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３２『涅爾之女』
本章節 3053 字
更新於: 2022-08-06
「兩位都有印象，真是讓我鬆了口氣。沒錯，我是帕奇絲商會的會長，尤朵拉大人剛才提到的稱號也是，請多多指教。」
露出在廣告看板或雜誌上看見的商業笑容，雷普娜本人如今也散發著非比尋常的氣息。
為了避免被這股氣勢壓過去，我連忙做深呼吸，同時不忘思考應對的手段。最大機率逃脫的地方是窗戶跟樓梯，但那兩個地方肯定都有派人把守。如果想強行突破絕非不可能，問題是，雷普娜肯定不會讓事情變得這麼簡單，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
「新谷先生，似乎很留意樓梯口的方向呢。」
「——！？」
想法被拆穿了，自己的眼神早就將一切暴露給對手。
她不僅知道我的名字，連迫使自己慌張地尋找脫身辦法的原因都來自她，我已經顧不得什麼初次見面的禮儀。
面對用手指擺弄著波浪秀髮的雷普娜，我產生某種反胃的厭惡感。
在這種時刻遇見意想不到的大人物，就算再怎麼遲鈍都能明白其中的風險。
「別那麼慌張啦，身為帕奇絲商會會長的我還是懂得拿捏分寸。不說這些了，新谷先生的身體狀況有好點了嗎？」
「不愧是神通廣大的會長⋯⋯多虧某些人的幫助，現在已經沒問題了。」
「看來我家無私贊助的魔晶石，起到了它該有的作用呢。」
「⋯⋯等等，妳說什麼石？」
我的嘲諷語氣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單純的困惑。雷普娜的瞳孔瞬間閃過一絲異樣光采，這副模樣讓尤朵拉看得直皺眉。
「我陷入昏迷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聯？」
「當初為了治療陷入昏迷的臭布納，艾利森大人需要大量魔力，如果直接從體內抽取，很可能會使半精靈陷入長達百年的沉睡。所以我們使用了帕奇絲商會提供的魔晶石。」
代替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做出解釋，並非尤朵拉的善意之舉，純粹只是她不願意繼續讓對話掌控權落在對方手中。
「而且還不是劣質的魔晶石，為了能最大程度地適應貝莉姬特的罕見體質，我可是祭出了本商會最上等的寶貝藏貨呢。」
「真相就是如此，雷普娜大人算是臭布納跟那孩子的救命恩人。然而——現在似乎是打算從我們這邊得到些什麼才親自出面，身邊只有兩個臭小鬼陪同，妳確定這樣就足以對付人家？」
「本來就沒有爭鬥的打算，我也不必帶上護衛人員。今天雖然不是以常規的手法來邀請兩位，搞不好在你們冷靜下來之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喔。」
「身為帕奇絲商會的掌權人，還真是意外的天真。妳以為人家會去蠢到相信商人給出的承諾？」
「在尤朵拉大人眼中，我竟然是如此惡劣的形象⋯⋯說到底，這個計畫只是我靈機一動的念頭罷了，之所以跑來京都，並不是為了找新谷先生談話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
「————」
「不過呢，考量到今晚有很多有趣的人士都聚集於此，稍微駐足一下、聊個天，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主意。」
將一切想像成某種遊戲，無論何時都在想辦法算計彼此，這就是商人的思維與生活方式。
注意到我的敵意不減，尤朵拉目光充滿挑釁意味地望向自己，雷普娜嘆了口氣。
「唉，說了這麼多還是得不到你們的信任，坦白講我也束手無策了。我本次並非代表商會前來，而是希望能夠交朋友。」
「想要跟別人交朋友，不覺得應該先看對方的意願嗎？會長大人。」
「所言甚是，所以說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作為補償，假如兩位離開的時候順走幾塊蛋糕，我會囑咐店員假裝沒看見。」
「別開玩笑了，這算什麼態度⋯⋯？」
對方很明顯沒有打算好好道歉的意思，這讓我忍不住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望著那雙遮陽帽底下的深邃眼瞳，我將滿滿的不悅奉還了回去。
「看樣子⋯⋯是不打算領情呢，反正那項提議在今晚結束之前都奏效，還是說本店的甜點不對新谷先生的胃口？」
「————」
「哇～好可怕，負面情緒都滿到溢出來囉？如果覺得被冒犯了還請見諒，這是我的壞習慣之一，只要沒在螢光幕面前就會原形畢露。尤其看見脆弱不堪的東西時，首先判斷是否有價值，然後就會拚盡全力去奪取。」
這算哪門子的扭曲人生觀。我此刻的心情極度浮躁。
回想起在專訪節目看見的和善性格，以及服飾品牌上的甜美女孩形象，顯然都是一堆狗屁，宛如包裝在華麗外殼中的蛆蟲。
「既然妳說外面沒有伏兵，就代表我們可以安全地離開吧。和游手好閒到處找人羞辱的妳不同，我還有事情得去處理。」
「游手好閒啊⋯⋯真是特別的形容詞。在羞辱方面你似乎也不妨多讓。話說回來，新谷先生等等要去處理的事讓我很感興趣，可以猜猜看嗎？」
突然提出這個怪異的要求，我和尤朵拉交換了一個眼神。
造成擔憂的原因大致有兩個，一個是怕對方刻意浪費時間，增援就會趕來把我們抓住。另一個是怕雷普娜從這裡得到她想要的資訊，跑去破壞克萊希爾那邊的進度。
眾人與水戶翔奈子展開會談的地點，是當地神社的候客室。
和溫泉旅館的存亡息息相關的重要時刻，我不允許任何外來勢力干預。
想法會太過偏激嗎？或許吧，但如果不謹慎很有可能會落入雷普娜的陷阱中。
那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
「果然，你們是為了跟水戶集團的會面一事做準備吧。」
「——！？」
「哈哈，看那副表情，應該是被我猜到了呢。可別小看本家商會和當地神社的關係喔。想在這種忙碌的時刻去找他們交涉確實困難重重，再加上水戶老頭把繼承權交給那個種族歧視的大小姐，現在各家媒體都搶著要對她進行訪問，想順利交涉⋯⋯恐怕不是臨時起意就能辦到的。」
「這些我也清楚，政府那邊已經幫我們安排好時間。」
「看來有些不錯的人脈啊。只可惜，拿那種組織跟本家商會相比，似乎是提早預約時段的我們佔有優勢喔。」
「每場預約的時間有限，你們得讓給下一批來訪者。雷普娜小姐如果想靠這招來威脅——」
——是不會奏效的，原本打算說下去的我突然愣住。
如同她剛才提到的關鍵要素，勘八他們是臨時穿插進去的。假如上一個預約者，也就是雷普娜的人馬故意使出伎倆來拖時間，水戶翔奈子也不得不延遲與勘八的見面。
再說，對方不可能整晚都在開會。時間和煙火大會過於接近，克萊希爾跟勘八搞不好連見上翔奈子一面都做不到就得打退堂鼓。
這就是隱藏在雷普娜話語中的真正含意。
「嘛，雖然說是商業勁敵派去的使者，我想那位自以為是的大小姐也不敢輕易忽視吧，再說她明天中午就會離開京都前往大阪。無論新谷先生這趟有什麼目的，能不能夠讓它順利成功，全都操控在我的手裡哦？」
「開什麼⋯⋯玩笑。」
雷普娜輕撫遮陽帽的邊緣，我惡狠狠地瞪了過去，卻對這現實的局面毫無辦法。
目前無法確定翔奈子明天離開京都的消息是否屬實，如果等到明天才查證就來不及了。
「好了啦，雷普娜小姐，有點玩得太過火囉？」
此時，跑到弟弟身邊的波波茲莉這麼說道，伸出手指向眼神迷惘的我。
「這位小哥，需要的是清除阻礙的方法吧。」
「嗯⋯⋯不過最大的阻礙是妳們家的主人。」
「居然被稱作阻礙嗎？呼呼，真是有趣的見解。為了惡作劇就讓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白白浪費，實在不是本家商會能夠允許的行為。」
「妳這傢伙⋯⋯」
「只要按照正常行程走就不會影響到任何人，使者既可以順利完成任務、對方也能達到他們的目標，但是新谷先生已經把我們當成敵人來看待。到底該用什麼立場來回應呢，友軍？還是必須摧毀的競爭對手？真傷腦筋。」
回想起之前太過衝動的下場，我只得壓抑內心的怒氣，鞠躬面向地板。這個畫面連尤朵拉都嫌棄地撇開視線。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見狀，雷普娜似乎得到了理想的回應而瞇起雙眼。
「跟你鬧著玩的啦，請新谷先生抬起頭。我這邊提出的要求並不過份，只是想從你們那裡聽取一些有趣的情報。換句話說，也可以當成下午茶時間，可惜現在是晚上。你們想離開的話可以，樓梯在右手邊。」
「————」
「沒人想離開嗎？太好了，我們趕緊離開這個擁擠的地方吧。隔壁棟的咖啡廳也是本家資助的，不如去那裡聊一會兒，兩位覺得如何？」
被無能為力的感覺糾纏著，我找不到方法抵抗，只得老實地答應。
以「涅爾之女」自稱的女人，嘴角浮現出一絲陰沉的笑意。
露出在廣告看板或雜誌上看見的商業笑容，雷普娜本人如今也散發著非比尋常的氣息。
為了避免被這股氣勢壓過去，我連忙做深呼吸，同時不忘思考應對的手段。最大機率逃脫的地方是窗戶跟樓梯，但那兩個地方肯定都有派人把守。如果想強行突破絕非不可能，問題是，雷普娜肯定不會讓事情變得這麼簡單，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
「新谷先生，似乎很留意樓梯口的方向呢。」
「——！？」
想法被拆穿了，自己的眼神早就將一切暴露給對手。
她不僅知道我的名字，連迫使自己慌張地尋找脫身辦法的原因都來自她，我已經顧不得什麼初次見面的禮儀。
面對用手指擺弄著波浪秀髮的雷普娜，我產生某種反胃的厭惡感。
在這種時刻遇見意想不到的大人物，就算再怎麼遲鈍都能明白其中的風險。
「別那麼慌張啦，身為帕奇絲商會會長的我還是懂得拿捏分寸。不說這些了，新谷先生的身體狀況有好點了嗎？」
「不愧是神通廣大的會長⋯⋯多虧某些人的幫助，現在已經沒問題了。」
「看來我家無私贊助的魔晶石，起到了它該有的作用呢。」
「⋯⋯等等，妳說什麼石？」
我的嘲諷語氣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單純的困惑。雷普娜的瞳孔瞬間閃過一絲異樣光采，這副模樣讓尤朵拉看得直皺眉。
「我陷入昏迷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聯？」
「當初為了治療陷入昏迷的臭布納，艾利森大人需要大量魔力，如果直接從體內抽取，很可能會使半精靈陷入長達百年的沉睡。所以我們使用了帕奇絲商會提供的魔晶石。」
代替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做出解釋，並非尤朵拉的善意之舉，純粹只是她不願意繼續讓對話掌控權落在對方手中。
「而且還不是劣質的魔晶石，為了能最大程度地適應貝莉姬特的罕見體質，我可是祭出了本商會最上等的寶貝藏貨呢。」
「真相就是如此，雷普娜大人算是臭布納跟那孩子的救命恩人。然而——現在似乎是打算從我們這邊得到些什麼才親自出面，身邊只有兩個臭小鬼陪同，妳確定這樣就足以對付人家？」
「本來就沒有爭鬥的打算，我也不必帶上護衛人員。今天雖然不是以常規的手法來邀請兩位，搞不好在你們冷靜下來之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喔。」
「身為帕奇絲商會的掌權人，還真是意外的天真。妳以為人家會去蠢到相信商人給出的承諾？」
「在尤朵拉大人眼中，我竟然是如此惡劣的形象⋯⋯說到底，這個計畫只是我靈機一動的念頭罷了，之所以跑來京都，並不是為了找新谷先生談話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
「————」
「不過呢，考量到今晚有很多有趣的人士都聚集於此，稍微駐足一下、聊個天，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主意。」
將一切想像成某種遊戲，無論何時都在想辦法算計彼此，這就是商人的思維與生活方式。
注意到我的敵意不減，尤朵拉目光充滿挑釁意味地望向自己，雷普娜嘆了口氣。
「唉，說了這麼多還是得不到你們的信任，坦白講我也束手無策了。我本次並非代表商會前來，而是希望能夠交朋友。」
「想要跟別人交朋友，不覺得應該先看對方的意願嗎？會長大人。」
「所言甚是，所以說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作為補償，假如兩位離開的時候順走幾塊蛋糕，我會囑咐店員假裝沒看見。」
「別開玩笑了，這算什麼態度⋯⋯？」
對方很明顯沒有打算好好道歉的意思，這讓我忍不住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望著那雙遮陽帽底下的深邃眼瞳，我將滿滿的不悅奉還了回去。
「看樣子⋯⋯是不打算領情呢，反正那項提議在今晚結束之前都奏效，還是說本店的甜點不對新谷先生的胃口？」
「————」
「哇～好可怕，負面情緒都滿到溢出來囉？如果覺得被冒犯了還請見諒，這是我的壞習慣之一，只要沒在螢光幕面前就會原形畢露。尤其看見脆弱不堪的東西時，首先判斷是否有價值，然後就會拚盡全力去奪取。」
這算哪門子的扭曲人生觀。我此刻的心情極度浮躁。
回想起在專訪節目看見的和善性格，以及服飾品牌上的甜美女孩形象，顯然都是一堆狗屁，宛如包裝在華麗外殼中的蛆蟲。
「既然妳說外面沒有伏兵，就代表我們可以安全地離開吧。和游手好閒到處找人羞辱的妳不同，我還有事情得去處理。」
「游手好閒啊⋯⋯真是特別的形容詞。在羞辱方面你似乎也不妨多讓。話說回來，新谷先生等等要去處理的事讓我很感興趣，可以猜猜看嗎？」
突然提出這個怪異的要求，我和尤朵拉交換了一個眼神。
造成擔憂的原因大致有兩個，一個是怕對方刻意浪費時間，增援就會趕來把我們抓住。另一個是怕雷普娜從這裡得到她想要的資訊，跑去破壞克萊希爾那邊的進度。
眾人與水戶翔奈子展開會談的地點，是當地神社的候客室。
和溫泉旅館的存亡息息相關的重要時刻，我不允許任何外來勢力干預。
想法會太過偏激嗎？或許吧，但如果不謹慎很有可能會落入雷普娜的陷阱中。
那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
「果然，你們是為了跟水戶集團的會面一事做準備吧。」
「——！？」
「哈哈，看那副表情，應該是被我猜到了呢。可別小看本家商會和當地神社的關係喔。想在這種忙碌的時刻去找他們交涉確實困難重重，再加上水戶老頭把繼承權交給那個種族歧視的大小姐，現在各家媒體都搶著要對她進行訪問，想順利交涉⋯⋯恐怕不是臨時起意就能辦到的。」
「這些我也清楚，政府那邊已經幫我們安排好時間。」
「看來有些不錯的人脈啊。只可惜，拿那種組織跟本家商會相比，似乎是提早預約時段的我們佔有優勢喔。」
「每場預約的時間有限，你們得讓給下一批來訪者。雷普娜小姐如果想靠這招來威脅——」
——是不會奏效的，原本打算說下去的我突然愣住。
如同她剛才提到的關鍵要素，勘八他們是臨時穿插進去的。假如上一個預約者，也就是雷普娜的人馬故意使出伎倆來拖時間，水戶翔奈子也不得不延遲與勘八的見面。
再說，對方不可能整晚都在開會。時間和煙火大會過於接近，克萊希爾跟勘八搞不好連見上翔奈子一面都做不到就得打退堂鼓。
這就是隱藏在雷普娜話語中的真正含意。
「嘛，雖然說是商業勁敵派去的使者，我想那位自以為是的大小姐也不敢輕易忽視吧，再說她明天中午就會離開京都前往大阪。無論新谷先生這趟有什麼目的，能不能夠讓它順利成功，全都操控在我的手裡哦？」
「開什麼⋯⋯玩笑。」
雷普娜輕撫遮陽帽的邊緣，我惡狠狠地瞪了過去，卻對這現實的局面毫無辦法。
目前無法確定翔奈子明天離開京都的消息是否屬實，如果等到明天才查證就來不及了。
「好了啦，雷普娜小姐，有點玩得太過火囉？」
此時，跑到弟弟身邊的波波茲莉這麼說道，伸出手指向眼神迷惘的我。
「這位小哥，需要的是清除阻礙的方法吧。」
「嗯⋯⋯不過最大的阻礙是妳們家的主人。」
「居然被稱作阻礙嗎？呼呼，真是有趣的見解。為了惡作劇就讓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白白浪費，實在不是本家商會能夠允許的行為。」
「妳這傢伙⋯⋯」
「只要按照正常行程走就不會影響到任何人，使者既可以順利完成任務、對方也能達到他們的目標，但是新谷先生已經把我們當成敵人來看待。到底該用什麼立場來回應呢，友軍？還是必須摧毀的競爭對手？真傷腦筋。」
回想起之前太過衝動的下場，我只得壓抑內心的怒氣，鞠躬面向地板。這個畫面連尤朵拉都嫌棄地撇開視線。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見狀，雷普娜似乎得到了理想的回應而瞇起雙眼。
「跟你鬧著玩的啦，請新谷先生抬起頭。我這邊提出的要求並不過份，只是想從你們那裡聽取一些有趣的情報。換句話說，也可以當成下午茶時間，可惜現在是晚上。你們想離開的話可以，樓梯在右手邊。」
「————」
「沒人想離開嗎？太好了，我們趕緊離開這個擁擠的地方吧。隔壁棟的咖啡廳也是本家資助的，不如去那裡聊一會兒，兩位覺得如何？」
被無能為力的感覺糾纏著，我找不到方法抵抗，只得老實地答應。
以「涅爾之女」自稱的女人，嘴角浮現出一絲陰沉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