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軟禁

本章節 5383 字
更新於: 2022-07-28
  伊芙的監獄大牢,最深處,很少有人會走到這裡,畢竟有許多奇怪的傳聞,也讓一般人卻步。
  這時有腳步聲響起,是很平穩的腳步聲,彷彿逛花園一樣隨興自在,讓在監獄裡的人抬起頭來,看著漆黑一片的前方。
  什麼都沒有,但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這漆黑寂靜的地方,聽力異常敏銳,不會有錯,有人正在接近。
  會是誰來到這已經被人遺忘的地方?
  「大小姐,就是這裡嗎?」
  「我想是吧。」
  兩個清亮稚嫩的少女聲音響起,同時伴隨著一個清脆的彈手指聲,四周的火把瞬間都被點亮,眨眼間在這漆黑之地帶來了光明。
  一直在黑暗觀察著她們的深邃眼眸,終於清楚看見少女們的身影。
  「能找到這裡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吧。」
  那人用著沉穩滄桑的嗓音說道。
  兩人眼睛互相對視著,都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悠娜很快露出微笑。
  「初次見面,凱文先生,我叫悠娜.蘭特。」
  悠娜輕輕拉起裙襬行禮,對著盤坐在地上,被無數鎖鏈綑綁的年老男子說道。
  「還是該稱呼你的全名?凱文‧倫德爾。」
  老人,凱文看著悠娜,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反問了一句:
  「你究竟是誰?」
  「同樣擁有惡魔之眼的你,應該早就看清楚我的本質了吧?」
  「我是個失敗者,除了過去的卡爾還有學院的米勒,以及更久以前的希爾,他們都是擺脫了這雙眼睛宿命的人,我只是個苟活在世擺脫不了宿命的失敗者。」
  悠娜聽了只是笑了一下。
  「失敗者也有失敗者的驕傲吧?更何況你並不想就此結束一生吧?」
  「在我還年輕的時候,我拋棄了家族,拋棄了一切,就只是為了瞭解這雙眼睛的意義,而到最後我才發現,我什麼都沒看清楚。」
  「那麼你瞭解到了什麼?關於惡魔之眼。」
  「你為什麼想調查這雙眼睛?」
  「因為我也同樣有這雙眼睛,理所當然會想瞭解,不過主要還是因為媽媽吧。」
  「你說你叫蘭特?」
  凱文笑了一下。
  「那個人是不可能有子女的,你究竟是誰?或者該說,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在你的眼裡我是什麼?即便我照鏡子也什麼都看不到,只看見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你是怪物。」
  「真是直接,我該高興遇到一個肯說實話的人嗎?」
  「畢竟在這雙眼睛面前都不需要謊言吧?」
  凱文有些自嘲繼續說道:
  「你同時有著天使與惡魔的血統,精靈女王的祝福又有魔女的傳承,你簡直是怪物的集合體。」
  悠娜抿了下唇瓣,苦笑說道:
  「如果這就是真實的我,那我真該高興嗎?」
  凱文不打算多說些沒意義的話題,而是直接拉回主題。
  「找我有什麼事情?」
  「我希望凱文先生能替我保護一個人。」
  「保護?你自己不會去嗎?我不過是個衰老的老頭而已。」
  「我可是多莉安娜的女兒,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的傳聞嗎?你會待在這裡只是不希望給倫德爾王國帶來困擾吧?畢竟有人想擁戴你接任王位,那些人至今仍會來勸服你吧?」
  「那孩子現在已經是優秀的國王了,我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別當個離不開叔叔的小孩子。」
  「不過現在那些人開始轉移目標了,我希望你可以去保護的人,是你的孫女。」
  凱文眼睛一亮,笑著問道:
  「你說那個鍊金術師小公主?」
  「是的,那孩子還很單純,我希望你能保護她,直到她決定好未來。」
  凱文看了眼悠娜,問道:
  「她是你的什麼人,值得你如此大費周章找到這裡要我去保護她?」
  「也不用跟你隱瞞才對,尤莉是我的妹妹。」
  「看來封鎖消息還是挺不錯的,不過還是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吧?」
  悠娜點了下頭。
  「我想只有極少數人,而且似乎想靠這件事情傷害尤莉,所以在解決那些事情之前我絕對不會公開跟她見面。」
  「所以才要我去保護她?好吧,我答應你。」
  凱文站起身來,伸了下腰,灰黑的披風與身上的鎖鍊落下,原本以為是衰老的老人,卻是有著結實的肌肉與強健的體態,在一旁的克麗兒也驚訝眨了下眼睛。
  凱文儼然就是個老鍊的戰士,只有腰間佩著的長劍沒有堆積絲毫灰塵,悠娜很滿意點了下頭。
  「那尤莉就拜託你了,凱文爺爺。」
  凱文瞇細了眼睛,突然問道:
  「你很珍惜你的妹妹,如果有一天有可能傷害她的是你,你會怎麼做?」
  悠娜只是回以神祕的微笑,行了個禮沒有回答,就拉著克麗兒離開了。

  早晨王宮的走廊上非常安靜。
  僕人們的腳步聲,天上小鳥的歌唱聲都非常清晰。
  幾個人低聲細語的聲音不絕於耳,或許是因為再過幾天,就要舉辦尤莉的生日宴會,同時也是確定繼承的宴會。
  邀請函也早在好幾個月前發送完畢,但有一封信被退了回來,這讓國王很苦惱。
  「想不到學院會拒絕啊。」
  國王嘆了口氣。
  「會拒絕是正常的,畢竟對這個國家來說,魔法師甚至是魔女都已經漸漸變成負面的形象了,已經不像過去那樣是受到祝福的象徵了。」
  在國王身後的老人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如此說道。
  「凱文叔叔!你怎麼會來?」
  「有人拜託我一些事情,所以才出來透透氣。」
  凱文拉了張椅子坐到國王對面。
  「你這幾年做得不錯,但終究還是有些不安定的要素存在,不過也不能怪你,算是以前所留下來的禍害吧。」
  「以前留下來的禍害?」
  凱文瞇著眼看著國王。
  「史蒂芬,你知道這個國家原本是怎樣的國家嗎?或者該說,在這片土地上最早以前的國家是怎樣的情況?」
  「傳聞最古老以前只有一個魔法國家,密斯提亞王國。」
  「沒錯,但是直到最近魔法卻已經變成極為負面的形象了。」
  「是有人刻意操作的吧,對許多人來說,魔法師雖然很難懂,也不願意親近其他人,但大多都不是會對他人造成傷害的魔法師居多。」
  「正確來說,是從我那一代開始的,或者該說是我的父親,為了讓我當上國王,所以才造成的。」
  「其實我跟父親也一直在想,如果是叔叔當上國王,倫德爾肯定會比現在成為更豐盛富饒的國家吧,畢竟叔叔這麼聰明。」
  「這你就錯了,沒有人民會希望有個無法理解的人當國王。」
  凱文說得很肯定,接著又繼續說道:
  「你現在做得已經很好了,不用感到羞恥,已經是可以抬頭挺胸面對人民們的國王了。」
  史蒂芬,微笑著。
  「能得到叔叔的稱讚,真是榮幸,那麼有什麼事情嗎?而且到底是什麼人可以請得動你離開那座監牢?」
  「我是來保護尤莉直到繼承儀式結束,不過只剩下兩天吧?都準備好了嗎?」
  「叔叔見過尤莉?」
  凱文苦笑了一下。
  「沒見過,不過傳聞倒是知道不少。」
  「那孩子還太天真了,雖然已經回到城裡,但是她似乎還沒有成為王的準備。」
  史蒂芬有些無奈,尤莉跑出去的事情讓他這段時間一直擔心,雖然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優秀的鍊金術師,但依然怕她在外面受到傷害。
  凱文這時伸了個腰。
  「那孩子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都知道,沒想到她竟然可以解決乾涸的事件,我對她很有興趣。」
  「要不要去見她?」
  凱文搖了下頭。
  「我在暗地保護她就夠了,畢竟我的存在也很微妙。」
  說完凱文就走進城裡,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存在感越來越低,直到他走到遠處,彷彿消失了一樣,完全感覺不到剛才還在這談話。

  尤莉才一回到城堡大廳,女僕甚至護衛立刻一擁而上包圍了她。
  不給尤莉反應的機會,莉蓮跟威廉也在同時被圍住。
  莉蓮露出兇狠的表情看著護衛們,威廉檔在她前面阻止她出手。
  「終於回來啦,調皮的孩子。」
  一對男女從後廳走了出來。
  尤莉趕忙解釋道:
  「不過是跟以前一樣在外面逛逛而已。」
  「你也不是小孩了,更何況後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應該瞭解是什麼意思吧?」
  「繼承儀式嗎?」
  尤莉還在猶豫,只能隨著護衛跟女僕們回到房間。
  「莉蓮呢?」
  「莉蓮小姐因為幫助公主殿下逃出王宮,在繼承儀式之前都會被關在房間。」
  護衛解釋完後,並把門給關上。
  尤莉很快就瞭解到,現在是被軟禁。
  她在房內翻閱書本,看著女僕們一個小時就會檢查尤莉有沒有逃跑,不只門外,連窗外都有護衛看守。
  晚餐也沒准許前往餐廳,而是將餐點準備好請女僕送來。
  到了夜晚,守衛更加森嚴。
  尤莉嘆了口氣,從行李拿出一個娃娃,臉上露出微笑。

  「公主殿下?」
  女僕敲了下門,見沒有回應,立刻就推開房門,看見尤莉躺在床上睡著了,替她蓋上棉被後,女僕露出安心的微笑。
  「果然旅行累了吧,公主殿下。」

  另一邊,王宮的庭院,凱文跟威廉竟然在這深夜喝茶聊天。
  「想不到你會成為那孩子的老師啊。」
  「我也想不到您會出來。」
  威廉放下手上的茶杯。
  「悠娜那孩子來拜託我的,我原本不想插手。」
  「那個人啊,感覺跟她扯上關係肯定沒好事。」
  凱文聽了哈哈大笑。
  「惡魔之眼的人一直都是這樣啊!」
  「有那雙眼睛的人都很會說謊嗎?」
  凱文聽了挑起眉毛。
  「怎麼?你也被她坑了嗎?」
  「也算自作自受吧,我畢竟是偷了卡爾的劍。」
  凱文笑了出來。
  「你也幹過這件事情?」
  「難道……」
  「我也曾經偷過,那時候為了調查惡魔之眼,走過很多地方。」
  「凱文先生知道什麼有關於鍊金術的惡意嗎?」
  威廉很激動,在他眼前的是上個世代可以被稱為賢者的人物,或許能打聽到什麼有用的資料。
  「我不是很喜歡這個稱呼,就我調查看來,那是可以被稱為禮物的東西。」
  凱文想了一下,對著威廉問道:
  「你覺得鍊金術有什麼底線嗎?古代的魔法師在魔法上設了很多限制,所以魔法是有底線的,也有執法者,就算是多莉安娜學院長也有很多魔法是禁止使用的。」
  威廉搖頭。
  「鍊金術是沒有任何限制的,而且現代的鍊金術已經嚴重破壞精靈的平衡了,可以說是最可恥的技法。」
  「與其說那個東西是鍊金術的惡意,不如說是人類的惡意吧。」
  「鍊金術師的底線完全取決於人類的道德觀,為了研究跟惡魔交易的人我見過很多。」
  「那些破壞平衡的人,大多都被愛米小姐解決了,但在這幾年卻完全沉浸下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威廉點了下頭。
  「那些人似乎在計畫什麼,悠娜小姐應該是為了阻止他們才請凱文先生出來的吧?」
  「那種人啊?過去也曾發生過。」
  「對那些人來說,只有女王的血脈才是王族吧?」
  「悠娜小姐的身份是怎麼透露給他們的?」
  凱文看了眼一旁的草叢,威廉也注意到了,草叢的動作很不自然,竟然會不自然擺動,而且彷彿是被查覺到而感到緊張,竟然往別的地方移動。
  威廉從腰包裡拿出一個藥水,在四周灑了一圈。
  草叢極力迴避藥水,但還是躲不過凱文,他一手抓了起來,草叢消失變成尤莉被凱文抓著。
  「你從哪開始聽的?」
  尤莉看著威廉,見他點頭,只好從實招來。
  「從悠娜小姐的身份開始。」
  「那麼就把那些都忘了,你只要在繼承儀式前乖乖的就好了。」
  「為什麼?我也想知道悠娜小姐的身份!」
  凱文皺著眉毛。
  「你為什麼想知道?」
  「悠娜小姐可能有姐姐的消息,我想把繼承權還給姐姐!」
  凱文嘆了口氣。
  「那是不可能的,放棄吧。」
  尤莉一臉不悅,凱文鬆開手,害她跌坐在地上。
  「你是誰?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是你爺爺的弟弟,凱文.倫德爾,你可以叫我爺爺就好了。」
  尤莉不敢置信,但看見凱文佩劍上的紋章確實是王族的象徵圖樣。
  「那爺爺能告訴我嗎?為什麼不能由姐姐來繼承?」
  凱文並不打算回答,或者是認為不該由他回答。
  「你就在那天親自問你姐姐吧。」
  顯然尤莉並不接受這樣的回答。
  「那樣就太遲了!」
  威廉拍了拍尤莉的肩膀,試著安撫她。
  「這件事情我們其他人都不能給予你們答案。」
  尤莉抿著嘴唇。
  「姐姐太自私了!」
  尤莉對著凱文這麼說以後就往回跑去,凱文只能嘆口氣,把桌上的茶喝光。
  「惡魔之眼的人都是自私的。」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悠娜淡然說出這句話。
  「爺爺當年也是這樣做的吧?」
  凱文露出微笑。
  「我是在十歲時離開王宮的,那時候哥哥可是到處追捕我呢。」
  威廉看著眼前兩人露出自得意滿的笑容,感到有些頭暈。
  「這是家傳的嗎?」
  悠娜看了眼尤莉離開的方向,她拍了下手,克麗兒從她身後走出來。
  「你去幫我看著那孩子,這兩天絕對不准她離開房間。」
  克麗兒點頭就離開了。

  尤莉回到房間,抱著枕頭大哭出聲。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概是哭累了,感到有些疲憊,儘管已經天亮,但尤莉並不想起身,她躺在床上,抓著枕頭,看著天花板,無法思考姐姐的想法。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下房門,應該是送早餐的女僕吧?
  「回去!除非姐姐來,否則我就不出房門!」
  似乎不打算理會尤莉的鬧彆扭,門被直接打開了,尤莉抬頭一看,竟然是克麗兒。
  「克麗兒小姐?難道是悠娜小姐派你來的嗎?」
  「是,悠娜小姐這兩天很忙。」
  尤莉看著克麗兒,忍不住問道:
  「克麗兒小姐是悠娜小姐的人偶對吧?能告訴我有關她的事情嗎?」
  克麗兒想了一下,現在要安撫尤莉的情緒,還是順著她的要求比較好吧?
  「你想知道什麼?那些都先等等吧,我準備了早餐,吃完再陪你聊。」
  尤莉一下子就把克麗兒送來的麵包吃完,一口乾完整瓶牛奶,平常是不會這樣大口吃喝,但因為太想快點知道有關悠娜的消息,所以才這樣。
  「慢慢吃,我又不會跑掉。」
  「克麗兒是悠娜小姐派來監視我的嗎?」
  「算是吧。」
  克麗兒坐到尤莉身旁,抓著她的手。
  「這兩天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這是悠娜小姐吩咐的。」
  尤莉有些不悅。
  「算了,來告訴我有關悠娜小姐的事情吧,她是怎樣的人呢?」
  「悠娜小姐是多莉安娜主人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女兒,但感情非常好,至少就我看來悠娜小姐是非常尊重且喜愛多莉安娜主人的。」
  「能多告訴我有關學院的事情嗎?你見過我姐姐嗎?她的右肩有一條疤痕。」
  克麗兒當然認識尤莉的姐姐,但只能苦笑回答。
  「尤莉小姐真的很喜歡你的姐姐,再過兩天就能見面了不是嗎?」
  「是沒錯,但是就是想知道啊!」
  克麗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想法,她自己無時無刻也都在擔心多莉安娜的情況,雖然明知多莉安娜絕對不會有事,但旅途中還是不時會想起她。
  「那克麗兒小姐告訴我悠娜小姐的事情就好。」
  「為什麼會想知道悠娜小姐的事情?」
  「畢竟是可能有姐姐消息的人,而且還是大魔法師,所以很有興趣。」
  「悠娜小姐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個性啊……」
  克麗兒想了一會露出個調皮的微笑,繼續說:
  「悠娜小姐頑固蠻橫不講理,經常不按牌理出牌,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做事不顧後果,花錢跟喝水一樣,沒有常識,自以為是。」
  尤莉聽了一愣一愣,克麗兒隨後露出愛憐的溫柔表情。
  「即使如此悠娜小姐還是我最愛的小姐。」
  尤莉也露出微笑。
  「悠娜小姐是個被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