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由心而生，做出的選擇

　　說真的，這不是什麼特別的案子，唯一特殊之處也不過就在於死者的身分──當地知名的有錢人家。

　　整個犯案過程，目擊者都在一旁，兇器正是喬瑟手中握的那把水果刀。事實十分明顯，就是兒子殺掉了父母。

　　歐雷用眼神向其他隊員示意：把屍體帶走，收工。這一幕被總管捕捉到，他趕緊出來阻止歐雷，說：「分隊長，等一下，雖然案發經過已經確定了，但還是有可疑的地方，我在老爺家工作這麼多年，我不相信大少爺會做出這種事，這背後一定有什麼原因，請你們務必調查清楚。」

　　若貝圖夫尚活著，歐雷還會忌憚三分，可現在，這個家的主人變成一位不懂事的男孩，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歐雷表面客氣，實則敷衍道：「總管，我明白，找出真相是我們的職責，如果我們覺得有必要，會再派人到宅邸和飯店的。目前現場沒有什麼好取證了，我想，還是早點送他們去火化比較好。」

　　總管不甘心，卻又莫可奈何，恐怕他們把屍體運走後，就不會再管了。這時，他腦中浮現出一個猜想，兇手該不會是冬沐奇？他不是有守護獸的神祕力量嗎？當他要將此事說出，卻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忘記自己要做什麼。

　　與此事關聯最密切的亞倫，沉默地離開了，沒有任何人挽留，他就這樣踏出飯店，搭車返家。

　　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列娜看到軍人到來，就知道冬沐奇已達成目標，她右手緊握著左手，感到暢快無比，但這份好心情，卻在看到亞倫時消失得一乾二淨。她瞪大雙眼，牙齒緊咬，整張臉用力似要崩裂，瞬間，猙獰的面容不見，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微笑。

　　坐在她附近的一名老紳士，目睹這急遽的變臉，略微驚訝卻沒想太多。擁有如此美貌的女孩，不可能與任何負面事物扯上關係的。

　　回到旅館的冬沐奇，打開房門。

　　他撫著額頭說：「鑰匙不是在我這嗎？妳怎麼跑進來的？」

　　「樓下的老闆娘還記得我，我就跟她說，不想在樓下等，她就好心地拿備用鑰匙幫我了。」

　　「真有妳的啊，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事情都辦完，當然走囉。這次去歸路鎮，你得幫我好好防範伊蓮，如果她真地找了那些三流刺客來，不要手下留情，把她和他們都殺了。」

　　就在他們離開的三天後，接連的命案，使得凌央人心惶惶。

　　亞倫遭人用弓箭射殺。派軍處事後抓到嫌犯，是一名奴隸，該奴隸聲稱自己是被冤枉的，並沒有做這件事，全案仍在釐清當中。

　　因為亞倫一家四人死亡的消息，盡數被派軍處掌握，而貝圖夫一家往下追蹤沒有其他直系親屬，所以，全部財產將會清點充公。

　　遇見伊蓮的隔天，蔚爾在下午客人少的時段去了教堂。教堂內供奉的是女戰神蘿兒，她長髮飄逸，穿著一身盔甲，單手持長槍，將長槍扛在肩上，充滿英氣的臉龐不乏柔美，這是歸路鎮中女戰神雕像的樣子。

　　每個地方的教堂，蘿兒的雕塑都不太一樣，容貌和外表都沒有太大的差異，不同之處在於服裝、姿態與神情。舉例來說，南庭市教堂的蘿兒便是身穿長袍，面露悲憫，看起來較為內斂文靜。

　　女戰神教，蔚爾其實覺得這是個很無趣的名字，但創教者們也許認為這樸實好記也說不定，總而言之，這是光影大陸的國教，烈陽政府就算再怎麼和神教不對盤，那也只能是私底下，表面上大家還是團結一心，讓世界更美好。

　　湯瑪斯神父並不在，只有幾位教士靜坐冥想。蔚爾在神像前的空地找了個位置，跪下，祈禱自家酒館生意能夠有所好轉。

　　實在是沒辦法，他才想乾脆試試宗教的力量，雖然明知不太可能有效，但多嘗試也不會有什麼壞處。想著想著，他又想到列娜，真可惡，害他腦袋亂糟糟的。

　　想到亂這個字，蔚爾突然有個主意，他應該要出奇招，攪亂局面。

　　辣椒、刺針果、豬肉和麵粉還有，那就買些番茄和馬鈴薯吧。

　　「蔚爾，這是什麼啊？」一個男人看著眼前的三個籃子問。

　　「這是我的新創意，抽獎麵包。這種麵包有五十個，裡面都包著番茄肉餡，可是，有五個不一樣，是包辣醬。吃到辣醬麵包的人，就可以拿麵包來給我確認，會有神秘獎勵，一切全憑運氣，怎麼樣，要試試嗎？」

　　男人看了標籤，一個要十三蟻，還算合理，便買了一個。

　　他大口咬下。

　　嗯，好吃，味道十分濃郁，肉餡還蠻多的，吃起來很過癮。

　　這代表沒有中獎。

　　男人既高興又失望，心情複雜，再三猶豫後，他掏出錢買了第二個。

　　還是番茄肉醬，看來自己運氣很普通啊。

　　「蔚爾，你這個還蠻有趣的，如果以後還有，我會再來買，今天就先這樣。」

　　「非常感謝，要是你覺得不錯，麻煩你幫我們宣傳一下。」

　　「那當然沒問題。」

　　在男人之後，陸續又有幾位客人。

　　第二位來的客人，是個婦人，她很幸運，第一個就吃到了辣醬麵包。

　　她辣得皮膚、眼睛泛紅，不停咳嗽，眼淚都流下來。嚇得蔚爾大驚失色，趕緊拿冰牛奶給她喝，才讓她的痛感和緩下來。

　　「蔚爾，你這是怎麼回事？故意惡作劇不成？」婦人有氣無力地問。

　　「不是的，我只是想說，要有足夠的辣度，才能造成反差大的驚喜。」

　　「什麼？」

　　「恭喜妳，免費得到一客牛排。」蔚爾邊說便用雙手鼓掌。

　　「啊，真的假的？你不要鬧了。」

　　「是真的，請你找個位子坐下來，等候上餐。」

　　婦人不敢置信，本來難看的臉色，這才笑了出來。

　　其他客人向她道聲恭喜，也紛紛花錢嘗試。

　　抽獎麵包最後順利賣光了，不到一天，這項新商品就大獲好評，在歸路鎮掀起一股風潮。

　　這件事，伊蓮當然馬上就知道了，她氣壞了，卻毫無辦法。列娜的餐廳和對面酒館在營運的方向上完全不同，不可能跟著做這種胡鬧的玩意。

　　餐廳內的幾名店員，看到伊蓮這個樣子，什麼話都不敢說，默默做好自己的工作，下班了。

　　結束今天最後一筆生意，蔚爾到廚房去準備明早要用的材料。

　　老爹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地道：「蔚爾，做得好，我就說吧，總會有辦法的。在今天這個過程我看到了很棒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

　　蔚爾不解地搖搖頭。

　　「你不再那麼重視競爭，去想著一定要贏對面小姑娘，而是對做一件事情樂在其中，這才是最可貴的，你明白嗎？」

　　蔚爾仔細一想，自己的心態的確是轉變了。在教堂想到這個點子時，還是為了打敗餐廳，到後來開始賣抽獎麵包，卻已經忘了這個目的，對餐廳的偏執逐漸放下。

　　咦？等一下，他靈光一閃，這該不會是女戰神冥冥之中的指引吧？

　　這也太厲害了，可是，他雖然去過幾次教堂，卻並不是信徒，這樣也能得到庇佑？難怪女戰神教能成為國教。

　　「女戰神不問原因、不看身分，只要你誠心祈禱，必會解決你的苦惱。」這段教士們平時所說的宣傳語，開始有點打動他了。

　　明天的抽獎麵包，又會發生什麼事呢？他非常期待。

　　早上六點，蔚爾將鐵捲門往上推開一半，拿著掃把和畚斗，準備打掃酒館前的路面。

　　卻發現老佛克和漢斯站在路中央，盯著酒館大門。

　　蔚爾掃著地，好奇地問：「你們兩個幹嘛呢？這麼早來這裡要做什麼？」

　　他們倆人互視彼此，臉上浮現猶豫之情。

　　蔚爾不理他們，掃完後，便要進門，卻被他們叫住。

　　「你們到底……」

　　「我們想問，今天的抽獎麵包出爐了嗎？」

　　怎麼可能！還在準備中呢。蔚爾心裡嘀咕著。

　　他不敢相信這兩人這麼早來，就是為了搶先一步買麵包。

　　「我們今天可是有帶足夠的錢來的，要大買特買。」

　　這根本就不是錢的問題，還有，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把麵包全買光嗎？這樣其他人就買不到了。這讓蔚爾思考，也許該設定某種限制。

　　「你們就這麼喜歡我做的抽獎麵包？」

　　「麵包很好吃，但不只是這樣。」老佛克說。

　　漢斯接著道：「蔚爾，你可能不懂，對我和老佛克來說，這是一種理念，一種信仰，一股熱血，在眾多平凡人之中脫穎而出，抽到那僅有的幾個得獎麵包，在眾人面前享受神秘獎勵，那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我就是想抽到那個得獎麵包。」

　　「我們是酒館，不是早餐店，現在還那麼早，你們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們八點半準時開始營業。」

　　「謝謝妳的好意，蔚爾，我和漢斯要在這裡等，我們要用今天的勝利，洗刷昨天的失敗。」

　　看來他們對昨天沒抽到耿耿於懷。

　　蔚爾感慨，心中很想幫他們，先預留幾個麵包，但是，這樣就破壞公平，失去了樂趣。還是得按規則走啊，這個想法只好作罷。

　　搶麵包，拚中獎。僅僅是滿足自己，追求眼前簡單的快樂，為了這種小事努力，一定有人會覺得很可笑，可蔚爾並不這樣想。

　　任何事情，只要不傷害別人，就算再微不足道，那也值得去看重且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