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要管理主人的身心健康
本章節 7852 字
更新於: 2018-09-18
「為什麼?」
車窗外的景物迅速的刷過,車子內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直到過了許久後晴音才主動開口,解除了司機先生的緊張。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衝著父親說出那些話?你應該知道父親的權力吧?」
晴音有些急切的問著,就像是詢問著即將離家去遠方作戰的軍人的妻子,音色中隱藏著痛楚跟擔憂。
「我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
誠沒有回過頭來,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前擋透進的風景,但視線卻沒有停留在窗外,而是飄向了遙遠的過去。
「妳不應該被自己的父親罵成那樣……那種人才沒資格做妳的父親。」
「但是……他是我的父親……」
「父親不該是那樣子!」
晴音的回答被成強硬的打斷,少年隱約蘊含的怒火讓晴音縮起了脖子,查覺到自己嚇到了少女的誠,揉了揉自己的鼻樑。
「對不起……只是……我覺得妳應該學習什麼叫反抗。」
「反抗?」
少女疑惑的重複著少年的話。
「反抗壓迫,反抗錯誤,那個什麼老爺的,一定搞錯了什麼,妳怎麼可能沒有價值呢對不對?」
誠說著說著也雀躍了起來,晴音只是靜靜的咀嚼他說的話。
「走吧……讓我們反抗吧……別擔心,在反抗這件事上我可是妳的大前輩呢!」
誠咧齒笑著,像個青春少年一樣。
「……誠……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
晴音本來要說出口,卻又在緊要關頭說不出話,少女躊躇著是否要開口,誠也只是靜靜的等待。
「你……為什麼開始反抗呢?反抗……什麼?」
誠回憶起了夢境,那令人聽了心碎的背景雜音,但他並不後悔……或許是因為現在的生活,才讓他不後悔吧。
「我的爸爸……是個無可救藥的男人……」
一切就從這邊開始。
誠的母親跟誠的父親,就是很普通的結合,在公司第一次見面,見面之後逐漸培養感情,然後結合,生下了誠。
但誠的父親有個壞毛病,非常沒有耐心。
在誠誕生之後,誠的父親總是無法忍受年幼的誠,時常打罵他。
誠的母親雖然口頭上會勸戒,但由於她的工作性質,誠大部分時間都是由他的父親管教。
誠只能安靜的自己遊玩,一旦稍微吵鬧了點,甚至會惹來一頓毒打。
而這情況,在誠的父親遭遇升職挫折後更加變烈。
他學會了喝酒,而酒後暴力更是讓誠的父親與誠的母親關係交惡。
等到誠更有記憶時,他記得的是父親跟母親扭打的背影,以及為了保護年幼的誠,母親多次出言規勸父親的模樣。
但最後不是鬧到父親離家出走,就是以冷戰收尾。
本來應該由父母親離婚收場的鬧劇,卻落到由誠來收尾。
母親多次提出離婚的要求,父親總是以社會觀感問題拒絕。
誠的下場自然不會好到哪去,每次和母親吵完架後,父親總是將他當成出氣筒,以各種小錯誤用言語侮辱他,用體罰凌遲他。
直到那天,事情爆發。
再度吵起來的父母,這次並未落得不愉快收場,而是以醉醺醺的父親對母親大打出手做為開端。
誠只有小四,但那絲反抗的火苗,在聽到母親的哀嚎之後熊熊燃起。
嬌小的身軀衝上前和父親扭打,不顧發育成熟的男人強壯的身體,誠只是用盡全身所有部位,忍受著彷彿要令自己昏厥的疼痛反抗。
或許是因為父親喝醉了,誠最後成功的將父親推到門外,然後將他鎖在門外。
不久後,社會人士的人很快就抵達處理後續。
回復理智的父親,就如同一個正常人一般,苦苦哀求的模樣,多次的讓誠的母親心軟。
但這樣的戲碼,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
誠只是拼盡全力的抵抗父親的管教,以各種方式讓父親生氣,再以各種方式跟父親打架。
直到了一年後,誠的母親再也受不了了,才讓兩人終於離婚。
誠學到了一件事。
他的反抗,帶來了他的勝利。
只要有力量,就可以支配他人,就像是他的父親一樣。
面對不合理(自認)的待遇,反抗就對了。
所以他逐漸的成為了惡霸,反抗所有他認為的不對,而他的母親,似乎是對於讓誠跟父親打架過意不去,從此之後並未給誠任何的管教。
或許也含有她認為自己不適合,也不應該管教誠的想法。
轎車停下了里程數,誠下了車走向後座,恭敬的打開車門然後將晴音扶出身來,面對少年如此意外的紳士舉動,晴音只是接過少年的手。
「為什麼你們回來這麼早?」
出來迎接的道用懷疑的眼神問著誠,但不僅是流氓執事,就連大小姐也只是一語不發的從道身旁走過。誠的話道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麼連晴音都這樣卻讓道傷透腦筋。
難不成是他做了什麼事嗎?不,他自認品行端正所以絕對不是他的問題。那麼,就是在本家發生了什麼事吧。
反正不管怎麼樣一定還是誠捅的簍子,這傢伙,真的是不怕死耶。道想著,然後跟上晴音的步伐。
「誠……今天你也累了吧……先去休息吧……」
「那妳呢?」
吃完晚餐後,晴音站起身準備離去,本來誠打算跟上去,但卻讓晴音請去休息。
晴音晚餐的食慾完全沒問題,誠也就沒有懷疑太多。
「我想去睡了……」
晴音只是揉了揉眼疲倦的笑著,誠嘆了口氣,轉身道別後就離開了晴音的身邊。晴音只是靜靜的看著誠遠去的背影。
跟父親那樣鬥嘴,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吧?晴音的心如同毛巾一般擰起揪痛,而一旁的道遞來的電話果然驗證了晴音的臆測。
「……父親……」
「妳還打算耍幼稚嗎?」
電話另一頭只傳來冷冷的聲音,沒有起伏、沒有變動,就像不曾為失禮而生氣一樣。
晴音知道,對一件事毫無感覺,只有在對方完全不在乎時才能辦到。
那麼,父親就是根本不在意自己以及誠吧,明明早就是既定答案,但真的獲得解答時還是令晴音的胸口刺痛。
「我知道了。」
「明智的抉擇。」
晴音將通話訊息滑開,看著手機螢幕上的桌布。
「道……」
「是的,我立馬著手辦理相關事宜,今晚請小姐先休息吧。」
道勾起嘴角,如同平常一樣的笑著,但看著晴音落寞的表情,他也只能做出這種假笑。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對晴音來說會是非常痛苦的抉擇……或許對人來說都是這樣吧?看著晴音搖搖晃晃離去的身影,道只能在心底憐憫著。
實際上他是可以行動的,但他現在的行動不應該是這個。
「寧珠小姐,妳有想法嗎?」
道結束了幾次電話通訊後,隨後來到了客廳找到在那邊整理的寧珠。
「最好的解決方法只有一個,就看誠會怎麼應對了。」
寧珠跟道對望了一眼,月亮只是靜靜的看著兩人守護晴音。
隔天,誠一如往常的醒來,映入眼簾的第一個景象就是道的臉。
誠靜靜的看了一秒,決定將這個當做一場噩夢,倒頭回去把被子拉上試圖逃避現實。
「混仗東西!」
果不其然的惹道生氣,然後又再度被踹下床。
「一大早就來監視我做什麼啊?」
誠揉了揉摔下床時撞到的頭骨,不耐煩的詰問著。
「我是來宣布重要事項的。」
「重要事項?」
道只是點頭回應,然後誠就這樣坐在地上跟道大眼瞪小眼,直到模範執事忍不住發難道:
「給我去換好衣服!」
「你沒有要先講喔?!」
誠吐槽完後無奈的搔搔頭,站起身來走向衣櫃,正打算把已經開始穿習慣的襯衫拿出來時,道卻狠狠的把衣櫃門關了起來。
發出大力碰撞聲的木板在誠的鼻頭前捲起一陣風,差點就把他的手指給夾在裡面。覺得對方存心惹火自己,誠看向道的眼神多了幾分殺氣。
「穿得隨便點,等下要去找晴音小姐。」
「你是誰?你絕對不是道對不對?」
因為要去找晴音所以穿得不正式,這種矛盾的話除非重力定律失效,不然絕對不可能從道的嘴裡脫口而出。
「算了,不管你是誰,只要道不要回來就好了。」
「我看你是想被我痛扁一頓對不對?」
除了道說出來的話非常反常以外,一切看似非常正常的一天正要展開。
晴音靜靜的坐在客廳,拉開的窗簾引進陽光灑落在少女的臉頰上,為晴音灑上金粉製成的輪廓。
晴音只是靜靜的看著誠跟道,姿態端正莊嚴,嫻靜淑女的模樣讓誠感到疑惑。而寧珠跟其他執事、女僕一字排開站在晴音身旁更讓誠感到迷惑。
就連堤斯也換下廚師裝扮,穿著普通的站在現場,這下誠可以確認絕對哪裡有問題。
「晴音,發生了什麼事?」
誠由道陪同站在桌子前面,凝望著坐在對面的晴音,少女並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張開嘴,像是想說什麼似的,卻又收起來的猶豫。
「郗誠,從今天開始你的服務已不再被需要。」
最後,少女靜靜的,咬字清晰的說著。
「啥?」
雖然咬字清晰啦,但對誠來說這種文謅謅的說法要讓他理解可需要費上一班工夫。少年只是沒有禮貌的詰問著,但道甚至也沒發怒。
表面上沒發怒,但道的手指正捏著誠的臉頰。
「你被開除了。」
晴音換了說法,直白到就算誠想裝傻也不能裝傻的直白。
「……我能問為什麼嗎?」
誠的眼神冷卻下來,只是靜靜的回望著晴音。少年的決意堅定,但少女卻迅速的別開眼神。
肯定是跟許賴老爺有關,誠看著晴音的反應,迅速而準確的下了決定。
「許賴晴音,妳的決心只有這點程度嗎?」
誠的聲音如同冬天的寒風颳來,讓晴音打了個冷顫,平常如果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晴音說話,道大概早就把那個人的嘴巴扯下來了。
但道只是靜靜的看著。
因為他也知道,晴音內心真正的想法。
因為知道,所以不能說破。
「那種人,只要反抗就好了啊!妳真的覺得一直讓那種人說妳沒有價值是對的嗎?妳真的覺得他給妳的生活是對的嗎?」
誠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狙擊槍,準心對準了晴音建立起的城牆上的每個縫隙,一發一發逐漸瓦解少女自以為堅定的決心。
因為有誠,她才有機會看到這個世界真正的模樣。
不是遠在天邊,高過雲際只屬於大人物……只屬於神明的世界,而是為在底下,跟人類一起生活,充滿著色彩的世界。
因為有誠,她才能體悟到自己想要的,是被某個人認同。
因為她是許賴晴音,所以她有價值,而不是必須對父親唯唯諾諾,只渴望有一天能在溫室裡綻放花朵。
「妳想要做個沒價值的人嗎?!就像妳父親說的?!」
「不要說了!」
晴音捂起耳朵,緊緊閉起眼睛哭喊著。
誠還打算趁勝追擊之際,腳掌卻傳來一陣疼痛,少年吃痛的往下看,只發現一把刀子刺穿他的腳掌釘在地上,鮮血還汩汩冒出。
「你這混仗……」
誠看向一旁靜靜的站著的道,模範執事的表情平淡得就像是要睡著似的,完全不把被鮮血沾染的地板跟誠野獸的眼神當做一回事。
至於誠為什麼先入為主的認定道是兇手,答案或許在於道的左手上還握著一把匕首,至於匕首哪來的還是不要深入探討比較好。
「不能讓你這種傢伙傷害晴音小姐啊。」
「混帳傢伙!難不成你打算看晴音像這樣子活的像個娃娃嗎?!」
「你有思考過嗎?晴音小姐的過去。」
道閉起一隻眼,只有一隻眼睛輕蔑的看著誠,然而在氣頭上的誠根本管不了這麼多,一把拔起腳上的刀子就衝向道。
「請所有人退開,晴音小姐請隨我來!」
寧珠俐落的下著指揮,被眼前殘暴的打鬥給嚇到的晴音只能瑟縮著身子接受寧珠攙扶,本來站在一旁的執事跟女僕們迅速退下,留下空蕩的客廳以及誠跟道兩人。
兩人的戰鬥激烈到彷彿整個房子都在為之震動,考慮到這間房子的大小,這可不是普通的激烈可以形容的。
晴音被護送到會客室,由寧珠及一名執事在一旁看管著,少女自始至終只是捂著耳朵低著頭。
每一次的晃動,都會在晴音的腦袋內繪製誠的身影。
誠說的每一句話都浮現她的心頭。
她當然知道答案,她當然想過要反抗……但她辦不到,因為這世上有些東西就是不管怎麼努力,不管怎麼掙扎,都毫無用處。
就像被人類的腳踩下去的螻蟻,就算能扛起比自己重一百倍的物體,在人的面前照樣是毫無縛雞之力。
而且,她能料想到就算不考慮自己好了,也得考慮誠。
惹怒了父親,如果還繼續留在自己的身邊,簡直就像是才剛出生卻落出巢外的雛鳥,對掠食者來說就像是擺在眼前的大餐。
如果不堅持而把誠留在身邊,肯定會賭上他的命。為了保護誠,她必須把誠趕走。
心底非常空虛,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寂寞吧。
天搖地動不知何時收束,晴音卻直到許久之後才由寧珠陪同回到了客廳。
客廳如今面目全非,高級的傢具每一個都殘破不堪,牆壁、玻璃、窗簾,沒有一樣東西是完整的,就連天花板都不時有被擊壞的碎屑掉落。
人類真的有辦法打成這樣子嗎?晴音雖然難過但腦中不免還是有這疑問。
道只是吃力的站著,然後向靠近他的晴音行禮,隨後在緊張的晴音面前崩垮身姿。少女見狀趕緊衝上前去攙扶,但少年的體重跟大小顯然不是晴音有辦法掌握的,兩人最後一起跌坐在地。
「道……你還好嗎?」
「晴音小姐不需為我操心……」
晴音的衣服上染了血,道的笑容也憔悴得如同癌末的患者一樣,即便如此他卻還是說著不用擔心。
這怎麼可能不擔心啊?晴音差點就要連著脫口而出的這句話給道一個彈額頭。
「沒想到你居然搞得這麼狼狽。」
「誠他的實力在近來進步了得啊,雖然還是不敵我就是了。」
道順了下身上滿是皺摺的衣服,但看他的動作就知道少年現在正忍受著非比尋常的疼痛,晴音拉住道的手,在道的驚訝注視下低下頭。
「去休息……」
「這怎麼行呢!我可是晴音小姐的……」
「去休息!」
少女幾近憤怒的小聲低吼,道也只能識相的閉上嘴巴,卻依舊沒有識相的退下,只是看著緊攫自己手的晴音。
「晴音小姐,該放開道的手囉。」
寧珠走上來,溫和的扳開少女緊抓到指尖都發白的纖細玉手。
「晴音小姐真是溫柔的人呢。」
道溫柔的笑著,晴音卻只是緊咬著牙。
不要稱讚我……我一點都不溫柔……我不能……變得溫柔!晴音不願意想,但苦澀的文字卻一直浮現在她的心頭。
父親的理想她非常清楚,正因為非常清楚,誠所描繪的未來才會那麼吸引人。
她已經接受了太多道的溫柔,她覺得是時候輪到自己回報了。
就算那個回報代表她不能再做自己也一樣。
將對誠的所有感謝放在心底;將誠給她的夢想放在心底;將誠給她的自己放在心底。
從今以後,要拯救父親。
影子流轉著。
太陽在天空繞行著,時針在鐘面上繞行著,直到白晝即將結束,誠才終於張開眼睛。
少年躺在橋墩下。
誠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被砍得半死不活,然後被晴音救起來的那個橋墩。也是他家附近的橋。
少年坐起身來,身上的傷口已全數不見蹤影,只剩下經過治療的傷疤跟痕跡,不管再看幾次都還是覺得那女人的醫術跟魔法一樣。誠一邊握著拳頭測試自己的神經問題一邊想著。
西下的夕陽落入地平線下,一瞬間的綠色光芒閃逝而過,最後逐漸黯淡下來,由路燈的人造光芒所取代。
就像晴音的光芒一樣,一閃而逝後逐漸被取代。
少年不明白,為什麼晴音不試著抵抗。他也曾被強權所壓迫,所以他選擇反抗,並獲得了自己的自由。
那為什麼看著他這個血淋淋(?)的例子,晴音卻會猶豫呢?
『你有思考過嗎?晴音小姐的過去。』
道說的話浮現誠的腦海,但他只是搔了搔頭,然後毫無想法的看向天空。
就像晴音從沒過問他的過去一樣,他也從來沒想去過問晴音的過去。兩人就只是看著對方渾身傷痕,卻顧忌著對方而什麼也不說,裝出沒事的樣子。
誠注意到自己的身旁躺著自己的手機,他解開了螢幕鎖,看著一成不變的桌布。本來安裝的,許賴家特別的應用程式全被刪除,他在許賴家拿到的資料跟記錄,也全部從記憶體中被刪除得一乾二淨。
唯一的證明,只剩下自己的身體跟記憶。
誠站起身,走向曾經熟悉的道路。
門把轉開的聲音。
「妳回來啦。」
「啊……誠……」
「聽來不是很驚訝呢,已經預先通知妳了啊。」
誠的老家大門打開,女子只是驚訝卻又不驚訝的看著坐在客廳,沒把眼神轉過來只是專注的看著電視上的綜藝節目的誠。
少年完全沒有正眼看向他的母親,而他的母親其實也早就習慣這件事了。
自從她跟誠的父親離婚之後,誠幾乎沒有再次正眼看過她。
她很愧疚,愧疚自己為什麼會因為一時的軟弱(鬼迷心竅)而決定讓她跟誠的父親的婚姻苟延殘喘。
好幾個夜裡跟周末,她都查覺當時年幼的誠有著奇怪的傷痕。
那些並不全然是由大人造成的傷口,甚至絕大多數都像是自己或者跟小朋友打架造成的傷,因此她並沒有對誠的父親產生嫌疑。
但她卻不只一次聽到,誠的父親抱怨誠很難管教。
「那個……所以你……以後就不當執事了?」
誠的母親將腳下的高跟鞋收進鞋櫃裡,試探性的問著,誠並沒有回答,只是把桌上開封的洋芋片的包裝袋拿起來。
咀嚼洋芋片的響朗脆聲迴盪著,就像是誠在拒絕回答問題一樣。
她曾經想要了解誠的生活情況,但誠卻像是一隻刺蝟一樣,豎起背上的刺拒絕著誠的母親的靠近。
她曾經以為是誠變壞了,但直到她有一次無預警的提早回來,迎接她的卻是誠跟那個男人扭打的場景。
後來她也從由學校老師那邊請來介入的社工那邊才了解事情的全貌。
誠的父親絕對說不上是恰當的管教……他多次抱怨的「難以管教」,都是足以令人髮指的嚴厲。
不準出聲,只能靜靜的待在房間裡,一旦讓誠的父親聽見一點聲音,就會引來一陣打。
不準在客廳跟書房寫作業,很乾擾他。
不準跟他同桌吃飯,他討厭看到誠。
不準……
對一個只有小學的男孩來說,這種教育怎麼可能接受?
所以誠會刻意表現的像個壞孩子,就只是為了激怒父親,因為他只能這樣子報復他的父親。
她才知道,為了誠的安全,她不能再跟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
「我先去睡了,要看電視的話聲音小聲點,我明天還得上課。」
誠關起電視,走進浴室裡開始刷牙。他的動作跟語調都正常的像是沒有去當執事前的他,但他的母親不敢鬆懈。
誠已經掩飾太久了,他的假裝工夫已經到達出神入化的境界。
就像把自己偽裝起來,不讓父親跟母親靠近他的誠。
跟誠的父親離婚後,誠的母親原本以為事情會上正軌,但誠的惡霸表現卻沒有減少。
她多次接到老師的來電告狀誠的惡行惡狀,她也曾經試圖就這點去管教他。
但那時的誠只是冷冷的聽著她的教誨,然後反問了一句:
「現在才想來管我?妳怎麼不先管管那個男人?」
誠的母親啞口無言,因為確實是因為她的放縱,才讓誠必須用這種方法獲得他的自由。
誠為人處事粗魯而過分,但在學業、行為上卻都優秀得不得了。
明明是個會對班上同學施暴的人,卻完全不做任何非法行為。
明明是個會對嗤笑他人,也從來不聽管教的人,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用功到不行,屢屢拿下班排第一。
過於矛盾的生活,讓誠的母親也苦於管教,最後也不願意管教,因為她再也不想被誠那樣子詰問。那個眼神,不僅是傷透了心的少年,同時也傷透了她的心。
看著走進自己房間關上門的少年,誠的母親只是靜靜的,將回憶埋藏心底。
凌晨的太陽升起沒多久,少年就遵循著新習慣睜開眼睛,看著稍微不一樣的房間景色,他只是感嘆著自己的房間實在有夠小。
誠把棉被蒙上頭,試圖再睡個兩小時,但半小時後他還是從床上坐起來,然後下床,花了五分鐘盥洗,接下來迅速的把早餐做好。
大約八點半時誠的母親才起床,她打著呵欠走出房門,卻看到桌上放著紙條。
「烤箱裡有吐司,荷包蛋在廚房的盤子上,給我好好吃早餐。」
誠的母親一邊啃著吐司夾蛋,一邊想著誠真的變了。
誠到學校時,教室裡甚至還沒幾個人,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離開教室去確認晴音的教室。
直到早自習之前,晴音都沒有出現在學校。
每一節下課,誠都會到晴音的教室,看到的永遠都只是空著的位置。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誠已經習慣了晴音在身邊─不如說如果不習慣的話可能會先被道給扭斷脖子─看不到晴音的現在,讓他的心底感受到些許的難耐。
請假?誠雖然一開始試圖用這理由說服自己,但他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許賴老爺的表情浮現眼前。
他看著晴音的表晴明明如同冰塊一樣的寒冷,誠卻從中感受不到無情。
真正的無情是毫不在乎,誠回憶起自己父親的那雙眼神。
但儘管如此,晴音的生活過得很有問題也是事實。
從晴音曾經跟自己說過,她的父親對晴音來就讀這種普通學校也很有意見,肯定是讓她休學或者轉學了吧。
以誠的反抗做為狼煙,逐漸的將晴音的自由收歸。
所以他才想反抗啊!幫助晴音脫離這種不正常的父親。
等到了周末,誠早早就起床,攬了輛計程車就往晴音家出發。
雖然說往晴音家出發,但誠並沒有傻到在對方家的正門口下車,誠只是在距離晴音家大約一公裡外下了車,然後鬼鬼祟祟的靠近晴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