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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2

本章節 7323 字
更新於: 2022-09-15
十分鐘後,第七過渡移民安置營內部 ……

身後的防護門在機械裝置帶動下發出沉重的閉合聲響,名為佐科的男人卸下蓋住口鼻的絨巾,安置營內絕對稱不上溫緩,但與被隔絕門外的酷寒相比仍有天壤之別。境管總局對用於營區循環處理系統的維護經費一向吝嗇,讓他每次返回這裡時都覺得空氣汙濁沉悶,更一步加強處在封閉空間中的壓迫感,而且總是帶著一股有機性的酸臭味,但是不論如何,在營區內至少不需擔心會有鼻子凍到整個發黑壞死的風險。

從哨站關卡進入營區是一片雜亂無章的景象,以厚帆布臨時搭起的各形各色帳篷將這一帶擠得水洩不通,佐科和其他同車的歸來者一時停留原地張望,不是為了尋找可以穿越這片違建的路徑,而是某張在外頭畫上十字菱星記號的帳篷。

據說在安置營啟用的頭幾年歲月,這一帶可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因為預期到居民因為不滿待遇而集體發動大規模衝撞的可能,所有通往營外的出口都安排了重兵把守,管制進出的安檢哨都特別經過碉堡工事強化,隨時駐紮20名以上的衛兵,還有裝配重武器的裝甲警備車,距離哨站的50公尺範圍內被要求淨空,禁止人車隨意接近,當然也不能堆放物件,以免阻擋射擊的視界。之後隨著對安置營政策的轉變,開始允許營區居民自行組織管理事務,因為當局認知到與其光靠武力強行控制秩序,在居民內部製造階級互相牽制,並且透過情報操作來間接治理的方式,不但效果更好、也能降低成本,更可改善陶米特里在國際上的形象。

總之,當武裝部隊撤除( 實際上只是轉移部署到位於營區屋頂上方的監控塔台 )後,取而代之的就是現在觸目所見的臨時市集,每個帳篷都會在外面塗上具公認含意的標記來表示提供的服務種類,至於他們鎖定的客戶群當然就是那些返回營區的工人了。

由外出居民以勞動換取比常規配給要更精緻的食物和更豐富的日用品,再透過各式交易流通於營區內部,這就是安置營的社會下層至今所建立的經濟模式。

要找到那張特定帳篷並不難,由於是負責發放報酬的指定點,因此總是處在市集最稠密的中心,只不過周遭緊緊比鄰搶著佔據位置的攤位,要實際走近反而得耗上一點時間。搭乘本日第34班極地廂車返營的乘客擠向十字菱星標記的帳篷,年邁的佐科動作較慢,排在隊伍的末尾,輪到他時,從口袋摸出一塊刻印個人身份號碼的塑料卡片,投遞進帳篷僅開敞的小窗口,聽見一陣挑揀物品的聲響,最後從裡頭推出一只褐色布袋,並拉下遮簾表示停止受理業務。

佐科粗略檢查布袋的內容物,盤算著該如何運用這筆薪水,才動身穿梭於帳篷間的縫隙離開市集,朝深入營區的方向返家。

安置營的內部格局出乎一般外界人士的想像,並非那種將一切壓縮到極致的蟻窩構造,而是大型軍營式的管理風格:一幢幢的集合式公寓住宅彼此隔著遠超出流量需求的寬闊道路,乍看奢侈的佔地面積,其實是為了減少監視的死角,及早掌握發起暴動的公寓,並且有足夠空間展開封鎖線等考量所產生的結果。此外就維護成本的角度而言,能夠收容所有居民的單一巨大建築體不僅構造過於複雜,也存在難以估量的災害風險。

配合標準作息時間,這時營區內模擬入夜而漸轉昏暗,佐科在結霜的路肩上拖步而行,這樣可以貼近照明路燈,好讓別人能清楚看見自己扛在背上的薪資袋,這是他來到此地生活後最先學到的自保法則,畢竟這裡的生活困苦,總少不了發生宵小洗劫粗心落單的目標,不過表明職業身份可以在相當程度上避開這類麻煩,因為安置營內有一條不成文共識,將外出勞動的工人視為這個畸形社會的經濟支柱,為了防止人們因為無法保障勞動報酬而降低外出工作的意願,保防隊( 營內自治機關授予秩序維護權力的警察組織 )在查緝這類形的犯罪時會採取格外積極的態度。

佐科今天一反往常繞了點路,拜訪了距離住所四條街外的公寓,那裡住著一對在這一帶小有名氣的夫婦,據說是五年前住進安置營的『 補充 』人員,憑著釀酒技藝而過著免於外出勞動也能安居的優渥生活,雖然營區裡從事私釀酒製造的人不在少數,但鮮有真正精於此道的達人,這對夫妻甚至還懂得從看似毫無關聯的材料萃取香料來增添風味,因此頗受特定消費族群的青睞。

在大門市集的帳篷攤子所兜售的只是迎合那些只想花點小錢買醉的劣等品,真正有品味的人都知道哪裡才有令他們滿足的好貨。當然,商品的價位會隨品質連動,這家酒商絕不是以佐科的薪水可以時常光顧的地方,但是今天比較特別,老人自己也說不上理由,但就是有股內心衝動,驅使著自己想要稍微享受一下。

半小時後,佐科回到住所,發現兩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守在這棟公寓的入口,其中一位是神色冰冷的高瘦男人,另一位是掛著微妙笑容的年輕女性,這對男女沒有說話,就只死盯著他,猶如鎖定獵物的掠食動物。

待佐科走近,陌生男女一齊分別從左右挾著老人,動作不粗暴但也不容掙脫,她們的頸部都戴著一條纏有紅絲的金鍊,項鍊末端的飾物則下向塞藏於大衣的內襯裡。

只要是古摩瑞結社出身的成員,都知道那被隱藏的飾物是什麼樣式,以及所代表的含意。

佐科任由對方押著自己進入公寓,沒有交談,更沒有反抗的打算。他早在安置營哨站接受盤點時聽見衛兵和總局官員的對話,就已經預見這樣的情形,並且也接受等會回到住所後所面對的命運。

當下唯一讓他感到納悶的是怎麼不見另一個人的蹤影,因為行刑隊一向都是由三個人組成的編制形動,不過轉念也想到這其實沒有什麼差別,畢竟假如關於行刑隊的傳聞屬實,就算那位嬌小稚嫩的年輕女孩也能夠瞬間完成這次的工作。

進入公寓後,由於正值多數人下崗返家的時段,這裡的公共空間還有不少居民在活動,不過這裡的人們在環境使然下都養成了避免捲入麻煩的敏銳本能,當三人乘上電梯,那些本來也能同時擠進廂內的居民都感受到那股『 閒人勿近 』的氣氛而紛紛退開,直到電梯廂門關閉開始上升,才彼此低聲議論起來,特別是幾個住齡較久的人都知道老人已經是第四個頂替『 佐科˙洛茲森 』住進公寓的外地人,也是歷任中最快被仇家尋上門的可憐蟲,他們對此表達出淺短的唏噓,但也很快轉移話題到自己的丈夫、妻子或是今天的晚餐,繼續等待著下一班的電梯。



佐科轉動鑰匙打開玻璃纖維製的大門,回到自己的家中,兩位陌生人隨後跟進,並關上門板。

老人無視客人的存在,按往常習慣依序先打開暖氣、脫下外出衣物、連著薪資袋一起歸位,然後從袋中拿出抵得上好幾天勞動成果的酒瓶,走向流理臺,將琥珀色的澄清液體注入一只塑膠杯。

兩名殺手守住唯一出口的大門,好整以暇的看著這一切,彷彿只要佐科不做出踰矩行為,他們也沒打算先行採取動作,就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老人仰頭啜飲,感受那芬芳的灼熱順著喉嚨擴散而下,暖意延伸至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帶來無可言喻的舒暢,但同時卻也由然生出一股無奈的悲傷,自己何曾想過,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連日以來一直無法參透的模糊記憶,那些偶然在腦海乍現的片段。真實得似乎觸手可及,卻又同時虛幻得飄渺婆娑,如此反復浮沉、交錯纏繞,每要嘗試回想情境,都只是令精神擾亂,使狀況變得更加惡化。

能讓他賴以維持心神穩定的唯有一個意念。

「 我是奧萊格˙羅斯!而我擁有這顆星球! 」

老人嘴唇微動,無聲的不斷對自己重複這句話,才總算轉身面對行刑隊。

「 那麼, 」奧萊格放下酒瓶,坦然無懼的眼神在兩名殺手之間掃視,「 妳們之中的哪一位要來動手? 」

「 那是她的工作, 」高瘦男子朝女子擺動腦袋,「 不過時間由我決定,而且我還有幾個問題需要你的回答。 」

「 哼,你想要確定我是否知道結社還沒有掌握的情報? 」奧萊格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怪笑,「 雖然我很肯定這件事一定會以用刑來解決,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這恐怕沒什麼幫助。 」

「 我也是這麼想的, 」高瘦男子的態度出乎預料,「 因為你的記憶很可能已經遭到竄改。 」

「 果然 …… 如此嗎? 」奧萊格垂著雙肩,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感到挫敗,倒還比較像是疑惑得到答案的紓解。

「 首先, 」高瘦男子說,「 讓我聽聽你的自白。 」

「 嗯,讓我想想該從何說起 …… 」

奧萊格沉吟的同時將身體的重心倚向流理臺的檯面,不過因為態度放鬆,而是一整天的勞動讓他現在就算站著都有點吃力。

「 我想你們一定事前看過資料,知道我來自亞普德蘭( 教圈所屬住人行星之一 )星系,不過你們應該從未造訪那種地方吧? 」提及家鄉,奧萊格的態度混雜著哀傷與厭惡的情感,「 荒蕪的大地、散佈著發出紫色螢光的矽基植被、赤鏽色的氨湖、還有頂上那片永恆的黑夜 …… 」

奧萊格止話,似乎陷入某種回憶的思念,高瘦男子只是靜靜等著,沒有多做催促。測驗才剛開始,這個階段最好是任受測對象暢所欲言。

「 老家的教區長吸收我加入結社的時候,我才只有13歲,名義上當然是藉口把我送去養成教士的教育機構,這消息才一傳開,我,一個毛頭小孩馬上就成了全鎮最有出息的人 …… 哼,不過話又說回來,一群成天在泥池裡翻攪蛋白培養蛆的蟲農是有什麼成就可言呢? 」

老人露出不屑的嘲諷笑容。

是的,他瞧不起故鄉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那天懷著驕傲與不捨來為自己送行的母親。對他而言,這些人都是在結社所設計的社會、恪守著由謊言架構的規則,並還為此而自滿的可悲存在。在超越體制的結社眼前,就算是受整個教圈膜拜、至尊無上的教皇也如同螻蟻般卑微,少了結社臥底的技術人員為他引發『 神跡 』,充其量也就是個抱著狗屁不通的經文、盜名欺世的糟老頭罷了。

全都是沒有半點開化的愚民!

想到這裡,他便不自覺得感到怒氣竄升,沒有回應母親關愛的愧疚、理解到自己若非機遇,也不過是一介庸碌之輩的自卑、還有在巴庫爾創造的浮華以掩飾本身的懦弱、以及 …… 所有
所有長年堆積的內心矛盾以及不堪正視的自我糾結在一起,觸動了心理上的排斥反應。

高瘦男子見狀,起身走近,伸手按著奧萊格的肩頭,這個舉動居然明顯緩和了對方的情緒。

「 先不用想那麼久遠的事了, 」殺手的表情依舊冰冷,但聲音竟透著一絲溫和,「 讓我們聽聽關於巴庫爾第二行星的事情。 」

最初的幾秒,老人只是呆然回視對方,自語般的複誦問題中的主詞。

「 巴庫爾?噢 …… 巴庫爾 …… 」等到反應過來時,他也似乎完全將方才的情緒拋諸腦後,「 我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 喔,對了,皮爾斯!一切皆因此人而起啊。 」

提及這個人讓兩個殺手交換眼神,她們在行前簡報中都曾特別留意過這個名字。

皮爾斯˙拉薩諾斯,是聯邦在巴庫爾設立殖民地的首任管理者,亦是和奧萊格互相利用壯大實力的共謀夥伴。

「 皮爾斯這個人, 」奧萊格說,「 是個擁有領袖氣度的厲害角色,似乎生來就是該成為治理巴庫爾的第一人,有時候連我都覺得待在那顆破爛星球上都太埋沒他了,不過嘛,畢竟世上無完人,他確實很有才能,但相對的過於恃才,他那股過度膨狀的自信有時候簡直到了愚蠢的地步。21年前,我受命擔任巴庫爾的情報站長 …… 」

殺手對此在心中作了個標記,因為根據結社內部資料,奧萊格的派任令是23年前的事情。


「 …… 在當地的首要工作就是和皮爾斯領導的政權搭上線,好建立未來穩定取得內部消息的管道,當時我的掩護身份是來自鄰近聯邦殖民地的黑市掮客,這正好對了皮爾斯的胃口,老實說這也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

說到這裡,奧萊格忍不住發出一陣低沉的竊笑。

「 我們的合作關係就此展開,我為他弄來所有能提供殖民地發展的資源,包括規避聯邦政府審查的貿易通路、廉價的建設勞動人力,甚至還為了鞏固他的政治地位去蒐集政敵的情報,作為交換,由他掌控的巴庫爾政府會對我在當地的組織活動採取寬鬆的查緝態度。不過我知道此景不可能長久,以皮爾斯的精明,絕不可能放任我無限制的深化在巴庫爾的影響力,我們倆都很清楚合作終有結束、轉為對立的一天,我為此成立了夏柏雷這家空殼公司,用來洗白過去培植的組織,並且以此為基礎進而伸足到殖民地的各項產業,當日後有所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成了操控巴庫爾的地下帝王了。 」

回顧人生過去的最輝煌成就,老人露出陶醉的得意之情。

而在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認要不是皮爾斯意外亡故,自己得發跡過程也絕不可能如此順利,皮爾斯作為鬥爭對手的才能實在過於耀眼,以至於突然消失後便沒有一個足以取代並和自己繼續抗衡的人物,這實在是整個巴庫爾政府的悲哀。

「 所以你在巴庫爾行星上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王國, 」高瘦男子以肯定的語氣作出結論,好鼓勵對方繼續吐露更多的事情,「 那麼又是如何管理這個組織呢? 」

「 唔,這個問題太簡單了 …… 」

奧萊格回答時突然顯得有些神情飄然,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失態,不過看在殺手的眼中,便知道『 效果 』正逐漸發揮作用。

「 …… 併用蘿蔔與鞭子是駕馭任何東西的鐵則,尤其對付這頭名為資本動物的聯邦更是有效,我的夏柏雷商會控制了整個巴庫爾大半的經濟體系,這就是最強力的『 蘿蔔與鞭子 』了,但是光是如此還不夠,能夠有效而精確運用的力量才稱得上意義,所以這就需要政治作為媒介,一個能夠將我的意志忠實傳達並實踐的管道 …… 」

奧萊格說到一半再度恍神,這次花了更長的時間才恢復注意力,但本人對此卻毫無所覺。

「 …… 在當地集結瑞隆納移民支持的聖民黨是我遵照索羅門指示,用來挑戰巴庫爾本土政治勢力的組織,此時拿來為我所用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

老人省略頭銜,直呼主席的名諱,這可是結社內部的大忌之一。

「 在一開始,代表聯邦移民的礦工黨在行政議會中還握有八成的席次,但是填補皮爾斯工作空缺的全都是一群無能的廢物,市政總監是個冥頑不靈的老東西,行政議會主席也是滿腦子只想著明哲保身,至於讓那個花花公子羅德里戈卡住星系代表的位子來牽制包爾斯,但也只是個一事無成的小丑,我遲早也要將他 …… 」

奧萊格在不覺中已經陷入意識模糊的階段,他的雙眼開始失焦,口中的語詞也轉為自語式的咕噥聲。

高瘦男子見狀,推著奧萊格的肩頭搖晃幾下。

「 嘿, 」他湊近提高聲量,重新抓住對方的注意力。「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

「 嗯? 」老人只是茫然反應。

「 你說控制了巴庫爾的行政議會,再來呢? 」

「 噢,對了,我贏了。 」

「 你贏了什麼?說清楚點! 」高瘦男子提高質問的壓力,奧萊格越來越無法維持專注,他必須加快進度。

「 聖民黨的實力不斷成長 …… 加上收買從礦工黨分裂的側翼,我們超過他們在議會中的席次,這不就是贏了嗎? 」

「 所以你感到大權在握,生出背叛主席的想法? 」

「 我 …… 我從未背叛過主席啊, 」奧萊格不解的反駁,不過旁人聽來只是虛弱的呢喃,「 我總是忠實執行他的交代的任務,我是如此的努力,也如此的成功 …… 這可是我一生的成就,但是 …… 但 …… 」

話語突然轉為憤怒。

「 …… 但他卻否定了一切! 」奧萊格的情緒高昂,只是神智迷糊,他的呼吸急促,散發著狂亂氣息的雙眼失焦轉動,似乎在尋找那位不在場的怪罪對象,「 我做得這麼好,遠超過索羅門的要求,但他卻以此扁低我!斥責我!在九首全體面前羞辱我! 」

老人在激動之下,反過來緊抓著殺手的襟前大吼起來。

「 不!背叛的人不是我!是索羅門!我才是被背叛的啊!還有他也背叛了自己 …… 」他說到後面已然力竭,只剩嘶嘶氣喘。

「 那麼你為什麼要對巴庫爾發動攻擊? 」和老人相反,高瘦男子用加重、清晰的高音施與精神上的壓力,「 既然是你引以為傲的成就,為何又要親手破壞它? 」

「 我才沒有! 」老人尖聲否認。

「 是的!你有! 」殺手以渾厚的音量吼回去,他知道這可能是引出關鍵情報的最佳時刻,「 你在巴庫爾調集了聖戰軍,秘密建造武器工廠來武裝這支部隊 …… 」

「 我 …… 我沒有! 」

「 接著你無視自己接受的指令,針對巴庫爾政府發動一連串的破壞行動,甚至還從中暗殺了特別派去執行親善工作的巴利斯坦主教,藉此觸發教圈移民和當地人之間的衝突,導致無可挽回的戰爭結果。 」

「 這都是謊言! 」

「 這是事實! 」殺手貼著老人的面前暴喝,「 在博吉斯的報告中已經清楚指證了所有的事情,你是罪證確鑿! 」

「 這全是惡意的指控!我是被陷害的!這還不夠明顯嗎?博吉斯一直都想除掉我好取代我的位子啊,我要求在九首會前和他當面對質! 」

「 別說蠢話了!你不是已經將他滅口了嗎? 」

「 噫! 」

「 別在白費口舌狡辯你的作為了,不到兩個月前,你在巴庫爾發動一場全面攻擊,不但耗盡結社在那裡培養20年的力量,更對主席在周邊其他聯邦殖民地施行的計畫造成毀滅性的影響,這就是你扭曲的報復手段嗎? 」

「 這太瘋狂了, 」奧萊格抱著頭發出哀嚎,「 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這根本一點道理都沒有啊。 」

高瘦男子撥開對方的雙臂,直視那張因痛苦而猙獰的老臉,將語氣中的威嚇意念催到最高的強度。

「 現在就給我合理的解釋!導致你引發戰爭的動機是什麼事?還是什麼人? 」

奧萊格此時面色泛紺,呼吸越發短促,全身僵直而微微抽蓄著。

「 …… 誰? 」這是他勉強從口中唯一擠出來的回答。

「 對了!到底是誰? 」高瘦男子緊加壓力,他感到這老傢伙的意識隨時都會在下一秒崩潰,「 他是誰?你的同盟?亦或是他在指使你?還有當巴庫爾的戰爭失敗,也是他安排你逃到自治領躲藏的嗎? 」

「 那 …… 不對 …… 是 …… 」老人的呻吟越發虛弱,只能吐出讓問訊者不明所以的單詞,在能夠清楚說出『 她 』來糾正對方前,終於兩眼一翻,身體強烈的痙攣起來。

「 生物回饋( Biofeedback )反應超出臨界值, 」這時高瘦男子耳旁響起女子的聲音,「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

「 試著再延長一下!我認為剛才那就是『 缺口 』了! 」

「 投藥已達到限制劑量,再繼續下去就會開始對突觸組織造成不可預測的傷害,這樣只會是本末倒置而已。 」

「 …… 沒辦法了,測試中止。 」



睜開眼睛,高瘦男子脫下原本用來罩住頭部的金屬環具,這個裝置在外殼裸露的部分可以看到內部充滿細緻的發光迴路,從接阜端連結到一台握在女子手中的監控儀器,同樣從儀器延伸的另一條線路連結到奧萊格使用的第二具頭環,這位老人現在平躺地上,陷入沉睡的臉上表情平和,只是帶點蒼白。距離他無力的手掌不遠處立著那隻酒瓶,而瓶子還未拆封,裝著滿滿的棕色液體。

「 嘖,就差一點而已。 」高瘦男子小心放下手中的精密裝置,不甘的乍舌道。

他的面色一改平時的冷峻,泛紅中透著濕氣,這是在測試中被受測者的情緒連動所產生的副作用。

「 不過現在至少可以合理懷疑巴庫爾方面是他受到外在介入影響而導致的結果,並不只是一個被野心蒙蔽判斷力的情報站長這樣單純的事情。 」

「 那麼還要再嘗試一次嗎? 」女子晃動手中的儀器。

「 沒有必要, 」高瘦男子恢復冷靜,斷然否決了這項提議,「 只要能證明他( 指著奧萊格 )還能擠出更多的情報就夠了,現在的選擇是將他押送到貝克利據點,讓那裡的專門人員好好調查這顆腦袋,也許在那之後,我們再來完成原本的任務。 」

語畢,便扛起昏迷的奧萊格向房外離去,女子則收拾裝備,抱著好奇的心情打開酒瓶嗅聞,小小的鼻頭皺了皺,擺出不甚欣賞的鬼臉,才起身快步跟上自己的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