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要以主人為優先考量

本章節 7848 字
更新於: 2018-10-02
就算誠的生活遭受鉅變,社會也沒有變,誠依然是個學生。
往常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學校才正確呢?誠等待著預計會在6:58分抵達的公車一邊思考著。
明明這種生活才中斷了幾個月,卻感覺遙遠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誠來到了教室,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著窗外,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走廊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誠!快去拖地啦!早上的打掃時間要結束了耶!」
擔任環保股長的同學一臉不悅的踱著腳,看著明顯出了神的誠還得出聲喚回他的注意。
誠只是看著對方的臉,然後一語不發。
「去拖地啦!」
少年伸出手就拉住誠的上臂試圖把他從坐位上拉起來,誠只是猛力的抽回讓那名少年踉蹌了幾步,隨後是腰脊和桌椅碰撞的聲音。
「好痛……」
誠看著吃痛的扶著腰的少年,本來打算什麼也不管的……
沒錯,什麼也不管……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做……只要跟以前一樣耍流氓的話,這個傢伙也會嚇到不敢來煩自己吧。
「抱歉……」
脫口而出的話卻完全違反誠的意念。
「很痛耶……!」
「我知道了啦……我會盡快拖完地的……」
誠站起身來扶助那名少年,對方只是不開心的抱怨著。

誠不懂,他現在明明就什麼事也不想做不是嗎?那麼只要動點暴力,就不會有人來煩自己不是嗎?
他現在也不再是許賴家的執事了,根本就不需要在意這種觀感問題不是嗎?就算是個流氓又怎樣?
但為什麼呢?不管心底怎麼想,卻做不出任何相對應的舉動。
就像是個不會拒絕人的笨蛋一樣,誠將下巴靠上拖把柄,深深的嘆了口氣。

「不愧是執事……速度又快又乾淨!」
「還真是感謝稱讚啊……」
誠無奈的轉過頭去,看著那名少年的笑容。
為什麼呢?看到別人在笑,為什麼現在會感到開心呢?

上課時間再度的來到,誠覺得坐的空間有些壅擠,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會大喇喇的把桌子往前推擠壓前面人的空間,然後再把椅子往後推,擠壓後面的人的空間。
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直覺的想起了那些同學們生氣的表情。
然後打消了所有念頭,就像個會為其他人著想的溫柔人物一樣。
他是個溫柔的人嗎?不可能吧?
「你今天不去找晴音嗎?」
「對耶……聽說晴音好像休學了……」
本來下課時間都會去找晴音的誠,如今只能乖乖的待在教室發呆,看見對方反常的少女如此問著,但坐在前面寫字的同學聽到對話後插嘴進來。
「休學?」
「聽3班的人說的……我也不確定就是……」
少年跟少女對望了一眼,然後轉頭看向誠,少年只是瞥了她們一眼,隨後就把眼神別過去。
兩名自討沒趣的同學也只能聳聳肩,回歸自己的休息時間。


生活一如往常的過下去,時間一如往常的流動,沒有任何東西會為了晴音或者誠而停下腳步。
誠偶爾會回憶起晴音,但自知自己什麼也做不到,他只能在每次回想起晴音後,把頭往桌上猛力一砸,試圖用疼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最近感覺很沒精神耶。」
「嗯……」
少女奇怪的看著靜靜的閱讀著課本的誠,擔憂的問著話,但誠只是隨口應和,可以看得出他甚至完全沒有理解少女到底在說什麼。
「憂鬱的話,要多跟他人說喔。」
「嗯。」
就像是戳了就會叫的兒童玩具,不管用什麼應對方式都只有一種叫聲,少女再怎麼擔心也於事無補,只能靜靜的離開。
「誠,你最近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而如此頹廢沮喪的誠,自然也會被老師約談,放學後的老師辦公室,班導正一臉擔心的對著誠問話,然而少年只是像個石雕一樣的看著他的導師。
「誠?」
「我沒事……真的。」
「……這怎麼看都不像沒事啊。」
欲蓋彌彰就是指這種情況吧,看著臉上毫無光采,背後甚至有著黯淡氣息,而且回話有氣無力的誠,他的班導只是無奈的說著。
「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有發生一些事情,但我沒事,真的,可以讓我回家了嗎?」
簡直就像是因為鐵證不足而把嫌疑犯放出去看著對方大搖大擺的警探,老師雖然想著這種事情,但也只能讓誠離開。



日子一樣的過,誠卻變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只以最低限度參與人際關係……雖然說他流氓身分也一樣是只能參與最低限度的人際關係,但他現在卻像是刻意閃避著可以正常化的生活。


「誠?」
女子打開了大門,不意外的看到誠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讀著書,少年抬起頭來看了女子一眼,隨後又低下頭去。
少年伸出手指了指,女子順著誠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見桌上放著用遮罩蓋起來的餐盤。
「真是不好意思……每天都還讓你準備晚餐……」
「習慣了。」
誠依舊沒有抬起頭來,只是靜靜的翻了一頁。看著桌上雖然涼掉卻仍讓人食指大動的食物,女子坐了下來將包包放在一旁準備開始享用。
這樣說起來,她跟誠如此平和的舉動好像是第一次……女子咬著筷子,不自覺的又往客廳的誠看了一眼。
自從她跟誠的父親離婚後,誠就一直都不肯親近她,原本那個愛撒嬌的孩子,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像是隻流浪貓一樣。
看到人的蹤影就躲得無影無蹤,只對留下的食物出手。
誠的母親雖然知道這種情況並不健康,但她只覺得這是她應得的報應。無視著幼小少年的傷口,只是自私的考慮著自己所以沒有離開那個男人。
那麼,得不到對方的愛是正常的,也不該奢求對方的愛。
既然是這樣想的,那為什麼現在自己會為了這樣子自然的母子舉動感到暗自欣喜呢?
在心底深處,其實還是想得到誠的原諒吧?誠的母親將手中的碗筷放下,看著被清空的盤子。
「我去睡了,記得洗碗。」
「我……我昨天只是因為太累所以去洗澡才忘記了好嗎?」
「……不也是忘記?」
少年鄙視的眼神一瞪,女子也只能緊抿著嘴無法反駁,然後默默的看著少年走進房間。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誠好像有點不一樣……不,不一樣是一定的,之前那股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的流氓感覺已經消失無蹤。
不過,雖然她只有在他當執事的那段時間見過一次面,她還是能感覺到差異。
當時的誠如果是綻放的花朵的話,現在的他簡直就像是被壓在一片厚厚的白雪之下。


誠躺在床上,關上燈的房間並不全然是黑暗,窗戶外面仍舊有著屬於夜晚的霓虹,點點的照明著黯淡的房間。
卻照亮不了黯淡的心房。
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晴音,對方跟自己雖然相似,卻不一樣。
明明那麼努力的帶著晴音試圖擊碎擋在眼前的所有牆壁,晴音卻拉住自己,不讓自己突破阻礙。
真是沒救的人,抱持著些許的煩躁,誠將身上的被子踢了開來,只留一角蓋在肚子上。


回歸了正常日子,誠也逐漸找到生活的正常步調,專心聽課、下課就坐著靜靜的看著人們互動,放學後就隨意複習、看個電視看個書,準備自己母親的便當跟晚餐,然後睡覺。
然後到了周末。



「誠,我這個星期開始休假!」
誠的母親興致忡忡的小聲喊著,看得出來平日的壓力很大。
「喔。」
「什麼啊……這種反應。」
相對於他母親的快活,誠的反應卻顯得意興闌珊。被自己的兒子潑了桶冷水,女子冷眼尖嘴耍賴。
「不如說,妳在興奮什麼?」
「……也不是興奮吧……只是覺得……我好像沒有認真陪伴過你。」
心底燃起熊熊怒火。
「呵,以前都不會想到這時候才想到啊?」
誠的話語充滿尖刺,卻用玫瑰般溫柔的語調掩蓋著,女子並沒回話,只是逕自的別過頭去。
明明就沒有必要生氣,甚至應該要為了對方願意彌補而感到開心才對,但誠就是提不起那種心境。
如果原諒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那根本就不曾有人生氣過。
「想出去玩嗎?」
「……」
出遊嗎?雖然並不是個壞主意,但現在一時要誠想出去哪裡玩,他還真沒有想法。
以前的周末,他就是在外面不停的閒晃罷了,漫無目的的行走,然後兩手空空的歸來。
他的生活好像沒有什麼叫做興趣的東西……有人喜歡運動;有人喜歡ACG相關;有人喜歡逛街……但誠回憶起來,自己根本沒有算得上是興趣的東西。
不管是做什麼事情,都不曾真正投入過,不曾感到愉快,只是制式化的進行著規定好的動作。
培養不起任何習慣……也不曾想過這樣子是不對的,那為什麼現在會感到無聊呢?誠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晴音的笑臉。
啊……因為跟晴音在一起時,會覺得有些事情算是「有趣」吧?
從來不曾覺得有趣的逛街,因為晴音總是出人意表的舉動,而讓人感到有趣。
從來不曾覺得有趣的運動,因為有人陪伴而讓人感到有趣。
從來不曾覺得有趣的讀書,因為想讓晴音了解所以第一次對內容產生了有趣。
「誠?」
「不……沒什麼……」
看著想事情想到出了神的誠,誠的母親小聲喚著對方,警覺自己又開始沒意義沒營養的神遊,誠甩甩頭。
不要再想著對方……誠試圖這麼告誡自己。
「我想說這個周末去泡個溫泉住個一晚,你絕得怎麼樣?」
「很好啊……」
「是嗎?那趕快整理行李吧!」
看著自己的母親慌張的去拿出許久沒用的行李箱,誠並不能說感到有趣。
他跟母親之間的隔閡,除了長久沒有相處以外,自己在心理的周圍築起的一道牆也是原因之一。
明明就不想再跟任何人互動,但在晴音家服侍的那段時間,卻磨損了那道本應堅固的牆。
「來,你的行李箱!」
「……什麼意思?」
「我是想說……難得可以一起相處……一起出去啊!」
對方奢求的眼神跟星空一樣閃閃發亮,但這只讓誠感到困擾而已,他實在不覺得自己現在的心理狀況適合跟其他人接觸。
「知道了啦……我去整理……」
但身體卻又違反他的意願,說出與結論不同的答案。



坐上自己母親開的車,誠現在想想記憶裡似乎從來沒有這種跟家人一起出遊的記憶。爸爸就不多說了,媽媽總是一年到頭從早忙到晚,根本從來沒有這種跟她悠閒相處的時刻。
雖然誠的母親並不是沒有出遊過,但第一次跟誠的出遊明顯的讓她很緊張。
「今天天氣很不錯吧!應該是不會下雨……不過下雨也沒關係旅館房間內也有溫泉……大概啦!溫泉旅館不是就是這樣子的嗎?嗯……對……呃……」
「不用那麼緊張啦……」
誠斜眼從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看了一眼緊張的一直在找話題的女子,冷冷的說著。
「……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跟青春期的男生相處……明明就是自己的兒子……」
女子稍嫌垂頭喪氣的說著,誠只是把眼神轉回窗外的景物。
對方拼了命的想要彌補自己,但誠卻感受不到應該開心的感覺。



「……挺高級的呢……」
氣派的旅館門面讓誠讚嘆了下,不過跟晴音的家比起來還差了不少無意義的裝飾。
「哼哼,我這麼認真工作賺的錢也不少啊!」
女子得意的挺著胸,看著比自己還矮的女子,誠卻無奈的笑了出聲。
咦?我剛剛笑了?猛然察覺自己笑了的誠,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啊……總算笑了……」
「咦?」
誠詫異的轉過頭去,只見自己的母親溫柔的笑著。
「因為……總覺得你最近很沮喪似的……」
誠沒有回話,首先他並不認為自己會在他的母親面前展露出這麼多的情感,再來則是,如果連他的母親都察覺自己沮喪……那麼自己應該真的很沮喪吧。
離開晴音這件事情,真的影響這麼大嗎?
「行李放好了,先陪我去外面逛逛嗎?」
「嗯……」
雖然誠口頭上是答應了,但與其說是想陪她出去,不如說是他想不到要怎麼樣打發時間。

溫泉街上總是滿滿的溫泉旅館,偶爾有幾間攤販努力的叫賣著,周末的人潮如同暴漲的河水激烈流動讓人難以平靜。
兩人一路上沒有太多的交談,雖然誠的母親多次試圖打開話題,但每次她都張開嘴,然後像是放棄似的閉上唇。
兩人一路遊蕩到夜幕淡薄之際,看著昏暗的藍紫色染著金黃,誠轉過頭去。
「晚餐要吃什麼?」
「說的也是呢……你想吃什麼?」
誠感覺得出來自己的母親處處顧慮著自己。

自己小時候不曉得多少次的憧憬著這樣的場景,脫離了父親的魔掌,身邊只有母親溫柔的對自己笑,溫柔的陪自己玩,誠甚至能模糊的記起自己過去妄想中,自己年幼時代的笑容。
但那些幻想隨著年歲增長蒙上了灰塵,最後被塵堆,然後被自己當成不必要的妄想掃出了心底。
因為正是幻想中的那個女人,永遠不肯回應。因為她沒有回應,所以他才必須繼續受苦……直到他自己能夠回應為止。
面對同時是罪魁禍首,卻又是自己幸福來源的母親,誠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

眼前的客家菜料理應誠的要求點了四菜一湯,雖然誠的母親一直很擔心這樣子的量對兩個人來說是否太多,但誠卻只是埋頭大吃,不一會兒工夫就把整桌的菜都掃蕩一空。
「……我不在的日子你食量變得還真大……」
「還好吧。」
誠自己也沒料想到居然會吃得乾乾淨淨,原本只是想說因為心緒煩躁所以才想要透過吃來轉移注意力,但自己居然煩躁到這種地步。
誠甚至回憶不起方才食物的味道,這可真是浪費呢,食之無味啊!


回到旅館後,這間旅館有設大澡堂,但房間裡也有間大浴室跟浴缸,如果不想人擠人也可以在房間裡就近使用。
誠看著水嘩啦嘩啦的流著,潺潺水聲不絕於耳,讓他稍微沉澱自己紊亂的思緒。
溫泉水的蒸氣氤氳蒸起,浴室裡轉眼間便白霧壟罩,彷彿要阻擋旅人出路的迷霧一般。
碳酸泉水沒有硫磺味,水中卻像汽水一樣不停的漫著小氣泡,誠將衣服脫光緩緩的將自己的身體浸入水中。
漫到脖子的溫度舒緩著渾身的肌肉,就像是要連意識都融化似的,誠感受著因為血管擴張帶來的昏頭。
微熱跟氣泡流潟著,誠將自己的重量放縱給浮力,飄飄的滑動手腳;將自己的理智放縱給熱水,緩緩的張開嘴。
「……吶……老媽……」
坐在外面床上滑著手機的女子聽見誠呼喚,慌張的抬起頭來,然後趕緊把手機放到一旁。
「怎麼了嗎?」
「為什麼……妳當初會跟那個人結婚呢?……甚至還生下我……」
舒適的溫度讓誠的意識朦朧起來,就如同浴室裡的鏡子一樣結著一片白皚而什麼都看不見。沒有了多餘的思考,反而讓誠探到心底深處那根木刺。
為什麼晴音不願意一起反抗呢?
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在意晴音呢?
聽見誠從浴室裡的問話,女子安靜的思考著,苦悶的咀嚼著記憶湧上的澀味,然後下定了決心。
「我原本……跟你爸爸是同事……也是被朋友介紹的……說我們兩個很合啊……要不要交往看看啊……」
「不知不覺間,我們倆做什麼事情都在一起……然後……就結婚了……好吧正確來說你爸爸還是有向我求婚啦。」
女子咯咯笑著,但誠卻完全汲取不到任何能讓人發笑的點。
原來就算是那樣子的男人,也能讓一個女人笑出來嗎?
「然後……我們做了幾次……結果意外的發現……我懷孕了。」
「我其實一直知道他不是個很有耐心的好男人……但我從來沒想過他居然會那麼過分……」
女子的語調往下掉了幾度,被沮喪給壟罩的低氣壓讓女子安靜了幾秒鐘,誠則在水中把自己的腳抬起來提出水面,看了看自己的腳掌。
「我在預產期前三個月請辭……想說要好好照顧你……」
女子再度的把嘴角勾起,但這舉動當然誠什麼也不知道。
「你出生後……還真是個麻煩鬼……只要一沒有我抱就哭……害我前幾個月都沒睡好呢……要抱著一個小嬰兒睡覺多難你知道嗎……」
為什麼突然抱怨起來啦,誠扁著嘴不開心的想著,然後翻了個身側坐在浴缸底,玩弄著附著在自己身體上的小氣泡。
「後來等到你大約一歲後……我邊照顧你邊找工作,結果找到了現在的工作,原本是想說我喜歡、薪水也高但工時長會變得很難照顧你所以沒有打算面試的,但你的父親卻說他會負責照顧你,要我好好去追求這份工作。」
「我從來沒想過會變得這麼嚴重……」
任何人都不會這麼想吧?一個本來沒有什麼問題的人,居然會是個那麼殘忍的人,雖然說人不可貌相,但人本來就是視覺動物,被視覺欺騙沒什麼大不了的。
誠伸起手搓揉著自己的頭皮,試圖自己按摩來放鬆一下。
「其實我很早就想過要跟你的父親離婚……只是我卻一直覺得,如果能讓你在有雙親的家庭下成長應該是比較正確的選擇……」
「那只是妳一廂情願而已。」
誠在浴室裡之後的第一次回嘴,少年並沒感到內心的憤怒,只是直覺的將自己的感想老實的說出來而已。
或許是因為溫泉帶來的鬆懈,才讓他能夠如此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吧。
「嗯……我想也是……錯誤的一昧的自以為是的好意……才是最可怕的敵意。」
女子也很乾脆的承認著,正因為她知道自己那個一廂情願的看法讓誠額外受了許多不必要的苦,所以這幾年她才會放任誠。
因為自己的想法讓自己的兒子痛苦,那麼就不應該再用自己的看法約束他。
誠沒有回話,女子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只是沉默了下來,直到誠走出浴室為止。

「既然都知道自己錯了,可得好好補償啊。」
少年拿著毛巾擦著頭髮無所謂的說著,坐在床上的女子只是愣愣的看著少年兩手來回的抹動著。
她聽不出誠的口吻是否原諒了她,但她想要相信。
因為誠的口吻感覺心情恢復了許多。

旅館的床墊厚實柔軟,但還比不上晴音家提供給他的房間的那張床,誠並不是個會認床的人,因此即使離開許賴家後他也沒有睡得不好。
但今夜,他母親的那句話卻縈繞在他心頭。
自以為是卻錯誤的好意,才是最可怕的敵意。
他從來沒試著去了解晴音。
誠只是感覺得到,晴音跟他一樣,都需要被拯救。
但他從來不曾過問晴音的痛苦,因為那很痛苦。逼迫某人回憶起痛苦的回憶,是會令人非常痛苦的。
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傷口,然後看著晴音自己舔拭著跟他如出一轍的傷口。
然後想為了她做些什麼事而已。
為了不讓跟自己一樣的悲劇再度上演。
窗外的銀幣,依舊高掛在沒有變動的黑絲絨上,但人的心,卻早已經物換星移。
小小的銀幣,在睡眠時期被替換成了照耀世界的燈泡,直視刺眼而令人生厭的陽光忘我的照樣在房間裡,把誠給亮得醒了過來。

少年踢開了被子看了看房間,便起身開始早上的盥洗。
而被誠的動作吵醒的女子,則是坐在床上等待著腦袋暖機。
「誠……等下吃完早餐就來收拾行李吧。」
「要這麼早回去啊?」
誠一邊問著,一邊將自己的臉上打水,然後摸向在洗手檯上的洗面乳。
「嗯……我想你應該有必須解決的事情吧?」
誠抹起泡泡的手戛然而止。
他只是惡狠狠的瞪向坐在外面的女子,少年的眼神銳利得像是要立刻把人劈成兩半一樣讓女子稍微退縮,但她很快就振作起來。
「果然有什麼事吧,總覺得你很沮喪似的。」
「不需要妳管。」
誠的低吼如同野獸一般,但女子堅持住自己的氣勢,並沒有讓誠吞沒。
「我必須要管……因為你是我兒子。」
「只有現在才會說有什麼用!明明就因為妳從來沒管過……就因為妳沒管過!」
本來以為修復的橋梁,卻只是用原木隨便搭建而成,連點固定也沒有,隨便的就坍塌陷落。
原本以為自己不會為了這件事生氣,但卻有一股沒來由的怒火……就像是曾經有過的怨念並沒消失,只是被鎖在房裡。
而女子的話,正好成了鑰匙。
「是啊……我的確從來沒管過……所以我現在想要理解你!想要補償你!想要把自以為是的好意,轉變成真正的善意!我想知道你想要什麼!」
女子昨晚直到凌晨才入睡。
她一直反覆的思考著,究竟應該怎麼做。
自己曾經有的,是傷害了誠的好意,而現在,誠卻給了她一個機會。
如果自己的好意傷了他的話,那就去了解怎麼做才會讓對方開心。不是自認對方會開心,而是要對方告訴自己。
人啊,不見得隨時都能心靈相通,所以才需要語言,才需要同情,才需要那個會陪伴著自己的人。
她曾經傷害了誠,她不想再次傷害他,所以她必須知道誠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後正面接下所有的回應,不論是善是惡,都將其全部包容。
「因為我誤會了你,那我所要做的,就是解開誤會。」
誠停下了怒吼。
眼前的女子堅定的看著自己,化作一堵令人無法跨越的牆,而這道牆蠻橫的圍在自己身邊,努力的要把自己的心牆替換。
如果錯了,那就修正就好……只要大聲的說出自己想要什麼就好……
他想起自己對晴音也是一樣……只是自顧自的把對方套入自己的過去,自顧自的想要為對方做些什麼……但那到頭來也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如果晴音不想這樣做,那就搞清楚她想怎麼做!
「……哈哈……哈哈……」
誠憔悴的小聲笑著。
「啊啊……這樣子嗎……謝了……老媽……」
誠用手扶著自己的臉,低聲而確實的傳達著。
「……好辣!」
「咦?啊……是洗面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