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尾聲)眼前呈現出了渾黃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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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06
178.(尾聲)眼前呈現出了渾黃的河流
省法制報社內部做了較大幅度的調整。齊煥禮被任命為總編輯。上任后,他將報社的各個處室歸納成幾個「中心」。
而被聘為「新聞資訊中心」主任的梁冬,卻對認為自己理所應當被聘記者崗位的一元說到:「社裡有個意見,你已經超過三十歲,不適宜長期在外面跑採訪。那麼,我倒建議你去原來的總編室和資料室,現在叫『資訊處理中心』應聘。他們肯定願意要你。」
「為什麼?」愣了半天,一元才蹦出這句話來。「是不是你嫌我不好管?」
「小張,你沒有注意我所說的話?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難道在我的『中心』里,不願有幾個像你這樣的業務精、能力強、善於捕捉新聞線索的精英嗎?」
「那就是齊總編的意思?我一直在他的領導下,沒有得罪過他?!」
「你就不要胡亂猜想了。儘管『資訊處理中心』沒有版面和外出採訪的機會,但是可以坐下來學很多東西嘛!」梁冬的確是有些惋惜之情。然而,這是他的真實想法嗎?
被這個打擊鬧蒙了的一元找到靳欣力。靳律師聽了他的訴說之後,還未開口就被曾昀搶過話頭:
「我猜呀!你們的齊總編和梁主任恐怕也是受到某種暗示。當然,他倆也有私心。這年頭,像你這樣,完全出於公心幹事的人太少了。」
「你有什麼根據嗎?」一元很奇怪,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小律師,為什麼對報社領導的評價如此深刻?
「你想呀!你的文章登出來就有反響。」
「哪兒有反響,拔了刺的玫瑰已香氣大減。」一元嘴上爭辯,心裡卻「咯登」一下:「不無道理!」
一直沉默的靳欣力終於開口:「一元,你也不必太勞神了。我建議:你在我這裡先做些事務性工作。明年參加『律考』,拿個本子。我相信你將是一個十分優秀的辯護人才。」
「我不想當律師」。一元脫口而出:「律師對待案子太冷漠,站在當事人一方,又熱得粘在一起。我的這種記者脾氣恐怕忍受不了。」
「那就到我那裡當記者。」說著話,聞訊而來的路嫻一把揪住他的胳膊,「電視台已經推行『製片人』制。我拉起一個班子,就缺你這樣的專家呢!」
誰知,他在電視台試著幹了兩個星期,發現自己很不適宜在這裡工作。首先,長期用文字進行描寫刻畫,與電視必須通過畫面表現不是一個路數。當他認為是得意之筆,卻被上面退回多次;其次,與路嫻做平行的記者朋友很好相處,但她成為製片人,領導著一個班子,就顯露出個人的許多缺點:女人的心直口快、講話不守信用、辦事不按計劃,班子里的其他人給她總結出八個字:「隨心所欲,反覆無常」。最後,不知道是故意這樣做,還是無心的舉動。路嫻在眾人面前,經常講些讓一元臉紅的話。時間一長,各種閑話也就出來了。
一元在最煩悶的時候,妻子也來發難:「你愛惹事的毛病,正好利用在總編室的工作改過來。為什麼不能老老實實地熬幾年,下次就能當上主任!放著官兒不做,非要去當惹事生非的記者?」
「婦人之見。」平素最煩妻子「教師爺」口氣的一元,一句話讓妻子賭氣地跑回娘家,開始鬧起了長期的分居。
而跟嫻聽說之後,不知是就喜歡攪出熱鬧事來,還是真得另有所圖,在大庭廣眾之下,更是表現出露骨的愛慕。
一元有時認真考慮過後果:路嫻馬上就要進入『而立之年』,老姑娘的脾氣更怪。與自己在相互工作中,不僅有著得心應手的幫助,她還對自己能夠理解和體諒。然而,工作與私情不能相提並論。更何況,她的事業型作風,作為男人誰又能忍受得了?
也就在此時間,李彩蓮和舒燕燕可能也聽說了一元的工作出現逆轉,母女倆找上來。
「張記者,你也別發愁,實在不行就到我的公司來。一個月的效益比你半年的工資還要多。再說,我的公司規模越做越大,正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尤其急缺這樣懂法律知識,能推廣資訊的人。並且,燕燕也來了。」
「她為什麼要提到舒燕燕?莫非……」
「張記者,我和我母親都把你當作非常值得信賴的親人。我們很希望你能加盟進來。母親經營,我能管理,你會開拓,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黃金搭檔。尤其是……」
她的話嘎然停住,但一元僅在商業經營上,就感到與他們很難適應:他具有嚴格依法履行合同義務的理念,而李彩蓮卻不願受依法簽定合同的制約。他認為只有依法經營才能不致被追究違約責任造成虧損。而李彩蓮在經歷幾年的「擦邊」經營中,已賺到不小的利潤。因此,更不會採信他的這一套。
說句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話,他一元不願成為任何一個女人的附庸。儘管有些工作目前在表面上看,他是一個「智囊型」的合伙人或高級幕僚。但其後的發展,很難逃脫受女人主宰的命運。因此,一元對任何女人提出的幫助、接濟都避而躲之。
當他正處於煩悶,沿著大街漫無邊際地閑走時,兩個農民攔住他:
「不認識俺了,屋友的,土窩村?!」
「噢,村裡怎麼樣?盧子英、盧進玖……」
「子英被治安拘留了。上邊說他不知道王縣長買炸藥是炸政府,也就沒給判罪。可是,員警說他私買炸藥,就給拘了。」
另一個人補充道:「他的主任幹不成,進琪後腳也就放出來,正找著鄉里要當村主任呢!」
「子英已不再勒索,你們的『負擔』減下來沒有?」記者實在是太關心這個問題了。
「還沒呢!等著進琪上來,看是啥章程!」
「啥章程?」這個村民卑夷地撇撇嘴,「就怕是個癟虱子。」
看見二人走遠的背影,一元反覆品味農民講出的這個形容詞:「癟虱子」,他終於悟出了其中的含義。如果說盧子英是一個吸飽鮮血的臭蟲,被憤怒的人們掐死了。那麼,接替他的,無論是盧進琪或是別人,就如虱子在乾癟中突然嗅到血腥的氣味,恐怕會拚命地吮吸。不僅要解決饑渴,而且還要達到鼓漲欲破為止。而這種輪迴,誠如沈光所鄙棄的那樣:「輪到誰,他不想這樣做呢?」
一元茫然的向前走著,不知走向何處,也不知要走多久……。
一抬眼,看到了那條熟悉的河。河水依舊渾濁污黃,滾滾激流,奔騰前行。這是一元陪伴了多年的河流。亦或是陪伴一元祖祖輩輩的河流。一元對這條河流有著深厚的感情。但是她是從哪裡而發,又是流到哪裡,一元一直沒有搞清楚,也從來沒有想搞清楚。望著湍流的河水,一元忽然想出去看看,走出這片有黃色土地的地方,走出看不到黃色污濁河流的地方去看看。
想到這裡,不禁一步一步的走向河灘。彷彿是準備趟過河去。就這樣,心無旁騖的,一步一步的,向河流走去。背後的天蒼茫茫,天色昏昏暗暗,身後沒有腳印,彷彿天地之間沒有過一元這名記者一樣。
的確,天地之大,河水奔騰渾黃,這種廣袤也不會留下任何過客的蹤影。
一元準備趟過這條渾黃的河流。
(全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