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分離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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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2-27
受叉叉之託,廖承睿在模擬考結束以後,利用吃飯時間把人約去中庭花圃,那裡在正午時間很少有人經過,是談事的好地點;並在出教室時,對叉叉和王子嚴正申明:禁止尾隨,吃你們的午餐去!。
他和圈圈沿途都沒有交談,來到中庭隨意尋張石椅併肩坐下,便直切主題:「小圈,事情發生到現在,我感覺你不大對勁。」
「我怎麼了?」嚴絟側頭看他。
「你自己沒有察覺嗎?」
嚴絟點點頭,誠懇地望向他,希望他告訴自己答案。
「你和鐵牛的交情比我們深,這次他主動切斷與你的交集,你想必很不好受吧?」他不能透露叉叉的委託,也就只能提起鐵牛了。
「嗯,很難受。」嚴絟點頭。雖然他不斷告訴自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你不想哭嗎?」
「我很想哭啊。」
「那為什麼……」廖承睿瞥見他眼眶立刻就濕了,旋即別開眼、話鋒一轉道:「話說回來,我原本還擔心叉叉他會自責。」結果根本浪費感情,白擔心一場!
「自責什麼?」
「自責他不小心迫使你對我們必須坦白一切,以為鐵牛會全盤接受,卻造成你們倆分裂了。」
「叉叉他……並不認為坦白是在傷害我,而且老實說,我很感激他,說出來反倒讓我放開不少,畢竟我原本就不想瞞。」是礙於恐懼才遲遲裹足不前。
廖承睿立刻接話抱怨:「既然你本來是這樣的話,就該讓我們了解你,鐵牛無法接受那是他的事,但你若一直藏起真面目示人,遲早會對戴著面具感到疲勞,不就不想和我們一起而疏遠了?」他義正嚴辭教訓他:「我們是朋友,就不該是壓力來源,而是紓壓的存在!」
嚴絟經小道這一念,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也越想越覺得委屈不已。
「小道,謝謝你。」說完,他扁嘴一抿,眼淚一顆顆掉落下來。
「嗯,給我哭大聲一點。」廖承睿邊說邊遞出預備好的手帕給他,不忘嘮叨:「這樣才對得起被瞞住的我,看看你有多委屈,我就有多委屈!」本來就是愛哭的人,發生這種事還能維持鎮靜自若的生活,怎麼想都太奇怪了。
他肯定強撐了很久。
聞言,嚴絟的默默垂淚,從小聲啜泣轉為失聲痛哭。
而廖承睿沒有再出言安慰,只是撐著臉頰靜靜地陪著,聽他泣不成聲,目光放遠天空沒有聚焦。
他想,自己作為朋友是不是還不夠力,明明一直在身邊,卻無法信任,以至於他隱忍不發這麼久……同時也慶幸有叉叉在,得以識破他的秘密,並率先接納了他,進而鼓勵他說出來。
廖承睿不由自主地反省起自己,有沒有哪方面的行為表現太孩子氣?或是曾在無意間說出什麼詆毀的話,才使得小圈有口難言?
他們明明默契絕佳,凡事都能心照不宣啊!
當嚴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廖承睿也顧自陷入一團陰鬱時,兩人面前很突然地出現陰影,並輕而易舉地把蜷縮的嚴絟抱了起來。
「欸?」毫無防備的他們被無聲出現的叉叉突如其來的舉動給狠狠嚇了一跳。
「叉……」兩張娃娃臉同顯呆愣,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小道,我先帶走圈圈,我有話對他說。」嚴綽對還呆坐原地的小道說完,就著這個姿勢把人抱走了。
「喂!叉叉,你想把人帶去哪啊?」當他好不容易回神,叉叉早已走遠。
廖承睿跳下石椅想跟上去,王子卻莫名其妙出現在旁,臉上掛著礙事的笑容,按住他的肩膀阻止。
「小道,真有你的,居然有辦法讓小圈哭出來,不虧是他最倚賴的朋友。」
聞言,廖承睿身體一僵。
他滿面複雜回首,嘴唇緊咬著囁嚅片刻,才試探性確認:「真是這樣嗎?」
「當然,這件事還只能靠你了,你沒看連跟小圈住一起的叉叉都辦不到嗎?」
陳光恩一臉理所當然地對他投以激賞的眼光,讓內心鬱結的廖承睿若有所悟。
他不自覺地害羞起來,又彆扭地撇過頭去。
「…叉叉想把圈帶去哪?」他望向兩人離去的方向。
「放心,他只是有點事想跟小圈談談,我們先回去吧?」他拍上他的肩。
「嗯……走吧。」廖承睿頓了下,難得沒有揮開王子的手就直接走人。
陳光恩欣賞自己沒被拒絕的手,好笑地追了過去,與他並肩走在一起。
「小道,沒事的,叉叉不會對小圈做什麼的。」
「諒他也不敢。」廖承睿想通了,也就理解叉叉為何把人帶走了。
每天都黏在一起,卻連面對面哭出來都辦不到,那傢伙肯定耿耿於懷。
這麼一想,他開始得意起來。
哇哈哈!叉叉吃鱉,光想就很樂啊!
另一頭,嚴綽抱著圈圈一路沉默地踏進昏暗的走廊。
「叉叉,你要帶我去哪裡?」嚴絟用小道給的手帕擦乾淚痕,抬頭詢問。
嚴綽低頭與他對視,專注地盯著自己抱著的人。
他也不掙動,乖巧地待在自己懷中,儘管兩眼通紅,眼睛卻在淚水洗亮之後,變得更加澄澈透明。
他的剔透甚至能映出自己的消沉。
「我想帶你去一個安靜、沒有人的地方。」能夠兩人獨處、無人打擾。
嚴絟左顧右盼,立刻指向斜前方的教室。
「那去理化教室吧?小道說過,這個時間理化教室空著,但下午還有課,所以門不會鎖。」
「……」小道真的是……
嚴綽內心敬佩對方的同時,也興起了一股無力感。
若論圈圈最崇拜的人,排行第一、第二肯定是媽媽跟爸爸,第三絕對非小道莫屬……而他連前三都排不到。
嚴綽很不是滋味地想著,腳步卻還是聽話地轉向了。
來到寂靜的理化教室前,嚴綽像抱孩子般單臂摟著他,以另一隻手開門,踏進空無一人的教室,環視一圈確認後,關門上鎖。
嚴絟主動摟上他的脖子道:「其實你可以放我下來。」
「…我不想。」嚴綽沉默片刻,還是坦率地擠出了真心話,抱著人走到實驗桌前,把人放在桌上。
嚴絟眨眨眼,發現叉叉把自己放在桌上後,就這麼靠在自己肩上一動也不動,他側瞥他的後腦勺等了片刻,對方依然默不作聲,他於是反手抱住他。
「叉叉,你怎麼了?」
「我在想…該怎麼向你解釋我的心情。」
「嗯?」
「圈圈,記得我們頭一次走在一起,你就替我擋下攻擊,還因疼痛而哭出來,從那時候起,我聽說相當多關於你掉眼淚的過往事蹟。如今鐵牛離你遠去,你卻硬生生憋住了所有傷心難過,沒有為此次分別哭過,連年節假期遭逢的那些鳥事,也不曾使你垂淚半次,我很擔心你怎麼不哭?但剛剛見小道三言兩語就令你淚如雨下,我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對小道產生了嫉妒……」
嫉妒?嚴絟緩緩睜大眼。
「圈圈,我是不是…還不成依靠,所以你無法放心在我面前哭出來?」
「……」嚴絟張口,很想說不是這樣的,但事實勝於雄辯,他的行為顯現自己的確有所顧忌,叉叉才會這般…糾結?
儘管如此,他面對自己時,依舊選擇了不隱瞞這股情緒。
這是他的承諾,也身體力行表達,那麼自己也不該辜負他的期待。
「叉叉,對不起。」嚴絟把頭輕靠向他。
正因為是下意識的行為,叉叉才更加信實吧?
所以他也得坦率說出來。
「我…其實我在你面前哭不出來。」
「……為什麼?」嚴綽接著問,沒有抬頭。
嚴絟瞥向窗外透進來的薄光,目光迷離。
他回憶彼此相識、相處的情景,耳語解釋:「我在你面前,一直都很開朗、很堅強。」這是因為……
「因為你要帶領我。」嚴綽很快接道。
他懂了。
認識以來,圈圈始終牽著他的手,笑容可掬地回頭,領著內心空洞的他朝前邁進,以至於一路上,他壓根兒不需要看路,只要關注面前不時回望自己的笑容,自然而然便產生動力跟著走了。
然而,當他終於發現,圈圈並非時時刻刻揚著燦爛的笑容迎向自己,他也有傷心難過、失落哀愁,那時候的圈圈背過身去不回首,甚至不向他求助。
嚴綽意識到是自己求得更多了。
他也想付出、想收獲依賴,因而不再對圈圈單方面的索取與接收了。
思及此,他回正身,捧住他的臉頰,鄭重其事道:「我已經不滿足僅止於你的關懷,我也想在你心中佔有一席之地,比小道更加舉足輕重,成為你的矛與盾,攻守兼備。」使你不為任何人所傷。
聞言,嚴絟彎起眉眼。
「那還真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的堡壘。」就在身邊而已,方便又可靠啊。
他笑著、笑著,眼淚悄悄滑落兩頰。
「謝謝你,叉叉,有你陪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並非孤身一人的我何其有幸遇見了你。」他摟緊叉叉,把臉埋進他頸窩,感受以後將一直都在的溫暖體溫與脈動。
「與你相逢才是我的無上光榮,我對此永遠心懷感激。」嚴綽也摟緊他回應。
兩人相擁享受片刻靜謐美好。
突然,嚴絟想起了什麼,也就提及道:「話說回來,剛剛小道還有點擔心你。」
「擔心我?」嚴綽拉開彼此距離,滿臉不解。
為什麼在互訴衷腸的時刻,還要談到小道?
「嗯,他擔心你自責,一時疏忽破壞我跟鐵牛間的情誼……之類的。」嚴絟悶笑,瞧他表情越顯越糾結。
「自責什麼?我只擔心你憋得辛苦傷身體。」況且完全沒必要擔心鐵牛,他有自己的想法,會自己找到出口。
一拍即合,不合則散。
聞言,嚴絟滿意點頭,驕傲心想:意料之中。
自己果然很了解叉叉在想什麼啊。
這時,嚴絟靈機一動,再度傾身貼上他胸前,仰臉朝他保證道:「叉叉,往後我
也不會在你面前哇哇大哭的。」
「為什麼?」他都說了想成為陪伴他、守護他的那個人了。
嚴綽怪叫著瞪眼,握上圈圈的雙肩把人拉遠了些,預備要他說清楚、講明白,卻在見到他恢復以往鬼靈精怪的調皮笑臉時,才明白他在戲耍他。
「因為我相信你會讓我一直笑著啊。」哈哈哈哈,叉叉好緊張!露出了超級罕見的表情。
「你……」嚴綽搖頭,輕易地釋懷了。
他一掌按住他的腦袋,把人壓回懷裡,失笑附和:「也是,我惹你哭也沒用啊。」頓了頓,他很真誠道:「我本就喜歡看你帶笑的眼睛。」
說完,嚴綽伸指碰觸他的捲翹睫毛,描繪那雙愛笑眼睛,趁著圈圈反射性眨眼的同時,傾身在自己最樂見的眉眼間印上一吻。
此舉立刻引來嚴絟發笑,而嚴綽注視他徹底笑開了,神色也自然而然染上淺淺笑意。
當鐘聲響起,嚴絟俐落跳下地,一馬當先走到教室門口解鎖、開門,回頭朝叉叉招呼:「走吧!回教室。」
末了,他又小聲琢磨:「天啊,我們竟然就這樣翹掉一節課!」肚子好餓啊!
「那沒什麼……」嚴綽雙手插進口袋裡,緩緩走向他。
「可別因為有學校念了,就不在意成績呀。」等他上前,嚴絟立刻勾住他的手臂,一同離開教室。
「我沒有。」嚴綽矢口否認。
「我知道。」嚴絟仰臉笑看他直視前方的神情恢復往日的心不在焉,好似什麼都未放心上般無動於衷。
叉叉,縱使心懷遺憾,但我知道有你,所以我不會頻頻回首牽掛那方遺憾,而會傾心關注走在身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