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1

　　「那傢伙真是欺人太甚，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會成為教師，去當地痞流氓還比較合理。」
　　馮羨用力放下茶杯，雙手抱在胸前，嘴裡抱怨個沒完。
　　「很久沒見你發這麼大的脾氣，看來現界的生活比我想像得還精彩呢。」
　　一頭整齊柔順的長髮，身著藏青色漢服長袍，腰間垂掛精緻細膩的流蘇吊飾。打扮雖說有些突兀卻又不失典雅，男子端正坐姿，舉止有禮地捧著咖啡杯，笑盈盈地說道。
　　難得的周末，馮羨和許久未見的老友張勁約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聊起最近的狀況。
　　張勁是駐守學區周遭的土地神，明明擁有如此魄力的名字，然而舉止卻非常的溫柔端莊。
　　更重要的是他對凡人抱持相當高的興趣，這也是為何他會主動向天庭申請擔任地方土地神的緣故。
　　張勁老早就聽聞馮羨的事，為了彌補工作上的失誤被迫在現界生活，沒想到才剛開始就踢到鐵板，因此感到苦惱不已。
　　壓力無處宣洩的他，只好找上平時閒來無事的張勁。
　　自兩人進入座位後，馮羨的苦水就像機關槍似的停不下來。不過張勁非常善解人意，只是笑笑的聽著，臉上始終沒有不悅。
　　馮羨喝完茶飲，接著又向店員點了好幾份蜂蜜奶油鬆餅。他將鬆餅想像成宋承岳，彷彿要碎屍萬段般，激動地切成好幾小塊送入嘴裡。
　　「更過分的是，他竟敢把實習教師當作貼身祕書，盡是將份內以外的雜事全部推給我。整理辦公桌面、幫忙跑腿買便當、準備課本，還得提醒他不能遲到，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了！」
　　馮羨一面嚼著鬆餅，含糊地說。
　　「對了，上週五他竟然要我代管早自習，自己跑去校外逛大街，你說誇不誇張？而且幫他做完這些，竟連一聲道謝也沒有。」
　　張勁聽完，露出饒富趣味的神情。「但是，這百年來由你促成的伴侶，大多數也沒回廟還願吧。」然而馮羨竟為了這些小事斤斤計較，覺得很新奇。
　　馮羨癟起嘴，委屈地反駁：「因為我是心甘情願啊……」
　　可是反觀宋承岳的個性，實在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宋先生那樣的人我見過不少，與人相處起來的確比較辛苦。你也是不得已才會和他相遇，與其作對不如努力尋找平衡點吧。」
　　「……可能得找到世界末日了。」馮羨扶著額頭哀嘆。
　　張勁看著他愈漸挫折的表情，忍不住憐憫起馮羨的遭遇，他咬了一小口蜂蜜蛋糕，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然後，他靈機一動──
　　「對了，既然這麼認真，他卻一點表示也沒有，也不在乎你的感受。不如反向操作試試看？」
　　聞言，馮羨忽然抬起頭，將身子微向前傾。「有什麼辦法？」
　　「你把每件事情都做得太完美了，這樣下去，宋先生肯定會得寸進尺，不如反其道而行。」
　　張勁豎起手指，露出俏皮的笑容。「所以必須稍微『惡作劇』一下，好好教訓他囉。」
　　馮羨聽完對張勁瞇起眼，隨後表達反對。
　　「這樣反而會讓他更生氣吧，你嫌我過得不夠慘喔。」
　　「呵呵，當然不是。但如果不這麼做，你們兩位的關係將會持續惡化。」
　　張勁為了說服馮羨，捏起蛋糕上的小草莓解釋：「我的『惡作劇』並不是要你惡整宋先生讓他難堪，而是在工作中加入一點小錯誤。譬如說　　買便當的時候故意點錯餐，買飲料的時候半糖點全糖，諸如此類。」
　　「真的可行嗎？」
　　「當然，反正就說是餐廳的員工不小心弄錯，裝傻就好了。」
　　張勁的表情充滿自信，令馮羨有些意外。「我都不曉得你會耍這種小聰明。」
　　「最近的鬼魅太愛作弄人了，我沒辦法，只好想出一系列的反制策略對付祂們囉。」
　　「反制策略？」馮羨狐疑地抬起眉毛。
　　張勁說完，惡作劇般地壞笑起來。
　　「校區附近雖然很繁華，但稍微偏遠的郊外便是孤魂野鬼聚集之地，不巧某些年輕人偏愛往那跑，老是發生意外。所以只要好兄弟靠近人類的時候，我就用顏料塗滿全身，偽裝成喪屍教訓祂們囉。」
　　張勁想起那群鬼魂嚇個半死的情景，似乎愈說愈興奮。馮羨傻眼地皺起眉頭，不禁想問他那溫柔純潔的人設跑去哪了。
　　「……你根本是腹黑神吧。」
　　「只是稍微惡作劇，不要緊啦。」張勁用長袖摀著嘴輕笑，拉回正題。「所以下次故意買錯餐，讓宋先生無法滿足，或許就能挫挫他的銳氣了。」
　　馮羨覺得有點道理，既然怎麼做都會被宋承岳責備，不如加點心機，至少能讓他在苦悶的生活中獲得些許安慰。
　　「可是，我是服務眾生的神明，這麼做還是有違道德啊。」馮羨閉上雙眼，驀地想起宋承岳對他惡言相向、傲慢不已的態度，立刻睜大眼，心底的罪惡感頓時消失殆盡。
　　「不對，宋承岳那傢伙太過分了！一定要教訓他！」
　　馮羨握緊拳頭，眸裡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張勁不斷點頭附和，像是要鼓勵他勇敢行動：「沒錯，讓他明白月老的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