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本章節 2830 字
更新於: 2022-07-01
至於犯罪現場就看不出頭緒了。如果看地緣關係，只能說兇手因為某種因素偏好在首都派出所轄區內犯案，但是行政區劃不同，似乎又很難說是預先選定地點，不過要說是隨機殺人恐怕機率微乎其微。如果看現場跡證，不得不佩服兇手的高明，目前偵查隊還沒找到個化證據。啊，DNA……
「小潔，驗DNA到底……」
「哭哭了。」小潔先給我看手機畫面，原來是鄉民們聚集在賴男老家門口丟雞蛋、賴男父母下跪道歉的新聞。
「是因為昨晚的手法太兇殘嗎？」
「嗯，妳看到照片了？」
「看了。」我靜默幾秒才再度開口：「妳有看過這種屍體嗎？」
「當然啊，以前上課有照片吧？只是印象中沒這麼誇張。」
「這種我最早是在法醫研究所看過，打擊挺大的。」頭顱、四肢全被砍掉，獨留全裸軀體，我完全無法想像兇手除了洩憤之外還有什麼目的？如果是出於毀屍滅跡的心態，應該剁得更碎才對，甚至內臟取出，就像屠宰業者那樣。這是我去市警局走馬上任遇到的第一案，終生難忘。
小潔輕輕拍我的頭：「可憐，這麼小就受到心靈創傷。」
「離題了，妳原本要說什麼？為什麼哭哭？」
「DNA檢驗結果出爐，妳說對了，根本不是賴男的。」
我無言。這樣鄉民該怎麼發洩呢？「所以檢察官會把目標放在DNA所有者身上吧？」
「天下事哪這麼簡單？DNA是被害人男友的，分局一聯絡他馬上就來報到，還拿了會讓檢仔跌破眼鏡的LINE對話。」
「啊……」是那種事嗎？
「別懷疑，妳猜對了，只是她男友絕對不會想到愛愛完沒多久人就被宰了。果然齒痕不可靠齁？」
「沒建檔、少研究，能準確到哪去呢？」重點是他們只是互摸互咬的，難怪只能靠齒痕和口水DNA來驗，總有種被騙的感覺。
「嗯。話說下午地檢署會發新聞稿，應該會立刻放人。」
「放了也彌補不回來他這些日子的心靈折磨吧？」幸好我只整理了被害人資料跟現場資訊，賴男的資料沒浪費時間去動。「對了，能動用犯罪側寫嗎？」
「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嗎？」
「生日。」我把表格給她。「這樣下去，該不會殺到520吧？就今天耶！」
「妳冷靜一點。」小潔把雙手搭在我雙肩。「很少看妳這麼激動耶！我知道壓力很大，但是妳急上頭不急妳也不能做什麼，妳生氣妳自責兇手只是逍遙法外嘲笑妳。」可能只有她跟我夠熟才知道我快抓狂了。幸好很快就恢復理智。
「我再回去思考。」拿著表格走回空蕩蕩的會議室。「他」一定有問題，可是要怎麼證明呢？只要沒有百分之百的證據證明是「他」幹的，「他」永遠逍遙法外對吧？對！一定逍遙法外。比起看到新聞上列舉的逃稅大戶或遲遲未關入牢中的貪官汙吏，我更生氣的是晚一步社會上就少一個人，枉死城又多一個！
中午離開分局回派出所，繞到520咖啡廳門口看看，也是幾乎全滿，一身制服我是不好進去的，但店長應該不在吧？想了好久，還是放棄，或許晚上再來比較好。
下午記者擠爆派出所正門，估計地檢署已經發出新聞稿，現在大家得煩惱怎樣幫所長找台階下。
「學姊，寄存的郵件給我處理好不好？」
「當然好啊，有人主動要做事誰會說不好？……欸，怎麼了，妳好像很失落。怎麼了啦？第一次看妳愁眉苦臉。」
「沒事。」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現在大腦難以運轉，還是做機械性工作比較實在。其實寄存送達也很奇怪，不得不承認司法文書當找不到人領取時，交由警察來處理確實比較方便，但這又增加了派出所的負擔，無怪乎被說工作內容包山包海。以前還有學長在負責教召令的行政協辦事項，從人民保母變綠衣天使，頭都暈了。
不知道所長他們是怎麼逃離暴風圈的，等我事情處理完才發現記者都離開了。我查一下網路新聞，沒更新，看來派出所應該暫時不在鄉民攻擊的範圍內，倒是砲火集中往不知名的兇手身上。是啦，分屍非常可惡，但幾乎沒人替賴男說句公道話。如果真的像大家所說「司法已死」，那我敢肯定是死在鄉民的口水之中。
「學姊，我先回去囉！」
「這麼早？休假喔？」
「值深夜勤，但我會提早到。」深夜勤是指每日零時至六時，但如果兇手總喜歡在半夜十一點多犯案，我就得更早到。
「妳這幾天期時都超時工作對不對？」
「我沒管這麼多耶，要不是副座怕被上面講話，要我下午就滾蛋，我可能會備勤到天亮。」先回家睡一會兒，跟小潔約晚上再怒吃一波。
鬧鐘響，九點了，該赴約了，頭有點痛。根本沒睡著吧？喔，有睡著一下下，好像夢到夜半時分我一個人拿槍四處跑不知是追犯人還是躲犯人，敵明我暗的那種感覺。
把門鎖好，正要離開時意外發現門邊放了一個小盒子。房東嗎？不太可能，有包裹應該都丟信箱才對。直覺認為不對勁，打給以前鑑識中心的同仁。
「第一次妳壓線才到！」感謝小潔不是用責備、而是用搞笑的語氣迎接。
「有點兒事，抱歉。進去吧！」
跟昨天一樣只說廢話不聊正事，但她一直用怪異的眼神盯著我的臉。「妳最近很少睡？」
「當警察的哪個好睡了？」說完看向櫃台，店長一直看著我以為我要點餐，我趕緊搖手。
「妳都不好好保養！」
「擦了就能睡得比較香甜嗎？」
「至少氣色不會這麼糟啊！好啦好啦先點餐吧，餓好久了。」
點完餐，店長特地推薦今日限定的綜合蔬果活力飲。
「來兩杯，謝謝！」
等店長一走，小潔又來挖苦我了：「唷，他看妳氣色差，特地給妳補一補耶，真好。」
「好妳個頭啦！欸，甜點要吃什麼？」
店長忽然走來：「這是跟其他廠商合作推出的造型巧克力，要不要試試看？」DM是照片列印後護貝而成的。
「感覺挺新鮮的，我們看一下。」各種動物造型都有，結果後面還有人體造型，我眼睛不由自主地停在其中一款，看了一下商品名：裸女巧克力。造型跟昨晚的屍體如出一轍，雖說這種造型巧克力幾年前早就跟猛男巧克力一同推出而風行一時，但案發後再看不禁背脊發涼。
我拿了DM離開位子，用命令式的口吻跟小潔說：「我喜歡魚，我們就吃熱帶魚造型的那款！」說完直接找店長加點。
「欸，都不給人看一下喔？」背後傳來小潔的抱怨。
吃飽後帶著打包的飲料離開，今晚吃宵夜的「520」們也不少。路上邊走邊思索，在不遠處停下。
「妳先回去吧，今晚我深夜勤。」
「蛤？妳不會體力透支喔？」
「我沒事的，今天20號不是嗎？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看手錶，十一點出頭，快打烊了。
「不讓我留下來？」小潔似乎有意參與。
「嗯…不了，如果今晚順利，妳明天也會很忙，早點休息吧！要是失敗了，也是我的事，妳不必捲入。」換我輕拍她的肩膀。
客人陸續出來，燈漸漸關掉，突然有名男子走入店家，我直覺感到不妙，但不想因此從暗處現身，深怕打草驚蛇。看一下手機，要我在黑暗處看螢幕根本和拿刀戳瞎自己眼睛沒兩樣，但現在這時候無法管這麼多了，以後要是近視或黃斑部病變，一定是職業災害！
結果出爐了！中心同仁傳訊息，我家門口那包裹裡面不是爆裂物，僅僅一項東西而已：手指，血淋淋的手指。我再跳到其他同仁的訊息，目前巡邏都正常，沒發現異樣。仔細盯著咖啡廳，雖然光線微弱，但店長仍在櫃台忙，似乎是在結算款項。可是那名剛入店內的男子呢？
等著等著，忽然間，「砰」！一聲響，店內瞬間熄燈，我趕緊衝過去。埋伏在旁邊巷子的同仁也拔槍衝入店內！
「不準動！」小宏踹開門、打開燈，持槍對著店長……糟糕，不是店長，竟然是……賴男！
看著滿地破碎的裸女巧克力，時間彷彿就此凝結……
「小潔，驗DNA到底……」
「哭哭了。」小潔先給我看手機畫面，原來是鄉民們聚集在賴男老家門口丟雞蛋、賴男父母下跪道歉的新聞。
「是因為昨晚的手法太兇殘嗎？」
「嗯，妳看到照片了？」
「看了。」我靜默幾秒才再度開口：「妳有看過這種屍體嗎？」
「當然啊，以前上課有照片吧？只是印象中沒這麼誇張。」
「這種我最早是在法醫研究所看過，打擊挺大的。」頭顱、四肢全被砍掉，獨留全裸軀體，我完全無法想像兇手除了洩憤之外還有什麼目的？如果是出於毀屍滅跡的心態，應該剁得更碎才對，甚至內臟取出，就像屠宰業者那樣。這是我去市警局走馬上任遇到的第一案，終生難忘。
小潔輕輕拍我的頭：「可憐，這麼小就受到心靈創傷。」
「離題了，妳原本要說什麼？為什麼哭哭？」
「DNA檢驗結果出爐，妳說對了，根本不是賴男的。」
我無言。這樣鄉民該怎麼發洩呢？「所以檢察官會把目標放在DNA所有者身上吧？」
「天下事哪這麼簡單？DNA是被害人男友的，分局一聯絡他馬上就來報到，還拿了會讓檢仔跌破眼鏡的LINE對話。」
「啊……」是那種事嗎？
「別懷疑，妳猜對了，只是她男友絕對不會想到愛愛完沒多久人就被宰了。果然齒痕不可靠齁？」
「沒建檔、少研究，能準確到哪去呢？」重點是他們只是互摸互咬的，難怪只能靠齒痕和口水DNA來驗，總有種被騙的感覺。
「嗯。話說下午地檢署會發新聞稿，應該會立刻放人。」
「放了也彌補不回來他這些日子的心靈折磨吧？」幸好我只整理了被害人資料跟現場資訊，賴男的資料沒浪費時間去動。「對了，能動用犯罪側寫嗎？」
「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嗎？」
「生日。」我把表格給她。「這樣下去，該不會殺到520吧？就今天耶！」
「妳冷靜一點。」小潔把雙手搭在我雙肩。「很少看妳這麼激動耶！我知道壓力很大，但是妳急上頭不急妳也不能做什麼，妳生氣妳自責兇手只是逍遙法外嘲笑妳。」可能只有她跟我夠熟才知道我快抓狂了。幸好很快就恢復理智。
「我再回去思考。」拿著表格走回空蕩蕩的會議室。「他」一定有問題，可是要怎麼證明呢？只要沒有百分之百的證據證明是「他」幹的，「他」永遠逍遙法外對吧？對！一定逍遙法外。比起看到新聞上列舉的逃稅大戶或遲遲未關入牢中的貪官汙吏，我更生氣的是晚一步社會上就少一個人，枉死城又多一個！
中午離開分局回派出所，繞到520咖啡廳門口看看，也是幾乎全滿，一身制服我是不好進去的，但店長應該不在吧？想了好久，還是放棄，或許晚上再來比較好。
下午記者擠爆派出所正門，估計地檢署已經發出新聞稿，現在大家得煩惱怎樣幫所長找台階下。
「學姊，寄存的郵件給我處理好不好？」
「當然好啊，有人主動要做事誰會說不好？……欸，怎麼了，妳好像很失落。怎麼了啦？第一次看妳愁眉苦臉。」
「沒事。」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現在大腦難以運轉，還是做機械性工作比較實在。其實寄存送達也很奇怪，不得不承認司法文書當找不到人領取時，交由警察來處理確實比較方便，但這又增加了派出所的負擔，無怪乎被說工作內容包山包海。以前還有學長在負責教召令的行政協辦事項，從人民保母變綠衣天使，頭都暈了。
不知道所長他們是怎麼逃離暴風圈的，等我事情處理完才發現記者都離開了。我查一下網路新聞，沒更新，看來派出所應該暫時不在鄉民攻擊的範圍內，倒是砲火集中往不知名的兇手身上。是啦，分屍非常可惡，但幾乎沒人替賴男說句公道話。如果真的像大家所說「司法已死」，那我敢肯定是死在鄉民的口水之中。
「學姊，我先回去囉！」
「這麼早？休假喔？」
「值深夜勤，但我會提早到。」深夜勤是指每日零時至六時，但如果兇手總喜歡在半夜十一點多犯案，我就得更早到。
「妳這幾天期時都超時工作對不對？」
「我沒管這麼多耶，要不是副座怕被上面講話，要我下午就滾蛋，我可能會備勤到天亮。」先回家睡一會兒，跟小潔約晚上再怒吃一波。
鬧鐘響，九點了，該赴約了，頭有點痛。根本沒睡著吧？喔，有睡著一下下，好像夢到夜半時分我一個人拿槍四處跑不知是追犯人還是躲犯人，敵明我暗的那種感覺。
把門鎖好，正要離開時意外發現門邊放了一個小盒子。房東嗎？不太可能，有包裹應該都丟信箱才對。直覺認為不對勁，打給以前鑑識中心的同仁。
「第一次妳壓線才到！」感謝小潔不是用責備、而是用搞笑的語氣迎接。
「有點兒事，抱歉。進去吧！」
跟昨天一樣只說廢話不聊正事，但她一直用怪異的眼神盯著我的臉。「妳最近很少睡？」
「當警察的哪個好睡了？」說完看向櫃台，店長一直看著我以為我要點餐，我趕緊搖手。
「妳都不好好保養！」
「擦了就能睡得比較香甜嗎？」
「至少氣色不會這麼糟啊！好啦好啦先點餐吧，餓好久了。」
點完餐，店長特地推薦今日限定的綜合蔬果活力飲。
「來兩杯，謝謝！」
等店長一走，小潔又來挖苦我了：「唷，他看妳氣色差，特地給妳補一補耶，真好。」
「好妳個頭啦！欸，甜點要吃什麼？」
店長忽然走來：「這是跟其他廠商合作推出的造型巧克力，要不要試試看？」DM是照片列印後護貝而成的。
「感覺挺新鮮的，我們看一下。」各種動物造型都有，結果後面還有人體造型，我眼睛不由自主地停在其中一款，看了一下商品名：裸女巧克力。造型跟昨晚的屍體如出一轍，雖說這種造型巧克力幾年前早就跟猛男巧克力一同推出而風行一時，但案發後再看不禁背脊發涼。
我拿了DM離開位子，用命令式的口吻跟小潔說：「我喜歡魚，我們就吃熱帶魚造型的那款！」說完直接找店長加點。
「欸，都不給人看一下喔？」背後傳來小潔的抱怨。
吃飽後帶著打包的飲料離開，今晚吃宵夜的「520」們也不少。路上邊走邊思索，在不遠處停下。
「妳先回去吧，今晚我深夜勤。」
「蛤？妳不會體力透支喔？」
「我沒事的，今天20號不是嗎？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看手錶，十一點出頭，快打烊了。
「不讓我留下來？」小潔似乎有意參與。
「嗯…不了，如果今晚順利，妳明天也會很忙，早點休息吧！要是失敗了，也是我的事，妳不必捲入。」換我輕拍她的肩膀。
客人陸續出來，燈漸漸關掉，突然有名男子走入店家，我直覺感到不妙，但不想因此從暗處現身，深怕打草驚蛇。看一下手機，要我在黑暗處看螢幕根本和拿刀戳瞎自己眼睛沒兩樣，但現在這時候無法管這麼多了，以後要是近視或黃斑部病變，一定是職業災害！
結果出爐了！中心同仁傳訊息，我家門口那包裹裡面不是爆裂物，僅僅一項東西而已：手指，血淋淋的手指。我再跳到其他同仁的訊息，目前巡邏都正常，沒發現異樣。仔細盯著咖啡廳，雖然光線微弱，但店長仍在櫃台忙，似乎是在結算款項。可是那名剛入店內的男子呢？
等著等著，忽然間，「砰」！一聲響，店內瞬間熄燈，我趕緊衝過去。埋伏在旁邊巷子的同仁也拔槍衝入店內！
「不準動！」小宏踹開門、打開燈，持槍對著店長……糟糕，不是店長，竟然是……賴男！
看著滿地破碎的裸女巧克力，時間彷彿就此凝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