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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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30
「就讓我們敬大家一杯!」
女人仍舊穿著她標誌性的紅裙,只是今晚的裙子比平常的更華麗,裙擺隨風飄到空中就如一塊吸引鬥牛的紅布。裙子開衩到大腿,難得地露出了雪白的皮膚,還有那大腿上的豹紋斑點。
「敬靈脈,敬我們!」男人舉起酒杯,濃烈的酒滑下喉嚨,他用手指輕輕替妻子抹走她唇邊的濕潤。琥珀的雙眼泛著紅光,豔紅的裙擺揚起,「開始吧!」
眾人舉杯暢飲傳出陣陣歡呼聲,熱烈的叫喊和掌聲四起,他們很期待今晚的盛宴。
每個人都拾起面前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割開自己的掌心,小小的疼痛並不能撲滅他們心裡的興奮。這是要改變他們魂魄的夜晚,這是要廢除規矩的一天,這是要得到更大的力量的創舉。這是他們所以為的。
「握緊了,切記任何事都不要放開。」凌木弦伸出手握著坐在兩旁的人,而他們又握緊旁邊的人的手,所有人就這樣圍成了一個大圈。
圈內也有一個圈,那個小圈是由人堆砌而成的,那是他們交易得來的活人,也是今日盛宴的主角。那些人像是昏睡了般低著頭,光著身子背對著彼此圍成圈,雙手被粗糙的麻繩反綁在後連繫著彼此。
擁擠的小圈突然劇烈地顫抖,那些活人的肩膀相互碰撞著,他們的牙齒也上下咬合發出喀喀喀喀的聲響。然後一絲又一絲的銀光從他們的頭頂飄浮到空中,緩緩飄到每位靈脈身上,眾人都驚歎這便是盜靈之術,這湧入身體的力量便是人的靈力和魂魄。
銀光雖然暗淡但仍然有重量,銀絲漸漸變多像水流般傳送到他們體內,他們每人身上的鈴鐺也開始激動地振動。黑暗中那些鈴鐺發光發熱,它們不堪負荷地傳出淒慘的鳴響,然後毅然裂開粉碎。
鈴鐺是錨,是大海裡的定位,是靈脈的身份也是他們對自身的束縛,如今他們的靈魂也像鈴鐺一樣因吸收了人的魂魄而崩壞、因勾起了沉寂在靈海裡的人性和慾望而瓦解。當年凌萬岳便是悟出了此關鍵,發現身為水系的自己能操控那如水流般的靈力和那被血液所包裹的魂魄,本想衝破靈脈的界限和靈力的束縛,卻沒想到卻毀了兒子和媳婦,更為靈脈一族帶來如此災禍。自從盜靈實驗那天起凌木弦和花焱的鈴鐺便已破碎瓦解,他們縱身坐上了沉在海底的船自然也不需要錨了,於是他們從此沒有了束縛,也失去了自由的靈魂因為他們甘願成為魄的奴隸。他們的靈魂如湛藍的大海裡摻雜了墨水變得污濁,他們迷失自我對靈力的追求永無止境,之後不管凌萬岳的警告和阻撓,他們仍然不顧一切地墜入慾望的深淵。
「這就是力量的感覺,沒有了鈴鐺也就沒了束縛,來吧!解放你們的靈力吧!」凌木弦的手越握越緊,手與手之間滴著血滲透在土壤裡。那雙琥珀瞳孔緊張地收縮,兩邊的犬齒驟然伸長變尖,臉上和手臂都現出老虎的條紋,他仰頭虎嘯讓周遭的長草也跟著顫抖。
正當眾人還在享受那如泉湧的靈力時,他們發現體內的靈力流動變得急速澎湃,像個漩渦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捲走。
「怎麼會?放開⋯⋯放開我們!」有人開始察覺事情不對勁,體內的靈力漩渦越發越大,任他們如何運轉也無法控制,他們極力掙扎卻怎麼都擺脫不了凌木弦的操控,只能被逼牽著手圍在這個圈裡。
一直躲藏在樹林裡的凌海和凌麗全身緊繃,她們在等待最好的時機。她知道他們口中的盛宴大概是指盜靈,但眼前的畫面卻讓她們始料不及,因為那些活人並不是今晚唯一的主菜。
「動手吧。」女人的聲線輕柔但尖銳,她走到凌木弦的身後準備開始盛宴的下一步。
沒有人知道他們經歷了多少實驗才找到盜靈的方法,就連當年的凌萬岳也不知道如何操控靈力而不吸收其中的魄,所以當年他們才會喪失理智暴走。但盜靈時要完全隔絕靈力中的魄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凌木弦一次又一次的練習讓輸送時傳出最大的靈力和最少的魄,而最初的練習對象便是他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試驗下他不知喪失了多少的自我,而他那些缺失的靈魂便贈予了他最愛的那個女人身上,那個深藏不露的女人。
凌海在寧靜的夜裡摒著呼吸,不敢錯過任何一步、任何一個時機,然後她終於知道為何一直不見弟弟的蹤影。「噠」一聲活人堆砌的小圈突然亮了起來,一陣燒焦的氣味傳來,串連著他們的麻繩燃燒了起來,活人火堆裡瞬間點燃了絢麗的煙火。人們被灼熱的火燙醒,卻因為被奪去大部分的靈魂而神智不清,連話語也說不清只能苦苦哀號。
花焱在火焰燃起的瞬間將手放到凌木弦的頭頂,在深呼吸的一剎那風雲變色、日月無光,那絲絲銀光、澎湃的水流全部一下子湧向她的手。她等了這天很久了,她原本很恨盜靈之後自己失控的樣子,但後來發現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也沒甚麼不好的,這樣一來全部人都要臣服於自己。活人的生命就像要被燒盡的柴火,靈力的漩渦一下子反噬流走彷似要把眾人的身體掏空,花焱就像黑夜裡的發光體貪婪地盜取著他人的靈力,而凌木弦自身的靈魂也早成了她的一部分。
凌海咬著牙拚命忍耐之際,聽到身後傳來頻密的腳步聲,她馬上鬆一口氣然後大喊,「就是現在!」
說罷她便和凌麗躍出草叢,一個急步極速來到盛宴之中,她們流暢的配合殺得眾人措手不及。凌麗利用風速讓自己躍到上空,從海面颳起一陣大風將火種瞬間吹熄,與此同時凌海趕到花焱身旁,在那短於一秒的時間她無視了母親兇狠的目光,然後將手硬化如大石一記手刀狠狠打在凌木弦的後背上,並以自身的靈力與洶湧而至的靈力對沖就像是一塊大岩石阻擋住水流。毫無防備的凌木弦霎時亂了節奏,靈力的流向失控地倒流向他反噬,衝擊力之強讓他馬上後退了好幾步,胸前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讓他口吐鮮血,停止了這場貪欲無度的盛宴。
「該死的!你就這麼想來送死嗎?」龐大的靈力運轉在凌海插手時帶來了強大的反噬,讓花焱的身體一個震動彈開,嘴唇被吐出的鮮血染得更紅,她面目猙獰地辱罵著這個壞她好事的女兒。
盜靈雖然沒有完成但那些活人已經命不久矣,在場的靈脈也因靈魂被強行吸食而元氣大損,眾人都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只剩微弱的呼吸。凌海沒有理會沿路熟悉的面孔,就算是從小照顧自己的二叔,現在也只會令她噁心,她冷漠地穿過所有人,第一時間趕到那個人的身邊,她緊張地扶起他擁抱著他冰冷的身體。
「熾啊,狼熾!別嚇我。」
在那天靈地一別後,她沒有一天不想他、不氣他,但她從沒恨過他,因為他們是彼此的依靠也是家人,她氣他拋下自己去尋求力量和所謂的真相,但她不要他死,她要他活著。「別拋下我啊,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