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１２『在旅途中』
本章節 5021 字
更新於: 2022-07-24
那瞬間，腦海裡塞滿普通人不可能會知道的資訊，我徹底無語。
——如同玩遊戲的時候遇到主線任務太難理解的情況，玩家得努力跟上節奏。
艾利森望著愣住的我，眨了幾下眼睛接續話題。
「新谷君，你有何感想？」
被身為上司的她這麼問，換成過去的自己大概會遲遲無法回答。
我望向車窗外宛如天災侵襲的場面，深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那傢伙基本上就是個瘋狂科學家？」
「他創造了很多神奇的道具，有些能造福世人，有些則具備改寫自然法則的禁忌力量。『元素纏結』會寄生在物體上並加以扭曲。如果宿主是生命體，將使其在短時間內喪失一切感官能力，瘋狂攻擊身邊的人，特別是你最珍惜的對象⋯⋯」
一名髒兮兮的女童站在警車旁，茫然地望著瓦礫堆，或許是在等她的家人出現，但他們有很高的機率已經——想到這，我不自覺繃緊神經。自己肯定不會喜歡接下來聽到的答案。
「⋯⋯賦予其『重生』的機會。」
讓它們，重生？
窗外不停閃過由各種東西組合而成的畸型體。
我無法理解其中的思維。將原本好端端的東西拆散再肆意重組，到底哪裡像賦予新生？那傢伙還有臉自稱是拯救世界？
兩者的惡劣程度根本不能相比，足以把派出魔獸襲擊校園的兇手完全輾壓。
「既然是道具⋯⋯應該有解除的方法吧？沒有人想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多半是顧慮到那些駭人的傳聞，再加上沒有充足的信心能解除效果，萬一遭到反噬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只是精神分離體，艾利森的眼眸充滿痛苦，「我曾經目睹一起悲劇，國家為了阻止詛咒蔓延，一個晚上就犧牲掉數百名魔法師。」
「喂喂⋯⋯現在的日本豈不是很危險嗎？」
從脖子後方傳來最純粹的惡寒，我首先看向那群學生。
「詛咒確實不容小覷，但我保證日本不會迎來同樣的下場。」
艾利森彷彿見過這樣的表情，否定了我的擔憂。
「阿葛扎斯⋯⋯這麼頻繁地講他的名字真是令人不悅。我親眼見識過特級魔法器的力量，如果這些事件真的是那傢伙引起的，不會只有這點程度。」
「也就是說兇手還留在另一個世界。有人故意模仿？」
「理解的很快。」
講到這裡，艾利森稍微停頓一下子，似乎在仔細審視接下來的發言。
我十分清楚她不會對自己有所隱瞞，於是靜靜等待。
「當人類瞭解到自己不是宇宙的中心，他們用盡一切力量來消滅異議者，鞏固原有的理念和地位，哪怕是讓雙手染上鮮血也要隱瞞真相。新谷君應該明白我在指誰。」
「嗯⋯⋯」
艾利森說的是惡名昭彰的恐怖組織——「教會」，全名為世界淨化教。
「當一個人選擇擁抱黑暗、被憤怒與誘惑所蒙蔽，那股氛圍很容易擴散，誘導更多人做出難以想像的行為。教會就是最大的例證。」
整理好胸腔內的思緒，艾利森發出低沉的聲音。
「過去曾和無數邪惡交過手，親眼目睹城市和英雄的殞落，被迫看著生命力從朋友眼中漸漸流失——我實在是不希望讓那些歷史重演啊。」
看見艾利森悲傷地閉上雙眼，我想起電視上的新聞。
無論是逃脫的魔獸肆虐，還是針對某地區展開襲擊，每次教會造成的死傷數字往往高到令人不忍直視。如此一來，我更害怕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自己關心的人身上。到時候肯定會失去活下去的意義。
當世界上沒有值得奮鬥的事物、失去霧羽和學生們的日子該如何度過，我難以想像。
這份話題所蘊含的重量又再一次點醒心靈。
「妳之前上午不在學校，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情？」
「既然沒人願意挺身而出，只好靠我打頭陣。他們活動的規模遍布整個日本，我能幫上忙的部分有限，主要是擔任顧問。」
意思也就是說，艾利森暫時不會跟教會起衝突，我鬆了口氣。
「身為副院長的妳背負好多壓力啊。」
對此她默不作聲，微微一笑。
我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異世界那些有著誇張強度的傢伙穿越過來，隨便就能毀滅一座城市，軍隊究竟該怎麼⋯⋯」
不，似乎不能小看自衛隊的實力，時代改變了。
「尚不清楚敵人的底細就跑去討伐，基本上跟自尋死路沒有差別。王都也曾因為準備不周失去了最強的英雄，許多家族因此沒落。」
「⋯⋯真是令人絕望的結果啊。」
望著雙手抱胸一臉苦惱的我，艾利森用平靜的語氣說。
「其中也包括——以擅長操弄元素魔法聞名的克萊希爾家族。」
「克萊希爾？」
「父親不幸在討伐戰中犧牲，領土又遭到襲擊，別無選擇的他只能挺身而出。」
聽見這段出乎意料的過去，我對那位白髮貴族的印象產生些許改變。
「不管是教會或混沌之子，我只要他們離學生遠遠的。」
那句話，大概是最有自知之明的表現。
我只是一介平民，沒有什麼封印力量或天神賦予的武器，這輩子主動參與的最大戰鬥還是國小三年級的時候。
幾個白目小屁孩拿彈弓射鳥窩，我也不知道哪來的骨氣衝上前制止他們。
結果那個鳥窩空空如也，似乎早就被遺棄。
我有好一段時間被大家排擠。
或許自己想搬來京都念大學，某些部分也是渴望一個新的開始，只可惜事與願違。
「新谷君，我察覺到你的悲傷情緒突然增長了，不要緊吧？」
「我好極了。聽著，妳和克萊希爾應該認識很久了，我有點好奇，他以前是什麼樣子的人？」
「你說克萊希爾？沒什麼值得一談的啦。」
「讓我猜，他因為經常騷擾女性被逐出家門。」
「剛剛聽完人家保衛領土的故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結論？他的品性沒那麼糟糕。」
「可是那些企圖對女性不利的謠言⋯⋯」
「謠言終究只是謠言喔，新谷君。」
艾利森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的車輛，也就是克萊希爾乘坐的那台，無奈地苦笑。
「⋯⋯當時還是孩子的他究竟保有多少記憶，我也不太清楚。」
「————」
在察覺這份哀愁的情緒後，我沒打算追問，將視線轉向學生們。
車隊已經遠離災區。
璃奈注意到從身後傳來的目光，跟我交換了一個笑容。岩明和其餘的男生還在為不能沿途停靠而沮喪著。
丸介的情緒倒是沒受影響。
如今他和川繪里進行著遠距離的嗆聲。
「少在那裡胡說八道，妳這需要人拯救的弱小傢伙！」
「⋯⋯需要人拯救？笨狼同學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仰賴那種幼稚的作戰方式，結果被魔獸狠狠教訓的難道不是你嗎？」
「別把那個時候的事扯進來！本大爺不爽的是妳自以為啥都知道的態度。妳說這些是『那傢伙』的所作所為？他怎麼可能跑來這個世界，開玩笑也得適可而止！」
一氣之下，丸介直接把整條安全帶扯下來。我不敢想像到時候求償書的金額。
「應該要適可而止的是你，每次事實擺在眼前連聽都不聽，始終堅持著可笑的理念，就像『哨界塔裡的露亞米』。」
「本大爺跟故事中的那個蠢女人不一樣！」
靜靜看著從座位起身的丸介和川繪里，淵羅月沒有反應，剩餘的班級成員也不敢吭聲。緋隼緊緊拉住璃奈的衣袖不肯讓她出面。
我無法壓抑干涉的衝動，畢竟上司就坐在旁邊，怎麼能放著不管？
眼看丸介的怒氣即將飆到最高點，川繪里依舊沒有退讓的意思，那對藍色眼眸充滿魄力。
「⋯⋯關於『混沌之子』的事，你又知道什麼？」
「本大爺不在乎那些，管他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證據就不要妄下結論！」
「我曾經遇——」
講到一半，川繪里陷入沉默。
這樣的場面引起許多學生的好奇。
「喂喂，妳這傢伙在說什麼⋯⋯？」
「不好意思！各位，耽誤你們一下，麻煩看向我這邊！」
還沒等丸介搞清楚狀況，岩明起身吸引大家的注意。
聽見他的聲音，璃奈和緋隼同時鬆了口氣，川繪里撫平裙子坐回位子上。
丸介轉身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岩明，發現對方的態度異常執著。他已經和當初不敢出面阻止自己的少年不一樣。
「搞什麼嘛，真是的⋯⋯」丸介一邊抱怨一邊坐好。
包括我在內，沒人知道岩明的意圖。
「別光是站著什麼都不解釋啊，岡島，你想做什麼？」長著像是黑貓，名叫玄尾虛實的男孩這麼問。
他和岩明都是「導師對抗協會」的高級成員。
「笨牛，如果想阻止他們吵架，你最好拿出足以使人信服的理由。否則讓渡冴同學生氣的話，你會變得跟『被壓扁的帕林地精』一樣。」緋隼小聲地提醒。
這句俗諺我倒是聽得懂。
「放心，我只是想利用這次機會來記錄一下班級的日常。怕隨著時間過去，那些記憶會通通被遺忘掉。」
「遺忘⋯⋯？」璃奈似乎對這個詞有反應。
「我知道大家都對彼此抱著各種想法，正如老師曾經說過的，這些點點滴滴都會成為禮物。我覺得這句話很重要。」
「——？」
聽見學生忽然談及自己過去的言行，我有些不知所措。
艾利森的嘴角泛起微笑。
「你吃錯藥了嗎？岡島，變得這麼感性？」虛實調侃道。
「笨牛好噁心。」
緋隼皺起眉頭，露出不解的表情，一旁的璃奈則是兩眼發光。
「你們別動不動就吐槽別人的熱情，我只是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了。」
岩明偷偷看向我這邊，彷彿在說「我可不是在耍帥喔」，一個簡單的眼神便傳達了意思。
「你打算怎麼做？」搔著臉頰的緋隼如此詢問。
周圍的學生紛紛朝他拋去視線。其中有困惑、有期待，當然少不了看好戲的吃瓜群眾。
岩明沒有自亂陣腳，而是從背包裡拿出某樣東西。
「首先我們就從拍攝『相片』開始吧。」
「⋯⋯香片？那是什麼鬼？」
除了川繪里以外的學生都對這個詞彙感到疑惑。
「簡單來說，就是把畫面轉到一張紙上，這項技術在人類社會很流行，依靠的正是這台魔法器。」
岩明拿著某個我非常眼熟的東西。
那是自己的手機，連背後忘記撕的標籤都一模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那群臭小鬼給偷走了。
「等等，那個是⋯⋯？」
「九尋同學和悠娜同學也知道這個物品？想必很多人都不清楚，那我就不廢話了。這是一種叫『智慧型手機』的魔法器，可以用來拍照跟聯絡。」
「長得好像放在宿舍裡的遊戲機，雖然螢幕小很多。這東西真的有那麼厲害？該不會是唬人的吧？」虛實質問道。
「大家來試試看如何？」
岩明不知從哪裡弄到我設定的密碼，解鎖了手機，將其橫著拿在手中。
「暫停一下，你剛剛說它會捕捉畫面，難不成是奪走那個人的心智然後永遠困在裡頭？」村勇用四隻手遮住雙胞胎的眼睛。
「電動遊戲別玩太多。你害大家開始害怕了啦。」
岩明積極地向大家證明拍照的安全性。
「真的沒有危險，不信你們看，高橋同學都主動站出來了！」
「別擅自曲解別人的意思，我只是想快點把這事處理掉。路途還有一兩個小時，我想好好休息。」
「就⋯⋯就算大家不相信我，也請相信高橋同學吧。」
聞言，起初還在猶豫的學生紛紛從座位起身，逐漸往中央靠攏。岩明沒時間感嘆他們的差別待遇，開始調整所有人的位置。
「不必站起來沒關係，只要看得見你們的臉就好。」
「少囉嗦！到底要本大爺怎樣？站著還是坐著？」
「車子外面如何？風景應該不錯。」川繪里趁機插話。
璃奈以苦笑來應對衝突不斷的兩人，協助岩明把同學們安置到角度更好的地方，接著轉頭看向我。
「新谷老師！」
耳邊響起女孩的呼喚聲，我看見璃奈充滿熱情的可愛微笑。
「一起來拍吧，現在只差你沒入鏡。」
「你、你們確定？」
就在這時，肩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我轉過頭去，艾利森撇開視線假裝吹著口哨。
「老師，怎麼了？」
「⋯⋯不，什麼都沒有。」
我趁其不備戳了對方的臉頰，動作沒有太粗魯，在艾利森略顯不滿的注視下走向璃奈，經過多方思考後選擇一個最佳的位置。
「幹嘛非得站在本大爺旁邊不可啊？快把你的手放開！」
「這樣很好，保持姿勢別動，老師跟渡冴同學看起來就像是兄弟呢。」岩明不知是挖苦還是稱讚。
「雖然心裡有點小受傷，就這樣順著拍下去吧。岡島同學，這項重責大任交給你了。」
「你們很煩耶！」丸介放聲大吼。
男生們發現岩明和誓言要對抗的老師相談甚歡，臉上浮現困惑的表情，某些人開始產生危機意識。
反觀女孩子這邊，只能露出苦笑或是翻白眼。
兔耳女孩忸忸怩怩地縮在角落，看來照片裡不會有她了。
璃奈看著脖子被丸介緊緊勒住的我，忽然瞭解到自己並不是獨自一人在奮鬥，還有岩明以及很多人的支持。
「小奈，這是個好跡象吧？」碧小聲地在朋友耳邊細語，「真希望可以一直維持下去，雖然不確定老師能活到什麼時候。」
「如果是新谷老師，肯定沒問題。」
言語寄宿著數不盡的期待與肯定，璃奈眼中閃爍著光采——不對，那道光似乎是從其他地方傳過來的。
「好，讓我調整一下設定⋯⋯最近趁老師不注意偷拿來研究的成果，就讓大家見識見識。」
「你在後面碎碎念什麼？」
沒理會緋隼的疑問，岩明伸手滑動螢幕，由於手機背對著眾人，沒人清楚他在搞些什麼。
「調到最強，記得應該是這樣沒錯⋯⋯不管了，大家都看我這邊！記得微笑。」
不確定他按了什麼東西，我心裡覺得不太妙。
「呃⋯⋯老師的表情太可怕了啦，感覺就像把整個班級當成人質的綁架犯。試著放鬆一點。另外，丸介還請⋯⋯」
「你敢再廢話就等著被車輪輾過去。」
「啊哈哈，那樣的話會造成困擾，我們還是乖乖拍幾張照吧，誰也不必被丟出車窗。準備好了嗎？」
接著，額頭冒出冷汗的岩明開始了倒數——
「三。」
我拍照本來就不好看，怎樣拍都無所謂啦。
不過這還是跟班級第一次的合照，心裡有點小激動。
「二。」
話說回來，他剛剛調整的難道是閃光燈？
「一。」
這傢伙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搞懂設定吧。
「各位，露出燦爛的笑——」
尾音尚未落下，一道異常刺眼的白光襲來，徹底遮蔽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剎那間，整台巴士哀嚎四起。
——如同玩遊戲的時候遇到主線任務太難理解的情況，玩家得努力跟上節奏。
艾利森望著愣住的我，眨了幾下眼睛接續話題。
「新谷君，你有何感想？」
被身為上司的她這麼問，換成過去的自己大概會遲遲無法回答。
我望向車窗外宛如天災侵襲的場面，深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那傢伙基本上就是個瘋狂科學家？」
「他創造了很多神奇的道具，有些能造福世人，有些則具備改寫自然法則的禁忌力量。『元素纏結』會寄生在物體上並加以扭曲。如果宿主是生命體，將使其在短時間內喪失一切感官能力，瘋狂攻擊身邊的人，特別是你最珍惜的對象⋯⋯」
一名髒兮兮的女童站在警車旁，茫然地望著瓦礫堆，或許是在等她的家人出現，但他們有很高的機率已經——想到這，我不自覺繃緊神經。自己肯定不會喜歡接下來聽到的答案。
「⋯⋯賦予其『重生』的機會。」
讓它們，重生？
窗外不停閃過由各種東西組合而成的畸型體。
我無法理解其中的思維。將原本好端端的東西拆散再肆意重組，到底哪裡像賦予新生？那傢伙還有臉自稱是拯救世界？
兩者的惡劣程度根本不能相比，足以把派出魔獸襲擊校園的兇手完全輾壓。
「既然是道具⋯⋯應該有解除的方法吧？沒有人想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多半是顧慮到那些駭人的傳聞，再加上沒有充足的信心能解除效果，萬一遭到反噬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只是精神分離體，艾利森的眼眸充滿痛苦，「我曾經目睹一起悲劇，國家為了阻止詛咒蔓延，一個晚上就犧牲掉數百名魔法師。」
「喂喂⋯⋯現在的日本豈不是很危險嗎？」
從脖子後方傳來最純粹的惡寒，我首先看向那群學生。
「詛咒確實不容小覷，但我保證日本不會迎來同樣的下場。」
艾利森彷彿見過這樣的表情，否定了我的擔憂。
「阿葛扎斯⋯⋯這麼頻繁地講他的名字真是令人不悅。我親眼見識過特級魔法器的力量，如果這些事件真的是那傢伙引起的，不會只有這點程度。」
「也就是說兇手還留在另一個世界。有人故意模仿？」
「理解的很快。」
講到這裡，艾利森稍微停頓一下子，似乎在仔細審視接下來的發言。
我十分清楚她不會對自己有所隱瞞，於是靜靜等待。
「當人類瞭解到自己不是宇宙的中心，他們用盡一切力量來消滅異議者，鞏固原有的理念和地位，哪怕是讓雙手染上鮮血也要隱瞞真相。新谷君應該明白我在指誰。」
「嗯⋯⋯」
艾利森說的是惡名昭彰的恐怖組織——「教會」，全名為世界淨化教。
「當一個人選擇擁抱黑暗、被憤怒與誘惑所蒙蔽，那股氛圍很容易擴散，誘導更多人做出難以想像的行為。教會就是最大的例證。」
整理好胸腔內的思緒，艾利森發出低沉的聲音。
「過去曾和無數邪惡交過手，親眼目睹城市和英雄的殞落，被迫看著生命力從朋友眼中漸漸流失——我實在是不希望讓那些歷史重演啊。」
看見艾利森悲傷地閉上雙眼，我想起電視上的新聞。
無論是逃脫的魔獸肆虐，還是針對某地區展開襲擊，每次教會造成的死傷數字往往高到令人不忍直視。如此一來，我更害怕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自己關心的人身上。到時候肯定會失去活下去的意義。
當世界上沒有值得奮鬥的事物、失去霧羽和學生們的日子該如何度過，我難以想像。
這份話題所蘊含的重量又再一次點醒心靈。
「妳之前上午不在學校，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情？」
「既然沒人願意挺身而出，只好靠我打頭陣。他們活動的規模遍布整個日本，我能幫上忙的部分有限，主要是擔任顧問。」
意思也就是說，艾利森暫時不會跟教會起衝突，我鬆了口氣。
「身為副院長的妳背負好多壓力啊。」
對此她默不作聲，微微一笑。
我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異世界那些有著誇張強度的傢伙穿越過來，隨便就能毀滅一座城市，軍隊究竟該怎麼⋯⋯」
不，似乎不能小看自衛隊的實力，時代改變了。
「尚不清楚敵人的底細就跑去討伐，基本上跟自尋死路沒有差別。王都也曾因為準備不周失去了最強的英雄，許多家族因此沒落。」
「⋯⋯真是令人絕望的結果啊。」
望著雙手抱胸一臉苦惱的我，艾利森用平靜的語氣說。
「其中也包括——以擅長操弄元素魔法聞名的克萊希爾家族。」
「克萊希爾？」
「父親不幸在討伐戰中犧牲，領土又遭到襲擊，別無選擇的他只能挺身而出。」
聽見這段出乎意料的過去，我對那位白髮貴族的印象產生些許改變。
「不管是教會或混沌之子，我只要他們離學生遠遠的。」
那句話，大概是最有自知之明的表現。
我只是一介平民，沒有什麼封印力量或天神賦予的武器，這輩子主動參與的最大戰鬥還是國小三年級的時候。
幾個白目小屁孩拿彈弓射鳥窩，我也不知道哪來的骨氣衝上前制止他們。
結果那個鳥窩空空如也，似乎早就被遺棄。
我有好一段時間被大家排擠。
或許自己想搬來京都念大學，某些部分也是渴望一個新的開始，只可惜事與願違。
「新谷君，我察覺到你的悲傷情緒突然增長了，不要緊吧？」
「我好極了。聽著，妳和克萊希爾應該認識很久了，我有點好奇，他以前是什麼樣子的人？」
「你說克萊希爾？沒什麼值得一談的啦。」
「讓我猜，他因為經常騷擾女性被逐出家門。」
「剛剛聽完人家保衛領土的故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結論？他的品性沒那麼糟糕。」
「可是那些企圖對女性不利的謠言⋯⋯」
「謠言終究只是謠言喔，新谷君。」
艾利森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的車輛，也就是克萊希爾乘坐的那台，無奈地苦笑。
「⋯⋯當時還是孩子的他究竟保有多少記憶，我也不太清楚。」
「————」
在察覺這份哀愁的情緒後，我沒打算追問，將視線轉向學生們。
車隊已經遠離災區。
璃奈注意到從身後傳來的目光，跟我交換了一個笑容。岩明和其餘的男生還在為不能沿途停靠而沮喪著。
丸介的情緒倒是沒受影響。
如今他和川繪里進行著遠距離的嗆聲。
「少在那裡胡說八道，妳這需要人拯救的弱小傢伙！」
「⋯⋯需要人拯救？笨狼同學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仰賴那種幼稚的作戰方式，結果被魔獸狠狠教訓的難道不是你嗎？」
「別把那個時候的事扯進來！本大爺不爽的是妳自以為啥都知道的態度。妳說這些是『那傢伙』的所作所為？他怎麼可能跑來這個世界，開玩笑也得適可而止！」
一氣之下，丸介直接把整條安全帶扯下來。我不敢想像到時候求償書的金額。
「應該要適可而止的是你，每次事實擺在眼前連聽都不聽，始終堅持著可笑的理念，就像『哨界塔裡的露亞米』。」
「本大爺跟故事中的那個蠢女人不一樣！」
靜靜看著從座位起身的丸介和川繪里，淵羅月沒有反應，剩餘的班級成員也不敢吭聲。緋隼緊緊拉住璃奈的衣袖不肯讓她出面。
我無法壓抑干涉的衝動，畢竟上司就坐在旁邊，怎麼能放著不管？
眼看丸介的怒氣即將飆到最高點，川繪里依舊沒有退讓的意思，那對藍色眼眸充滿魄力。
「⋯⋯關於『混沌之子』的事，你又知道什麼？」
「本大爺不在乎那些，管他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證據就不要妄下結論！」
「我曾經遇——」
講到一半，川繪里陷入沉默。
這樣的場面引起許多學生的好奇。
「喂喂，妳這傢伙在說什麼⋯⋯？」
「不好意思！各位，耽誤你們一下，麻煩看向我這邊！」
還沒等丸介搞清楚狀況，岩明起身吸引大家的注意。
聽見他的聲音，璃奈和緋隼同時鬆了口氣，川繪里撫平裙子坐回位子上。
丸介轉身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岩明，發現對方的態度異常執著。他已經和當初不敢出面阻止自己的少年不一樣。
「搞什麼嘛，真是的⋯⋯」丸介一邊抱怨一邊坐好。
包括我在內，沒人知道岩明的意圖。
「別光是站著什麼都不解釋啊，岡島，你想做什麼？」長著像是黑貓，名叫玄尾虛實的男孩這麼問。
他和岩明都是「導師對抗協會」的高級成員。
「笨牛，如果想阻止他們吵架，你最好拿出足以使人信服的理由。否則讓渡冴同學生氣的話，你會變得跟『被壓扁的帕林地精』一樣。」緋隼小聲地提醒。
這句俗諺我倒是聽得懂。
「放心，我只是想利用這次機會來記錄一下班級的日常。怕隨著時間過去，那些記憶會通通被遺忘掉。」
「遺忘⋯⋯？」璃奈似乎對這個詞有反應。
「我知道大家都對彼此抱著各種想法，正如老師曾經說過的，這些點點滴滴都會成為禮物。我覺得這句話很重要。」
「——？」
聽見學生忽然談及自己過去的言行，我有些不知所措。
艾利森的嘴角泛起微笑。
「你吃錯藥了嗎？岡島，變得這麼感性？」虛實調侃道。
「笨牛好噁心。」
緋隼皺起眉頭，露出不解的表情，一旁的璃奈則是兩眼發光。
「你們別動不動就吐槽別人的熱情，我只是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了。」
岩明偷偷看向我這邊，彷彿在說「我可不是在耍帥喔」，一個簡單的眼神便傳達了意思。
「你打算怎麼做？」搔著臉頰的緋隼如此詢問。
周圍的學生紛紛朝他拋去視線。其中有困惑、有期待，當然少不了看好戲的吃瓜群眾。
岩明沒有自亂陣腳，而是從背包裡拿出某樣東西。
「首先我們就從拍攝『相片』開始吧。」
「⋯⋯香片？那是什麼鬼？」
除了川繪里以外的學生都對這個詞彙感到疑惑。
「簡單來說，就是把畫面轉到一張紙上，這項技術在人類社會很流行，依靠的正是這台魔法器。」
岩明拿著某個我非常眼熟的東西。
那是自己的手機，連背後忘記撕的標籤都一模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那群臭小鬼給偷走了。
「等等，那個是⋯⋯？」
「九尋同學和悠娜同學也知道這個物品？想必很多人都不清楚，那我就不廢話了。這是一種叫『智慧型手機』的魔法器，可以用來拍照跟聯絡。」
「長得好像放在宿舍裡的遊戲機，雖然螢幕小很多。這東西真的有那麼厲害？該不會是唬人的吧？」虛實質問道。
「大家來試試看如何？」
岩明不知從哪裡弄到我設定的密碼，解鎖了手機，將其橫著拿在手中。
「暫停一下，你剛剛說它會捕捉畫面，難不成是奪走那個人的心智然後永遠困在裡頭？」村勇用四隻手遮住雙胞胎的眼睛。
「電動遊戲別玩太多。你害大家開始害怕了啦。」
岩明積極地向大家證明拍照的安全性。
「真的沒有危險，不信你們看，高橋同學都主動站出來了！」
「別擅自曲解別人的意思，我只是想快點把這事處理掉。路途還有一兩個小時，我想好好休息。」
「就⋯⋯就算大家不相信我，也請相信高橋同學吧。」
聞言，起初還在猶豫的學生紛紛從座位起身，逐漸往中央靠攏。岩明沒時間感嘆他們的差別待遇，開始調整所有人的位置。
「不必站起來沒關係，只要看得見你們的臉就好。」
「少囉嗦！到底要本大爺怎樣？站著還是坐著？」
「車子外面如何？風景應該不錯。」川繪里趁機插話。
璃奈以苦笑來應對衝突不斷的兩人，協助岩明把同學們安置到角度更好的地方，接著轉頭看向我。
「新谷老師！」
耳邊響起女孩的呼喚聲，我看見璃奈充滿熱情的可愛微笑。
「一起來拍吧，現在只差你沒入鏡。」
「你、你們確定？」
就在這時，肩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我轉過頭去，艾利森撇開視線假裝吹著口哨。
「老師，怎麼了？」
「⋯⋯不，什麼都沒有。」
我趁其不備戳了對方的臉頰，動作沒有太粗魯，在艾利森略顯不滿的注視下走向璃奈，經過多方思考後選擇一個最佳的位置。
「幹嘛非得站在本大爺旁邊不可啊？快把你的手放開！」
「這樣很好，保持姿勢別動，老師跟渡冴同學看起來就像是兄弟呢。」岩明不知是挖苦還是稱讚。
「雖然心裡有點小受傷，就這樣順著拍下去吧。岡島同學，這項重責大任交給你了。」
「你們很煩耶！」丸介放聲大吼。
男生們發現岩明和誓言要對抗的老師相談甚歡，臉上浮現困惑的表情，某些人開始產生危機意識。
反觀女孩子這邊，只能露出苦笑或是翻白眼。
兔耳女孩忸忸怩怩地縮在角落，看來照片裡不會有她了。
璃奈看著脖子被丸介緊緊勒住的我，忽然瞭解到自己並不是獨自一人在奮鬥，還有岩明以及很多人的支持。
「小奈，這是個好跡象吧？」碧小聲地在朋友耳邊細語，「真希望可以一直維持下去，雖然不確定老師能活到什麼時候。」
「如果是新谷老師，肯定沒問題。」
言語寄宿著數不盡的期待與肯定，璃奈眼中閃爍著光采——不對，那道光似乎是從其他地方傳過來的。
「好，讓我調整一下設定⋯⋯最近趁老師不注意偷拿來研究的成果，就讓大家見識見識。」
「你在後面碎碎念什麼？」
沒理會緋隼的疑問，岩明伸手滑動螢幕，由於手機背對著眾人，沒人清楚他在搞些什麼。
「調到最強，記得應該是這樣沒錯⋯⋯不管了，大家都看我這邊！記得微笑。」
不確定他按了什麼東西，我心裡覺得不太妙。
「呃⋯⋯老師的表情太可怕了啦，感覺就像把整個班級當成人質的綁架犯。試著放鬆一點。另外，丸介還請⋯⋯」
「你敢再廢話就等著被車輪輾過去。」
「啊哈哈，那樣的話會造成困擾，我們還是乖乖拍幾張照吧，誰也不必被丟出車窗。準備好了嗎？」
接著，額頭冒出冷汗的岩明開始了倒數——
「三。」
我拍照本來就不好看，怎樣拍都無所謂啦。
不過這還是跟班級第一次的合照，心裡有點小激動。
「二。」
話說回來，他剛剛調整的難道是閃光燈？
「一。」
這傢伙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搞懂設定吧。
「各位，露出燦爛的笑——」
尾音尚未落下，一道異常刺眼的白光襲來，徹底遮蔽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剎那間，整台巴士哀嚎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