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一對一,這很公平!
本章節 4423 字
更新於: 2018-10-06
密林之中,穆晨等人正循著穆書華與穆晶他們留下的痕跡行進。
紅立仁帶來的步兵們以同心圓的樣式分佈在四周,形成了良好的巡邏系統,約翰還是昏迷不醒,便與一些留守的士兵一樣在營帳中休息。
「嘖……腳印到這裡斷掉了啊。」走在前方的穆晨停下腳步,「得換種追蹤方式了。」
「……別的追蹤方式?怎麼追?」一直跟在少年背後的紅袖問道。
「追蹤可以有很多種,透過腳印,植被的破損程度,氣味殘留等……不過我無法明白的是……」穆晨皺了皺眉,回過頭看向紅立仁,只見紅立仁也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然後接過少年的話,「不是穆晶他們的腳印斷了,而是那些痕跡被另外一種東西蓋過了。」
紅立仁蹲下身,用手指碰觸地上的土壤,只見上頭的落葉粉碎成末,沾黏了不少除菌絲以外的黏稠物。
「這是黏液?」
穆白也跟著抓了一把土,放在手心聞了聞,「有腥味,剛走不久……這是蛇的分泌物吧。」
「很像,但數量太多了。」紅立仁瞇起眼,「照理來說這種溫帶地方很少有群居的蛇類,可這些痕跡看起來像是幾百條蛇在進行大遷徙……希望我沒有猜錯。」
「你的意思是,前方的新樂遺址可能是個巨型蛇窟?」穆白問。
「不能否認這個可能。」紅立仁將手上的黏液抹到一旁的杉樹幹上,「新樂遺址的信仰圖騰是太陽鳥,鳥以什麼為食?蛇或老鼠,沒錯吧?」
「也就是說,簡單推論的話……當時新樂遺址的人們深受蛇患困擾,所以才開始信仰太陽鳥?」穆白點了點頭,「這樣確實說得通,畢竟很多古代信仰都是如此,將作為代表的圖騰用動物形象畫出,而這些動物往往都被視作整個部落的守護神,鳥捕蛇,蛇開始大量滅絕,便不再威脅人們的生活,的確算得上是守護神的一種。」
「所以說,如果鳥離開了,比如遷徙或者到南方過冬,蛇群是不是又再度繁衍起來?」穆晨也跟著說道,「可是這些蛇為什麼會群體出沒?我記得多數的蛇種都是獨行生物,因為牠們的捕食行為不需要任何合作,而且主要有糧食分配的問題,多數的母蛇生下小蛇後也是任其自生自滅……」
「無法理解。」穆白搖搖頭,沉思了一會,接著說道,「不過我可能有個想法,聽過雞冠蛇嗎?」
「你是說那些鄉野傳奇或小說裡常常出現的那種毒蛇?」紅袖問道,「那種蛇是真的嗎?」
「可能是真的。」穆晨回道,「有一部份文獻能證明這種蛇在華夏古代生活過,比如五代時杜光庭的《錄異記》裡有一段記載:雞冠蛇,頭如雄雞有冠。身長尺餘,圍可數寸,中人必死,會稽山下有之。簡單翻譯的話就是:有種蛇頭像雄雞一樣長了肉冠,身長一尺多,粗大約幾寸,咬中人一定死,出沒在會稽山附近。」
「但這也沒辦法證明為什麼這些蛇會群體行動不是嗎?」紅袖又問。
「不,雞冠蛇是會群體行動的。」紅立仁摸了摸女兒的頭,「因為雞冠蛇其實就是紅脖蝰蛇,毒蛇的一種,這種蛇的確有群體行動的特性,就像是螞蟻,牠們會將毒死的大型獵物一起搬運回巢,提供給母蛇食用。」
「而且這種蛇是少數卵胎生的類型,通常會有很多公蛇圍繞並供養一隻母蛇,牠們在中新世,也就是大約兩百多萬年前是地球上普遍的蛇種,平常生活在比較溫暖的地區,但因為那個時期正好是喜馬拉雅山隆起的時代,亞洲季風被擋住後導致了冰河時期的開始,這些蛇才漸漸滅絕的。」
楊琳吃著糖果突然說了一連串類似於科普的知識,一時間氣氛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看,看什麼看啊,這些東西書上就有了,我可是天才呢!」楊琳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會讓眾人出現這種反應,便有些侷促的躲到夏妍後方,只露出半顆小腦袋,「反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卵胎生的蛇種會出現在這裡,也許是新樂遺址裡面有什麼很溫暖的東西讓牠們可以繁衍到現在吧!」
「……是涅槃火。」穆白笑著說道,「聽完小辣椒的解釋,這樣一切都合理了不是嗎?冬晴,妳就再給她幾顆糖吧。」
「好的,小琳真的很厲害呢~」冬晴將手輕輕放在楊琳頭上,就像是幫小貓梳毛似的由上往下慢慢摸著。
「最,最好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喔!也不要想說能用這一點糖果就收買我!」楊琳一邊瞇起小小的鳳眼一邊指著穆白說道,但她通紅的臉頰和略有些假怒的神情卻早暴露了她的想法。
「小琳真的很棒呢~」琉璃也在一旁飄著起鬨,楊琳也只好試著去拉她那潔白的裙擺,有些難過的低喃道,「就連琉璃姐姐也把我當小孩……」
「既然如此,那就跟著這些蛇跡走吧。」紅立仁最後這麼說道,他接著便向剩餘的步兵們下達命令,一行人就這麼繼續往密林深處推進。
--
「穆書華!」
穆晶緊張的喊道,這個林楓真的是瘋子,竟然沒半點徵兆就直接開槍了,剛剛不是還聊得好好的嗎?
穆書華沒有說話,也沒有倒下。
他面具底下的眼睛仍舊在注視林楓,雖然他的面具上並沒有用汙血畫出眼睛。
但他清楚,這點傷勢根本對他毫無作用--他早已是死人,你對一具屍體造成再多傷害,他也不會跳起來說痛。
穆書華的肚子有一個口,看過去卻沒有任何血肉,沒有內臟,只有一根焦黑的脊柱,上頭的怪蟲倒是被子彈的餘波全震死或震散了,這令穆書華不禁感到疑惑:林楓應該是知道對他開槍一點用都沒有的,那他為何要開槍?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就在穆晶身後不遠,出現了穆晨等人的身影。
他們跟著蛇跡一路走來,最後透過林楓的那聲槍響徹底確認了穆書華等人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觀眾都入場了!」
林楓咧開嘴,開心的笑著,「老朋友,全都是老朋友啊!」
「林楓!你怎麼會在這裡!?」紅立仁看見滿臉笑容的林楓後便大聲怒吼,「我不是說過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嗎?我……!」
紅立仁正想衝上前去制裁這個背叛他們友情的垃圾,但林楓只是笑著將槍口轉向穆晶。
這迫使紅立仁停下了腳步。
「將軍……這個人是?」一個士兵手持步槍慢慢往紅立仁靠近,接著小聲問道。
「你們可以叫他林長官。」穆白和穆晨也跟著走了出來,一群人將林風和穆書華圍在中間,知道當年那些事的人多是表情不善,比如紅立仁和穆白;其他人更多的則是一頭霧水:那個身穿迷彩服的人究竟是誰?而站在他對面的那個白面具……那個肚子破了個大洞的東西,真的是人嗎?
「穆白,你也來了。」林楓被那麼多人包圍著也不顯緊張,只是繼續將槍口對準穆晶的頭,「還有……哈哈,你看這是誰啊?穆晨!我當年差點就能殺死你了!結果你現在竟然長那麼大了!」
「……謝謝你當年沒殺了我。」穆晨只是眨了眨眼,點頭微笑致意,但一直在觀察他的琉璃與紅袖都發現少年早已捏白了拳頭。
畢竟是殺母仇人啊……怎麼能不恨呢?也正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才使穆晨的童年那麼黑白……一個永遠都在提防暗殺的孩子,究竟能過得多快樂?更別提他的母親在他有認知之後就已經住進了精神病院,他沒有體會過母愛,只有太嚴厲太痛苦的父愛,更像是幸福的折磨……不,他一點也不幸福。
不誇張的說,穆晨身上的每一條傷痕,都與眼前這個將沙漠之鷹對準自己姊姊的男人有關。
他面容平靜,心若海潮。
「……我有一個提議,反正我也跑不掉了,拖著也是拖著,不然這樣好了,讓我和穆晨這小子公平對決如何?」
林楓環視一圈,發現同時有好幾十把步槍的槍口都瞄準了他的頭部和胸口,於是他笑著說道,「別擔心,我不會殺了那小子的,畢竟我也不想再讓如煙難過……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柳如煙和穆書華的基因混合在一起,究竟會出現怎樣的孩子呢?不會比我和如煙的孩子更加優秀吧?不可能吧?」
「你別想!我才不會讓你……!」穆晶一聽見這樣的話就坐不住了,她連忙偏了偏身子好讓自己不再正對林楓的槍口,但林楓的速度更快,只見一道殘影從他手中擲出,穆晶的右肩就被黏上了一個閃著紅光的物體。
「別動,千萬別動,那可是微型炸彈喔。」林楓笑著警告,「人再強也不過是血肉之軀,對吧?我可不想看妳這個大美人在我面前變成一灘肉末,畢竟妳也是柳如煙的孩子呢。」
「你……」穆晶還想說些什麼,但她知道其實自己和楊欣雨早被林楓當作人質,於是也只能忿恨的咬住銀牙。
林楓看似瘋,但其實也不瘋。
他只是用最殘暴最不容易讓人接受的手段想讓穆晨與他正面對決。
接著他看向了穆晨,露出他那潔白的牙,問道。
「你接不接受啊?穆晨。」
「不要答應他,小子。」紅立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穆白、夏妍和冬晴則是向前一步,站到了穆晨身邊。
「你別動,我親愛的弟弟,等等我會讓冬晴上,至少要先把穆晶救下來。」
「穆晨,不要答應他!你沒必要冒這個風險的,天知道他說不殺你就真的不會殺你嗎?」紅袖緊緊抓住了穆晨的衣襬。
「對啊色鬼,他只是說不殺你,沒說會不會砍掉你手腳之類的,不要衝動。」楊琳也跟著說道。
「……」
至於琉璃,她只是將自己的手掌輕輕包覆在穆晨都快捏出血的拳頭上。
「穆晨,不論如何,琉璃都支持你的決定。」她輕聲說道,「雖然琉璃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受傷或者死掉,但要是你真的真的很生氣的話,琉璃不會反對,因為琉璃知道你是不會因為我們而改變想法的……琉璃一直都是最懂你的,所以,就算琉璃說你別去,你還是會去的,對嗎?」
「……」穆晨只是慢慢摸出了他的眼鏡,將其放到鼻樑上扶正。
接著,他摸了摸琉璃的頭,微笑說道。
「妳果然是最懂我的,但我可還沒承認妳是我老婆。」
然後,少年朝林楓向前踏出一步。
「喂!穆晨!你是白癡嗎?你最好別管我!」穆晶的眼眶有些泛紅,她這個笨弟弟!不管怎樣都要讓人操心嗎?
「不,穆晶,妳比較白癡一點,而且妳還有很多性騷擾前科。」穆晨摸著鼻子苦笑,「還有,妳身上都有炸彈了,我怎麼可能不站出來?妳可是我姊。」
「你這笨蛋!」
「再怎麼說都比妳聰明一點。」少年也不再繼續和穆晶鬥嘴,只是一雙澄澈的黑瞳轉而投向了那身穿灰白迷彩,一臉笑意的男人,「我沒有槍,這不公平吧?」
「當然不公平,我不拿槍。」林楓的笑意越來越濃,他將手中的沙漠之鷹丟到地上,半舉起雙手。
「但我還是要裝著義肢和你打的,畢竟我才十七歲,你都四十多了對吧?戰鬥經驗比我豐富太多了。」穆晨挑眉,揚了揚自己裝著鋼鐵義肢的右手,「除此之外,一對一,這很公平,對吧?」
「你的無恥是遺傳自穆書華的對吧?」林楓笑意微歛,他最忌憚的就是穆晨的義肢,但沒想到他以示公平丟下了自己的武裝,對方卻一臉理所當然的裝著義肢就要開打。
「誰知道呢?」穆晨則是看向了始終沒有表態的白面具……也就是他的父親。
穆書華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小兒子正看著自己,於是點了點頭。
穆晨見狀,笑了,但仍是沒有要將義肢卸掉的意思,只是衝臉色漸漸陰沉的林楓搖了搖頭。
「有些男人就是白癡,一旦喜歡錯了女孩,就寧願一輩子知錯不改。」
他深深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進入絕對的平靜,接著,他回頭看向了一臉擔憂的琉璃,微笑。
「不過或許我也是這樣,又或許我更糟糕也更貪心一點……但沒辦法,追求圓滿是人的天性,不然為什麼我們多數的節日都在慶祝滿月?」
說完,他手指一動,鋼鐵義肢轉瞬彈出了銀色的短刃,少年的雙眼眨也不眨,就往林楓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