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妳若走出來了,我會是妳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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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06
蘇葵-just now

我躊躇不決、在見他或著不見他,但我清清楚楚、即使從吳怡樂口中聽到真相、我仍然怨恨鄭藤汫、我對鄭藤汫的恨並未減少、也許更深、也許深到不見底。天一亮,我依然寢不成寐,這都是拜他所賜,我沒有睡過頭的困惱。

我看著窗外,陽光灑落房內,這一天又是全新的日常了,我得打起精神來,於是我就梳妝打扮,我就穿上不光鮮亮麗但也不俗氣的衣裳。然後我走出家門,不遠處見著一輛轎車行駛過來。我自我提醒今日要作個高枕無憂的人,任何不愉快的事都得拋到腦後。接著我確定坐在駕駛座的人是李翱洋後,我就進了車裏,但沒想到一大早就得看他那一臉悶苦又納悶、他說:「今天是特別日子,妳怎麼這身打扮?」

我不覺得我的打扮哪裡奇怪了,「今天不就是要去KTV唱歌嗎?我穿這樣很合理啊。」他好像不懂我的意思,「也是。」我就把車門關上,我就注視正前方,透過前擋風玻璃,我看見車來車往、熙熙攘攘的風景,我沉默了,他意識到我的沉默,關心的問了幾句話:「妳今天怎麼異常的安靜?妳有心事儘管告訴我,我可是活生生的心情垃圾桶,這兩年可不是當假的。」我想我離開負心漢之後,老天爺待我不薄,祂讓我遇見一個對我特好、對我極好的男人,儘管我們關係親密,但不是情侶,雖然他曾經對我告白過,就那麼一次對我告白過,但我就是鐵了心的拒絕、直接了當的拒絕。突如其來的一句,打破了我的沉思默想:「妳有聽我說話嗎?」,我趕緊對著他說:「我從來就沒有對你客氣過,生活中的煩惱瑣事,我哪件事沒對你傾訴?」

他寬心了點,表情放鬆了些,「看來妳還是跟平常一樣,那我就放心了。」我虛偽地笑著,我拚命地逞強,我可不想讓他發現我的心正在淌血,我的脆弱我不要任何人發現,我此刻的表情平淡,其實是裝來的,不管內心多麼掙扎,都得裝出個毫無破綻來。就在我未留意過多久,也未留意路途到哪兒了,他作聲了:「妳怎麼不說話呢?」我努力的像平常一樣,輕鬆而自然的對談,「沒話題呀,不如你開個話題讓我接。」

他就載笑載言,「最近遇到客戶很機車,明明自己不會用手機,還說我們門市服務不周,還去總公司投訴,我整個大傻眼,真想揍對方幾拳。」他說的倒是很起勁,可我呢?我一心二用,一邊聽他所言,一邊想我所想,「要不是看對方是個上年紀的老頭,不然我真想要在他臉上留下我的傑作。」

我很簡易的回話,那是因為我不想說話:「不要理他就好。」他隨即往我這瞧,「妳今天真的怪怪的!」他的眼神像在看奇異的人那樣看著我,「我是哪裡奇怪了?我說的是事實啊,不要理他就好。」他睜大眼睛,「以前的妳,聽見我說這種話,你絕對會吐槽我,說我是流氓、說我是童心未泯的混混,之類的——但是今天妳竟然會說這種話。」他趁紅燈之餘,用手貼著我的額頭,「妳也沒發燒,難道妳頭殼壞了是吧?」

我將他手推開,然後怒瞪他一眼,「你才是頭殼壞了!我只不過是有話直說而已。」他把車停在路邊,他笑已逝去,他看我的眼神很犀利,很像看穿我的那樣看我,「你還是很在意對吧?」我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在意什麼?」他的一字一句都讓我的思緒不安分了,「我聽靖珊說過了,妳前任男友罹患血癌,妳悶悶不樂,是因為他回來找妳嗎?」我可真晴天霹靂!蔡靖珊妳這個大嘴巴!

我難以為顏了,我又被問到我最不想說的話題,可是若不說清楚,李翱洋肯定會擔心死的,我想了想還是老實說吧。「他沒有回來找我,是當初他劈腿對象來拜託我,要我見他一面。」他無眨眼的凝望我,我看得出來他很擔憂,畢竟他的心事都寫在臉上,「那妳還愛他嗎?」我搖頭然後忍著心疼捧著心碎地說:「不愛了,我對他只有滿滿恨意,滿滿怨意;我曾經與你提過這段感情,你也知道我是怎麼被他所傷,被他所害,他令我對愛死心,對愛無望,他讓我夜夜被夢靨所纏,那心頭裏的傷口,這輩子是好不了。」我悲悲切切看著他,「你覺得我對他還會有愛嗎?有那種可能性嗎?」

我怎麼可能還對那種人牽腸掛肚呢?想也知道不可能,「可妳現在不也是因為他心煩意亂?」我被他的話給震住了,震住到遲了一會才回話:「我只是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所以在猶豫要不要見他。」我以為他會要我別見他,但他反而鼓勵我去見他,「那就去見他吧,如果不去面對,妳永遠不會知道答案,妳心中的疑惑就永遠不會有解開的一天。」解開我心中的疑惑?解開了我就能重生?能從過去的煎熬裏重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正在百感交集,因為我沒有多大的排斥感,關於見他的這件事上。

「我明白妳會害怕與他相見,畢竟他曾經那麼傷害過妳,但妳要知道妳不是一個人,如果妳想去釐清真相,我會支持妳、我會在妳背後支撐妳,所以放心,天若塌下會有我扛。」我聽著聽著心就暖洋洋了,我聽著聽著不平靜的心就順從了,我衷心而感謝的望著他:「謝謝你,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他哄然大笑,「把話說完了,就不準愁眉鎖眼了!去唱歌吧,靖珊他們還在等我們呢。」我嘗試由衷的微笑,我想我辦到了,我一句:「好!」我就解顏而笑了。

半晌後,我們抵達復興南路一段的KTV,我們也在門口處見著了蔡靖珊、徐怡欣、藍奕樺,他們以笑迎接、他們熱情洋溢、他們不斷地向我們揮手招呼,而我們緩緩接近他們,「你們怎麼了?一見到我就那麼開心,那麼熱情,不是半年前就聚過一次了嗎?怎麼一副幾百年沒見的表情,尤其是靖珊,日日都相見了、看都看膩了,怎麼還跟隨他們起鬧。」接著她邊笑邊說,「我才沒有鬧,今天跟平常不一樣呢。」而一旁的徐怡欣說:「今天就是要唱個夠本,要唱到凌晨才肯罷休!」他們推著我走進裏頭,但我端詳他們就覺得深感不思議、畢竟藍奕樺仍沉默寡言、徐怡欣仍體重近百,這兩人怎麼想也不可能有火花、但這火花就是確確實實在我眼前發生啊。然後我就處在歡聲雷動裏、一面歡欣鼓舞、一面唱歌跳舞,蔡靖珊仍是演唱擅長的閩南語歌曲,李翱洋一旁笑顏樂當聽眾,徐怡欣狂吃熱食,藍奕樺點最擅長的抒情慢歌。

我專注的聽著,蔡靖珊走音的歌藝,「聲聲句句你別走、猶原也是抹凍將你留,怨嘆命運怨恨天,已經無效。」但身旁的徐怡欣低語的對我講,「她已經走出失戀的低潮了嗎?」她才不是放不下的人,對於感情來說,「我想她應該是走出來了,她的挫折並不是愛不到藍奕樺,而是輸給了妳。」她訝異地說:「輸給我哪裡不好?我再怎麼說也是個人美心也美的女人,不過是胖了點。」竟然自己讚美自己,我該是吐槽呢還是附和呢?但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我想她可能覺得,輸給了一個認識的人、面子挨不住而已。」她點頭應答:「也是啦,她那麼好勝,一定覺得很沒面子,不過感情就是這樣,一切都靠感覺。」蔡靖珊吟歌完畢後,猛盯著我看,「葵!妳有要唱什麼歌嗎?」我直率的搖頭,要我唱歌簡直要我了我的命,「我不太會唱歌,我還是仔細聽妳唱就好。」她飛奔過來,擠了過來,她坐在我一旁,「那怎麼可以!你們都不唱,是要我唱到聲音都啞了是吧?」

藍奕樺作聲了,「不如我唱吧。」他拉著李翱洋一起站在螢幕前,他們要合唱!我可是真的又驚又喜呢,我從來沒聽過李翱洋唱歌呢,那麼我要好好欣賞一番,「歌我不熟,請大家見諒。」氣氛熱氣騰騰,我們這幾個女人坐挺身姿、張開耳朵,聽聽這兩個男人的歌藝如何。

但是我錯愕了,但是我失慌了,我被螢幕上的字體發愣了,螢幕寫著關於負心人的名子,幸福的人,詞曲:鄭藤汫。我就是面無表情,我就是憶起過去的陰影和過去的侮辱,我頓時所有喜悅都灰飛煙滅,我現在處於悲傷濃郁的狀態,隨時都會崩提,但我勉強自己不去破壞,他們的歌唱:「我斟酌望 望甲你有講有笑的彼個人,尚欠安穩的生活 伊身軀像大樹乎你畏、伊尚有當擔、伊袂呼你目屎落到土地,是阮太憨慢 忘記壓力會呼你逃走無愛就變卦 ,你彼句詛咒同款是臭彈,同款的笑容是為不款人 ,阮應該要放,

幸福的人 背後成全是尚偉大,阮堅持袂用目屎送你走,你離開後 ,我嘛學會做快樂的人,假使倔強會凍使人將情放,我會將這當作生活的目標,做會幸福快樂的人。」

「我對閩南語不是很會,你怎麼會點這首歌?」藍奕樺說:「這首歌之前很紅,我覺得滿好聽的。」間奏中卻被切歌了,切歌的人是蔡靖珊,「你們很奇怪耶,別的歌不點,硬要點這首歌。」她望著我,「對不起,我們沒留意到妳心情,奕樺絕對不是故意的。」我說了和內心相反的話,但我說得誠懇,虛假的那種誠懇,「沒關係,我不會影響心情。」李翱洋走了過來,他在我旁邊拍拍我的肩,我仍強顏歡笑呢,好像我自己就不是當事人,「我真的沒事。」

接著包廂的門被打開了,服務生緩緩走來、手持著蛋糕,蛋糕上還插著蠟燭,隨即歌聲響起、悅耳動聽,「Happy Birthday to you!」他們異口同聲地吟唱,當下的我太驚喜了,驚喜到整個人都傻住了,而且這些人還你一句的、他一句的:「今天特別的日子就是妳的生日!」然後蔡靖珊就說:「這就是我們一見妳就笑的原因,我們可不是神經病,我們也不是瘋子,而是我們太歡喜了。」我瞧那蛋糕大的跟什麼一樣,我驚喜交加呢,我好久都沒有這樣的開心,驚嚇到的開心,「你們知道我不過生日的,卻還特地幫我慶生。」難以用言詞可形容的感動,我只好放心底,鎖心扉。

然後徐怡欣將我抱牢,「就是因為妳不過生日,我們才想簡單的幫妳慶生。」蔡靖珊也來參一腳、她將我們緊抱,「最好的友誼、就值得慶祝,最好的知己、就莫忘生日。」我熱淚盈眶,我感動不已呢,但藍奕樺的一句話使我們三個從擁抱中鬆開:「別在那裏哭成淚人了,快來吃蛋糕吧。」我頻頻拭淚,我振作精神,我就聽從李翱洋所說先許個願,「請妳先許個願望,在吹蠟燭。」

我就雙手十指交叉握一起、我說:「第一個願望,就是我身邊得家人、朋友,父母,都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我聽見徐怡欣說:「也太老套了吧。」雖然老套,但這是大多數人的願望
啊,「第二個願望,就是我和靖珊共同經營的服飾店,生意興隆、貴客盈門。」我也聽見蔡靖珊笑語:「是個好願望。」最後我闔上雙眼,我不發一語,因為第三個願望要在心頭裏許;我希望我能夠盡早把鄭藤汫遺忘、無論是對他的愛、對他的恨、還有他對我的所有傷害,我都要忘掉。

我睜開眼睛,我很快的吹起蠟燭,我心裡滿是期望,就在蠟燭熄滅的那一刻,眾人合力把蛋糕往我臉上砸,沒錯,我來不及反應的當下,整個臉被塞進蛋糕中。我左耳聽見:「幹的好!」我右耳聽見:「這主意你想得、你等一下就死定了。」我立即拿起一旁的面紙擦拭,當我從視線模糊變清晰時,我見著李翱洋笑得很不尋常,這肯定是他想的,他就是人大鬼小,我冷靜了,因為我知道兇手是誰了,「是不是你提議的!」他搖頭,「我怎麼可能有這麼幼稚的提議。」我瘋笑,「就是只有你才會有這麼幼稚的想法。」我毫不客氣的把所剩的蛋糕,砸上他的臉龐。眾人哄堂大笑,這裡的氣氛騰騰而歡樂,我處在這裡好像都變快樂了,我似乎忘了,上一秒還在傷心裡尋求生機啊!我持續的快快活活,直到大家都散了,我才稍稍收心,送我會去的人一樣是李翱洋。不過呢,我在車裏滿臉堆笑,而且心情愉悅的很,我甚至感性的望向駕駛座的他,還感性的說起話來:「謝謝你。」他說:「謝我什麼?」從認識你以來我就在感謝了,「今天的生日慶啊!而且你們是甚麼時候規劃的?這幾個禮拜靖珊也從未提起,也沒有異狀,我還真看不出來。」

「早在上個月前,就規劃好的,我們知道妳不過生日,所以不太敢辦的盛大、辦的熱鬧,原本打算包下戲院,在戲院幫妳慶生的。」我真想不到,他們竟然把點子想到戲院去,「我可不是六十大壽,沒有必要這麼盛大吧。」他說:「因為從我認識妳到現在,我從未與妳慶生過,因為妳總是說妳不想過自己的生日,但別人的生日妳就可以。」過了生日難道就會重生嗎?我想失戀的那陣子簡直就是地獄,過不過生日有差嗎?過不過都是地獄,「其實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也只是這兩三年才不過生日的。」他試圖的想了解更多,「為什麼?」我強裝笑臉,很粗魯的替自己的臉裝上了笑臉,「往事就不必提了,僅僅是芝麻小事。」我感受到車子轉了彎,「不送我回去嗎?」他微笑對我說:「我們去劍南山看夜景。」

我有點訝異,「現在這個時候?現在快凌晨十二點了耶。」他給了我一個渴求的眼神,溫柔而渴求的眼神:「陪我去好嗎?」他的一片至誠讓我妥協了,也或許是我想見見那良宵美景啊。一會兒,我們抵達劍南山了,我下車了,我的眼下盡是些燈火輝煌呢,我深吸一口氣,然後我張開雙臂,享受山上的新鮮氧氣。「妳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嗎?」我側耳傾聽,他說的每一字句,「我見著妳的第一印象是愁眉苦臉,我第一次聽見妳的聲音是微弱疲憊,但我卻發現妳是既樂觀又開朗的人,並不是我所認知的多愁善感的人。」我突然勾起傷心了,「因為認識你時,我還未走出情傷。」他問了我:「那現在呢?走出來了嗎?」我不知怎麼了,我竟然訛言謊語了:「走出來了,徹徹底底走出來了。」我想我說謊的功力已經到達精湛的程度了,「那妳願意接受我了嗎?」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我的心頭頓時發愣了,發慌得令我害怕了,「一年前妳拒絕了我的告白,當時妳的理由是妳尚未走出情傷,妳說妳若走出來了,我會是妳的男朋友,如今妳說妳釋懷了,那妳可否接受我?」我不聲不吭了,我不知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表白,而且是再來一次的表白,「所以妳還是很在意他?那個令妳傷心欲絕的男人,對吧?」我不想被人看見,我心理層面的恐懼,我不想赤裸的被看見,那種感覺不好受,好像能保護我的殼被拆了呢,「我不在意他,我只是被他所害,害到我已經不相信愛情了,也不再相信有所謂的真愛了。」他居然開口震驚了我,「那妳去見他吧。」我很冷靜的望著他,「你說什麼……」他說:「今天早上妳的疑惑,我說給妳聽了,妳就去見他,看自己是否真的忘了他,倘若見了他心裡不會有一絲絲的作痛、那麼恭喜妳,妳心裡沒有他,若是相反,就代表妳還愛他。」

我不想愛他、我死都不要愛他,「你不是在跟我告白嗎?為什麼還要說些令人不愉快的事破壞氣氛。」他沒有正面回應我的話,而是用著至誠的眼睛看著我,正經又慎重的說:「好,那我隆重的對妳說一次,妳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我正要婉拒,他比我先一步開口說,「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妳的答案,等到妳確定了,妳心裡面沒有任何人,妳心裡面有沒有我的存在,再給我妳的答案,我可以等,無論多少年我都可以等。」我不知所可了,我想現在的笑容可以掩飾我的無奈了,就算心裡頭有滿溢的濃酸。
滿溢的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