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毛毛蟲大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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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25
司令台上隱隱約約有模糊的人影,被包覆在光團之中看不太清楚,雙眼視力極佳的郝隊長不由得扭頭朝學弟看過去,做詢問狀,後者將指節貼著嘴唇噓了一聲,搖搖頭暗示不要惹台上的人,搞得郝明越發好奇了。
天色近中午,日光正熾熱,經過了上午的考試和懲罰,同學們都知道時間的流逝不太正常,害怕有之、興奮有之,更多的是好奇和迷惘,這個年紀的青年人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化身,集體陷落在這個巨大的迷團之中,恐懼被稀釋了,被這三千多個人的大熔爐,集體的力量和意志在人類社會中還是挺管用的。
郝隊長沒有得到答案,疑惑地別開眼,專心去打量司令台上準備講話的發光體。
會是誰⋯⋯郝明極目望去,總覺得古怪得很。莫非,這也是繆凱的其中一個人格嗎?還是不太友好的那種?
郝隊長的直覺第一次準確命中,以往的他都不是會被好運眷顧的類型,也早早地就學會務實和扛責任,這世上只有自己最可靠,出了事第一時間不是沮喪而是趕快想別的辦法,把傷害減到最低,這種不近人情的處事態度讓郝明時時保持著警惕,也經常被妹妹責怪愛潑她冷水。
萬眾矚目的台上人終於現形,他從光團中踏風而出,是一位身著黑色高定西裝的成熟男人,和高一的繆凱長得一模一樣,連髮型也頗相似,但不同的是男人好好地把略長的髮梳理成正式的髮型,只有幾綹不太乖的髮絲垂在後頸,氣勢驚人的高大男人嘴邊若有似無地笑著,純藍的眼神卻很冰冷,令人聯想起吞噬一切的湛藍星空。
「各位好,相信上午的暖身活動都玩得很盡興吧,不管你們好不好受,反正這個活動會持續下去,聽說學生們普遍很喜歡運動會的趣味競賽,接著我們就來安排趣味競賽⋯⋯喔,忘了自我介紹,在這個領域之中,我就是各位的校長,我的耐心十分欠缺,任何舉措請小心和謹慎,違逆我的準則者一律電刑。」校長繆凱的嗓音也十分華麗,前頭幾句客套話之後馬上轉冷,後面便是赤裸裸的威脅,確實如他所說一點耐心都沒有。
繆凱的十二個人格中,有一半是反對降維留在地球的,強勢的副人格校長是其中的領頭者,校務會議上更是絕對的反對黨,通融在他這裡是不存在的。
以他所見,把郝明直接帶回母星改造是最快能夠實現和對方在一起的方法,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選的,留在地球的麻煩事一茬又一茬,他根本不耐煩參與這些活動,偏偏系統配了個掌權者的角色給他。
於是校長成了暴君,他的耐性極少,一但越過耐性的界線一律電刑,省得他心煩。
同屬於反對方的還有董事繆凱、舍監繆凱、體育老師繆凱、校工繆凱、校友繆凱,這些人格的想法簡單粗暴——把喜歡的對象打昏帶走監禁,反正到了母星後成為郝明唯一的依靠,就算郝明的眼神再無神采,好歹也算得到了對方,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考慮,這不是挺好的嗎?
校長的這番話說罷引起底下的譁然,他厲眸一閃,抬手壓了壓,頂上的烏雲都降落了幾分,雷鳴和閃電憑空出現,用強大的主宰姿態讓學生們噤聲。
強大的男人冷眼著看著底下鴉雀無聲,在司令台上走了幾步路,隨著踏階往下,另一位身影出現的在校長的身後,相似的面容,但給人的感覺又不太一樣,金光散去,校長已不見身影,步下台階的是一名身材十分健美的體育老師,如雕塑般身形和鼓脹的肌肉線條,體脂極低,不苟言笑地巡視著底下的學生們。
有了校長的威脅,眾人在下一位登場的體育老師面前大氣不敢哼,怕頂上的烏雲越降越低,上面的閃電雷鳴都是真實的,不少人在上午被懲罰,自然知道這個奇怪的遊戲玩真的,電刑也都是真的!
「隊長⋯⋯剛剛⋯⋯」老莊還是第一次這麼感到愧疚,都是因為他漫不經心,害隊長進了一趟懲罰,出來時人都恍惚了,一副被榨乾的樣子,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噓。」郝明讓人閉嘴,他有預感接下來操場上的關卡,應該不是真的「趣味」競賽,想要好好過關的話,最好從這一刻就上緊發條。
體育老師不太喜歡說話,讓全校同學用班別的方式分隊,高一甲、高二甲、高三甲成一個團體,以此類推,全校將會有十個隊伍進行大會競賽,一口氣淘汰一半的人數,操場的四面八方放起了一首外語歌,旋律十分動聽,但是在場卻沒有人聽過,郝明啊了一聲,想起這是行刑者隨口哼唱的樂曲。
這個趣味競賽,究竟要怎麼進行?
沒想到,隨後體育老師召喚出十條雷光大毛蟲當道具,通體金色的大毛蟲周身隱隱有雷鳴,淡定地停在一百公尺起跑線上,郝明一下子臉又白了。
又是蟲!讓他死了吧!郝明全身上下被電爬蟲侵犯過的地方,此刻令人髮指地癢了起來。
***
眾人隨著廣播的指示動作,先步行到了巨大毛毛蟲的身旁,按照身高列隊,郝明和繆凱身形差不多,便一直往隊伍後方走,行進間他開口問了下對方:「你多高?」
繆凱嘿嘿笑了幾聲,嬌羞地把雙手貼著臉假裝自己是朵花,「隊長問躺下來的嗎?」
「白痴喔,身高啦!」郝明忍無可忍的朝對方肩膀拍了一記,把白目學弟打得花枝亂顫,冷聲道:「給我嚴肅點,記得資料上寫190公分,對嗎?」
「報告隊長,身高190公分,比你少一公分,體重90公斤,躺下來29公分,比你多一公分。」笑得花枝亂顫的學弟綻放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還作勢想躺下來證明一下自己。
郝隊長發火,中氣十足地朝學弟吼,「給我站好!排我前面!」
繆凱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站直了,隨著隊長的指示往前站,哀怨地回頭看他。
老莊在旁邊捧腹大笑,「你這傢伙很合我胃口啊,笑死,上一個敢開我們隊長玩笑的人,草都這麼高了。」他比了比自己的膝蓋位置。
這傢伙也是很不正經,郝明長腿一踢,也讓老莊站直了,「你也是,自己往前吧老莊,你們倆可千萬不要同時上場,我怕我會減壽。」
好不容易甲班都列隊完成,郝隊長最高排在最後面,他身前的是很不正經的白目學弟,再往前幾個也都是班上參加運動社團的高個子,老莊身高不是優勢項目,大約排在了中後段。
毛毛蟲上面一次可以坐十五人,從排頭開始試騎,吐著綠色氣息的巨大軟體動物淡定的停在原地扭了幾下,比較膽小的女同學嚇得連連尖叫,被場邊觀賽的校長大人嫌吵,比賽還沒正式開始就淘汰了不少人,一陣雷光後人就出局了,誰也不知道前一刻還在身旁的同學,下一刻會去哪個空間了。
氣氛終於再度嚴肅——
郝明皺著眉頭看向司令台的方向,繆凱心有靈犀地回頭對他搖搖頭,讓郝明不要管這些「場邊花絮」,等輪到他倆時,他長腿一跨就上去了,又側身扶著隊長的手肘,讓人橫跨上毛毛蟲的背脊,即使是巨大的毛毛蟲,那也是蟲的一種⋯⋯真的騎上去後,郝明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真的很怕蟲子啊,這種噁心的、身體軟綿綿的東西,觸感還毛毛的,一切都無法忍受,怕蟲的萌萌隊長,四肢僵硬地撐著前面的扶手,感受著胯下毛毛蟲的肌膚紋理,還有呼吸之間的扭動,偶爾還會咕咕幾聲,似乎在應和著操場上方播放的外語歌,一遍又一遍地重播著,對於音樂比較敏感的同學已經把旋律記起來了,偶爾跟著哼了幾句。
試騎時間結束,郝明臉色蒼白地下了蟲子,身體一晃落入了學弟溫暖的懷抱裡,他不小心閉眼卻怎麼也張不開,掙扎了幾秒便精神疲乏地昏睡過去。
短暫的十分鐘內,他做了一個充滿顏色的美夢,一格格的畫布就像是彩虹一樣呈現在他的眼前,但是順序被打亂,畫面還在場上縱橫飛梭,郝明使勁記著顏色的順序,總覺得這很重要,直到汗流浹背,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郝明幽幽轉醒,第一眼就看到繆凱,對方也正看向他,臉上是一慣的似笑非笑,稜角分明的下顎線條,襯得嘴角更加深邃,繆凱開口說了句:「萌萌醒了?」
他這才驚覺自己竟在人家懷裡,稍微使力撐了起來,回復了正色,「嗯,場上怎麼了?」
場上的趣味競賽已經開始了,身高最矮的一組正在操場上騎著大毛毛蟲賣力前進,搭配著口號,整齊劃一的動作著,只要有人腳步沒有跟上就會跌倒,而跌倒的下場就是被一陣雷光給帶走,一開始是驚呼,後來是恐懼,再後來是麻木,能夠騎著毛毛蟲跑完四百公尺的組別並不多,十不存一。
場上雷鳴不斷,在虛空中觀看的校長冷淡地扯了嘴角,男人對這些遊戲十分不耐煩,偏偏校務會議決議卻不能違逆,體育老師負責在場上監視著眾人的動態,只要有想逃走的人都會被他的教鞭給驅逐,一樣落入淘汰的命運。
毫不留情的趣味競賽慘叫橫生,郝明就是在這個場面中醒來,手裡握著一片紅色的葉子,耳垂燙得很,看樣子這又是他的預知能力發動了。
「這次是什麼?」繆凱湊在隊長的身旁,陪著他端詳紅色的樹葉,是一片五瓣的楓葉,對稱且平整,顏色豔紅。
「我、夢到很多畫布、還有許多顏色,糟了,都忘得差不多了,就記得紅色,還有這片紅色楓葉。」郝明睡了一會非但沒有回復精力,反而累得頭昏腦脹,做預知夢相當耗費心神。
「啊,剛好我喜歡紅色,也喜歡白色,最喜歡一些紅紅白白的東西了,換我們了,上蟲!那個楓葉⋯⋯之後你就知道了。」繆凱攬著郝明的肩頭,鼓勵著隊長,方才的試騎只是在原地,和跑動起來的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等人坐好後他回頭提醒了一句,「別掉下去了,覺得太快就抱緊我。」
「嗯。」由於郝隊長在外的威名,除了繆凱以外沒有人發現他害怕,也所有人都默認讓郝明發號施令,郝明當仁不讓地喊聲一、二、一、二,讓大夥照著節奏行進,慢一點無所謂,但千萬不要跟不上跌倒。
整個操場上一團混亂,互助和競爭同時存在,甲班到癸班之間許多的人數無端蒸發,地上是來不及拾撿的鞋子、襪子、髮夾、寶特瓶,這些散落的物品訴說著物品主人最後一刻的凌亂,郝明移動間不自覺地看了眼周遭,心臟刺痛著,麻木地邁著腿,雙手不經意之間抱住了繆凱,掌心傳來了對方的體溫,在兵荒馬亂的趣味競賽中撫慰了他的心。
抵達終點的多半是高個子組合,一方面是因為腿長、二方面他們幾乎都是運動社團的好手,這種需要合作和協調的競賽關卡對他們來說難度不強,好不容易騎著大蟲蟲跑完四百公尺,抵達時郝明簡直如釋重負,這才注意到自己累極,喘得停不下來。
明明只是四百公尺,但他又要喊聲、又害怕、體力消耗自然大,他將多餘的汗水從臉上撥去,接過學弟遞的一瓶水,扭開瓶蓋灌了下去,「⋯⋯謝謝。」
繆凱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瓶礦泉水,還供奉給隊長,惹得一旁只能開水龍頭喝水的眾人一陣羨慕。
「哇靠,學弟你還藏了瓶水啊,難怪你說躺下來29公分,可惡好羨慕,我們隊長就是魅力高,哪裡都會有粉絲。」老莊洗了把臉,馬上打趣著。
「現在躺下來只有3公分了,剛拿出來給學長喝⋯⋯好啦我開玩笑的。」繆凱害羞地搔搔頭,又開了個玩笑。
「⋯⋯」郝明已經喝了大半罐的水,差點沒被氣死,果然比起毛毛蟲,白目學弟更可怕。
咚、咚、咚——
場邊的歡聲笑語一下子被學校的鐘聲給敲碎,系統宣布下一個關卡接續而來,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待機的毛毛蟲們變了顏色,正是郝明在夢中看到的彩虹畫布,天地間的顏色突然都長在毛毛蟲的身上了。
郝明舉起了手,看著自己的掌心慢慢褪色,他詫異地巡視周圍,全部的人都被吞噬成了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