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無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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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8
「爺爺,我來了,小海來了⋯⋯」
山洞裡凌海抱著那瘦小的身軀,她輕輕地摟著他的手臂,不敢握得太緊生怕弄疼了他。她小心翼翼避開那些傷口,但傷口很深幾乎把血都流光了。
「小⋯⋯海⋯⋯」凌萬岳顫抖著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撐開眼皮,他微微地張開雙唇像要喘氣但胸口卻沒有起伏。
「小海在,爺爺不要說話了,二叔去找人來了。」但她知道無論誰來也於事無補了,她強忍著淚水把哭泣壓在喉嚨,抿著嘴卻無奈眼淚依然如泉湧。
「要⋯⋯小心⋯⋯」凌萬岳用盡氣力擠出幾個字,眨動著看了凌海一眼又隨即合上。
「甚麼?小心甚麼?爺爺我聽不到啊!」凌海像個孩子般伏在他的胸口上泣不成聲,感覺懷內的身軀變得冰冷。
「對⋯⋯不起。」她感覺到懷內微微顫動,抬頭只見爺爺欣慰的微笑,就像那天他見證她的繫鈴儀式,又如那天她為弟弟妹妹繫鈴之時,他都彷彿在說他有多為她感到驕傲。

凌海的淚水滴在老人的臉,滑過他臉上的笑紋,爺爺在微笑著向他的孫女道別,他對他的過錯以及留下來的爛攤子感到抱歉,他也責怪自己不能保護她、不能為她解決將近的危險,但他是時候離開了。可能這就是他的報應吧,他種下的因必定要自己償還,天註定他要受盡背叛和報復,這是他應得的。但這個結局可嘗不是一個解脫,他終於不用再活在罪疚裡,如果他的死能稍為平息天怒,那麼他甘之如飴。

在她抱著冰涼的屍體痛哭懺悔之際,洞外終於傳來頻密的腳步聲,二叔領著眾人陸續來到山洞裡。
「爸?爸!」二叔走上前輕輕推開凌海,感覺到父親的身體已經失去溫度馬上悲痛欲絕,眼神黯然但卻帶有警惕。
「爺爺?爺爺怎麼了?」凌麗慌張地跑來跌坐在凌海面前,不敢相信爺爺已變成血紅模糊的屍體。凌家所有人都趕到山洞內,只見凌絢和凌木弦靜靜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狼熾看似有點猶豫但也趕到凌海身旁摟著她抖動的肩膀。

凌海無力回應,只是倒在狼熾的懷內一直哭泣,隱約聽見越來越多人來到山洞內,只有腳步聲和驚呼聲但沒有誰敢說話。
「所以到底發生甚麼事了?」白當家見眾人一片混亂只好先了解狀況。
「我也不知道,是小海先發現的。」凌二叔扶著頭看著十分痛苦的樣子。
「我感應到有人受傷⋯⋯感應到爺爺受襲⋯⋯趕到這裡時就已經⋯⋯」凌海強逼自己找回意識,悲慟中只能勉強吐出字句。
「就這樣?沒有看見其他人?」白當家緊張地追問,只見二叔揚起眉看著凌海。
「沒有了⋯⋯有,我好像看到一隻狐狸。」她努力回想時突然浮現了一團白色的畫面,現在才意識到那是一隻狐狸,就是她在樹林裡遇見的靈狐。
「一隻狐狸?你不如說一隻貓一隻狗就把凌老殺死了?」歐陽爔赫似乎嫌場面不夠混亂,揶揄的口吻雖然難聽但在眾人耳中卻很合埋。
「不是普通的狐狸!你在樹林不是有遇見過嗎?」凌海也沉不住氣地大聲吆喝。
「啊,那隻⋯⋯我沒有感覺到牠有這麼厲害啊,再說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活著?」歐陽爔赫挑釁地摸了摸自己還有些腫脹的後腦,凌海知道他在報復自己,但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就算是靈獸也不似有如此攻擊性。

「就算不是狐狸,也可能有其他人在場啊。」林善初忍不住替凌海說話,卻瞧見歐陽爔赫與凌二叔交換了個眼神。
「對啊對啊,怎麼好像在怪罪凌海啊?而且⋯⋯就是啊⋯⋯」野檇沐也想插話但馬上被野當家制止害他不好繼續說。
「二叔,你說句話吧,剛剛你也跟我一起到的啊。」凌海強行從狼熾的懷裡撐起自己,哭乾了淚水聲線也變得沙啞。
「我?我剛是聽到你的聲音才趕來的,但在這之前我不知道你去哪了做了甚麼。」二叔一臉無辜地環顧四週,彷彿在指凌海失去了理智。

「二叔你在說甚麼啊!我們明明就是⋯⋯」她眼瞳裡佈滿紅絲,二叔理直氣壯的模樣讓她心裡徬徨不已,再瞥見身後凌木弦平靜的樣子,她頓時明白了爺爺要她小心的是誰了。
「但當然我也不覺得她有做甚麼,雖然她跟爸這陣子都在吵架,但小海是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凌海失望得說不出話來,二叔接過話看似為她澄清,但實則已在眾人心裡增添了對她的懷疑,那暗地得意的表情令凌海詫異眼前的人還是從小照顧自己的二叔嗎。

「人化成狐狸的形態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盜靈就可以了。」一直在後面默不作聲的凌木弦緩緩地說出了禁詞,「盜靈」是靈脈之間不能說出口的的禁忌,眾人頓時一片震驚。
「啊,看來大家不知道,凌當家這些年一直在進行盜靈的實驗,當然他的目的是好的,靈脈要增強自身的靈力才能對付魂噬。不過也難保他走火入魔,反被實驗的狐狸所殺,但這些也只是我的推測罷了。」凌木弦淡然地媚媚道來,無視著凌海抗議的眼神繼續將他的揣測說完。眾人面面相覷,凌木弦說的話不就是指凌萬岳私自盜靈違反靈脈規條之外,更證實盜靈確實可行,要知道靈脈對靈力的追求堪比魂噬對靈魂的飢渴。

「不是的!爺爺沒有盜靈,那隻狐狸可能是靈獸或者魂噬啊!」凌海雖然憎恨爺爺當年鑄成大錯但她深信爺爺已經痛改前非,這次魂修更是想彌補過錯。彌補過錯,彌補過錯⋯⋯然後她看向身後凌絢一眼,想起了今天的種種。
「原來你也是⋯⋯」她的聲音小得只有自己和凌絢聽見,話語裡充滿無奈又無力,氣憤之餘眼神卻盡是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