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快樂的獻禮
本章節 4183 字
更新於: 2022-12-07
這個時節的榮城一向驕陽如火，郝明沈默著出了實驗大樓，稜角分明的臉上掛著剛洗完臉的水珠，一綹綹的碎髮被打濕，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他的臉色深沉，黑眸流淌著黯然的情緒。
他好像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在這個荒繆的遊戲中一直幫助他的很重要的人，他只記得在生物實驗室⋯⋯最後一段的記憶，一張白紙片飛出了窗外，用力伸出手，卻只抓住一陣碎裂的泡沫，明明日頭當空他卻如墜深淵。
一張白紙飛出窗外，只是很日常的場景，為什麼他的心裡卻發生了海嘯般的酸楚。
他現在的情緒好複雜，有無奈、有憤怒，還有對自己忘記的事情感到心慌。
「⋯⋯倒底是誰？」郝明想了好半天想不起來，無數的記憶碎片飛掠在腦海，支離破碎的、處理不過來的資訊量，搞得他頭昏腦脹，他壓著不適前往需要集合的操場。
濕溽的天氣搞得他熱極，白色的制服因為薄汗而貼合在身上，小腹上意外的麻癢，好像曾經被留下什麼字眼一樣，郝明有些疑惑地撫著自己的肚子，整個人陷入無止盡的茫然旋渦，冷不防背上被拍了一記。
「隊長！你剛剛去哪了？」來人是中鋒嚴家威，熟悉地搭著肩，「我們剛才去圖書館考一個莫名其妙的國文題，好在小杜搞定了。」
杜閩聲至人至，側著頭端詳，「隊長你沒事吧，臉色有點不太好。」
後頭幾個籃球隊的隊員也腳步整齊的靠近，身高腿長的榮中籃球隊集合在操場邊際，郝明眨眨眼環顧了一圈，腦子仍然些亂，「你們⋯⋯今天幾號？是週五嗎？」
「嗯？怎麼了，今天二月十四情人節，隊長早上還收這麼多的巧克力，不會都忘了吧。」廖信展用手比了一個大麻袋的尺寸，打趣著校園男神之一的郝隊長。
「什麼？情人節？這怎麼可能？你再說一次。」郝明啊了一聲，明明前一刻記得只在十月份，為什麼一下子就跳到了二月？而且二月為什麼這麼熱？「我們不是穿夏季⋯⋯制服，咦，怎麼變了⋯⋯？」
一片寒風呼嘯而過，郝明一回神身上的衣服換成了冬季制服，合身的西裝外套和同色條紋領帶，將籃球隊員們身高體長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看起還帥氣逼人，郝隊長的表情十分詫異，是神遊天外的茫然。
「你怎了？睡昏頭了嗎？」老莊湊過來摸了摸郝明的額溫，「也沒發燒啊，好啦快去集合了，在這樣等下又被教官罵。」副隊長揮揮手將眾人驅散，領著心神不寧的隊長入列。
郝明仔細地看著眾人，透過這些熟悉的臉孔，讓他定錨，他的身邊一直都是籃球隊的大家罷了，他也沒什麼其他關係比較好的朋友，稱得上有交情的就是籃球隊員們，雖然感情好，不過比較偏戰友情，而不是那種可以聊心事的。
嚴肅刻板自律的郝明在學校一向是高冷的男神，很少出現這麼走神的樣子，莊仁達半推著人入列，有些疑惑地看著隊長明顯不在狀態的側臉，「隊長、阿明，現在是怎樣？真的睡昏頭了？」
「不是，我感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郝明側過身來低頭看著自己的副隊長，心底難言的糾結著，好像有個人應該對自己跟前跟後，高度也差不多，讓他可以平視，有時候又氣得牙癢癢。
「重要的事？今天最重要不就是獻獎嗎？聯賽冠軍獎盃要給學校留存的，你不會是忘了帶吧？」老莊打量了一眼郝明的肩背包，似乎想從外側觀察裡頭有沒有一座獎盃，一座承載他們青春榮譽的印記。
「冠軍獎盃？」郝明隨著老莊的話將後背包解下來，裡頭果然安放著聯賽的冠軍盃，金燦燦的女神托起一顆籃球，像如火的日頭，這座名為金陽的獎盃是中學生們夢寐以求的最高榮耀。
「我們不是輸了嗎？」郝明被搞糊塗了，他們明明是亞軍，不是冠軍啊？他將獎盃掏了出來，引起附近人的一陣注目。
「呸呸呸你在說什麼？我們贏了啊，你看看這耀眼的光芒。」老莊讓昏了頭的隊長趕快去敲敲木頭，把不吉利的話語給敲掉
存在感強烈的金陽盃射出一道絢爛的驕陽，直到突破了天際，雲層被金色的光芒所驅趕，空靈的梵音在操場上空揚起，陰雨層又匯合成了相擁的姿態，雨滴一點點飄落，令他想起圖書館裡飄散滿室的楓葉。
郝明將自己抽離在這個一天四季的變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耳，那兒竟然有個冰涼堅硬的東西，他啊了一聲想起這是他的通關獎勵之一，可以幫他作夢來通關，好像有時候會發出一些噪音來著？
＊＊＊
操場上集合學生被空靈的樂音迷了心智，直到看到登場的是籃球隊的郝隊長才回神，眾聲鼓譟，無數的歡呼聲和掌聲連綿不絕。
這實在是處處都古怪，郝明一眨眼已然登台，雲裡霧裡的男學子只好趕快定定神，又將份量不輕的獎盃仔細托在懷裡，直面著司令台底下的人群，他身後是正等著獻禮的校長以及一眾的籃球隊員，他印象中的校長並沒有這麼高，和籃球隊站在一側卻幾乎等高，也沒有這麼好看，俊美的外貌和冷淡的神色，頗像時下小女生們說的高冷男神。
郝明抿了下唇，總覺得對方凌厲的態度有點違和，明明是應該更⋯⋯調皮一點的人，他在心裡胡思亂想著，又自顧自地反駁了自己：說校長調皮，這怎麼可能。
因為要放假了，教官正日常勉勵高中生，隨即換了校長登場，校長是個話不多沒什麼耐心的人，聲線挺好聽但卻有一種森冷的華麗，「我們榮中籃球隊又為校史上增添了一座冠軍盃，謝謝籃球隊的努力，恭喜他們。」校長說完慢條斯理地開始鼓掌。
郝隊長在一片掌聲之中將冠軍盃舉高，籃球隊的隊員在他身後鼓掌，大家臉上都很高興，他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冠軍的滋味，他們好像真的得了冠軍，雖然記不太清楚了，如果是美夢的話拜託不要醒來。
校長同時接過了獎盃，兩人環視著司令台底下，最後互相報以一笑，似乎對於美好的想望是一致的。
「郝隊長，得冠軍開心嗎？」校長在無數的人潮歡樂聲中偏頭問了郝明一句，用冷淡的語調將眼底的星光掩飾得很好。
「嗯，很開心，雖然有點不太真實，」郝明頓了下，記起眼前這位是校長，乖巧地扯開嘴唇笑了笑，「還好沒有讓大家失望。」
「你高興就好。」校長將目光從郝明帶笑的臉上移開，隨意地閒聊，「要放學了，你家住在哪一區？」
郝明臉上的笑意聽到回家的話題淡了點，但手上的冠軍盃的重量又讓他開懷了起來，「報告校長，在中區。」
「嗯，明白了，假日愉快。」校長將獎盃收走，移交給一旁待命的教官，舉起手來讓掌聲停止，用毫無起伏的音調宣布放學。
＊＊＊
郝明終於可以放學了。
他騎著自行車，踏著腳踏板，心裡頭有些急躁，週五的放學對他來說有好有壞，好的地方是會見到妹妹和奶奶，壞的地方則是⋯⋯有時候去外地工作的爸爸會帶著再婚的阿姨提早一天回來，回到這個他爸拋棄已久的鄉里，其實大家客客氣氣的也就罷了，偏偏他爸挺天真，總是期待他們這些前妻的孩子可以和阿姨好好相處，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郝明心裡涇渭分明，他不會相信還是一家人的那種鬼話，他們已經是兩家人了，奶奶、妹妹和他是一家人，爸爸和阿姨是另一家人。
他從柏油路轉進了泥石路，這個鄉間的顛簸小路就是他往返原生和未來的一條魔幻之路，比較熟悉郝明的人都會意外於他家裡的條件，明明長得一臉有錢人家小孩的樣子，卻是小可憐的人設。
每次聽到類似的品評郝明心裡都波瀾不驚，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可憐的，他也不明白有人遮風避雨的美好，他總是在風雨中按自己的節奏跑著，習慣了風雨，自然也就不著急。
總有一天雨會停的，會看見彩虹的，媽媽總是這麼跟他說，他知道自己快要看到彩虹了，每一天都近一點。
比彩虹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台黑色的轎車，郝明不太懂車，但看到車頭上裝飾著女神像他猜這台車肯定不便宜，而這台高級的轎車此刻卻停在自家門口，裡頭已經傳來老爸大嗓門的招呼聲了。
「校長！你真的太客氣了，還特地來我們這種破厝，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阿明那個死囝仔平常時也沒有準備什麼待客的東西，只會打球，成績爛得跟什麼一樣，真的有夠北七，光打球冠軍有什麼用。」老爸一如以往的開始損兒子為樂。
校長不太喜歡這些玩笑，淡淡地提了一句，「不知道郝先生對競技體育的聯賽獎金有沒有什麼了解，很多事情你去多了解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男人用好看著指節捏著一次性的紙杯，輕輕沾了一口，神色如常地望向站在門口的郝明。
「還有獎金？阿明沒有跟我說啊，阿明你回來了，啊這次可以拿多少錢？」郝爸順著校長的眼神回望門口，的確是大兒子回來了。
「沒多少，還不夠你買酒應酬。」郝明將書包一放，對老爸撇撇嘴，很自然地站過來校長的身側彎腰，「校長好！怎麼突然來我家，真不好意思家裡沒準備什麼待客的東西。」
青年人的腰線十分流暢，校長不自覺盯了一會，從容地站起身來，「不要緊，是我打擾了，這次主要是來家訪，看看我們籃球隊隊員有什麼需求，除了聯賽獎金以外我個人也有一些預算，能帶我參觀一下嗎？」
郝明點點頭，對老爸說道：「我先帶我們校長參觀一下，爸爸阿姨隨意。」
郝爸呵呵一笑，「阿明開什麼亂七八糟的玩笑，這我家當然隨意了，還用你招待，你阿姨也是很喜歡回來看你的。」
阿姨對著郝明微微一笑，又拍了拍郝爸的膝蓋讓他少說兩句。
郝明不喜歡週末的家裡，但他不回來是不行的，只有奶奶和妹妹的話不足以對抗這些令人不自在的濃度，稍後奶奶會下班，而妹妹會從寄宿的國中回來，他則是負責趕緊回家張羅晚餐。
外面那兩個只是負責回家給他伺候的，根本一點照顧家裡的心思都沒有，他不明白那對夫妻每週這樣回來做做樣子是給誰看的。
說實話郝明家裡沒什麼好參觀的，繞了一圈小平房後，郝隊長尷尬地問：「其實就是有點家徒四壁，還是校長要看一下我房間，也是小小的，房間都差不多。」
「嗯，去看看吧，也差不多要晚餐了，聊聊你愛吃什麼？」校長邁著大長腿隨著郝明轉，曬衣服的小後院，種了點辛香料的前庭，還有隻是基本打掃過的廚房和客廳，郝明家就只是一個小巧的磚房，甚至可以聽到鄰居的電視聲音，代表隔音也不怎麼樣。
「我？我什麼都吃，最喜歡吃火烤牛排。」郝明隨口聊了幾句，作為一個家裡條件不怎麼樣的傢伙，他沒有挑食的習慣，妹妹偶爾有幾樣菜不吃，老爸有時候會帶家裡去吃火烤牛排，通常是他心情好的時候。
「喜歡吃肉，挺好的，難怪長得壯。」校長踏進了郝明的房間後明顯自在了許多，他盯著牆上無數的獎狀和櫃子上無數的體育獎盃，「我們隊長很優秀，火烤牛排已經在門口了，我就不打擾了。」
郝明啊了一句，頗有些手足無措，他沒有要校長大人請他吃晚餐的意思啊，恭送校長出門的時候，真的看到外燴車送來一桌的菜，家裡人都傻眼了。
奶奶和妹妹相偕回家，恰好來得及和帥氣無比的校長打了個照面，黑色的轎車開遠，直到夕陽的那一頭。
郝悅悅興奮地尖叫，「哥哥！那是你們的校長大人嗎！太帥了吧！還請我們吃這麼一桌晚飯！啊！這週回來也太美好了吧！」
郝明摸了摸小悅悅的短髮，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但卻止不住笑意，「嗯，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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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打著把萌萌寵壞扛回去的心思呀～～～～～～～
他好像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在這個荒繆的遊戲中一直幫助他的很重要的人，他只記得在生物實驗室⋯⋯最後一段的記憶，一張白紙片飛出了窗外，用力伸出手，卻只抓住一陣碎裂的泡沫，明明日頭當空他卻如墜深淵。
一張白紙飛出窗外，只是很日常的場景，為什麼他的心裡卻發生了海嘯般的酸楚。
他現在的情緒好複雜，有無奈、有憤怒，還有對自己忘記的事情感到心慌。
「⋯⋯倒底是誰？」郝明想了好半天想不起來，無數的記憶碎片飛掠在腦海，支離破碎的、處理不過來的資訊量，搞得他頭昏腦脹，他壓著不適前往需要集合的操場。
濕溽的天氣搞得他熱極，白色的制服因為薄汗而貼合在身上，小腹上意外的麻癢，好像曾經被留下什麼字眼一樣，郝明有些疑惑地撫著自己的肚子，整個人陷入無止盡的茫然旋渦，冷不防背上被拍了一記。
「隊長！你剛剛去哪了？」來人是中鋒嚴家威，熟悉地搭著肩，「我們剛才去圖書館考一個莫名其妙的國文題，好在小杜搞定了。」
杜閩聲至人至，側著頭端詳，「隊長你沒事吧，臉色有點不太好。」
後頭幾個籃球隊的隊員也腳步整齊的靠近，身高腿長的榮中籃球隊集合在操場邊際，郝明眨眨眼環顧了一圈，腦子仍然些亂，「你們⋯⋯今天幾號？是週五嗎？」
「嗯？怎麼了，今天二月十四情人節，隊長早上還收這麼多的巧克力，不會都忘了吧。」廖信展用手比了一個大麻袋的尺寸，打趣著校園男神之一的郝隊長。
「什麼？情人節？這怎麼可能？你再說一次。」郝明啊了一聲，明明前一刻記得只在十月份，為什麼一下子就跳到了二月？而且二月為什麼這麼熱？「我們不是穿夏季⋯⋯制服，咦，怎麼變了⋯⋯？」
一片寒風呼嘯而過，郝明一回神身上的衣服換成了冬季制服，合身的西裝外套和同色條紋領帶，將籃球隊員們身高體長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看起還帥氣逼人，郝隊長的表情十分詫異，是神遊天外的茫然。
「你怎了？睡昏頭了嗎？」老莊湊過來摸了摸郝明的額溫，「也沒發燒啊，好啦快去集合了，在這樣等下又被教官罵。」副隊長揮揮手將眾人驅散，領著心神不寧的隊長入列。
郝明仔細地看著眾人，透過這些熟悉的臉孔，讓他定錨，他的身邊一直都是籃球隊的大家罷了，他也沒什麼其他關係比較好的朋友，稱得上有交情的就是籃球隊員們，雖然感情好，不過比較偏戰友情，而不是那種可以聊心事的。
嚴肅刻板自律的郝明在學校一向是高冷的男神，很少出現這麼走神的樣子，莊仁達半推著人入列，有些疑惑地看著隊長明顯不在狀態的側臉，「隊長、阿明，現在是怎樣？真的睡昏頭了？」
「不是，我感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郝明側過身來低頭看著自己的副隊長，心底難言的糾結著，好像有個人應該對自己跟前跟後，高度也差不多，讓他可以平視，有時候又氣得牙癢癢。
「重要的事？今天最重要不就是獻獎嗎？聯賽冠軍獎盃要給學校留存的，你不會是忘了帶吧？」老莊打量了一眼郝明的肩背包，似乎想從外側觀察裡頭有沒有一座獎盃，一座承載他們青春榮譽的印記。
「冠軍獎盃？」郝明隨著老莊的話將後背包解下來，裡頭果然安放著聯賽的冠軍盃，金燦燦的女神托起一顆籃球，像如火的日頭，這座名為金陽的獎盃是中學生們夢寐以求的最高榮耀。
「我們不是輸了嗎？」郝明被搞糊塗了，他們明明是亞軍，不是冠軍啊？他將獎盃掏了出來，引起附近人的一陣注目。
「呸呸呸你在說什麼？我們贏了啊，你看看這耀眼的光芒。」老莊讓昏了頭的隊長趕快去敲敲木頭，把不吉利的話語給敲掉
存在感強烈的金陽盃射出一道絢爛的驕陽，直到突破了天際，雲層被金色的光芒所驅趕，空靈的梵音在操場上空揚起，陰雨層又匯合成了相擁的姿態，雨滴一點點飄落，令他想起圖書館裡飄散滿室的楓葉。
郝明將自己抽離在這個一天四季的變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耳，那兒竟然有個冰涼堅硬的東西，他啊了一聲想起這是他的通關獎勵之一，可以幫他作夢來通關，好像有時候會發出一些噪音來著？
＊＊＊
操場上集合學生被空靈的樂音迷了心智，直到看到登場的是籃球隊的郝隊長才回神，眾聲鼓譟，無數的歡呼聲和掌聲連綿不絕。
這實在是處處都古怪，郝明一眨眼已然登台，雲裡霧裡的男學子只好趕快定定神，又將份量不輕的獎盃仔細托在懷裡，直面著司令台底下的人群，他身後是正等著獻禮的校長以及一眾的籃球隊員，他印象中的校長並沒有這麼高，和籃球隊站在一側卻幾乎等高，也沒有這麼好看，俊美的外貌和冷淡的神色，頗像時下小女生們說的高冷男神。
郝明抿了下唇，總覺得對方凌厲的態度有點違和，明明是應該更⋯⋯調皮一點的人，他在心裡胡思亂想著，又自顧自地反駁了自己：說校長調皮，這怎麼可能。
因為要放假了，教官正日常勉勵高中生，隨即換了校長登場，校長是個話不多沒什麼耐心的人，聲線挺好聽但卻有一種森冷的華麗，「我們榮中籃球隊又為校史上增添了一座冠軍盃，謝謝籃球隊的努力，恭喜他們。」校長說完慢條斯理地開始鼓掌。
郝隊長在一片掌聲之中將冠軍盃舉高，籃球隊的隊員在他身後鼓掌，大家臉上都很高興，他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冠軍的滋味，他們好像真的得了冠軍，雖然記不太清楚了，如果是美夢的話拜託不要醒來。
校長同時接過了獎盃，兩人環視著司令台底下，最後互相報以一笑，似乎對於美好的想望是一致的。
「郝隊長，得冠軍開心嗎？」校長在無數的人潮歡樂聲中偏頭問了郝明一句，用冷淡的語調將眼底的星光掩飾得很好。
「嗯，很開心，雖然有點不太真實，」郝明頓了下，記起眼前這位是校長，乖巧地扯開嘴唇笑了笑，「還好沒有讓大家失望。」
「你高興就好。」校長將目光從郝明帶笑的臉上移開，隨意地閒聊，「要放學了，你家住在哪一區？」
郝明臉上的笑意聽到回家的話題淡了點，但手上的冠軍盃的重量又讓他開懷了起來，「報告校長，在中區。」
「嗯，明白了，假日愉快。」校長將獎盃收走，移交給一旁待命的教官，舉起手來讓掌聲停止，用毫無起伏的音調宣布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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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明終於可以放學了。
他騎著自行車，踏著腳踏板，心裡頭有些急躁，週五的放學對他來說有好有壞，好的地方是會見到妹妹和奶奶，壞的地方則是⋯⋯有時候去外地工作的爸爸會帶著再婚的阿姨提早一天回來，回到這個他爸拋棄已久的鄉里，其實大家客客氣氣的也就罷了，偏偏他爸挺天真，總是期待他們這些前妻的孩子可以和阿姨好好相處，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郝明心裡涇渭分明，他不會相信還是一家人的那種鬼話，他們已經是兩家人了，奶奶、妹妹和他是一家人，爸爸和阿姨是另一家人。
他從柏油路轉進了泥石路，這個鄉間的顛簸小路就是他往返原生和未來的一條魔幻之路，比較熟悉郝明的人都會意外於他家裡的條件，明明長得一臉有錢人家小孩的樣子，卻是小可憐的人設。
每次聽到類似的品評郝明心裡都波瀾不驚，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可憐的，他也不明白有人遮風避雨的美好，他總是在風雨中按自己的節奏跑著，習慣了風雨，自然也就不著急。
總有一天雨會停的，會看見彩虹的，媽媽總是這麼跟他說，他知道自己快要看到彩虹了，每一天都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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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少，還不夠你買酒應酬。」郝明將書包一放，對老爸撇撇嘴，很自然地站過來校長的身側彎腰，「校長好！怎麼突然來我家，真不好意思家裡沒準備什麼待客的東西。」
青年人的腰線十分流暢，校長不自覺盯了一會，從容地站起身來，「不要緊，是我打擾了，這次主要是來家訪，看看我們籃球隊隊員有什麼需求，除了聯賽獎金以外我個人也有一些預算，能帶我參觀一下嗎？」
郝明點點頭，對老爸說道：「我先帶我們校長參觀一下，爸爸阿姨隨意。」
郝爸呵呵一笑，「阿明開什麼亂七八糟的玩笑，這我家當然隨意了，還用你招待，你阿姨也是很喜歡回來看你的。」
阿姨對著郝明微微一笑，又拍了拍郝爸的膝蓋讓他少說兩句。
郝明不喜歡週末的家裡，但他不回來是不行的，只有奶奶和妹妹的話不足以對抗這些令人不自在的濃度，稍後奶奶會下班，而妹妹會從寄宿的國中回來，他則是負責趕緊回家張羅晚餐。
外面那兩個只是負責回家給他伺候的，根本一點照顧家裡的心思都沒有，他不明白那對夫妻每週這樣回來做做樣子是給誰看的。
說實話郝明家裡沒什麼好參觀的，繞了一圈小平房後，郝隊長尷尬地問：「其實就是有點家徒四壁，還是校長要看一下我房間，也是小小的，房間都差不多。」
「嗯，去看看吧，也差不多要晚餐了，聊聊你愛吃什麼？」校長邁著大長腿隨著郝明轉，曬衣服的小後院，種了點辛香料的前庭，還有隻是基本打掃過的廚房和客廳，郝明家就只是一個小巧的磚房，甚至可以聽到鄰居的電視聲音，代表隔音也不怎麼樣。
「我？我什麼都吃，最喜歡吃火烤牛排。」郝明隨口聊了幾句，作為一個家裡條件不怎麼樣的傢伙，他沒有挑食的習慣，妹妹偶爾有幾樣菜不吃，老爸有時候會帶家裡去吃火烤牛排，通常是他心情好的時候。
「喜歡吃肉，挺好的，難怪長得壯。」校長踏進了郝明的房間後明顯自在了許多，他盯著牆上無數的獎狀和櫃子上無數的體育獎盃，「我們隊長很優秀，火烤牛排已經在門口了，我就不打擾了。」
郝明啊了一句，頗有些手足無措，他沒有要校長大人請他吃晚餐的意思啊，恭送校長出門的時候，真的看到外燴車送來一桌的菜，家裡人都傻眼了。
奶奶和妹妹相偕回家，恰好來得及和帥氣無比的校長打了個照面，黑色的轎車開遠，直到夕陽的那一頭。
郝悅悅興奮地尖叫，「哥哥！那是你們的校長大人嗎！太帥了吧！還請我們吃這麼一桌晚飯！啊！這週回來也太美好了吧！」
郝明摸了摸小悅悅的短髮，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但卻止不住笑意，「嗯，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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