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慶幸和他犯錯的人是妳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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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1-03
蘇葵-just now

我深惡痛絕、我椎心泣血,我高聲大喊:「鄭藤汫!你會下地獄,你絕對會下地獄!」他回眸望我、他一再無情、他再三狠心,他說:「妳放心,這個世界上何來地獄,地獄僅止在夢裏。」我現在不也在地獄裏嗎?而且這個地獄還是你造的呢,「我哪裡不夠好,我對你百依百順,我對你死心塌地,你為什麼會和她來背叛我。」我從來都沒想過,有天他會這樣對我,有天,「當初愛上妳沒有原因、如今愛上她同樣沒有原因,別盲目地尋找理由、理由早已經不是重點。」我心疼到身軀顫抖、我心疼到視線不清、我想此刻地我將被他謀殺,被我的摯愛謀殺,某個程度而言,「你為什麼不對我說謊?就算對我說謊也好,不必告訴我這ㄧ切,我可以心甘情願的活在謊言裡,沒有怨言的活在謊言裡。」

我能說的都說了,但是他毫不領情,不放過能傷害我的機會,「我何必說謊,我不愛說謊,我鄭藤汫一向有話直說、從來都不拐彎抹角。」我看著他的眼睛,我發現變調了,變冷血了,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如果你說謊,至少我還有贖救的機會,但你的誠實,等同把我推向地獄、推向更深的海,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殘忍。」他怒視我,而嘴裡總是講著無情講著狠心,「我已經對妳夠仁慈了。還跟妳說明前因後果。」我鼻酸了,可我不能這時候哭,我要拼死拼活地忍住眼淚!「你哪裡對我仁慈了?莫非我還要感謝你對我的所作所為?」


接著我猛然的甦醒,我才恍然大悟我又陷入了反覆的噩夢裏,儘管是同樣的夢境,同樣的言語和同樣負心的人,但最讓我痛心入骨的是,就算我對他無怨無悔、我對他死心塌地、他仍然把我傷的淋漓盡致,他對我的傷害、成了我每日夜裏必夢的夢饜。接著我呼吸急促、神情恍惚、我徐緩的離開溫床、走向沙發、坐了沙發。

發愣ㄧ會兒的我,喝了一杯熱開水,投入無盡的沉思中,但我稍稍注意身旁發亮的手機,我仔細瞧瞧,我發現兩通未接電話、和一則簡訊:「蘇葵,妳知道藤汫他生病了嗎?他病的很嚴重,我希望妳能來看他。詳情請回電給我。」這一個小時前傳來的簡訊、竟讓我喜形於色,竟讓我捧腹大笑啊!那無情郎病的嚴重、病到廢然?我到是希望他死的痛苦、死無全屍。然後我持著看好戲的心情回撥電話,我到要看看卑鄙齷齪的壞人會如何短命。

電話一接聽,我很不客氣的說:「妳找我?」但她應聲的口語和從前一樣,我想我們真的好幾年沒連絡了,「蘇葵,妳終於肯與我連絡了,幾個月前我試著連絡妳,但我發現妳都不肯接。」

我聽起她哭過的聲音,我佩服我還能冷若冰霜地冷靜,「很抱歉,近日我忙於公事,不便接聽。」然後她又開口說,「妳看了,我傳的簡訊了對吧?」我一語,「確實看了。」卻迎接來心頭裏的波濤洶涌,「幾個月前,想當面跟妳說清楚,但連絡不上妳,直到今日,事態嚴重,不能再拖了,我才傳簡訊告知妳,有關藤汫的事情。」我心亂如麻而混亂,我拚命的讓自己能從容不迫地應對,我不能讓對方發現我的心緒亂得而慌了,「妳覺得我會相信妳開的玩笑話嗎?」我風平浪靜的口語,換來了她的激動言語,「我真的沒有騙妳!藤汫他罹患血癌,他遲遲不肯化療,他在這樣下去我怕他會死!」我確實被她的一席話給震住了,震得亂了分寸,「請妳告訴我妳的用意為何?妳突然告知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她短暫的默然,之後低聲地說,「因為只有妳能夠使他有活下去的意志力。」

我聽得忍俊不住、我聽得心起漣漪、但她無法見著我有多麼用力的譏笑,「所以我能夠救活他?妳不要說笑了!我沒有那個能耐。」接著我講起酸語:「我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可能是一個不起眼的路人,亦或著是來去匆匆的過客。」她仍舊地不死心:「給我一個和妳言談的機會,妳有權利知道所有的真相。」我專心地聆聽、我痛心地聆聽,我全神貫注地聆聽,我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

「今天晚上七點,我會在我們念師大時常去的那間咖啡廳,等妳。」我直接的拒絕,「我不會去的。」但她仍堅持不懈,「我會等到妳來為止。」我匆匆地掛斷電話,只是現在的我遺失了身體的主控權,我失魂落魄了,無法鎮定自我、鎮定情緒;一個我痛恨的男人,將面臨死亡、我應該要欣喜若狂、仰天大笑才對。

然後我梳妝打扮地走出家門,我搭車前往西寧南路上班,我和好姐妹共同經營的一間服飾店。雖然我心神恍惚、心情悶到谷底,但我得對蔡靖珊道個歉:「對不起,我遲到了。」她沒有責備,她僅有對我端詳,關切的端詳,「妳竟然會遲到,我可從來沒見過這種情形耶。」我偽裝起那不自然的笑貌,「這次破例嘛,妳應該不會生氣吧?」她關心了我,「不會,但我反而擔心妳了。」

我自己也擔心我自己,我怎麼變得不像我了,不像這三年裡的我,「妳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我見妳有點不對勁耶。」我努力的微笑,努力讓微笑變得自然點,「我真的不要緊。」她給了我她了解的表情:「我知道了,如果妳需要一個聽眾時,我想我能夠勝任的。」接著我就開始了今天的日常工作,但過程並不順利,我實在猜想不透、我竟然心亂如麻、我竟然精神恍惚、我不過是接了一通電話、看了一則訊息而已啊!

數個小時裡我都思潮滾滾,連自己在做什麼我都不太清楚,直到我聽見她的一句一聲,「蘇葵,妳到底是怎麼樣了?妳知道我有話不問清楚可是很難受的。」面對關心我的人,我想我不應該有所隱瞞,「其實凌晨我看了一封簡訊。」她納悶的直視著我說:「什麼簡訊?」我就不疾不徐的訴說扎在我心裡的莿:「傳給我的是吳怡樂。」下一秒她就勃然大怒地說:「那個不要臉的女生,還有臉傳簡訊給妳!」

她有這樣的反應,我並不意外,「她還是妳表姐,妳不要這麼說她。」她憤怒而失控了,「我不承認有這個會破壞別人感情的表姊。」我儘管氣、儘管怨,但我穩住情緒,我說:「我不介意與她聯繫,但我介意的是她所說的那句話。」她憤怒的臉龐,一時變得淡如水,「她究竟說了些什麼鬼話?」我想我得一一的敘述,「她說鄭藤汫快死了,病得快死了,她希望與我見面言談,有關鄭藤汫的事。」

「這就是他的報應,老天爺總算有眼了。」忽然的我感到沉重和不悅了,「一開始我也和妳同樣的心情,但隨著時間流逝,我心頭裏就越五味雜陳。」她對我目不斜視,「妳該不會還在猶豫要不要赴約吧?」接著她的情緒有如狂風怒濤,朝我襲來,「那狐狸精,不管說什麼妳都不要信,賤女人說的盡是一些畜生話。」可是呢,我仍然信我所信的,「可是她沒必要欺騙我,我覺得她所言不假;而且她怎麼可能會撒這種謊,她這麼愛鄭藤汫,她不可能會詛咒他的。」她沒好氣地回應我,「那個賤女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妳聽我說這事就別管了,絕對不要去見她。」

我懂她的憂慮,也懂她怕我承受二度傷害,她所有的行為舉止都是因為關心我,因此我得敷衍一下,出至於善意的敷衍,「我知道了。」但冷不防的她滿面羞愧,「對不起,我這個遠房親戚的表姐,對妳做出這種事。」然後她又理直氣壯地說,「如果能早點嗅出她的狐狸味,當初就不會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

「很多事不是先知道就能避免的,這不是妳的錯。」她發怒地抓狂地說:「雖然只是遠親的關係,但她做出這麼不要臉的醜事,我真感到羞恥。」接著我搖頭說話了,「犯錯的人是她,妳不需要感到羞恥,況且我真的沒有那麼恨她,比起她我更恨的人是鄭藤汫。」

我發誓我說地、字字都是真心話、句句都是心裡話。
我恨的人是鄭藤汫。然而我好長一段時間都游移不定,但最終我下了決心要赴約,因此我搭車前往目的地,我先在附近信步漫遊,然後再冷靜下來走進咖啡廳,我四處張望,我在角落的某處,我觸目到吳怡樂就好端端的坐在那兒。

我接近她、但我面無表情、毫無情緒地望著她,我得說了一聲:「好久不見。」她也應聲:「真的有兩三年不見了。」我坐在她對面,我試著與她言談,像不曾發生過那件事一樣的與她言談,「妳那烏黑秀髮不見了,妳剪短它了?」我強顏歡笑地應答:「是啊。」接著她說:「我記得妳很寶貴妳的長髮,妳以前都捨不得剪,沒想到這次真的剪了。」因為我想剪掉所有的往日情、所有情深似海的感情。

我溫吞的說:「人總是會變的,這個世上每秒每秒都再變,包括人心。」我儘管心在酸,我仍然偽裝了我想偽裝的表情,我不想讓一個恨過的人看穿我的心思,「妳的確變了,變得不是以前的蘇葵,變得冷漠許多。以前的妳時常在微笑,時常散發溫暖,今日見著妳,我發現妳真的變了。」我展露淡若水的微笑,裝滿了苦澀的微笑,「妳今天約我來,應該不是為了要討論我吧?」她不苟言笑了,「在妳來之前,我已經做好心裡準備,做好被妳責怪、被妳怨恨的準備。」說到恨,比起他來我反而不怎麼恨妳呢,「妳這麼肯定我一定會來?」

她說:「因為我了解妳,妳一定會來。」她的眼神專注著我,我見不著她的眼眸有任何一秒扎過,「因為妳想知道所有的真相。」我確實想知道真相,還有那個負心的人病到何種程度、何時會死。我開門見山地說:「妳說鄭藤汫罹患血癌,妳應該沒有騙我吧?」

她徐緩地說出我心中極想得到的答案,「他早在三年多前就罹患了血癌,他曾接受化療抗癌、他也曾動過骨髓移植手術,但很不幸的是他在今年復發了。」我想此刻的我最適合不動聲色了,「沒想到我在他心頭多麼地不堪,連他病了也不肯對我說。」我的心稍稍地作痛了,稍稍地,稍稍地。「他怎麼可能會對妳說呢,他都拜託我要我陪他演一齣戲、演一齣無情的戲碼。」我瞅著她,「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無情的戲碼?主角是誰?劇本又是什麼?好多疑問在我心頭裏翻滾啊!「在我告訴妳事情的經過之前,我想請妳誠實回答我,妳恨我嗎?妳有多恨我。」我愣住地愣住了,不管多可怕的打擊,我偏要故作堅強,堅強的對著傷害我的人坦誠了:「我很慶幸和他犯錯的人是妳不是別人、我很高興第三者是妳不是別人,正因為是妳,我沒辦法那麼恨妳、沒辦法恨之入骨地那樣恨妳。」

我迎來她似苦似喜的微笑,「謝謝妳,謝謝妳沒有那麼恨我。」我嘗試回禮她同樣的笑容,但我發現勉強不來,真的勉強不來,「我這一生中最痛恨的人是鄭藤汫,傷我最重的人也是鄭藤汫,但可笑的是連我最愛的人卻也是鄭藤汫。」但我竟想不到她的一席話,動盪了我的靈魂,「其實藤汫他仍然是愛妳的,妳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而且是沒有人能夠取代的位置。」

面對她的聲色俱厲,我扮起若無其事的臉孔,我想她應該看不出來,我正在難過吧?「如果他愛我,他不會傷害我。」她說:「他是有苦衷的,他的苦妳不會懂,當時的他陷入絕望的深淵、他感到無助、他感到徬徨,他甚至覺得奇蹟和希望都僅僅是一場清醒的夢。」

我笑得好苦、我笑得好僵,「所以呢?他嚐到的苦楚,有比妳和他背叛我來的苦嗎?」那種苦不堪言的苦,若不是親身體會是不會懂得。「他罹患血癌後,他跑來求我,他拜託我陪他演一齣戲碼,一齣出軌的戲碼,他就是不想成為妳的負擔,也不想變成妳的累贅,他才會以這種方式結束你們的關係。」她說得我的心不隱隱作痛了,很光明正大的作痛;痛到好像胸口被撕開、痛到一輩子都會遺留一道傷疤。

「難道我就是那種知道他病了,就會棄他不顧的女生嗎?還是說我在他心中就是這樣的人。」她搖頭,「不是的,是他覺得一個何時會死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給一個女生幸福。」我不經意的笑了,我沒有想過會那樣的笑,因為荒唐、因為離譜,「我看這也只是他變心的藉口之一吧。」她對我信誓旦旦地說:「請妳相信我,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相,都是當初確確實實發生過的,我沒有必要騙妳,我騙妳有何意義?」我心中泛起漣漪、一面傷感、一面自省、我僅能漠然置之地提起曾經最痛的痛,「妳怎麼會答應陪他演這一齣戲,難不成妳不知道,這一齣戲會使我痛苦多少年,到如今陰影仍然存在、仍然糾纏。」

她慢慢地應聲,「因為他說過病好了,他會用愛悔過。」我說:「用愛悔過?」接著我頓時所有的悲痛都瓦解了、都消散了,我笑那句:用愛悔過?用什麼愛悔過?拿什麼愛悔過?難道他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是做了,覆水難收,「我都已被他傷得不成人樣了,他還天真得以為,他可以彌補我?別傻了!」她竟然解釋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心所想的,但我只知道那時候他的懇求,他的乞求,都使我一一接受了;因為我從來都沒看過他哭的樣子、他脆弱又狼狽的樣子。」他哭到狼狽?我僅僅見過他愛得瘋狂、愛得灑脫、愛得憔悴,但我從未見過他為愛狼狽、為愛流淚。 我聽著她的描述、我聽到一陣陣鼻酸、一次次痛定思痛啊。

然後我傲然挺立地說:「妳究竟是有多愛他?愛到他心裡頭真有我,妳也能如此大愛,要我去探望他?」她立即地迅速地回應我:「因為我愛他、我愛他所愛,這就是我愛他的方式。」我禁不住她可笑的言語,我淺笑了,「妳可真偉大啊。」我冷嘲熱諷一語、但她神態自若寧靜、她就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我,「這是藤汫他的住址。他白天只會待在音樂工作室、晚上幾乎都在家。」我瞧了瞧紙條、而且還裝作無關緊要的模樣,「妳覺得我會去嗎?」
「去不去妳自己作決定,反正我已經把事情的真相說給妳聽了。」

她語畢後、她就起身了;但她轉身前的眼神是渴求、是期盼;而我所觸目的是一個曾經要好、後來變調的友誼,我撫今追昔、我千愁萬緒,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我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