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和比賽都不會停下來

結果十一局下半，紹亭犧牲觸擊失敗，點成捕手前方的小飛球被接殺。然後接下來的張茜和柳裕翔都受到對方投手的壓制，沒有擊出安打，因此比賽要繼續進入的十二局。

此時教練換下蟻宮川，交由詹雨結接替投球的工作。

詹雨結是平常負責第八局的布局投手，不過今天因為尹涵開外掛撐了十局，所以延後了上班時間。

總之這局也要守住才行，只要戰線繼續延長，對我們來說應該會比較有利，因為赤楓的牛棚第六局就開始輪番上陣，所以他們可以用的投手已經所剩不多了。

詹雨結這局要面對到赤楓的八、九、一棒，順利的話就不會碰上白唯紉。

這局赤楓率先上場的第八棒還是採取強攻的方式，赤楓的教練似乎不太喜歡短打，尤其他們是先攻的球隊，所以會希望能夠得越多分數越好。畢竟短打雖然會增加得分機率，但是卻會降低得分的期望值。也就是短打可以確保有分數進帳，但是要製造大局的機會就會降低許多。

所以詹雨結一開始投的比較謹慎，連丟了兩顆壞球。

接著詹雨結把進壘角度修正回來，對方就積極出棒了。

這球打得相當扎實，形成右外野深遠的飛球，還好紹亭後退的相當迅速，跳在空中驚險的接殺這球。

我往右外的方向跑去，接住紹亭的回傳球後，趕緊轉身看壘上跑者的情況。

赤楓二壘的跑者則是靠著這顆飛球挺進到了三壘，一壘的跑者只是停留在原地。所以現在變成一出局一三壘有跑者。所以這顆飛球還是有類似短打的效果。

現在赤楓可以不靠安打就得分。

不知道是不是被前一棒的擊球所影響，詹雨結投了一顆好球之後，就連續出現四顆壞球保送打者，形成滿壘。

此時暉恩趕緊叫了暫停。

「雨結，不要怕失分，突破僵局本來就很容易掉分，既然對方容易得分，那我們也一樣很容易就能把落後的分數追回來了。」

「嗯嗯，而且還有我和筠步學長可以幫你完成雙殺，所以就專心讓打者出局就好，不要太在意壘上的跑者。」

苗悅用大大的笑容，想帶給詹雨結正面的想法。

詹雨結微微一笑，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我會加油的。」

雖然詹雨結嘴上這麼說，但是面對下一棒的打者，一開始雖然取得球數上的領先，但是最後卻又投出連續的壞球，變成保送，免費奉送赤楓一分。

更糟的是，又要輪到白唯紉打擊了。

這次換教練喊暫停了。

教練決定直接換投手。

詹雨結一臉錯愕的看向教練，但是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把手中的球交出來。

也許詹雨結是因為在牛棚多次熱身卻沒有上場，才會影響到投球。因為第七和第八局尹涵都面臨不小的危機，所以詹雨結也許反覆熱身擾亂了一些節奏，再加上已經連續出賽的他，累積了不少疲勞。

但現在球隊不能再失更多分數得情況，還是得忍痛把他換下場。

總覺得詹雨結有些可憐。

明明很努力，卻有可能被一般人認為是個扛不住場面的投手。

然而，接下來走上投手丘的人讓大家有些意外。

是冷月谷。

不是其他牛棚投手，而是昨天才先發的冷月谷。

我看向牛棚，連前幾天才剛先發的紀淺杉也在準備。

真的是沒有退路了。

「怎麼？看到我上場很失望嗎？」

冷月谷轉過頭來看我。

「沒有，只是太訝異了。」

「訝異什麼？大聯盟冠軍賽不都這樣？先發也來當中繼投手。感覺很帥吧？感覺真的有打冠軍賽戰到最後一兵一卒的壯烈。」

「帥你個頭！你最好就不要再丟任何一分。」

教練往冷月谷頭頂用力敲了下去，隨之而來的便是清脆響亮的聲音。

聽起來真的好痛。

冷月谷摸著自己的頭，面露猙獰。

「好好加油吧，現在就專心面對當前的危機，不要去想落後的分數。專心守備，要預先設想好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才能夠及時反應。」

說完，教練便走回休息區。

我看完戰術小抄，回到守備的站位。

如果出現雙殺，應該就照平常的就好；如果是外野深遠飛球，我就到二壘，基本上苗悅會去站到傳球路徑接回傳球；如果出現內野高彈跳，應該就是先抓往二壘的跑者，本壘的可能就只能讓他得分了。

冷月谷脫下帽子，再次確認帽緣內的戰術小抄。對上白唯紉誰都大意不得。

來吧，一定要守住這球。

外野手都守的相當深，避免長打出現造成重傷害。

左投的冷月谷第一球先投了招牌的滑球，一路從外角拐進內角壞球的位置。還不熟悉冷月谷球路的白唯紉揮了大空棒。

白唯紉不甘心的微微嘟起嘴，並因著佩服這球的刁鑽而點點頭。

白唯紉應該是認為滿壘的情況，投手多半會避免保送而想搶好球，所以才積極出棒。

接著冷月谷再度使用滑球，這次滑球放在中間偏外角高的地方，這回白唯紉便把球擊成界外。

適應的真快啊。

第三球暉恩配了一球外角壞球位置的直球給白唯紉看，再來第四球又再度配了滑球，這次滑球彎進了內角低的位置，非常難打的角度。

但是白唯紉還是把球撈了起來，這球看起來是個不營養的飛球，往中外野稍偏左的位置飛去。

應該可以順利接殺……不對。

外野手都守的很深，所以只能由我或是苗悅來處理，雖然這球苗悅比較有機會接，但我還是往後跑去追這球。

苗悅大喊著要接這球。

但是還有一段距離。

拜託要接到球啊。

苗悅完全就是背對著球，根本就看不清楚球的位置吧？所以現在他也只能跑向自己預估球落地的位置，然後視線中一但有球出現，就伸出手套去接。

基本上苗悅跑的方向是對的，但是還差一大步的距離。球已經快落地了。

「苗悅快撲下去！」

我焦急地大喊著。

在我喊出的同時，苗悅撲了下去，伸出手套想去撈住球。

不會吧？

有沒有這麼誇張？

居然接到球了！

苗悅不知是有內建GPS定位系統還是背後有裝監控裝置，竟然華麗的接住了這球可能的安打球。

不過還不能卸下防備，以赤楓積極的跑壘，有能這球三壘的跑者會跑，因為現在要苗悅馬上站起來是有點困難，更遑論起身後還要穩住身體傳球。

「苗悅！把球傳給我。」

苗悅翻過身，把球隨手一拋。

唔，這球傳的有點低，我彎下腰來才接到這球。

此時我往內野看去，三壘的跑者果然在苗悅接殺的瞬間就起跑了。

要趕緊傳回本壘。

我墊了一步便馬上把球傳出去。

很好，方向傳得很準，但是力道有點太大了。平常守二壘沒有傳這麼遠， 一時之間沒有拿捏好力道。

還好暉恩跳了起來把球接住。

但是還得及觸殺跑者嗎？

暉恩站回地面後便蹲低身體，伸出手套要去觸殺跑者，而跑者也向著暉恩直直跑過來。

漂亮！觸殺到了！

但是隨即我就發現球滾到了一旁。球被跑者撞掉了。

暉恩趕緊撿起球，但是要再去做觸殺根本就來不及了，所以只能作勢傳球，逼退想趁傳上三壘的跑者。

啊啊！剛剛應該再多墊個一兩步的，跑者沒有跑這麼快，時間其實還很充裕，如果能讓身體定下來再傳球，就能傳得更準，暉恩也就有機會站穩腳步，能夠增加觸殺跑者的機會。

總覺得自己又搞砸了。

我太急了。

怎麼到了每次緊要關頭，自己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現在赤楓兩分領先了。

兩分實在是相當巨大的差距。

「學長反應真快，我接到球時整個人超興奮的，完全沒想到壘上跑者會跑。」

苗悅一邊把衣服扎回褲子，一邊向我走過來。身上原本潔白的球衣被染上了濃濃的青草綠。

「只是我剛剛太急了，球傳得太大力。」

「嗯嗯，的確剛剛那球時間還很足夠，不用急著馬上傳。但是也不能怪學長，這球來的太突然，要傳準也不容易。」

苗悅微微地笑著，似乎是要我不要在意。

「但是，我今天沒有一件事情是做對的，只要其中一件做好就好，或許我們現在早就贏了，根本就不需比到現在，就更不會落的落後兩分的下場。這都是我的錯。」

真的，只要一件事情做好就好，但是卻都搞砸了。

盜壘失敗、沒掌握好失投球、三壘前出局，然後是剛剛球沒傳準。通通沒有做好，沒有一件事是幫到球隊的。

或許如果由隊長來守二壘，剛剛這球隊長可以成功處理。

為什麼我什麼事都做不好？

「可是學長的判斷很正確，如果沒有學長提醒，我可能還會繼續趴在原地像個蠢蛋享受接殺美技的快感，然後讓跑者輕鬆讓跑者得分。」

苗悅收起笑容，用相當認真的神情看著我。

但這只是憐憫罷了。

我不需要這種施捨。

「我只想的到，卻什麼都做不到。你應該覺得我球打的很爛吧？打擊不好，守備也很普通，空有腳程。」

「不……學長也……」

苗悅很想說出一些鼓勵的話，但腦袋中可能一片空白，所以有些支支吾吾的，思考的時間越久，表情也越來越尷尬。

「想不出有什麼優點對吧？不需要顧慮我，如果真的覺得我很爛就直接說，不需要客套話……真的不需要。」

我為什麼要這樣逼苗悅呢？

一點意義都沒有，但我就是想這樣說。

苗悅低下頭，語氣與以往判若兩人，變得非常的冰冷。

「真的，我覺得學長球打得不好。所以如果學長覺得自己沒有用就請下場休息吧。」說完，苗悅再次抬起頭。「任誰都會失誤，任誰都會有表現不好的時候。但請你不要這麼自大，球隊會落後是大家的錯，絕對不是學長一個人的錯，失分的尹涵有錯，配球的暉恩有錯，把壘包塞滿的雨結也有錯，打線不慣連、錯失得點圈打擊的大家都有錯。我今天一支安打都沒有，所以我也有錯。」

「我……」

我緊緊握拳，卻想不出該說什麼。

「既然有錯，就要負責到底。趁還在場上的時候負責到底，趁還有機會的時候逆轉戰局。球賽還沒有結束。而且學長不是最喜歡說：『只要努力就會成功！』嗎？所以只要學長持續努力，就一定可以做到對吧？」

「……」

這句話有點耳熟。

「這些是學長曾經告訴我的，我一直銘記在心。」

只要努力就會成功。

這句話說來簡單，但是自己失誤時，卻無法接受。

這句話真的太沉重了，即使苗悅如此提醒我，我還是沒辦法接受。

身為學長的我，真的太丟臉了。

我……

真的喜歡棒球嗎？

「比賽要繼續了！站回崗位上吧！」

苗悅再次露出招牌的笑容，用手套用力拍打我的胸口。

說的也是，就算自己再怎麼失望，比賽卻只會繼續持續下去。

沒有人會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