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公關--阿樂

事情都過去了，日子都還是得過，我還是要繼續活著。
夕陽西下，我走進小巷子內，走進一個在城市另一面的夜之城。
我有些抑鬱，更是感到有點不快，心情煩躁到一個極點，甚至開始有點討厭起自己，或是這個世界。就好像我也被那個女人搞瘋了一樣。
「阿樂前輩，早安！」
我還沒走進店門口，裡頭的人就熱情地向我打聲招呼。那個男的是新來的員工，好像說是書唸一唸就中輟跑來了。
畢竟，現在的社會滿多都是這種學校混不下去就跑過來幹這行的，牛郎業也不算什麼非法行業，只要是在政府許可且不犯罪的情況下，基本上都是默許的。
「早安？現在都幾點了，你是剛起床嗎？」我看著那個少年，吐槽了一下。可以在夜幕低垂的晚上說出早安的應該也沒幾個吧，照理來講應該都會說『晚上好』才對。
「啊——抱歉！」他傻笑。雖然說有點呆，但天真的感覺也不壞。
我走進休息室，換上我的工作服，也就是很像西裝的東西，再打上領帶，調整儀容，我就可以去工作了。
最近的心情的確很糟，或許賺錢能讓我感到好一點。不過，這是間開在精華區的牛郎店，競爭很激烈，別說同業，連工作的同事們都在競爭。
這樣可以讓我感到爽快一些才奇怪，但我還是很自動站上崗位，即便不太想看到那些貴婦欠扁的臉。
「阿樂，你怎麼嗎？」說話的是我們前任紅牌牛郎，現在則是經理。
他很高，也很英俊，戴著眼鏡，一臉斯文，但是眼睛有點小，感覺是個狡猾的人。
他拿出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東西，那是馬克杯，裡面盛裝的是散發濃郁香味的黑色液體。
那是咖啡，也就是這個男人最近幾周開始玩起來的新花招，在牛郎店裡面泡咖啡，問題是還很受歡迎。
「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來杯咖啡，或是想跟我聊一聊？」他這麼說著，很明顯就是想套出我的話，找出我的弱點。朝著我的弱點攻擊，再趁機扶起自己喜歡的後輩，這些老前輩就是很愛玩這一套，拚命玩弄我們這些牛郎的內心，別以為我這麼傻會中這些人的圈套。
「不用了，你去照顧那幾個新人吧。我要去忙了。」
「話說，你女朋友怎麼了？」
突然，那個傢伙講出了他不該問的問題。
「怎麼了？喜歡她？」我不想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那對我沒好處。
「沒什麼，只是最近都沒看到她在外頭等你了，所以想問問看。」
那個男人果然很愛多管閒事，不知道是因為曾經是紅牌牛郎，或是升格為經理，他對我們這些底下員工的私生活都瞭若指掌。
也因此，他根本不應該知道我女朋友曾經在外頭等我的事。
不過，我現在也不想提到她了。
或許，把實情講出來也沒什麼問題。
「分手了。」
「是嗎？為什麼？」
「不關你的事。」
我想離開，光是看到那個男人一秒鐘我就渾身不對勁，尤其是現在又在我面前提到那個女人。
「好吧，你可以走了，有空再聊聊。」
「誰要啊！？」我頭也不回的離開，發誓絕對不要再理會他了，但每次，總是會突然被他抓到把柄，進而被迫開啟對話。
也許，在牛郎界打滾那麼多年，說話就是會這麼厲害吧。
夜晚的霓虹燈照亮整個街道，看上去簡直就不像是烏漆墨黑的城市，熱鬧的景象晚令人無法想像現在已接近半夜。
我看著窗外的街道，抽著我的菸。但感覺下面那些尋求樂子或是飢餓的野獸都與我無關，不論是來找酒店小姐還是牛郎公關的。
「阿樂，有一個貴婦指定要你。」
明明是這樣，但聽到有人在傳喚我的名字，我還是回了頭。因為那些座上賓是我尋求樂子的方式，對她們百依百順、取悅她們，最後在吸取她們的金錢，畢竟做這一行的目的就是賺錢。
「她買多少？」我回話。對象是服務生的小弟，也就是不太行的牛郎，而他的工作就是負責告知我們這些執勤中的男士們該前往戰場吸乾人家的錢包。
「3節？6節？」我熄掉菸蒂，丟進垃圾桶，看了一眼小弟，想要他帶我去包廂。但是，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
「大框跟外全，她想帶你出去。」小弟這麼說著，好像有些驚訝，莫非是從來沒見過這種價碼吧？
不過，我也很久沒遇到這麼豁達的人了，連人都還沒看過就想帶我回家，說不定只是看到公關月榜上面有我的名字，就巴不得想把我吃掉了。
「另外還有三個男模，他們已經在包廂了，好像是他們推薦你的。」
「三個？」聽到那小子的話，我有點驚訝，因為很少人會推薦我，而且還是直接把我買下來。
但是，我們這些做牛郎、公關的，互相陷害則是基本生存手段，因為一旦有人比你優秀，那就代表著賺錢的機會就會少了許多。
我很清楚，那些傢伙絕對不懷好意。
我看了一眼小弟，指使他帶我去包廂，而他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
我們走到最貴的包廂區，則這裡應該就是我的大金主所在之處。一定是超級有錢人才買得下這種包廂，還叫了四個人來玩。
「問一下，幾個人？是做什麼的？」我停下腳步，開始疑神疑鬼。
可能是被女人騙過，所以我現在十分小心。不過，在被騙走之前，把她哄得神魂顛倒，應該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
這邊的包廂是KTV房，除了喝酒、唱歌、玩些小遊戲外都不能幹嘛，偶爾就是會有一些欲求不滿的貴婦會想帶人回家睡個一晚。
而買下外全，也就是想把人帶出去的通常都只是想睡覺，但要不要跟她上床全看我的意思，我拒絕的話，她也不能幹嘛。
「一個人而已。」
他回答，但這也就代表著，對方只有一名貴婦就有錢到足以買下四個男模的時段，甚至包下我。
但我很清楚，這種有錢的女人絕對不是好惹的。
我敲門，走了進去。
而坐在正中央，左擁右抱著男模，一臉嘻皮笑臉和其他三人聊天的，正是包下我的女貴婦。
她長髮飄逸，染成深紅色，雙耳掛著看起來就很沉重的金耳環、脖子上還有著金項鍊，雙手更是滿滿的金手環跟金戒指。她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樸素，但材質卻是很貴的布料，手邊的包包也是同樣款式。
明明看上去都很普通，但配上她身上的飾品跟曼妙的身材與成熟的臉蛋，卻顯露出一種高貴典雅的氣質，不像是傲氣過人的貴婦或是那種令人討厭的客人。
更扯的是，那些金光閃閃的東西似乎都是純金，而且她身上的衣物、包包也全都是名牌。
發了！發了！只要我把這個貴婦吃得死死的，我這下就發了，我甚至甘心被她包養。
而現在要做的是就是工作，把這個貴婦變成我的奴隸。
「你就是阿樂吧！過來，坐我旁邊。」
那名貴婦推開了她右手邊的男模，似乎要他讓位。而那個男生當然也瞪了我一眼，感覺像是跟我有仇一樣。
我疑惑的看著他，光是從推薦我到現在，整件事情都有些詭異。隨後，他露出微笑的看著我。
這讓我感到相當的不安，而我也看了另外兩人。那些人的表情都是差不多的，重點是，這幾名男模都是跟我不熟的牛郎，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必要推薦我，因為這對他們根本沒什麼好處。
假如說，這個貴婦下次來還是點我的話，難保證我也會推薦這幾個人。
簡單來講，他們下次就損失了一次賺大錢的機會。他們絕對不會平白無故浪費一次機會，除非是有求於我，或是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這讓我想到平常都笑臉對人的臭瞇瞇眼，那個自視甚高的經理。
我坐到貴婦身旁。她身上有很濃重的香水味，是那種我無法說出品牌名稱的香水。
「小姐，妳身上的香味十分特殊。該不會妳家是做香水公司的吧，才可以研發出這麼好聞的氣味！」我先說些好聽的話，讓這位客人繼續對我保持好奇，不過這也有可能會讓另外三人感到不滿。但為了賺錢，我也只能犧牲他們，至於有什麼陰謀，可能等到真的要實現的時候，我人已經離開這裡了吧。
「你嘴巴真甜，但很可惜不是我們公司研發的，是我朋友的。」
雖然有些猜錯了，但貴婦目前對我還是保持好感。
「妳能有這麼一個朋友，真是福氣。」我說些好聽的話，就像作業一樣，反反覆覆做著類似的事情，很快就能完成功課了。
可能我也不會帶有感情，但總之這件事差不多就是這樣。
不過，笑容也是最重要的，畢竟能讓她感受到我所表達出的心情。
我眼角餘光瞄到另外三個人，他們乾瞪眼，做著自己的事，彷彿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瞬間，讓我產生了不祥的預感，明明看起來不會出甚麼差錯，但我就是渾身不對勁。
「怎麼了嗎？」
貴婦發現到我的異常，問了一下，那種眼神與態度感覺就像是已經完全被我給迷住了，成為我外表與氣質之下的奴隸。
「妳想知道？」現在，我只想繼續做完我的工作。
但感覺不太對，好像我中了圈套一樣。
也許我根本不應該進來。
突然，那個貴婦抱住了我，將我的臉埋進她的胸膛。
似乎，曾經有個被我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也會這樣做，但是她現在已經不在了。
這讓我有些懷念，所以我也伸出手，摟住了貴婦的腰。
她的腰很纖細，明明年紀看上去有30、40歲，但身材卻像20來歲的少女。
可是，我很清楚，我曾經就是這樣被騙倒了，被一個瘋女人給騙走。
所以我特別小心，慢慢的鬆開雙手，離開那女人的胸膛，抬起來，看向她。
她也看著我，那個眼神、那個嘴唇，我很明白她想幹嘛。
「要不要喝幾杯，順便玩點遊戲？」但是，我還沒賺夠，我不能這樣就被睡走。
同時，我也瞄著旁邊那幾個男生一眼，他們的表情還是一樣，臉臭到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啊，來玩遊戲吧！大家一起來玩吧！」貴婦說話了，看樣子她接受了我的建議，而相對的，玩遊戲就是要助興，理所當然要點些烈酒。
果然，她拿起了菜單，應該是要點酒了。
「小姐，我很推薦這個，很順口、甜度適中，挺適合配一些下酒菜，是我們店內人氣NO.1，只不過有些激烈、甚至有點辛辣……不過就跟妳一樣。」
我故意在她耳邊說，將臉靠近，並指著菜單上最昂貴的酒，一瓶她決對買得起的酒。
同時，她也臉紅了，感覺是有些慌張。但是我並沒有，因為我常常這樣做，不過我這樣做的原因並不是我真正對那人有興趣，而是為了賺錢。
「好啊，就這個吧！我再點一些下酒菜！」
她有意避開我，看起來真的很害羞，而這也就代表我成功了。
但換來的卻是更不安的感覺與如同旁觀者審視一般的眼神，那幾個男模冷冷地看著，帶著的是忌妒、仇視、憤怒還有一種怪異的期待感。
我感覺得出來，因為這種情況我看過很多次了，這種業界就是一種競爭，要不擇手段打倒自己共事的同伴。
是這樣的吧！
理應是這樣。
「我很開心喔！」
「我也是呢！」
4小時過去了，我也賺得很滿足了，所以答應那名貴婦一同外出，一起吃宵夜，一起回到她家。
但是，門口擺放的鞋子讓我很清楚這個女人是有小孩的，而且應該是女生。
「怎麼了？進門啊！」她拉住了我，溫柔地看著我，大概是要我不再太介意吧。
「妳的小孩呢？」
「她應該去睡了。」
我跟著她，走上二樓，走進她的房間。
這個房間有著雙人床，東西也很明顯是兩個人的，應該是這名貴婦與她的丈夫。
我很害怕，一開始原本是打算去汽車旅館，但最後卻來到貴婦的家中。
「孩子的爸不在，他不會回來。」
她爬上床，在邀請我，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些不安。即使她說她丈夫不會回家，但我還是會怕。
「沒事的。」她突然抱住了我，一樣將我的頭埋進她的胸口。就跟那個女人一樣…………
接著，我們在床上聊了好久，一些無聊的事、興趣嗜好、我們的牛郎店的體驗、和一些食物跟酒品之類的。
但是，通常絕口不提家事。可是她卻很主動的講了一下關於她丈夫的事情，以及小孩的事。
「欸！阿樂，跟我講一些你的事。」
隨後，她看向了我
「我說……妳下次可能就遇不到我了，還是妳能保證可以繼續把我包下來，我再告訴妳妳想知道的事！」
「可以！我很有錢！我願意一直把你包下來！」
說得像是告白一樣，那名貴婦可能真的很想知道我的事，看樣子已經被我迷得神魂顛倒了。
可是，我還不想就這樣把事情說出來。
「這樣花妳老公的錢……好嗎？」
沒錯，那名貴婦是有家室的女人，還跑出來玩男人可能會被認為荒淫，但這種客人我也見怪不怪了。
「你不也是有女朋友還跑來做牛郎業！」
咦？
我看著貴婦，張大雙眼，看著她。
因為……她知道我曾經有個女朋友，是整個男模會館、整個牛郎店，甚至是天底下的人都不太會知道的事情。
「妳為什麼會知道？」
我挺起身體，將腳放下床，坐在床邊。
貴婦也爬了起來，放下棉被，應該是在看著我。
但是，我背對她，不敢看她的雙眼，甚至陷入了困惑。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有種早就被監視的錯覺。
「你朋友說的啊……」
「那三個？他們根本就不是我朋友！」我轉頭，大聲吼著。
我慌了，我亂了，我著急了。
而那個貴婦應該也被我嚇到了吧……
但是，她又抱住了我，她又將我的頭埋進她的胸口。
就跟我的前女友一樣，就跟那個女人一樣。但是，我更加不安與憤怒。
「放開我！」我破口大罵，並推開貴婦。
「怎麼了？阿樂？」
貴婦還是想安撫我，她想抓住我，但我甩開了。可能是因為她讓我想起那個女人，所以我下意識才會這麼做吧。
「為什麼一提到他們三個就這樣？」貴婦好像不是很明白我在氣什麼，但是我也不太想告訴她。
「還是說是提到你的女朋友？」
「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受不了了。
「……她是個瘋子！」沒有想到太多，這是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應該要澄清這一點。
那三個王八蛋是怎麼跟我裝熟又是怎麼知道那個女人的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那個女人……已經不是我的女朋友了。
「阿樂，不要這樣！冷靜一點！」
貴婦一說完話，就馬上衝向我，將我抱住，緊緊的抱住。
就跟那個女人一樣。
我想掙開也沒有用。
「滾開！」我生氣了，我用力的推開那個貴婦，將她推到床角。
她似乎撞到了，她流血了。
「我跟那個女人分手了，她是個瘋婆子，妳剛剛的行為就跟她一樣，對我抱有很強大的佔有欲……」
「……每天都跑來店裡等我下班，還曾經揚言過要把跟我很親近的女人都給殺了，所以我跟她分手了……」
那為什麼不辭職就好？我內心的聲音告訴我的……
「……賺錢是我的工作，我只有盡我的本分好好把妳們的錢賺到就好了，那個女人對我來講根本就是累贅！」
明明貴婦沒有對我提問，但我卻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甚至有點不知道現在的我是在跟誰對峙。
貴婦摸著傷口，一臉呆滯地看著我，而她的嘴巴好像想說些什麼。
「我先離開了……」即使我想請求貴婦原諒，但那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決定離開現場，但我清楚……接下來一定會面臨到很多問題。
可能貴婦會找人來算帳，或是再也不來消費了。
我離開房間，離開貴婦的家，離開這個地方。
走著走著，來到一條暗巷，有進那個有不好回憶的地方，回到我家，關燈睡覺。
夜裡，我想到了那名被我打傷的貴婦，明明跟她個性大不相同，但我總是會從貴婦身上聯想到那個女人。
愛子，我的前女友，她就住在附近。
距離分手應該也有一陣子了吧！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又找到新的男人可以煩了。
早上，我被電話吵醒。
「現在才8點欸——！」我躲在被窩裡，露出一隻眼睛，看了一下時鐘。
8點12分。
但我還是爬了起來，拿起插著充電器的手機。
『畜生浩司王八蛋』，顯示在螢幕上的是打電話過來的人，是那個最近剛升上經理的瞇瞇眼，曾號稱是最強男公關的牛郎，是那個臉皮底下不知道藏著什麼東西的渾蛋傢伙，他叫做浩司，簡稱王八蛋。
「幹嘛？」我接通電話。
「阿樂，你現在給我過來！」
突然，電話被掛斷。但是，聽起來，他好像很生氣，像是吃了炸藥一樣，不過我早就猜到這傢伙是個容易爆炸的人，平常笑顏對人的，暗地裡個性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
「啊——混帳！」可是我好想睡覺，我才睡不到3個小時就被挖起來，真的很想扁人。
但應該是有什麼急事，才會叫經理打電話給我吧。
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這麼倒楣，一直遇到瘋婆子，現在一大清早又被挖起來。
該不會是昨晚害那個瘋貴婦受傷的事被發現了吧，果然這種事是藏不了多久的，但我也早做好打算了。
畢竟我本身就有資格拒絕那個貴婦，同樣，我也沒有攻擊她。而我與她的關係是男公關與女客人，想當然的，我們公司絕對會站在我這一邊。
我洗把臉、套上衣服，拿了些重要物品後出門，往店裡前進。
途中，我還是得經過那個地方，那個讓我有不好回憶的地方，而經過那邊，那個女人的臉又浮現了出來。
該死，看來是昨晚那個瘋貴婦害我想起那個瘋女人。
我往前跑，想逃離這裡，想趕快去店裡看看經理叫我幹嘛。
這附近早上人有點多，路上有些擁擠，但平常似乎不會塞車才對。
「讓我過去一下。」我往前擠，因為店就在前面，但偏偏旁邊圍了一群人。
是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不過，做牛郎業的本來就會面臨到同業競爭的壓力了。
所以店門口被砸應該也沒什麼吧。
「啥？這是怎樣？」
可是連電動門都沒了，基本上是整個被拆家了，甚至牆壁上還被潑上紅色油漆，地上也被丟了一堆垃圾，連窗戶的玻璃都碎了一地。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慘烈了。
「前輩……你可以終於來了！」
是我的後輩在叫我，就是那個輟學跑來當牛郎的年輕小子。
「谷川？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我看到他走出店門口，所以我跑了過去，想看看他的情況。
可是，一個拳頭就直接朝我臉上衝過來。
那小子竟然打了我，而且是直接揍我的鼻樑。
我摀著臉，鼻樑好像被揍歪了，我也順勢被彈飛了幾公尺，地上還可以看到應該是我的血跡的鮮紅色液體，而且我的手心內好像還在流血。
「你幹什麼，谷川？」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兩、三個男公關衝出來將谷川抓了回去。隨後，那個瞇瞇眼經理走了過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太敢多想，但是，我隱約知道，我接下來完蛋了，我的人生可能要毀於一旦了。
「阿樂，你做了什麼？」那個男人他好像沒有生氣，口吻比剛才在電話裡溫柔了一些，不過很明顯的是在笑裡藏刀，因為這我看的出來。
我應該要回答些什麼，他們又想聽到什麼樣的回覆。
「先告訴我，這裡怎麼了……」
不過，也許不是我傷害了客人這麼簡單，說不定更正確來講是我碰了有夫之婦。
「我在質問你，你沒有資格反問我。」經理，張開了眼睛。
就像狐狸一樣，就像是狼一樣，就像掠食者一樣；而我就是獵物。他正緊盯著我。
但我不想理他。我站起來，捏著鼻子，走進沒有店門口的店家，慢慢了往休息室前進。因為我現在只想好好坐下來，思考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一路上，我看見了店裡所有的男公關，似乎大家都趕過來了。
而且，每個人都看著我，但那些眼神不是崇拜也不是景仰。
我走進休息室，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拿起口袋的香菸與打火機。
我抽了一根，想先喘口氣，而我拿著香菸的手正在發抖。
這時，外頭站了許多人，他們全都瞪著我，嘴裡似乎在唸著什麼。而經理也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他在我旁邊，張開眼盯著我，我也抬起頭看著他，我們彼此間沒有對話，只是互相乾瞪眼，過了十秒鐘、二十秒、三十秒。
在我放下菸，吐出霧氣的時候。瞇瞇眼那渾蛋經理踢倒了我的椅子，我摔倒在地。不過，從剛剛到現在，我似乎沒有在思考任何東西，我也放棄思考了。
「你這王八蛋，現在還有時間在這邊抽菸，還不快處理你弄出來的爛攤子！」他很生氣，他很生氣。
同時，他也踢著我，一腳、兩腳、三腳。
我不敢抬頭，我不敢看，但是我卻感覺到現在絕對不只經理一個人在踹我。
「啊————」我無病呻吟，因為我又想到那個女人了。
我明明只是在亂叫，但那些無情又殘忍的腳似乎都停下來了，我蜷起身體，想說這些踢我的渾蛋應該滿意的了吧。
「起來……混帳東西！我們還沒踢夠！」
「你這傢伙沒這麼弱吧！」
「平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現在還不是這樣子嗎？」
「垃圾……我們都被你害慘了！」
「去死了算了吧！」
一陣一陣的叫罵聲傳來，那是羞辱且充滿強烈情緒的語言，而且還是針對我而來。
很明顯的，我絕對是做錯了什麼。看樣子是昨天害貴婦受傷的事傳開了，但沒想到只是害她受傷而已竟然會鬧得如此大的風波，看來那女人不只是瘋，而且還是有權有勢的王八蛋。
「怎樣？我昨晚他媽的不就跟一個老太婆睡覺而已嗎？是又怎樣？人家外全不就想循個樂子嗎？我這樣做天經地義吧？我是為了賺錢欸！」
只要我不說不就沒事了，我唯一做的只是陪那個貴婦，什麼害她受傷的，只要我不承認就可以了。
現在只要承認昨晚陪貴婦睡覺的事就好，頂多涉入他們家庭的糾紛，而且這種小事我們店應該也很會處理了吧。
重點是一個有夫之婦跑來牛郎店找樂子，遲早要做好被掛上淫亂、劈腿的帽子，我想那個貴婦應該也是有備而來吧。
現在，大家都沉默了，沒有人講話。
只是，每個人的眼神變得更加憎恨與鄙視，彷彿我犯了大錯一樣，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你承認了……」
有人說話了，但是，這不太對。
我要承認的是我有陪貴婦睡覺的事實，這些傢伙想要知道的應該是我讓貴婦受傷的事。
但現在他們所要的答案似乎就是我原本想拿來搪塞的藉口。
「啥？」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你他媽的一個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人家是誰啊？」
一個人朝我臉上揮拳，一陣暈眩後，我躺在了地上，緊接著又是那些無情的腳。
他們繼續踹著我，繼續踢我，繼續發洩他們的情緒。而我只是在這邊，繼續成為被發洩的工具，我甚至連我做錯什麼都還不清楚。
而且，昨天應該還有三個人吧，他們應該也知情吧，他們應該也要幫我講話吧。
「你們給我適可而止！」我生氣了。我大叫了一聲，那些腳停了下來。
我狼狽地爬了起來，身上都是傷痕，衣服上也沾上了灰塵。
我四處看了一下，都沒看見昨天那幾個傢伙。
「浩司……昨天那個貴婦除了我以外還買下三個人吧？他們在哪？」我走向那個瞇瞇眼經理，叫住他的名字。
他的態度從容不迫，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彷彿，他好像早就準備好會被問這個問題一樣。
「昨天只有你一個，我還跟你說不要對那個貴婦亂來吧！」
啥？果然那個瞇瞇眼現在說的跟昨天明明不一樣，看樣子是預謀，是打算要來整我的。
既然如此，昨天還有一個帶我進包廂的小弟，那我只要找到他就好了，找到他應該就能戳破這些傢伙的謊言。
「喂，你……昨天帶我進包廂的吧！那裡面除了那女人之外還有三個男模吧！」我指著昨天帶我進包廂的小弟，指著他，要他說出真相。
「什麼？就你一個啊……」他歪著頭，好像在質疑我。
現在，情勢對我不利。我成了說謊的那個，眾人認知的說謊。
我不想管了。
「你他媽在講什麼！」我握起拳頭，衝向那個小弟。
但不知道是我過度疲勞還是被踢太久了，走起路來有些搖晃，所以，我倒在地上了。
接著，迎接我的又是那些腳了。
他們好像根本踢不膩，還是說他們終於找到機會可以出口氣了。
「住手，先別踢他……」瞇瞇眼混蛋說話，但絕對不是站在我這邊的。
「竟然他已經承認了，那就先把他關在這裡，等那些人來了再把他帶出去。」
為什麼聽上去有些不妙，他們口中的『那些人』又是誰，但目前好像暫時告一個段落了。
我爬了起來，身體還是有點搖搖晃晃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但眼前那個瞇瞇眼的傢伙還是一個渾蛋。
我往後躺，坐在地上，低著頭，不想說話。
「臭小子，給我好好待在這裡啊！」他說完話，準備離開。
「你們為什麼要撒謊……你們想幹嘛？」我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但我也知道主謀是眼前的傢伙。
「這是同業競爭，但你應該也沒有資格對我說這些吧！」
「…………」
「你搶走那個女人，現在又把她丟掉，你不才是最垃圾的那個嗎？」
浩司這個瞇瞇眼臭渾蛋又再次提起往事，是我根本不想回憶起的東西。
但到現在，我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女人。
為什麼，好奇怪。
她曾經愛著我，擁抱著我，是唯一關注我的人。
她時不時都在鼓勵我，陪在我身邊，當我生氣的時候……她也是唯一一個願意傾聽的對象。
但為什麼分手了？
是因為她每天都會干涉我的生活嗎？是因為她對我身為牛郎的是有怨言嗎？
但是，她明明清楚牛郎這個職業，會被叫作男公關跟男模的東西是在幹嘛的，而她卻願意跟我在一起。
那最終……又是出了什麼差錯。
怎麼會分手了呢？
我一個人坐在角落，孤零零一人，望著地板、望著天花板沉思著，一邊撫摸受傷的地方、流血的傷口、疼痛的部位，一邊渴望著回到從前。
她叫作愛子，我們是在夜店認識的，現在是個護理師，不過之前好像個酒店小姐。
一開始喜歡上她的不會只有我一個，也就是還有瞇瞇眼那渾蛋跟這家店的幾名男公關。
時間一久，我跟她修成正果。
不過，她也越來越在意我的行蹤，今天又做了什麼，接了幾名客人，晚上會不會回家。
每天……每天……都在吵著同樣的事，漸漸地，那女人也變得更加瘋狂，簡直就是滿滿佔有慾的女人。
所以我受不了了，我跟她分手了…………。
但我知道，這種事絕對不能傳開來，因為對這家店的多數人而言，我是搶走他們夢中情人的混蛋，若知道我跟她分手的話……那些人一定會覺得我是垃圾。
每天接待著各式各樣的客人，陪著各種不同的女人遊玩、喝酒，現在卻拋下自己的女人……不管那個人的職業是不是牛郎之類的，怎麼樣看起來都像是人渣。
而那個人就是我，我的行為應該足以被稱為人渣。
因為……我現在知道了。
我為了賺錢拋棄了愛子，拋棄深愛我的女人，也許這是老天給我的教訓。
如果那些傢伙早就知道了，所以聯合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來攻擊我，那可能也是無可厚非的。
畢竟，我在這家店的存在可能就是負責搶別人生意的混帳東西，而且還只會了自己私人的利益去犧牲別人，今天這樣被搞也不奇怪吧。
「喀——」
突然，門打開了。
走進來的是那個輟學過來的新人，谷川，是那個把我鼻樑揍歪的小子。
「幹嘛？想羞辱我？」
「前輩……你為什麼要這樣。」他的態度是謹慎的、小心地，但難以掩蓋心中的憤怒。
看來那一拳之後有稍微讓他氣消了一點。
但是，這也不會改變他被灌輸錯誤事實的結果。
反正，我也是沒救了。
「我接下來是救不回來了，但你還可以，做事給我小心點……小心客人，小心同事……小心所有人。」
「你還好意思講啊！你這個垃圾！」他大罵，並且走向前。
原來我在他面前已經成了一個垃圾……真是榮幸。
一個踢擊襲來，谷川那小子豪不留情地踹了我的頭顱，但我現在也不想反擊了。
「你憑什麼資格擺出一臉前輩的樣子？難道做錯事還可以這麼大聲嗎？我真的是看錯你了……我對你非常失望！」
「…………」
沒錯，這樣就好了，我的確沒有資格講這些話，是我親手搞砸了，是我愚蠢到落入陷阱。
但我還是希望眼前的小子不要成為第二個我，因為他是我好不容易遇到內心善良又天真的小子。
比起那些陰險狡詐……跟我一樣的牛郎還好上許多。
「谷川，你在裡面嗎？」門外傳來聲音，他把門鎖打開了。
來了三、四個人，我很清楚他們想幹嘛。
「怎麼了？學長？」
「人來了，把這傢伙抓出來。」
「好！」
「知道了！」
一群大男人，非得動用到四、五個才可以把我拖出來，這可真是諷刺。
在被拖出來的途中，我看到店裡的大家每個人都投射出不懷好意的眼神，鄙視、憤怒與不滿也只是其次，真正最多是看笑話的、以及滿心期待……終於等到我遭殃的殷殷期盼的眼神。
「人在這裡……」
我被拖店外，這裡是後門的小巷，應該是他們不想打架鬥毆還被路人或警察發現吧，這還真是小心警慎。
為了把我除掉，竟然動用到這個地步。
我抬頭看了，想看一下大家口中所說的『那些人』究竟是誰。
好黑，他們全身烏漆墨黑的，還帶著墨鏡，看起來就是很不好惹的那種，該不會是哪裡跑出來的黑社會吧。
該不會……那個貴婦該不會是哪個黑道老大的女人吧。
「夫人，是這個人嗎？」一名黑衣人講話了。
他往旁邊走開，而他所讓開的位置有一台黑色轎車，從車上走下了一個女人，我很清楚那個女人是誰。
「…………」但是我說不出話來。
「是的，就是他。」她指認著，說著我好像就是他們想找的人。
而那個女人就是昨天被我弄傷的貴婦，但現在我還不清楚他們來找我幹嘛。
「如果說是弄受傷的話……我很抱歉……」因為不知到是為了什麼目的而找上門，所以我很害怕。
害怕答案不會如我所想的那樣。會如將我抓出來的那些王八蛋一樣，口口聲聲指責著不應該是我所犯的錯誤。
我所做錯的就只是害她受傷而已，什麼睡了她之類的……那明明應該是兩情相願，也是因為她外全包下我，所以我才有必要陪她，所以根本就不是我的問題。
不過，現在這種話也許只會被當成藉口。
「弄傷？你在說什麼？」貴婦這麼講，答案應該很明顯了。
「…………」
怎麼想，結果一定都是他們聯合起來欺騙我，我想目的應該就是要讓我消失。
「這裡讓我處理……」突然，有一名男人走到貴婦身旁，那男人西裝筆挺，看上去就是這群人的老大。
他年紀大約有40、50，身材高大，可能有180公分，眼神銳利的像個老鷹，而且直衝我而來。
他一拳打在我的鼻樑上，我的臉再度遭到猛烈攻擊，而這次很明顯的，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因為他們有理由可以對我動手，而我沒有資格反擊。
「你這小子睡了我老婆是吧！剛剛還說把她弄受傷了？」
接著，又一技直拳，兩拳、三拳……
我就像是一個沙包一樣，現在只有被打的份，而我的同事們完全沒有想幫我說話的意思。
「我睡了……你的夫人？」我撫摸著臉頰，覺得該是我說話的時候了。
「搞清楚，這裡是牛郎店！你的老婆是客人，而我是男公關！」我留著鼻血，嘴巴可能也在滴血，口齒不清的將話講完。
「所以你就可以睡了我老婆嗎？」
接著，他又一拳，將我給揍飛，倒在所有男公關的面前。
沒錯，如今被這群王八蛋陷害的傢伙正躺在他們面前，狼狽不勘、滿身是傷的樣子就在他們面前，真不知道他們會有何感受。
很愉快嗎？很開心嗎？
原本充滿鄙視與仇恨的眼神，現在全都變成迷茫、徬徨的樣子，看來還是躲不過良心的譴責。
我可能就會這樣被打死，不過這樣子就是這家店的問題了。
是對自己員工的不信任以及陷害，害得人被打死了。
我想爬起來，但身體已經沒有力氣，還是我乾脆就這樣躺下去，永遠不要醒來。
這個時候，我想到那個女人了。
為什麼會想到她，而我就這樣硬是站了起來。
沒有目的，也不想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想站起來。
「要不是你老婆邀請我，事情還會這樣嗎？」
「…………」
「你都不知道你老婆昨天多開心，還說自己老公平常沒在陪她跟小孩，一個人獨自在外面打拚，回到家也不跟人聊天……」
「……你知道他們有多孤單嗎？還說小孩子學壞，跑去學校霸凌同學，然後身為父親的你卻什麼也不知到！」
「…………」
「當母親的也是，竟然還有時間跑到牛郎店找男人尋歡、玩遊戲、喝酒、上床什麼的，到底是把妳的老公跟小孩當成什麼了！」
我不清楚背後慫恿我這麼做的是什麼力量，我也沒有什麼求生意志。我以前一股腦地只知道賺錢，但現在我卻開始極力反駁他們。
也不是為了自己而辯解，我只是認為我不講這些話我會氣不過去，我會死不瞑目。
理所當然的，我所得到的又是拳頭，而且是對面所有黑衣人一起上的那種。
明明應該很疼痛，但我卻感覺不到任何感覺或麻痺感，現在的我是一片空白，可是空白之中我卻知道有一個人存在。
一陣痛毆之後，我隱約看到那個渾蛋貴婦好像在忙些什麼，她走上車，但她老公把她抓了下來，並和她理論著什麼。
接著，他們越吵越兇，吵到連黑衣人們都摀起了耳朵。
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想去了解，我只是閉上的雙眼。
最後，我醒來了，被汽車離去的聲音吵醒了。他們應該離開了，也就是我應該獲救了。
但接下來，店裡的王八們應該還會在對我動手吧，光是那個瞇瞇眼渾蛋的存在就讓我渾身不對勁。
我爬了起來，看了一下身後的人。他們視線全都有意避開我，連那個瞇瞇眼臭經理也是。
「滾開……」我推開擋在門口的人，走進店裡。
慢慢地走向休息室，我想拿起我的東西，我現在想回家。
反正，我之後應該再也來不了這家店了吧。
我離開店門口，後方也沒有人追上來。
而我就這樣拖著傷勢，步履蹣跚的走回家。
路途中，一定會出現通往那女人家裡的道路。
而我走了過去。
我跟愛子早就分手了，因為我覺得她是恐怖情人，我應該要會討厭她的。
但是，我卻懷念起與她相處的日子，不管是她過度管理我的生活，還是她在我疲累時安慰我，這都我念念不忘。
也許，是因為我現在非常需要一個人撫平我的情緒，或許回她的身邊也是一個辦法。
警車鳴笛聲。
那邊有警車鳴笛聲。
愛子家附近有警車鳴笛聲。
愛子家的門前停了兩台警車。
而且還被掛上的黃色的封鎖線，也有三個警察待在門口。
發生了什麼事？
我走向前，想詢問一下。但是，警察好像被我嚇到了。
啊，畢竟我剛被打個半死不活，身上可能全都是傷吧。
「這家主人發生什麼事了？」我問了一下，而面前的警察緩緩的將手伸出來，好像我阻止我，或跟我保持距離。
「這棟房屋的女主人……自殺了。」
自殺？
我轉頭看了一下門牌，沒錯，並沒有錯。
這是愛子家。
「她怎麼自殺的……」
我表現得很冷靜，但我的腦中是一片空白，應該是什麼都沒有辦法去想，所以才會特別冷靜。
「我先確定一下，先生你是死者的誰？」警察看起來有些警覺，怕會有一些不相關的人湊熱鬧吧。
「我是她的男朋友……」這句話，我也沒想到我還會脫口而出。
但警察好像接受這個說法了。
「……目前無法確定死因，我們還要化驗遺體，而且屋內疑似有打鬥的痕跡，傢具都被推翻、破壞，不過有發現針頭及屍體上有注射的痕跡……先前也有聯絡死者就職的醫院，他們有提供癌末病患施打安樂劑，而且死者有習慣性偷竊醫院的藥物……」
「……所以我們懷疑死者是施打了安樂劑。」
安樂死……那豈不是救不活了？
可是我不太知道我該有什麼反應，我甚至根本不太了解她的想法，連她為什麼想死我都不知道。
「她有遺書嗎？」
「有的……」
警察隨後轉身向他的同事講些話，可能是想拿遺書，不過他們應該也會需要調查一下我的身分吧。
等到他們發現我其實是愛子的前男友，大概就不會讓我看那份遺書了吧。
「先生，我想確認一下，你是阿樂先生對吧。」
「…………」
「先生？」
「……是的，我是阿樂……」
警察突然拿了一封字跡潦草的紙張給我，當然是用塑膠袋套著的。
而那封信……開頭就寫了……
『給親愛的阿樂……』
我快瘋了。
我翻閱封鎖線，我闖了進去，我直奔二樓，我直奔愛子的房間。
警察可能也傻了，但或許他也不會怎麼樣，因為他應該也很清楚這個看到信封的男人的感受。
因為深愛他的女人，也是他曾深愛的女人就在這裡死亡了。
現在我的腦海中全是和愛子相處的過程。
我好喜歡當我進房間的時候，還可以看到愛子坐在書桌上看著書，歡迎我回來。
但現在，什麼都沒有。
可是書桌上卻擺滿了相框，我走近一看。
那是我們的合照，愛子將我們所有的合照全都表框並放在桌上。
我無法陳述心中的情緒，我無法表達出我在想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看著手中的信，那是愛子最後的遺言，寫給我的遺言。
『給親愛的阿樂……
真對不起，最後選擇以這種方式了解我的性命，但我的內心已經受不了這些折磨了。很抱歉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你我真正的想法，害你誤會並傷了你的心，但我也無法克服我心中的障礙，我的憂鬱症日益增強，這已經不是吃藥能夠控制的。我那一天看到有黑社會的人在你們店裡搞破壞，我好害怕是我拖累了你、害了你。我好喜歡你，但我不願意成為你的累贅，看著房子內一張一張的照片，處處也都有我們的回憶，我突然很希望一切都能停留在那個時候，很抱歉我無法沒你走到最後，真的很對不起，謝謝你。
愛子。』
也許一開始錯的人並不是她，而是我。
我開始翻她的抽屜，而我也看到一包又一包的抗憂鬱藥劑。
為什麼這個白癡始終都沒有告訴過我，這樣我就不會把話說的這麼死了。
難道她為了顧及我的心情，還要刻意隱瞞病情嗎？這個傢伙真的是個白癡，真的是個瘋女人。
但也許她一直干涉我的生活，管我在幹嘛，或許就是希望我多陪陪她，但是我卻忽略的她，為了賺大錢而忽略了這段感情。
我真的是個白癡，是個混蛋東西。
那麼我在牛郎店被集體陷害不也是應得的嗎？
我找到了日記本，是我沒看過的日記本，應該記載了許多關於愛子的事。
不……並不是，上面寫的全都是我。
哪一天跟我吃飯了……哪一天跟我去玩了……哪一天又發生什麼事……每年、每月、每周、每天都詳細的紀載。
甚至連她工作的事情還有病情都沒寫到，或許……遇見我就是她的解藥，因為我還記得那時候她是多麼的快樂。
就像桌上的相片一樣，愛子笑的是多麼的燦爛，只是我害她哭了，我害她死了。
我是殺人兇手。
我是為何而活，我是為何而賺錢……
也許一直以來都在關注我，都在看著我，知道我的煩惱的人是愛子，而不是我。
我摀著臉，雙手雙腳顫抖著，好像也哭了，現在的心情真的非常糟，糟到一個極致。
我離開愛子的房間，關門前還看了一眼桌上那個笑容滿面的照片。
我走向樓梯，走回門口，翻過封鎖線，看了一眼一直在那邊等我的警察。
「先生……你沒事吧？」他好像注意到了什麼，看上去有些著急。
我將手中握著的愛子的遺書交還給他，雖後準備離開現場。
「先生？」
「…………」
「……回去的路上……小心。」
小心？我已經不需要這個東西了，我的人生失去了一切……工作的目的、生活的目的、以及生存的目的，現在我才發現，愛子曾經是我的一切。
乾脆突然被車撞死還是被人打死……啊——剛剛明明還有機會被打死的，可是我卻錯失那個機會了……為什麼？
因為我那時候還不知道愛子的狀況嗎？我腦中想的都是愛子嗎？
應該是這樣，因為我想保護她，保護那個一直糾纏我的瘋女人。
而我，現在走上了堤防。
那不是家，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冰冷且湍急的河川。
「愛子……」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切。
而且，已經回不來了。

「阿樂，牛郎（公關），疑似投河自殺，發現時已無呼吸心跳，送醫搶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