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獸鳴
本章節 2514 字
更新於: 2022-11-11
說了兩段話之後安潔適時收手。現在大家認為她處於崩潰邊緣。演得太過頭只會適得其反，讓她的話語再度變成歇斯底里的妄言。
現在安潔只能裝作害怕的樣子，將猜疑的小小種子偷偷塞入Wadan和陳胤臣的心裡，然後祈禱它生根發芽。
不久，他們來到一個較為平緩的路段。從繞行的方向來看，再繞幾個彎應該就可以看到雯琳落下的地方。
安潔感到緊張。她不曉得她究竟會看到什麼。她希望雯琳只是沿著坡面滾落、希望她只是輕微擦傷，希望雯琳還好好地活著。
可是這裡實在是太暗了。
安潔的頭燈依舊沒有打開，不過她和Wadan步伐協調、Wadan也不會自顧自地掃視地形。或者說兩人有種奇妙的默契，安潔能夠順著Wadan頭燈的照射方向觀察四周景色而不感到暈眩。只是頭燈的光線受到大片石簾遮蔽，安潔並不能看清前方的路。
「聽。」Wadan的聲音從安潔的左上方傳來。
眾人停下腳步仔細聆聽，溼冷的空氣中細細地傳來低沉、間斷，搖擺不定的哼聲。
像是有人在呵欠、嘆息、呼吸……抑或是呻吟。
不像那時候的「咯咯」笑聲，這次的哼聲實在太過曖昧，就連安潔也不能確定這究竟是「野獸」在作亂，還是只是某種自然現象發出的摩擦聲響。
「徐小妹？」王青試探性地叫喚雯琳。
聲音停止。
四人互相對看。既然聲音會有不規則的斷續，那就是活物發出來的聲音。王青向前探路。雖然堅稱這個洞窟裡沒有怪異之物，但王青還是抽出自己的地質鎬，戒備而緩慢地向聲音來源走去。
「嗚嗚……」
停頓了一陣子，聲音再次出現，聽起來非常虛弱。雖然洞窟裡的迴音嗡嗡響，很難辨別出正確的聲源位置，但感覺聲音的主人距離他們比剛剛更近一點。
安潔的內心面臨強烈掙扎，一方面她非常希望那是雯琳的呻吟聲；一方面她非常害怕聲音的主人就是剛剛才脫殼的怪物。
明明聲音表現得再痛苦一點，安潔就能毫無顧忌的向前奔去。
各種擔憂懼怕讓安潔僵在原地。Wadan輕輕地推她，催促她向前。
但沒辦法，如果只是要和王青或者是詭異的惡靈周旋，安潔用力踏地就能鼓起勇氣鏖戰到底。但沒辦法，現在安潔面對的是同伴的死和自己的罪惡。
天啊！不要再假設雯琳已經死了！
安潔內心激動地斥責自己。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面對事情的真相。一路以來他們下降多少高度，安潔心裡有數。從這種高度上摔下來，雯琳需要奇蹟才能活著。安潔當然希望這世上有奇蹟。
但如果這世上不是只有奇蹟呢？
如果這世上還有奇蹟之外，誘惑人的、吞噬人的惡靈呢？
「雯琳？」
安潔在Wadan的頭燈照射範圍邊緣、石筍的後面看見一個蒼白的影子迅速閃過，動作就像人暈眩倒下的樣子。
虛弱的聲音、昏倒的人，而且不是那個青色的、詭異的小孩的體型。
是雯琳聽見他們的動靜爬向這裡！
「Wadan！抓住她！」
安潔內心放鬆，不自覺向前狂奔。王青大喊要Wadan抓住失控的安潔。Wadan混亂之中拉扯綁在腰上的繩子，繩子連到安潔身上讓她急停。安潔重重向前撲倒。還好戴著頭盔和全副裝備，安潔並沒有受傷。
「妳幹什麼？」Wadan扶起安潔。
「我看到雯琳了！她倒在那塊石筍後面。」
王青半信半疑地走到安潔說的位置，他搖搖頭後退兩步：「這個小妞已經完全瘋了。原本只是妄想，現在還看到幻覺。」
「是真的！我真的有看到！她就在那裡！」
「Wadan，抓好她，不要讓她亂跑。我們至少要把她安全地送回家。」
對雯琳的關切讓安潔顧不得自己和王青的鬥爭。在旁人看來安潔的精神已經全面崩潰。Wadan發出溫柔的安撫聲。
「好了，沒事了。」
Wadan解開安潔的雙手。一開始安潔還很高興Wadan終於相信她了。但Wadan卸下安潔的背包之後將安潔的雙手反綁在背後。Wadan背上安潔的背包，然後勾著安潔的左手，將她緊緊扣住。
「Wadan？」
「安潔，沒事的。就像王青大哥說的。」Wadan的聲音溫柔地讓安潔感到背脊發涼：「我們會把妳平安送回家。」
氣氛詭異地轉變，安潔看著王青嚴肅的面色、陳胤臣同情的眼神，還有Wadan近乎疼惜的笑容。
難道瘋了的人，真的是她嗎？
鬧劇結束之後，他們繼續上路。安潔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幾乎完全依靠在Wadan身上。他們每走一段路就停下來聆聽聲音的位置。那聲音時大時小，就像聲音的源頭刻意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一樣。
「王青大哥，你覺得那是什麼聲音？」第三次停下來，Wadan提問。
王青搔搔頭。「沒有看到本尊，現在做什麼猜測都沒有意義。不過真要我說，還是那句老話，應該是某種誤入洞窟系統的大型哺乳動物。為了要避開我們所以不停移動。」
「我們走的這個方向有可能是牠闖進來的方向嗎？」
「我也說不準，不過從剛剛開始，我們就沒有遇過岔路。如果牠不是早我們很多進來，那我們很可能正在往牠來的入口前進。」
「所以我們確實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吧？」
王青長嘆一聲，接著無奈地苦笑：「我們現在還是先找到徐小妹吧。出口的問題……洞窟就這麼大，再不濟，我們把這隻動物抓了，烤一烤，還能多撐幾天。」
「真期待呀，不知道味道怎麼樣？」陳胤臣似乎因為隊上終於出現正常對話而鬆一口氣，他說：「Wadan，你是原住民吧？這種動物吃起來好吃嗎？夠不夠騷？」
「我很小就搬到都市讀書，這幾年才回來，山上的野獸也沒看過幾隻，才會說不知道那是什麼動物。」Wadan皺了皺眉頭，但並沒有發脾氣。他把話題丟給王青：「王青大哥，你們登山的時候聽過這種動物的叫聲嗎？」
王青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說：「沒有。不過也不是只要登山就會認得那些動物。牠的叫聲在洞窟裡也這麼小，之前就算有聽過也不會注意到吧？」
對於聲音的來源有大致定論之後，他們放鬆警戒，不再停下來確認聲音位置。加快腳步向前搜尋，希望可以趕快找到雯琳。
然後王青停下來，手裡的地質鎬落到地上。陳胤臣遮掩雙眼跪下來。Wadan拉著安潔向前，洞窟裡久違的、人造物品的景象毫無遮掩地映入安潔眼簾。
來這裡的路上，安潔一次又一次地想像她將會看到的畫面。或許她會看到雯琳像睡著一樣，安靜祥和地趴在地上；或許她會看見雯琳因為擦傷、骨折而痛苦地扭動掙扎，又或許，她會看見雯琳脖子折成奇異角度，睜著死不瞑目的雙眼怨毒地瞪過來。
但沒有。安潔沒有看見任何情緒，沒有看見任何意義。雯琳的形體隨意地攤在地上。如此簡單、如此直接。安潔第一次感到這世界上沒有鬼神、沒有靈魂，也沒有死後的世界。
人死了就死了。
剩下的東西只是單純的物品而已。
現在安潔只能裝作害怕的樣子，將猜疑的小小種子偷偷塞入Wadan和陳胤臣的心裡，然後祈禱它生根發芽。
不久，他們來到一個較為平緩的路段。從繞行的方向來看，再繞幾個彎應該就可以看到雯琳落下的地方。
安潔感到緊張。她不曉得她究竟會看到什麼。她希望雯琳只是沿著坡面滾落、希望她只是輕微擦傷，希望雯琳還好好地活著。
可是這裡實在是太暗了。
安潔的頭燈依舊沒有打開，不過她和Wadan步伐協調、Wadan也不會自顧自地掃視地形。或者說兩人有種奇妙的默契，安潔能夠順著Wadan頭燈的照射方向觀察四周景色而不感到暈眩。只是頭燈的光線受到大片石簾遮蔽，安潔並不能看清前方的路。
「聽。」Wadan的聲音從安潔的左上方傳來。
眾人停下腳步仔細聆聽，溼冷的空氣中細細地傳來低沉、間斷，搖擺不定的哼聲。
像是有人在呵欠、嘆息、呼吸……抑或是呻吟。
不像那時候的「咯咯」笑聲，這次的哼聲實在太過曖昧，就連安潔也不能確定這究竟是「野獸」在作亂，還是只是某種自然現象發出的摩擦聲響。
「徐小妹？」王青試探性地叫喚雯琳。
聲音停止。
四人互相對看。既然聲音會有不規則的斷續，那就是活物發出來的聲音。王青向前探路。雖然堅稱這個洞窟裡沒有怪異之物，但王青還是抽出自己的地質鎬，戒備而緩慢地向聲音來源走去。
「嗚嗚……」
停頓了一陣子，聲音再次出現，聽起來非常虛弱。雖然洞窟裡的迴音嗡嗡響，很難辨別出正確的聲源位置，但感覺聲音的主人距離他們比剛剛更近一點。
安潔的內心面臨強烈掙扎，一方面她非常希望那是雯琳的呻吟聲；一方面她非常害怕聲音的主人就是剛剛才脫殼的怪物。
明明聲音表現得再痛苦一點，安潔就能毫無顧忌的向前奔去。
各種擔憂懼怕讓安潔僵在原地。Wadan輕輕地推她，催促她向前。
但沒辦法，如果只是要和王青或者是詭異的惡靈周旋，安潔用力踏地就能鼓起勇氣鏖戰到底。但沒辦法，現在安潔面對的是同伴的死和自己的罪惡。
天啊！不要再假設雯琳已經死了！
安潔內心激動地斥責自己。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面對事情的真相。一路以來他們下降多少高度，安潔心裡有數。從這種高度上摔下來，雯琳需要奇蹟才能活著。安潔當然希望這世上有奇蹟。
但如果這世上不是只有奇蹟呢？
如果這世上還有奇蹟之外，誘惑人的、吞噬人的惡靈呢？
「雯琳？」
安潔在Wadan的頭燈照射範圍邊緣、石筍的後面看見一個蒼白的影子迅速閃過，動作就像人暈眩倒下的樣子。
虛弱的聲音、昏倒的人，而且不是那個青色的、詭異的小孩的體型。
是雯琳聽見他們的動靜爬向這裡！
「Wadan！抓住她！」
安潔內心放鬆，不自覺向前狂奔。王青大喊要Wadan抓住失控的安潔。Wadan混亂之中拉扯綁在腰上的繩子，繩子連到安潔身上讓她急停。安潔重重向前撲倒。還好戴著頭盔和全副裝備，安潔並沒有受傷。
「妳幹什麼？」Wadan扶起安潔。
「我看到雯琳了！她倒在那塊石筍後面。」
王青半信半疑地走到安潔說的位置，他搖搖頭後退兩步：「這個小妞已經完全瘋了。原本只是妄想，現在還看到幻覺。」
「是真的！我真的有看到！她就在那裡！」
「Wadan，抓好她，不要讓她亂跑。我們至少要把她安全地送回家。」
對雯琳的關切讓安潔顧不得自己和王青的鬥爭。在旁人看來安潔的精神已經全面崩潰。Wadan發出溫柔的安撫聲。
「好了，沒事了。」
Wadan解開安潔的雙手。一開始安潔還很高興Wadan終於相信她了。但Wadan卸下安潔的背包之後將安潔的雙手反綁在背後。Wadan背上安潔的背包，然後勾著安潔的左手，將她緊緊扣住。
「Wadan？」
「安潔，沒事的。就像王青大哥說的。」Wadan的聲音溫柔地讓安潔感到背脊發涼：「我們會把妳平安送回家。」
氣氛詭異地轉變，安潔看著王青嚴肅的面色、陳胤臣同情的眼神，還有Wadan近乎疼惜的笑容。
難道瘋了的人，真的是她嗎？
鬧劇結束之後，他們繼續上路。安潔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幾乎完全依靠在Wadan身上。他們每走一段路就停下來聆聽聲音的位置。那聲音時大時小，就像聲音的源頭刻意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一樣。
「王青大哥，你覺得那是什麼聲音？」第三次停下來，Wadan提問。
王青搔搔頭。「沒有看到本尊，現在做什麼猜測都沒有意義。不過真要我說，還是那句老話，應該是某種誤入洞窟系統的大型哺乳動物。為了要避開我們所以不停移動。」
「我們走的這個方向有可能是牠闖進來的方向嗎？」
「我也說不準，不過從剛剛開始，我們就沒有遇過岔路。如果牠不是早我們很多進來，那我們很可能正在往牠來的入口前進。」
「所以我們確實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吧？」
王青長嘆一聲，接著無奈地苦笑：「我們現在還是先找到徐小妹吧。出口的問題……洞窟就這麼大，再不濟，我們把這隻動物抓了，烤一烤，還能多撐幾天。」
「真期待呀，不知道味道怎麼樣？」陳胤臣似乎因為隊上終於出現正常對話而鬆一口氣，他說：「Wadan，你是原住民吧？這種動物吃起來好吃嗎？夠不夠騷？」
「我很小就搬到都市讀書，這幾年才回來，山上的野獸也沒看過幾隻，才會說不知道那是什麼動物。」Wadan皺了皺眉頭，但並沒有發脾氣。他把話題丟給王青：「王青大哥，你們登山的時候聽過這種動物的叫聲嗎？」
王青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說：「沒有。不過也不是只要登山就會認得那些動物。牠的叫聲在洞窟裡也這麼小，之前就算有聽過也不會注意到吧？」
對於聲音的來源有大致定論之後，他們放鬆警戒，不再停下來確認聲音位置。加快腳步向前搜尋，希望可以趕快找到雯琳。
然後王青停下來，手裡的地質鎬落到地上。陳胤臣遮掩雙眼跪下來。Wadan拉著安潔向前，洞窟裡久違的、人造物品的景象毫無遮掩地映入安潔眼簾。
來這裡的路上，安潔一次又一次地想像她將會看到的畫面。或許她會看到雯琳像睡著一樣，安靜祥和地趴在地上；或許她會看見雯琳因為擦傷、骨折而痛苦地扭動掙扎，又或許，她會看見雯琳脖子折成奇異角度，睜著死不瞑目的雙眼怨毒地瞪過來。
但沒有。安潔沒有看見任何情緒，沒有看見任何意義。雯琳的形體隨意地攤在地上。如此簡單、如此直接。安潔第一次感到這世界上沒有鬼神、沒有靈魂，也沒有死後的世界。
人死了就死了。
剩下的東西只是單純的物品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