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軟體(上)
本章節 3989 字
更新於: 2022-06-16
廢巷底部，一間屋子正座落在廢棄管道上方。
陸峰的意識從礦場漸漸抽離，眼前運轉的代碼則逐漸消散。這是回歸現實的徵兆，能將陸峰從「挖礦」的運算中打斷的只有一件事。
門口的報警裝置激活了。
一旁的機械臂將藥物注射到他的手臂上。接著，與後腦緊密相連的神經管線紛紛脫落。
他打開了控制面板。一縷神經信號從大腦傳播到後腦的晶元組,藉由CPU通過電信號刺激義眼，從而使半透明的數字面板出現在面前。
義眼就是鼠標，這是與陸峰意識緊密相連的操作系統。
警報響起後就被破壞了，說明來訪的是陌生人，且來者不善。
沒有熟人的介紹，想要在廢棄城區找到到一座還在運行的碼農小屋……簡直是大海撈針。
他多年前在這屋子裏莫名甦醒，沒有記憶、沒有人格、沒有思維，全靠遍歷腦海中的文件，他才清楚自己的職責及世界的認知。
腦中的搜索引擎飛轉，他試圖判斷目前的情況。是誤打誤撞的拾荒者？還是上門勒索的幫派？究竟是誰這麼不長眼？竟敢來招惹自己！
他強壓怒意，悄悄連接上了門口的共振裝置，試圖通過電磁信號對不速之客發動入侵。
零和壹的數據流化為光子不斷擴散，牆壁上的元件紛紛激活，冒出了五顏六色的熒光。
那些光芒一直蔓延到地面的廢銅爛鐵上，但整個屋內依然被黑暗所籠罩著。
咚！廢鐵焊成的門板向屋內倒下，金屬的碰撞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一個黑影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陸峰窺探過去，只見微弱的熒光映照出一個猙獰的、不成人形的影。
自己的入侵沒有生效！他望向牆壁上仍在運行的裝置，挫敗感頓時湧上心頭。
再這樣下去只會激怒對方，到還不如表示些善意。他隨即斷開了附近裝置的連接，牆壁上重新化作一片漆黑。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冰冷而沙啞的聲音已透過呼吸器響起，說話的似乎不是人類。
「趕緊把這個軟體處理好，碼農！」
沒有電磁信號的干擾，義眼這才能捕捉到了來客的外貌。
那人的頭部被上衣的兜帽完全包裹，面部被極高的衣領遮蔽，只露出兩隻紅色義眼。
上身是散發金屬光澤的外套，外套的下擺一直延長到膝蓋，像個套子一樣將身體套在裡面。
但這獨特的構造卻格外靈活，竟然會隨著身體的運動不斷調節形狀，想來用了不少希伯合金。
而最吸引目光的是那把槍，那把接入手臂的霰彈槍。純黑的合金材質直接嫁接在手臂上，圍繞槍身的紅色供能管如同長蛇一般。
腦中的搜索引擎有了結果：這人不是掌握著屏蔽腳本的搶劫犯，而是某個企業的核心員工！
他不敢怠慢，迅速接過那人遞過來的老式計算機，迅速開展了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聽見一聲催促響起。
陸峰的腦子此刻已是一片混亂，大量的計算使他處於隨時宕機的狀態。他整個人在工作中陷入麻木，就連回應也忘記了。
但身體出於某種慣性，敲打鍵盤的速度又變快了一些。
高速的運算讓陸峰光頭呲呲冒煙，他不受控制地計算，所有注意力都被手上的工作吸住了。
讀取、輸入、驗證！讀取、輸入、驗證……過載的機體頻頻報出警告語，他能看到自己的壽命急劇下降。從年變為月，月就要變成星期了！可怎麼都停不下來！
一旁之人死死地盯著他，深紅色的光圈在他眼眶中飄搖，嫁接的槍管悄悄對準圓潤的金屬光頭。
直到那面老舊的顯示屏有所變化，那駭人的光圈才從電子義眼中徹底消失，霰彈槍也收回到袖管當中。
「幹的不錯，小子。」
顧客打破沉默的氛圍，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陸峰——這顯然是表情管理模塊出現了故障。
陸峰對這可笑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像個雕塑一樣矗立在原地，任憑光頭上的汗液一道一道地劃過臉頰。
約十秒後，陸峰動了。
他站得筆直，鋥亮的前額對準顧客狠狠地低下去，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地面。
「剛剛過載了，沒有怠慢您的意思。」
「沒事，這次的合作我很滿意。」對方回話平淡而機械，對他的情況似乎毫不意外。
陸峰沒有試圖去擦滿臉的汗水，而是擠出燦爛的笑容招待面前的貴客。 「如果對我服務還滿意，還請您……」
「哦，哦——當然，不過嘛……」
陸峰知道表明態度的時候到了，激動地做出回應。
「關於這件事情，我保證絕不向外透漏……請讓我通過服務器擬訂協議！如有違反，必將當場失控，不得好死！」
屋內的氣氛一時陷入寂靜。
顧客沒有說話，他的雙眼如同一對冷酷的監視器，陸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沉默只進行了一小會，陸峰整個人突然活潑起來，臉上浮現出誇張的笑容。
他撿起一旁的裝機晶元，眼看就要插入後腦。 「假如大人不放心，請讓我將大腦格式化！」
「不，你的不行，得用我這個。」顧客將一枚晶元遞了過去。
事情沒有緩和的餘地！至於嗎?陸峰那緊握著晶元的手不自覺抖動起來。
可惜了多年積累的軟體和腳本，那可是自己半輩子的心血啊！早知如此，自己應該先去租個雲盤上傳備份！
但想到記憶拷貝上傳的風險，他也只得在心中悄悄嘆氣。
隨後，他接過拇指大小的矽制卡片，顫顫巍巍地將它插入後腦中的插槽。
反覆預想的症狀並未出現，只有幾個大字在視網膜上呈現出來：
［您有新的聯繫人］
他打開聯絡窗口，一道極其簡潔的內容顯現出來：「黃經理」。
名字的旁裱有一個立體圖標，觸電般的感覺瞬間傳遍陸峰腦海。
「螺旋巨塔」！這標誌遍布霖天市，即便是蠢才也能明白它的含義。
大腦的自檢也在此刻完成，一共1,562,341,236文件。
咦?竟然一個沒少。後台也沒有重啟的跡象，看來自己沒被篡改。
「24小時之內選擇一個餐廳，然後聯繫我！」黃經理倉促地離開小屋。
腦內的提示音讓他精神一振：壹萬壹千源已到賬。
驚魂未定的陸峰忍不住遐想起來。
挖礦挖了那麼久，自己還是第一次得到那麼多呢！
這一手胡蘿蔔大棒耍得可真好！真不愧是公司狗，手段還是那麼經典！
除了那身裝備，再加上名片上的數字賬戶……自己這回要有大麻煩了！
除此之外，對方還給了自己一些禮物。
晶元組被植入了一群調皮的小傢伙。自己可以隱隱察覺，可仔細搜尋卻一無所獲。
這是明面上的威脅。
對方的網路技術比自己強的多，恐怕格式化也未必能去除這病毒。
但這又是為什麼？為什麼會對他這樣的碼農用上如此昂貴的手段？
最近一次的備份還是在十年前。除非立刻把大腦格式化，重裝到以前的系統上。否則，這事情根本就逃不掉。
可自己是一個碼農，失憶的下場可不會太好。
被人圈養起來，當做人形計算機還算好下場；最怕的是記憶體被刪除，其餘部分被擺在黑市上分開售賣。
即使能僥倖重啟，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原因很簡單，身上的義體壽命將盡。
能源將盡！彈窗突然顯現，過載的後遺症犯了！媽的！我肏！你媽！他媽！肏你媽！
瘋狂的食慾打斷了他的思考，口水順著嘴角不斷淌下。
好餓……好餓！老鼠肉、蟑螂汁、炸螞蟻、脆蒼蠅——在哪裏？他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
令人癲狂的飢餓感從體內煥發出來，這份痛苦不僅出現在胃部，還作用在植入的義體上，比如四肢、軀乾和後腦！
在意識墮入瘋狂的一瞬間，他用剛掏出的抑製劑扎向手臂，憑藉著混亂的思維奔跑起來。
對於陸峰而言，料理的意義早已不是為了攝取能量，而是為了滿足義體的「慾望」。
「慾望」是義體的驅動力，長期缺乏會使改造者陷入暴走，成為義體的奴隸。
因為義體的存在，改造者會無法感受到身為人類的快樂。
曾有人不願放棄這份權利，企圖和義體爭奪快樂。
結果義體的閾值被瘋狂拉高，最強烈的藥物製劑也無法將其滿足。最後只能在替換義體和陷入暴走中進行抉擇。
還有的就是義體得不到滿足，結果宿主被慾望吞噬，當場暴走！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陸峰的胃部已經切除一半，這讓他的食慾在非飢餓狀態下並不強烈。相比其他方式，享用食物才是他滿足義體的最優選。
廢巷的街道上漆黑一片，絲絲細雨經過了燈紅酒綠的上城區，待到廢巷時僅剩一片若有若無的光，混著機油與廢鐵的氣味落入這鋼鐵森林根部。
陸峰全身都接受過改造，除了消化道，身上已經沒有幾副濕件了。因此，他可以輕鬆地從鏽跡斑斑的管道向上攀爬。
先穿過垃圾處理站，最後再越過幾座街頭戰爭留下的廢墟，轉眼就來到了上城區的美食街。
美食街里充斥著機械式的合成音，那是不同城區的口音在翻譯器的作用下產生的。
形態各異的改造人正在其中討價還價，亂七八糟的彈窗廣告頓時佈滿視線。
那些虛幻的投影不僅會隨著自己的行動不停變換位置，還會以各種瘋狂的行動誘導自己消費。
這些憑藉網路植入到義眼產生的廣告，大部分都是非法的，但沒人管。
除非……用戶購買了屏蔽軟體的會員。
陸峰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周圍迷亂的光線還是令他難以無法適應。
和以往不同，他這次破天荒地向某安全公司購買了最低限度的會員。在金額扣除的那一刻，花花綠綠的廣告頓時被屏蔽得乾乾淨淨——除了一些巨型企業的廣告。
清爽的視野會持續二十四小時。自從義體技術成熟後，市面上早就沒有什麼「終身」服務了。
「小哥來看看我這的煎餅，這用的可不是合成肉！」陸峰尋聲望去。
「你看看，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雞鴨。就這麼一份，到了其他地方可找不到這麼便宜的價了！只要六百比特！」
武裝餐車面前擺著一個煎餅攤，車里傳來若有若無的家禽叫聲。陸峰沒接觸過動物，分辨不出播放器和動物鳴叫的區別。
攤上正站著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莫西乾頭下是肥胖的身體。圓滾滾的肚子上紋有一張熒光塗料勾勒出來的臉。
隨著腹中贅肉上下晃動，那張臉也展現出豐富的笑容。顯而易見，這是一個標準的幫派成員——那些傢伙對這種身材十分迷信，相信這樣會使生意更好。
陸峰看過老闆攤上的煎餅，猶豫片刻便報出價格。 「給我一個煎餅，但肉和菜要雙倍，我付壹源。」
老闆一陣驚喜，肥胖的臉上出現了急促的笑容。壹源可雖然相當於1024比特，可實際兌換的價格卻遠高於此。
因為源可以繞過一切協議，直接向服務器提前算力。而且，計算是其唯一的開採途徑，而算法大都被企業所壟斷。因此，源成了地下世界的硬通貨。
老闆見狀，貪婪的想法直衝腦門。甚至有了乾上一票的想法。
但眼前的客人緩緩脫下兜帽，露出金屬質感的光頭，隨後是後腦勺那一簇簇神經管。
「老闆快一點啊，我餓壞了！。」陸峰催促道。
小販見到此景，臉一下子就垮了，五官如同被打亂了順序。那模樣讓陸峰心中的煩悶消散些許。
他接過巴掌大的煎餅，兩三口便吃得渣都不剩。
美食沒有撫平陸峰的內心，一絲不安仍然在心頭揮之不去。
而那罪魁禍首便是剛剛處理的那款軟體。
陸峰的意識從礦場漸漸抽離，眼前運轉的代碼則逐漸消散。這是回歸現實的徵兆，能將陸峰從「挖礦」的運算中打斷的只有一件事。
門口的報警裝置激活了。
一旁的機械臂將藥物注射到他的手臂上。接著，與後腦緊密相連的神經管線紛紛脫落。
他打開了控制面板。一縷神經信號從大腦傳播到後腦的晶元組,藉由CPU通過電信號刺激義眼，從而使半透明的數字面板出現在面前。
義眼就是鼠標，這是與陸峰意識緊密相連的操作系統。
警報響起後就被破壞了，說明來訪的是陌生人，且來者不善。
沒有熟人的介紹，想要在廢棄城區找到到一座還在運行的碼農小屋……簡直是大海撈針。
他多年前在這屋子裏莫名甦醒，沒有記憶、沒有人格、沒有思維，全靠遍歷腦海中的文件，他才清楚自己的職責及世界的認知。
腦中的搜索引擎飛轉，他試圖判斷目前的情況。是誤打誤撞的拾荒者？還是上門勒索的幫派？究竟是誰這麼不長眼？竟敢來招惹自己！
他強壓怒意，悄悄連接上了門口的共振裝置，試圖通過電磁信號對不速之客發動入侵。
零和壹的數據流化為光子不斷擴散，牆壁上的元件紛紛激活，冒出了五顏六色的熒光。
那些光芒一直蔓延到地面的廢銅爛鐵上，但整個屋內依然被黑暗所籠罩著。
咚！廢鐵焊成的門板向屋內倒下，金屬的碰撞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一個黑影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陸峰窺探過去，只見微弱的熒光映照出一個猙獰的、不成人形的影。
自己的入侵沒有生效！他望向牆壁上仍在運行的裝置，挫敗感頓時湧上心頭。
再這樣下去只會激怒對方，到還不如表示些善意。他隨即斷開了附近裝置的連接，牆壁上重新化作一片漆黑。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冰冷而沙啞的聲音已透過呼吸器響起，說話的似乎不是人類。
「趕緊把這個軟體處理好，碼農！」
沒有電磁信號的干擾，義眼這才能捕捉到了來客的外貌。
那人的頭部被上衣的兜帽完全包裹，面部被極高的衣領遮蔽，只露出兩隻紅色義眼。
上身是散發金屬光澤的外套，外套的下擺一直延長到膝蓋，像個套子一樣將身體套在裡面。
但這獨特的構造卻格外靈活，竟然會隨著身體的運動不斷調節形狀，想來用了不少希伯合金。
而最吸引目光的是那把槍，那把接入手臂的霰彈槍。純黑的合金材質直接嫁接在手臂上，圍繞槍身的紅色供能管如同長蛇一般。
腦中的搜索引擎有了結果：這人不是掌握著屏蔽腳本的搶劫犯，而是某個企業的核心員工！
他不敢怠慢，迅速接過那人遞過來的老式計算機，迅速開展了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聽見一聲催促響起。
陸峰的腦子此刻已是一片混亂，大量的計算使他處於隨時宕機的狀態。他整個人在工作中陷入麻木，就連回應也忘記了。
但身體出於某種慣性，敲打鍵盤的速度又變快了一些。
高速的運算讓陸峰光頭呲呲冒煙，他不受控制地計算，所有注意力都被手上的工作吸住了。
讀取、輸入、驗證！讀取、輸入、驗證……過載的機體頻頻報出警告語，他能看到自己的壽命急劇下降。從年變為月，月就要變成星期了！可怎麼都停不下來！
一旁之人死死地盯著他，深紅色的光圈在他眼眶中飄搖，嫁接的槍管悄悄對準圓潤的金屬光頭。
直到那面老舊的顯示屏有所變化，那駭人的光圈才從電子義眼中徹底消失，霰彈槍也收回到袖管當中。
「幹的不錯，小子。」
顧客打破沉默的氛圍，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陸峰——這顯然是表情管理模塊出現了故障。
陸峰對這可笑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像個雕塑一樣矗立在原地，任憑光頭上的汗液一道一道地劃過臉頰。
約十秒後，陸峰動了。
他站得筆直，鋥亮的前額對準顧客狠狠地低下去，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地面。
「剛剛過載了，沒有怠慢您的意思。」
「沒事，這次的合作我很滿意。」對方回話平淡而機械，對他的情況似乎毫不意外。
陸峰沒有試圖去擦滿臉的汗水，而是擠出燦爛的笑容招待面前的貴客。 「如果對我服務還滿意，還請您……」
「哦，哦——當然，不過嘛……」
陸峰知道表明態度的時候到了，激動地做出回應。
「關於這件事情，我保證絕不向外透漏……請讓我通過服務器擬訂協議！如有違反，必將當場失控，不得好死！」
屋內的氣氛一時陷入寂靜。
顧客沒有說話，他的雙眼如同一對冷酷的監視器，陸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沉默只進行了一小會，陸峰整個人突然活潑起來，臉上浮現出誇張的笑容。
他撿起一旁的裝機晶元，眼看就要插入後腦。 「假如大人不放心，請讓我將大腦格式化！」
「不，你的不行，得用我這個。」顧客將一枚晶元遞了過去。
事情沒有緩和的餘地！至於嗎?陸峰那緊握著晶元的手不自覺抖動起來。
可惜了多年積累的軟體和腳本，那可是自己半輩子的心血啊！早知如此，自己應該先去租個雲盤上傳備份！
但想到記憶拷貝上傳的風險，他也只得在心中悄悄嘆氣。
隨後，他接過拇指大小的矽制卡片，顫顫巍巍地將它插入後腦中的插槽。
反覆預想的症狀並未出現，只有幾個大字在視網膜上呈現出來：
［您有新的聯繫人］
他打開聯絡窗口，一道極其簡潔的內容顯現出來：「黃經理」。
名字的旁裱有一個立體圖標，觸電般的感覺瞬間傳遍陸峰腦海。
「螺旋巨塔」！這標誌遍布霖天市，即便是蠢才也能明白它的含義。
大腦的自檢也在此刻完成，一共1,562,341,236文件。
咦?竟然一個沒少。後台也沒有重啟的跡象，看來自己沒被篡改。
「24小時之內選擇一個餐廳，然後聯繫我！」黃經理倉促地離開小屋。
腦內的提示音讓他精神一振：壹萬壹千源已到賬。
驚魂未定的陸峰忍不住遐想起來。
挖礦挖了那麼久，自己還是第一次得到那麼多呢！
這一手胡蘿蔔大棒耍得可真好！真不愧是公司狗，手段還是那麼經典！
除了那身裝備，再加上名片上的數字賬戶……自己這回要有大麻煩了！
除此之外，對方還給了自己一些禮物。
晶元組被植入了一群調皮的小傢伙。自己可以隱隱察覺，可仔細搜尋卻一無所獲。
這是明面上的威脅。
對方的網路技術比自己強的多，恐怕格式化也未必能去除這病毒。
但這又是為什麼？為什麼會對他這樣的碼農用上如此昂貴的手段？
最近一次的備份還是在十年前。除非立刻把大腦格式化，重裝到以前的系統上。否則，這事情根本就逃不掉。
可自己是一個碼農，失憶的下場可不會太好。
被人圈養起來，當做人形計算機還算好下場；最怕的是記憶體被刪除，其餘部分被擺在黑市上分開售賣。
即使能僥倖重啟，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原因很簡單，身上的義體壽命將盡。
能源將盡！彈窗突然顯現，過載的後遺症犯了！媽的！我肏！你媽！他媽！肏你媽！
瘋狂的食慾打斷了他的思考，口水順著嘴角不斷淌下。
好餓……好餓！老鼠肉、蟑螂汁、炸螞蟻、脆蒼蠅——在哪裏？他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
令人癲狂的飢餓感從體內煥發出來，這份痛苦不僅出現在胃部，還作用在植入的義體上，比如四肢、軀乾和後腦！
在意識墮入瘋狂的一瞬間，他用剛掏出的抑製劑扎向手臂，憑藉著混亂的思維奔跑起來。
對於陸峰而言，料理的意義早已不是為了攝取能量，而是為了滿足義體的「慾望」。
「慾望」是義體的驅動力，長期缺乏會使改造者陷入暴走，成為義體的奴隸。
因為義體的存在，改造者會無法感受到身為人類的快樂。
曾有人不願放棄這份權利，企圖和義體爭奪快樂。
結果義體的閾值被瘋狂拉高，最強烈的藥物製劑也無法將其滿足。最後只能在替換義體和陷入暴走中進行抉擇。
還有的就是義體得不到滿足，結果宿主被慾望吞噬，當場暴走！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陸峰的胃部已經切除一半，這讓他的食慾在非飢餓狀態下並不強烈。相比其他方式，享用食物才是他滿足義體的最優選。
廢巷的街道上漆黑一片，絲絲細雨經過了燈紅酒綠的上城區，待到廢巷時僅剩一片若有若無的光，混著機油與廢鐵的氣味落入這鋼鐵森林根部。
陸峰全身都接受過改造，除了消化道，身上已經沒有幾副濕件了。因此，他可以輕鬆地從鏽跡斑斑的管道向上攀爬。
先穿過垃圾處理站，最後再越過幾座街頭戰爭留下的廢墟，轉眼就來到了上城區的美食街。
美食街里充斥著機械式的合成音，那是不同城區的口音在翻譯器的作用下產生的。
形態各異的改造人正在其中討價還價，亂七八糟的彈窗廣告頓時佈滿視線。
那些虛幻的投影不僅會隨著自己的行動不停變換位置，還會以各種瘋狂的行動誘導自己消費。
這些憑藉網路植入到義眼產生的廣告，大部分都是非法的，但沒人管。
除非……用戶購買了屏蔽軟體的會員。
陸峰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周圍迷亂的光線還是令他難以無法適應。
和以往不同，他這次破天荒地向某安全公司購買了最低限度的會員。在金額扣除的那一刻，花花綠綠的廣告頓時被屏蔽得乾乾淨淨——除了一些巨型企業的廣告。
清爽的視野會持續二十四小時。自從義體技術成熟後，市面上早就沒有什麼「終身」服務了。
「小哥來看看我這的煎餅，這用的可不是合成肉！」陸峰尋聲望去。
「你看看，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雞鴨。就這麼一份，到了其他地方可找不到這麼便宜的價了！只要六百比特！」
武裝餐車面前擺著一個煎餅攤，車里傳來若有若無的家禽叫聲。陸峰沒接觸過動物，分辨不出播放器和動物鳴叫的區別。
攤上正站著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莫西乾頭下是肥胖的身體。圓滾滾的肚子上紋有一張熒光塗料勾勒出來的臉。
隨著腹中贅肉上下晃動，那張臉也展現出豐富的笑容。顯而易見，這是一個標準的幫派成員——那些傢伙對這種身材十分迷信，相信這樣會使生意更好。
陸峰看過老闆攤上的煎餅，猶豫片刻便報出價格。 「給我一個煎餅，但肉和菜要雙倍，我付壹源。」
老闆一陣驚喜，肥胖的臉上出現了急促的笑容。壹源可雖然相當於1024比特，可實際兌換的價格卻遠高於此。
因為源可以繞過一切協議，直接向服務器提前算力。而且，計算是其唯一的開採途徑，而算法大都被企業所壟斷。因此，源成了地下世界的硬通貨。
老闆見狀，貪婪的想法直衝腦門。甚至有了乾上一票的想法。
但眼前的客人緩緩脫下兜帽，露出金屬質感的光頭，隨後是後腦勺那一簇簇神經管。
「老闆快一點啊，我餓壞了！。」陸峰催促道。
小販見到此景，臉一下子就垮了，五官如同被打亂了順序。那模樣讓陸峰心中的煩悶消散些許。
他接過巴掌大的煎餅，兩三口便吃得渣都不剩。
美食沒有撫平陸峰的內心，一絲不安仍然在心頭揮之不去。
而那罪魁禍首便是剛剛處理的那款軟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