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實驗

然而，除了實驗室這一小方天地，李璐已經無處可去了。她倒在純白色的沙發椅上。
安廷走到試驗台前，開始研究起一個復制晶元。他在更改李璐的機器製造時，便提取了其中的數據，以供研究。
只聽安廷說道：「李同學，我在更改製造、查看你的晶元時，從你的數據中得出了一種類似於絕望的情感。機器人也能有這樣的情感嗎？這很有趣，我對你的晶元很感興趣。你可否配合我進行實驗？」

李璐疲憊地搖了搖頭，手機的鈴聲卻在這時響起。
是方平。他給她發了則消息：「李璐，怎麼最近沒看到你啊？」
他還傳簡訊告訴她：「我們系來了個異域交流生，是個美女妹子，叫珍妮，還挺活潑可愛的，下次我介紹給你認識。」
這重色輕友的小方平，老友都被通緝了，還整天想著泡妹子，李璐氣不打一處來。
她起身去倒水，卻撞上一雙頗具打量的目光。只見安廷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誰發消息惹你生氣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生氣的樣子怪好玩的，沒想到你們機器人也會發火。」
李璐更無語了：「……我真不明白，你們一面模糊機器與人的邊界，讓機器人和人看起來一模一樣；一面卻又看輕機器人，覺得我等到底五臟不全。」她躺回沙發椅上，側著頭看向窗外。她的身體從來不屬於自己，沒有什麼可以拿來悲哀的情緒。
安廷笑笑。他取過一個毯子，給李璐蓋上。毯子毛絨絨的，說不出地暖和，李璐將自己整個地裹在裡面。她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十分虛弱，又極度渴睡，很快便進入了休眠模式。

她進入了長長的夢境。那是一個溫馨的家，父母愛她、疼她，他們會給她做好吃的飯菜，不讓她出遠門。還有弟弟，他唱歌給她聽，歌詞是「世上只有姐姐好……」
但很快，夢境變了，她來到了理工，最好的朋友方平指著她說：「你是機器人，我們怎麼可能是朋友？」
她的同學也指指點點：「怪不得數字計算那麼強，本身就是個機器嘛！」
那是很長很長的夢，夢境斑駁復雜，她似乎走過了漫長的歲月。而這歲月，悲喜交雜。

等她醒來，已經是新的一天了。她的身上卻被連了一些奇怪的管子，另一端接著電腦。屏幕上顯示出電波線。安廷則坐在電腦前紀錄各項數據。
李璐明白了，安廷在研究她，通過她做夢所產生的情緒數據，分析她的心理波動。他們大約還想通過實驗，更好地改良機器人吧？
李璐把毯子扔到一邊：「你拿我當實驗品？」
安廷站了起來，攤開手望著她道：「我們都是實驗品。」
李璐冷笑：「不敢。您老是天之驕子，和我們這些螻蟻機器怎可同日而語？」
安廷卻搖了搖頭，他嘆口氣道：「不管你信是不信，我是真的想通過我自己的努力，為機器人正名。」他說得十分真誠，卻彷彿藏了許多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