敲字的指尖，挑起眉問：「幹嘛？」

　　「哦，沒什麼，想像的到。」鐘和爔想起他和衛少淩從小吵到大，直到他們成為情侶後，也是這樣一路吵吵鬧鬧，卻深愛著彼此而捨不得，直到這次……

　　鐘和爔用力地閉了閉眼，把那些糟糕的想法拋諸腦後，卻同時想到，如果他們不算相處得好，那淩淩在那邊、會不會沒人照顧？

　　「怎麼會？」古少淩給了他一個「你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你對自己還不夠了解？你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你還在這不是？」

　　鐘和爔一個當機，楞楞地道：「可是、雖然大致上你跟淩淩的性格很像，不過……」

　　「本質是不會變的。」知道他想說什麼的古少淩肯定地道。

　　這話、算是稱讚吧？鐘和爔的腦海瞬間閃過這念頭，也就脫口而出地道：「喔、所以你們也真的不算處得不好啊？」

　　「不是跟你說了嗎？」沒你想的那麼差，但也確實不像……」古少淩一頓，頓時想到了，對，這時空的衛少淩與鐘和爔是情侶，還有了寶寶們！「咳咳咳……」

　　「你、你沒事吧？」鐘和爔見他突然狂咳，詫異地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想幫他拍被順口氣，但又思及他不是淩淩地僵住，手足無措地問：「呃、還是我幫你倒杯飲料或果汁？」

　　「別了，現在不行，溫開水就好。」古少淩沙啞地回應，見鐘和爔起身離開房間，手裡又匆忙地敲了不少字，直到對方回來，他的視線才從屏幕移到了鐘和爔身上。

　　古少淩接過溫開水，看著鐘和爔擔憂的表情，抿了幾口，給自己一小段的心理建設時間後，才慎重地開口道：「我會來到這裡，是因為……」

　　又是一個卡殼，怎麼說都覺得很彆扭的古少淩，下意識地舒彎了手指好一會兒，接著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地道：「我的意思是，這是寶寶們的願望……」

　　寶寶們三個字一出來，鐘和爔立刻瞪大了眼，視線立刻放到了少淩的小腹上。

　　「咳咳，看我、不對、你給我看臉！」古少淩尷尬地想蜷縮起身子，但又想到鐘和爔確實是寶寶們的父親，會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可他畢竟不是衛少淩，因而受不了地喊出了這句話。

　　不過，很顯然地，被這消息炸到了的鐘和爔還在消化中，他楞楞地聽從古少淩的話，目光緩慢地移到了古少淩的臉上，「你是說……淩淩懷、懷、呃，我們有……」



　　「對！是！沒錯！」古少淩再度暴躁地回應。

　　哦，好吧，他能夠理解，為什麼寶寶們那麼害怕了，他自詡為是理智掛帥的人，可孕期賀爾蒙這種東西真的可怕，他只想速戰速決，讓自己的情緒快點和緩下來。

　　「新的生命，是最受祝福的，TA祈求了能讓你們和好的這個願，而天道應允了，但我是真不清楚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解決方式，只能說，大概是因為當時我跟『衛少淩』的靈魂頻率正好對上了，所以就換過來了。」

　　

　　「那、那你們什麼時候會換回來？不對、這麼違反常理的事情，寶寶們……」鐘和爔臉色沉的可以，卻又感到難受地抿緊了唇，滿是自責。

　　「這我也很難說，也許等下就換回來了也說不一定，至於寶寶、我不能說別擔心，但他們深受庇佑，就當做是他們給你們的祝福吧，後續狀況……」古少淩眉頭為蹙，右手撫在小腹上，像是感應到什麼地莞爾一笑，很是真誠地又看向鐘和爔，「你們就好好對他們吧。」

　　用堪比帝王的命格，換取父母的緣份與一世安康，到底是該稱讚不愧是能擁有這樣命格的孩子們。

　　再說了，順遂的平凡，何嘗不是種福氣？



　　聽出古少淩的弦外之音，鐘和爔略略鬆了口氣，接著看著他──正確來說，是看著衛少淩的臉──，再也忍不住地、一抹傻氣的笑直接掛到了臉上。

　　古少淩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氛圍，但清楚鐘和爔這純屬正常反應，因此，他忍住把枕頭砸到對方臉上的衝動，冷靜地繼續把話說完：「所以，不要搞驚喜了，直接攤牌，然後記得去做產檢，產檢完再讓她看一下我留給她的訊息。」

　　被識破的鐘和爔窘迫地抓了抓後頸，看著他指著手機提醒，點點頭示意明白。

　　見鐘和爔再不懷疑的模樣，古少淩反而狐疑了起來，「你……這麼快就接受了？」



　　鐘和爔眨了眨眼，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似乎很可以接受？

　　「大概因為我是演員？所以對這種事看得比較浪漫？」鐘和爔想起之前曾合作的舞台劇中，其中就有那麼一齣穿越劇，還是出自於衛少淩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不禁露出懷念的微笑，但在對方不解的表情下，無奈地道：「而且，事實就擺在眼前，也由不得我說對或不對。」



　　「好吧，至少我該慶幸，你沒扭頭就想送我去醫院，這點我還是蠻感謝的。」古少淩語氣淡然地道。

　　卻讓鐘和爔折起了眉宇，「你……」

　　「哦，我們那邊、像我這樣的孩子，大多都有這樣的經歷。」

　　「嗯……等等，你們可以隨意穿越？」

　　「不、不是！」古少淩大概解釋了他的工作，想起在昏迷前正在做的事情──嗯，可想見衛少淩會有的狀況，不過他很放心大家的業務能力，也就沒有特別提起。



　　在古少淩簡短卻又清晰的描述下，鐘和爔理解的很快。

　　「呃、那淩淩……」

　　「四合院、嗯，雖然不算乾淨吧，不過、還有大家在，不會有事的。」古少淩揮了揮手，漫不經心地道：「而且，怎麼說都還有哥呢，哥才不會放『我』一個人。」

　　聞言，鐘和爔呼吸一窒，瞪圓了眼，輕聲地問：「是、晨曉哥？」

　　

　　古少淩捕捉到鐘和爔的不對勁，驀然想到，對、寶寶們說，這願力，還有個、舅舅的──

　　接著，古少淩想起鐘和爔剛剛說的話，一股難以自抑的心慌瞬間湧上，「哥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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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章～

希望大家閱讀愉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