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學會潛規則

林天銘和陳韋克拎著剛買的午餐和飲料，有說有笑的走進系學會借來開會的會議室。
林天銘咬著吸管說：「我們來賭牙醫系的會長今天是穿露臍裝，還是開叉到大腿根的寬褲。」左耳垂下的紅色水鑽閃過一瞬名為狡猾的光。
「輸的怎麼辦？我賭露臍裝。」
「輸的人在系烤當天要穿露臍加開叉到大腿根的褲子！」
「幹！你說的噢！」
「當然！那我就猜開叉的！」
「咳咳！」
在兩人熱烈的討論下，迎面而來的是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的看著林天銘的施翊天。
陳韋克很想裝空氣，默默繞開關係緊張的兄弟倆。但在施翊天臭臉的威壓下，他不敢不打一聲招呼就溜走，誰知道等一下開會時會不會被叫起來發表意見？於是他用力扯開嘴角，笑嘻嘻的說：「好久不見啊！翊天。」真的是久到尷尬死，都不知道該用以前一起玩的時候叫他翊天還是學長了！但在看見施翊天對自己點點頭後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時，陳韋克就知道自己順利過關了，便繞開施翊天走進會議室，找了張靠後排的椅子坐下。
林天銘沒料到施翊天會出現在這裡，但他還是反應迅速的打了聲敷衍的招呼。
「嗨！學長。」毫無誠意的話音剛落，他就想繞開施翊天，卻被對方突然說得話止住腳步。
「你不會真的要穿那種丟人的樣子出現在活動裡吧？」
林天銘氣笑了，「那又怎樣？這樣你又多了能嘲笑我的素材，不是很棒嗎？」
施翊天煩躁的撓了撓頭，想質問他為什麼總要用這種方式說話？但想想自己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也作罷。
「鬼點子這麼多怎麼不當活動長？」
「啊呀~我很內向的，還是乖乖地做我的總務長兼美宣比較適合~」

好吧！他的義弟總是在同儕中格外顯眼有才華。他很聰明，頭腦靈活，會畫畫、會精打細算、會設計、會出主意……總之，施翊天有時會不知道究竟是誰活在誰的陰影下，亦或是各自為光。

林天銘面對忽然不說話的施翊天感到煩躁，於是他輕拍了幾下施翊天的手臂示意他讓道，但對方卻像個巨大的障礙物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推也推不走。於是暴躁的用盡全力撞向他，施翊天便失重的往一旁踉蹌好幾步，差點跌倒。
林天銘再也憋不住了，指著為了穩住身形而撐在桌面的施翊天哈哈大笑。
施翊天想都沒想就伸出手臂勾住林天銘的脖子。而林天銘的力氣原本就比不過哥哥了，此時還笑到岔氣，只能哭笑不得的求饒。
滑稽的畫面在眾人面前上演，大家也起鬨讓其中一方扳倒對方，但就在這時，財金系的執行秘書一踏進門劈頭就問：「天銘！你說系烤可以不用拉贊助是嗎？」
施翊天聽到聲音後便放開對林天銘的禁錮，林天銘揉了揉被擠壓到勒出粉紅痕跡的脖子哼哼幾聲，走到陳韋克旁邊的位置坐下。
「對，我昨天算過了，預算足夠，後面好幾場活動即使不拉贊助也都綽綽有餘。」林天銘自信的宣布，讓財金系的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執行秘書也滿意的點頭。
「那我等一下就去和系主任說。」


施翊天抱著雙臂、靠在牆邊看這群邊吃飯邊討論活動內容的學弟妹們，當他覺得有些無聊時，同屆的牙醫系會的執行秘書張妉泯靠近了他，並悄聲說：「為什麼財金系總是要去拉贊助？」
「因為以往財金系都會去拉贊助，似乎是規定和傳統？但這屆的總務可不是會屈服於傳統的傢伙。」
張妉泯聽出施翊天無意間流露的驕傲，嘴角忍不住上揚，但她沒有戳穿，而是繼續問：「他們這屆收到的系會費有比較多嗎？」
「這屆新生人數比較多，優勢當然有。但最重要的還是在他接手總務長之後，系費支出的大幅減少有關。」想起上一任總務長，施翊天就忍不住搖頭。「雖然當初他高傲的態度被不少學長姐打壓，但總是能證明自己……」話說到一半，施翊天忽然打住，在看到張妉泯含笑的眼神更讓他尷尬到想直接走人。
「看得出來你們曾經很要好，真是可惜。」
「……你們到底都從誰那邊聽說的？」
「就是林天銘啊！」
「……」
看見施翊天黑了不只一個色階的臉色，張妉泯笑開懷，「他上次玩遊戲輸了說要講一段故事，說你曾經是會抓著他的手『弟弟、弟弟』的喊，對他撒嬌說要玩飛高高的人呢！」

施翊天已經把手裡的筆桿折斷了。


目前的活動流程討論的很順利也很融洽，但在接近尾聲時，剛離開會議室去向系主任回報不需要拉贊助的執行秘書卻面色難看的走了進來。
「天銘，主任讓你跟我和會長一起去找他。」
林天銘不是個遲鈍的人，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於是他收起笑臉站起來，在所有注視的目光下離開會議室。


「誰叫你們這麼算的？」

財金系辦公室傳來男主任不悅的聲音，聽起來不像謾罵，卻是會讓人為之一震的質問。
但在他面前的林天銘沒有面露怯色，而是緊盯他的眉心，毫不避諱的直視那名大自己三十五歲的長輩。
「每場活動該用的設備成本都列出來了，系遊的地點也確定有折扣，這樣算下來有哪裡不對嗎？」
林天銘盡量讓自己的說詞夠圓滑，他可不想把整天的時間都耗在這裡。但他能預知到重新編排所有預算的這項麻煩會落到頭上，即使他認為根本沒有需要更動的地方。

因為全是這個老古董不甘心自己沒有按照以往的規矩！

老古董繼續講大道理，甚至說出了荒謬的言論，「怎麼會用這個活動大概幾人參加去估算成本？你們應該用當初繳系費的人有多少乘以活動的所有成本啊！你說系遊只要這些錢？四萬？」

『臭老頭你還記的自己是財金系的主任嗎？用你這種方法算下來每場活動的成本都是天價了！』林天銘很想站起來指責這位腦袋不清楚的老男人，但理智再次壓下他的衝動，脫口而出的只剩無奈。

「這個已經確認過了，班上有人家裡是開遊覽車的所以有優惠。而且您剛才說用所有人去乘——」在林天銘想委婉地反駁主任的觀點時，施翊天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用手輕輕捏了下他的肩膀，林天銘才將僅存的怒火熄滅，隱忍著脫口而出的質疑，最後只是咬牙道：「噢，所以我是要重新編算？」
主任不屑的別開視線，重新放到電腦螢幕上的林天銘編制的預算表上，「就看你要重新編出一個能讓我信服你們不用拉贊助的理由，還是就乾脆去拉贊助！」
林天銘盡量讓自己臉上僅存的微笑不崩裂，但放在腿上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微微發抖。

『今天真他媽的糟透了！』

一行人走出辦公室後，執行秘書不顧還有其他人來往的走廊就大聲怒道：「幹！他剛剛到底在說什麼？而且為什麼要干涉？他又不是這屆的指導老師！我們班導有說什麼嗎？這些預算都是確認過的了！他憑什麼管這麼多？」
林天銘狠狠咬牙，「到時候就來看看還剩下多少系費！煩死人了！」
而一直沉默著的會長在兩人靜下來時，有氣無力道：「那天銘，現在只能去拉贊助了嗎？」
林天銘低下頭，雙眼有點疼，鼻尖也開始酸澀，但還是極力忍住落淚的衝動，悶悶地應了聲。
「我們就是被針對，他不甘心我們是唯一一屆不需要拉贊助的。」這種心態到底是怎樣？就像那些曾經被上級霸凌過的人在面對菜鳥時也會霸凌回去一樣，如此荒唐。
看著被主任搞到失去活力的系會裡的三名重點人物，施翊天的心情也跟著鬱悶起來。

社團本該是辛苦卻同時能獲得成就感的活動，但現在卻被這些不得已的潛規則打壓，不勝唏噓。

『但是在走廊裡乾站著也不是辦法……。』於是施翊天在看了眼手錶後，便對垂頭喪氣的會長說：「會長，快到放學時間了，你和執秘先回去和成員們一起做總結吧！贊助的事和接下來的活動，我會幫忙。」
執行秘書和會長紛紛驚訝的抬頭，互相對視一眼後，不敢置信的問：「真、真的嗎？學長？」
施翊天無視對自己露出不解神情的林天銘，朝兩位學弟點頭，並面露一點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有說服力。
「當然，快回去吧！會議室的鑰匙給我，我等一下去鎖。」
執行秘書將鑰匙給施翊天後頻頻道謝，並和會長拍了拍林天銘的背以示鼓勵。
「你做得很好，我們都支持你，真的。」
林天銘在兩人真摯的表情下，也露出微笑，目送他們離開。

而在逐漸無人的走廊，細微的吸鼻子的聲音格外明顯。

「沒事。」
「我知道，你只是過敏。」
「嗯……謝謝，剛才……。」
「沒什麼。」

難得和諧的對話，卻在糟糕的夏日午後，令人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