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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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24
「這什麼算法?」宋承岳沒見過這種解題方式,純粹是好奇。但聽在馮羨耳裡像在故意找碴。
他有點愕然,嚥了口唾沫解釋。「我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運算,得到的結果再套入原本題目……」他用紅筆圈起關鍵數字,仔細說明了一遍。
馮羨說完,宋承岳依舊盯著長串的數字不放,過了良久才反應。
「了解。」接著,他將試卷推還給馮羨。「但我不要這個。」
「可是……這樣的算法也沒有錯。」
「我知道,但學生看不懂,建議還是使用基本公式。」宋承岳沒有不悅,臉上卻無表情。
「……好。」馮羨抿起嘴,不讓臉上露出任何失落。
不過就算再怎麼掩飾,兩人之間那股奇怪的氛圍還是引起學生們的猜疑,眼下他們倆就像陌生人,互動冷得令人發寒。
許子芸用眼神關切馮羨是怎麼回事,但看在宋承岳站在檯上,欲言又止,掙扎了一會兒便作罷。
其他女孩紛紛面露不安。不知為何,這樣的發展似乎對她們造成了不小打擊。
之後,除了公務以外,兩人沒有再交談過任何一句話,午餐也是各自處理。馮羨滿腦子想著期末考核,自然沒放在心上。
不過學生們可不這麼認為,當冷戰的時間逐漸延長,關於兩人鬧翻了的消息悄悄蔓延至了全校,當然教師們也略有耳聞。
「馮老師,你們之間究竟怎麼了?」
六月初的某個早上,文樂天憋得受不了,直接把馮羨約出來。
這裡是行政大樓西側的外圍陽台,和辦公室幾乎是完全相反的一側,沒有裝設監視器,只有冷氣壓縮機發出的轟然聲響。
她老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然而私下敲訊息,馮羨卻顧左右而言他,拚命轉移焦點,因此決定當面問清楚。
文樂天眉頭緊鎖,她對馮羨事不關己的態度大感不滿。
「沒什麼……」事到如今馮羨還是選擇隱忍。
「騙人,明明都一副扯破臉的樣子。」文樂天整個發火了。
「如果他欺負你,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們可以幫忙想辦法。而且你忘了自己的目的嗎?再這樣下去,就永遠回不了天庭了耶!」
馮羨平靜的臉忽地凝重,他用力握緊拳頭。
這些他怎可能不明白!
他當然恨不得扯著宋承岳的領子逼他說實話。
「但這不是我能碰觸的事!」
聞言,文樂天的瞳孔倏地放大,相當震驚、錯愕。她錯亂地釘在原地,好半晌才緩緩開口:「他進廟門了?」
「嗯。」
「參拜呢?」文樂天繼續追問,她顫抖著唇,神色無比凝重。
馮羨立刻聯想到她的告誡,嘆了口氣,搖頭表示遺憾。
據他所言,宋承岳帶在廟裡既無反常的舉止,甚至主動加入馮羨一起參拜,誰知道途中話還沒說完就放棄了。
現下又對馮羨不理不睬,簡直毫無道理。
然而文樂天像是得到預料之內的反應,瞬間頹然沮喪地低語著:
「……果然是這樣。」
「啊……嗯?」馮羨不願過問,從文樂天那張憂愁的臉看來,挑起不愉快的往事只會讓人更加痛苦。
但這時,文樂天將手心按在胸口,閉上眼思考良久。
最後像是做好了覺悟般,雙眸直視馮羨。
「馮老師晚上有空嗎?雖然參訪活動敲定的那刻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也不能再逃避了。」
「我……」
文樂天打斷馮羨,態度比以往堅強。
「我相信承岳對你是出於真情。只是無論是他的心、靈魂、還是記憶都困在了過去,所以算是人生最後的請求,請你聽我說好嗎?我會把全部的實情告訴你。」
循著豁出去的堅毅眼神,馮羨愣了下,旋即點點頭。
馮羨知道她是認真的,放下先前那股猶疑不定與逃避,反而比任何時候更加慎重的心情面對。
「知道了,我會好好聽妳說。」
當馮羨說完的那一瞬間,指尖上纏繞的絲線竟然燃起炙熱的燙度,緊接著虛無的極遠處忽地發出車輛急煞產生的震耳尖嘯,伴隨隱約的抽噎聲。
這是──
原本封印在葫蘆裡的災厄飢渴地翻攪、撞擊,欲破而出,彷彿要將一切撕裂。馮羨按捺著痛楚,等待夜晚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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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辦公室,馮羨獲得文樂天的同意,將聚會的事告知張勁。對方已讀過了半小時,總算支開臨時工作,答應會準時出席。
或許是從馮羨所傳達的內容感受到事情非同小可,張勁表示他會做點準備,便暫時關閉了通訊。
終於熬過漫長午後,而且幸運的是整天都維持多雲時陰,並無下雨跡象。馮羨和文樂天稍作收拾,前往會合地點。
眾人約在老地點碰面,也就是瑀凡附近的咖啡廳。
難得在平日召開緊急會議,張勁早就察覺其中的端倪。
因此還未開口,張勁便自動將矛頭轉向馮羨──
「兄弟,我想先問,你對宋先生真的沒有半點印象嗎?」
「什麼?」馮羨不太清楚張勁問題的目的,一臉茫然。
他會這麼問,主要是因為宋承岳的反應太不合尋常了。
畢竟本人都承認自己造訪過大稻埕,而且就他在城隍廟裡的言行舉止而論,既然對參拜的流程不陌生,想必也做過了不少次。
因此弔詭的是,為何儀式進行到一半,他卻臨陣退縮?
使他放棄參拜的理由……或許就是馮羨的一席話。
「馮羨,你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馮羨歪頭思索了下,「『只要發自內心希望某個人能夠快樂,眾神也會聆聽你的聲音。』──就這麼一句。」
有問題嗎?
張勁垂下眼眸,有些無力。隨後將手中的文件交給他。
「你看這個。」
「這是?」文件記載著宋承岳的姓名及對應的年月份,密集排列的文字,馮羨頓時感到眼花撩亂。
文樂天掃視著內容,屏住氣息。
張勁接續著說:「我向天庭調閱了城隍廟的參拜紀錄,約莫在兩年前,宋先生幾乎每天都到廟裡祈福,而這樣的現象長達了半年之久。」
馮羨略感訝異,迅速翻閱紀錄,果真在兩年前的三月開始,幾乎每天同一時刻他都準時現身在城隍廟。
這讓馮羨不免好奇宋承岳能以如此毅力,是為了什麼拚命。
張勁頓了頓,乾澀地吞嚥一口唾沫。
「他的禱詞從沒變過,自始至終都是希望一位名叫葉允樺的女孩能夠從昏迷甦醒。」
說到這裡,文樂天再也無法抑制崩潰的情緒,掩面嗚咽起來。
「是……是葉子、就是她……」
「她是你們的朋友對吧。」張勁將面紙盒放到她面前,壓抑聲音說道。
馮羨心頭一震,趕緊翻到最後頁。宋承岳堅持半年的祈禱,最後在九月中旬劃下句點,從此再也沒有前往城隍廟。
為什麼?
難道──
馮羨此時也忍不住停下動作。
導向戛然而止的結局,原因也只有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