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齣充滿影帝的戲

淺粉色的珍珠一顆一顆在桌上跳躍滾動，落在人聲鼎沸的教室中獨樹一幟，斷裂的塑膠細線一端握在他手上，一端則被對面橫眉豎目的大塊頭死死捏住。
「抱歉啊陳寞，」大塊頭抖了抖一身渾肉，嘴角拉上一個自認為完美的嘲諷，實際上卻像個做復健的顏面神經失調患者。「我沒想到它這麼脆弱嘛，不然，我賠一個給你？」
「不用。」
坐在椅子上的男孩不理會周圍越來越明顯的窸窣竊笑，他先瞟了對方一眼，沒有憤怒或悲傷，默默彎下腰撿拾散滿地的珠子。
「什、什麼啊！不就一條娘炮的手鍊嗎？」胡優被死水般平靜的眼神唬得冷汗刷刷直冒，眼見圍觀看戲的同學越聚越多，他又不得不挺直腰桿，繼續耍流氓。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始終背對他蹲在地上一個勁悶頭找珠子的瘦弱人兒這會兒總算肯抬頭施捨個正眼了。
「那你賠我吧。」
胡優撐著一雙金魚眼，好半場天回不了話，顯然是沒想過對方居然會把他的挑釁當真。
然而如果陳寞聽得懂這些場面話的涵義他也就不會叫陳寞了。
無視胡優瞬間膨脹的大紅臉及沒買票就入場看戲還不配爆米花的無良觀眾，陳寞推了推細框眼鏡，又慢吞吞的補話：「粉珍珠55顆，40左右，那條你攥在手上的塑膠繩30公分，我記得是10塊吧，建議你去南街的舊雜貨大樓買會比較便宜，老闆娘心情好的時候還會額外送東西。」
「啊，千萬不要殺價，到時候死在裡面別怪我沒提醒你。」
不只胡優傻眼，同班也全像看怪物似的瞪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的陳寞。
這、這還是他們班那個號稱「金口禪師」的小寞子嗎？要知道這位悶葫蘆的正宗傳人開口從來沒超過三個字啊！他們堅信如果不是被各科老師所迫，這位祖師爺是絕對有辦法一星期不使用聲帶的，畢竟他的嘴巴基本上只附帶吃飯功能。
陳寞難得開金口，感覺超負荷震動的喉嚨有那麼點乾澀，伸手去撈水壺卻發現裏頭空空如也，嘆了口氣，他認命地轉身離開冷氣房。
完全不介意還杵在那兒的當事人和群演。
「艸！看屁看啊！再看老子揍瞎你們！」
還是胡優最先回過神，惱羞成怒趕走人群，盡責的演完一個虛有其表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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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旁的飲水機前，瘦成皮包骨的高個子一手擱在機器上，另一手巴拉一頭厚重的黑髮。
陽光從欄桿外爬進走廊，恰巧繞過他灑了一地的碎金，空氣中塵粒閃爍動人，唯獨忘了他。
而他也無暇注意這些變化，全神貫注著即將滿溢出的水瓶，突然翹起嘴角，露出邪魅一笑。
「呵，一群可笑的小丑，還真是…物以類聚。」
扭緊瓶蓋，回身面對教室方向的瞬間，笑靨蕩然無存，過長的髮絲遮掩蓋住眼眸，蒼白膚色和瑟縮的肩膀令這抹背影看上去更加單薄，是那種不會有人心疼的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