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 少女的休假累得要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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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19
  夜晚的商店雖然幾乎都在做休息的準備,卻也因此可以獲得許多便宜的商品。在不怎麼講究品質的見習騎士團看來,此刻的價格就宛如救贖羔羊的神明一樣。

  收穫了西邊市集的低廉用品後,伊諾芙坐在約好的噴水池旁邊等待著米羅。

  起初她還算乖巧地看著自己的腳等著,但很快的她就坐不住的轉過頭,看向了身後那座在見習騎士團團規第二條中,被禁止注視的雕像。

  雕像的模樣是一位舉著劍、身材十分魁武的英雄,在不少歲月的磨蝕下,它的表面顯得十分光滑,然而英雄面容中的威嚴與氣勢,卻是絲毫未減。

  對於這位英雄,她是在熟悉不過了。

  「……喂。」

  後腦杓受到猛烈的一拍,她吃痛的回過頭,只見英雄本人叼著雪茄,滿臉不爽地看著她。

  「你違規了小鬼。」

  「反正我已經不是見習騎士團了。」

  「那你今晚給我睡外面。」

  「對不起。」

  不想露宿街頭的伊諾芙迅速的道歉了,但很快的,她便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麼說來,我睡哪?」

  她的房間已經在公平的猜拳下被其他覬覦很久小孩們接手了,而她的睡姿估計也沒有人願意跟她稍微擠一擠……想到這裡,她就不自覺的皺起了眉。

  「既然你的房間已經讓阿麗雅和朵安接手了……」吐了口白煙,米羅看了她一眼,「今天你就和那小子一起窩在我辦公室吧,好歹不像食堂會透風。」

  「誒?這是讓我一個女孩子和男人一起睡的意思嗎?」

  「乳臭未乾的小鬼就不用在那邊在意了,你去出任務不也是和臭男人一起睡?」

  「不是這麼說的吧……」

  「廢話少說,」他轉過頭,揉亂伊諾芙的頭髮,「他沒那個膽對你出手。」

  「那這樣米羅你要睡哪?」

  「我會在食堂處理因為你們來所以停下的工作。」

  「熬夜嗎?」

  米羅皺起眉,「你話怎麼這麼……」

  他看著伊諾芙的表情,倏然止住了話語──少女的眼中沒有一絲揶揄,只是充滿了對家人的關心。

  ──然而同時,晦暗的現實卻也浮上了米羅的腦海。

  他歛起眼背過身,「沒事,我的身體健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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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米羅告知自己要跟伊諾芙一起睡的當下,盧瑟斯雖然心中有些許的焦躁感,最後卻也什麼都沒說的應了聲好。

  然而,當結束了習慣的夜間訓練、盥洗後的他踏入房間的那一刻,他才瞬間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只見早早進房間的伊諾芙抱著理應是給自己用的另一顆枕頭,十分安心的睡著。

  當然,失去枕頭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對盧瑟斯來說,最令他坐立不安的並不是枕頭、而是床的大小。雖說因為米羅的體型所以床本身可以睡下兩個人,但比起一般的雙人床來說,躺上兩人的話,那之間的間隙還是過於狹小了。

  ──睡地板,自己非得睡地板不可。盧瑟斯迅速地做出了選擇。披上了外套,他靠在相對來說比較溫暖的床旁並躺下,而後閉上了眼。

  只是,當他就要因連日埋頭工作、為求可以放假的疲勞而睡過去之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件便發生了。

  ——霎時,盧瑟斯的思緒陷入一片空白。

  而當他回過了神——像是機器一次只能處理一件事般,他的大腦努力地釐清著事情的先後順序──先是伊諾芙從床上滾了下來,接著是自己因為不想讓她摔痛而接住了她,然後在他要坐起身把人抱回床上時,卻又被用力的抱住了手臂。

  明明兩個人已經分開來睡了,為什麼還會陷入這樣的窘境呢?

  難道伊諾芙的睡姿很差?他想著,然而在他開始想像少女平時的睡姿之時,她又更進一步的貼了過來。

  「伊諾芙……?」他輕聲喚道,同時伸手小心翼翼的要把人推開,但不推還好,這麼一動作,她卻反倒抱得更緊了,甚至在睡夢中還不耐煩的輕哼了幾聲。

  這讓他內心原本打從聽見「兩個人睡一間」時便壓下來的焦躁感再度浮了上來。

  出身於貴族的他,本來就時常要和許多的小姐貴婦們打交道,所以無論對方是喜歡無理取鬧、亦或是城府極深的女性,在成熟應對她們的這件事上,他並不認為會輸給騎士團裡的任何一名男性。

  ——但是,伊諾芙卻讓他第一次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雖然可以透過對話知道她現在究竟是不滿還是高興,然而單看她的表情卻令人難以揣測出現在的情緒——這點或許是像到了老師——所以猜測她接下來的反應,成了這些日子以來盧瑟斯的樂趣。

  無論是厭煩的眼神還是無奈的表情,他都看得非常愉快。

  然而,當他在懸崖邊拉住伊諾芙、看見她如同雨過天晴般的笑顏,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逗著她玩的那些事情,都像是為了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一樣。

  如果、如果可以把這種心情歸類成喜歡的話——想到這裡,他就不敢再繼續深入思考了。

  「唔嗯……」

  伊諾芙動了動嘴,像是在吃著什麼一樣。看她此刻遠比平時柔和多了的表情,盧瑟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的用手指沿著她的鼻樑滑下來,在鼻尖猶豫了幾秒,最後有點不安的擦過了下她的唇後,他連忙觀察她的表情。

  所幸,儘管略微皺起眉頭,伊諾芙並沒有被吵醒。

  盧瑟斯吁了口氣,然後,盯了自己的指尖好一會,最終還是放下了。

  「差了十歲、差了十歲,而且老師……老師絕對會把我打死的……」

  盡可能讓自己打消念頭吧。

  他閉上了眼,努力的在自我說服中生出睡意。

  

  而當天一亮,伴隨著太陽的刺激,盧瑟斯像是觸電一樣的瞬間清醒。

  值得慶幸的是經過一個晚上,伊諾芙的目標早已換成了他的外套,於是他便小心翼翼的踮著腳離開了房間,前往外頭的訓練場。

  ──場邊,米羅正檢查著每一件武器的狀態。

  「老師,早安。」

  「嗯。」側頭看了他一眼,米羅依然繼續手上的動作。只見他拿起一把鐵劍揮了幾下,又皺起了眉頭。

  而一見到老師露出這種表情,盧瑟斯立刻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在問完倉庫在哪後,他很快的過去拿了一堆皮革回來,並坐在一旁削了起來──握柄的皮革該換了,那個表情絕對是這個意思。

  他的猜測似乎是正確的──在他削出第一條條狀的皮革後,米羅把手中的劍遞給了他。

  想著自己時隔多年還能猜中老師的意思,盧瑟斯感到放心的同時,卻又生出了疑惑──他十分了解老師,所以,才無法理解昨天那差點殺死了伊諾芙的行為,甚至是沒有和伊諾芙做出解釋。

  猶豫著是否該開口,他手中的動作逐漸放緩──直到米羅出聲叫了他。

  「臭小子,有什麼話要說就快說。」

  「好……」這熟悉的叫法讓盧瑟斯稍稍安心了些許,在沉澱了下心情後,他慎重的開了口。

  「您和伊諾芙昨天的對練,先不論其他孩子怎麼看,在我的角度看來,那個程度已經超過──」

  「太長了。」不屑地發出了哼聲,米羅轉過身看向他,「你的問題不就是,『為什麼我會起殺意』吧?

  」

  「……是的。」

  「我跟你說過吧,我的女兒可是個怪物。」

  他放輕了聲音,如同呢喃一般的說道,「這可不是什麼比喻還是玩笑。」

  盧瑟斯屏氣凝神,等待著老師接下去的話語。

  「她是──」

  ──於是,在盧瑟斯聽見答案的瞬間,他原先握在手中的東西全都滑落到了地面。

  「……怎……」

  一句「怎麼可能」卡在喉嚨中無法發出,他錯愕地看著米羅,後者只是沉默的回過了身,再度背對著他。

  而直至此刻,盧瑟斯才意識到眼前之人不只是個英雄,更是個已過半百的男人。如同市街上那座紀念他的雕像一般,現實與歲月在他們身上刻劃下諸多的痕跡──然而,卻也如同雕像,他身上仍留存著昔日的威嚴與實力。

  自始至終,他都是個英雄。

  所以,他打算在自己被迫屈服於時間前,處理掉未來可能的災難。

  所以,他打算給自己這唯一一次的機會,去殺死自己養育了十幾年、呵護長大的孩子。

  盧瑟斯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不用覺得怎麼樣,就如你所見,她現在還是個普通的臭小鬼。」不知何時拿出了雪茄點燃,米羅看著裊裊上升的細碎白煙,「你如果沒辦法分開來看,那就離她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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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假日,伊諾芙難得順利的睡到了日上三竿,甚至有餘裕滿足的坐起身打個哈欠再躺回去,然而在她正準備睡個第二回時,門卻「砰」的一聲被打開,接著闖入的米羅一把將她從地板上拉起。

  她睡眼惺忪的抬起頭,只見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說著使伊諾芙瞬間清醒的話——

  「誒?」她揉了揉眼,試圖說服自己是在做夢。

  但米羅卻只是一字一字的,重複了他三秒前說過的話。

  「我說,你們該滾蛋了。」

  於是,沒想過自己會被掃地出門的伊諾芙、就這麼失魂落魄的,跟著早已做好離開準備的盧瑟斯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米羅他……是不是因為熬夜導致心情不好啊……」

  伊諾芙撐著臉頰看向窗外,喃喃自語著。而注視著這樣的她,盧瑟斯在閉上眼深呼吸後,換上了平時面對她的微笑。

  「老師一直都是這種感覺吧?」

  「唔,這麼說也是啦。」像是想到過去的糟糕境遇,她瞬間垮下了臉,卻也看上去心情好了些。

  希望接下來帶她去看的『那個』,能讓她完全的恢復精神——抱著這樣的期待,盧瑟斯探出了窗,眺望著那座位於王城東方的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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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伊諾芙來說,魔法是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

  雖然擁有最基本的「人人皆有魔力」的概念,但關於魔法師、魔力的運用,她是一概的不明白。

  反正你也用不到。對此,米羅總是這麼說道。

  於是她便心安理得的當作世界上沒有魔法的存在,快樂的靠著暴力處理掉每一個盜賊與魔獸——直到此刻,她站立於掛有「魔法部」三個巨大字體作為招牌的高塔前。

  安靜地站在盧瑟斯身旁看著他和裡頭出來的白衣人對話,她突然有種自己是異世界人的錯覺。

  而當交涉完的盧瑟斯回過頭,他正巧撞見伊諾芙一臉思考融化的模樣。

  「伊、噗……你還好嗎?」他迅速轉過頭,一邊偷笑著一邊詢問道。

  「團長,肩膀在抖喔。」回過了神,伊諾芙沒好氣的回應,「我沒問題。雖然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裡。」

  「啊,對,」偷偷擦掉憋笑出來的眼淚,盧瑟斯一臉正經的輕咳兩聲,「我們來這裡,是為了把你的坐騎帶回去。」

  「誒、」她睜大雙眼,猛然靠了上去,「您是說彼得嗎!」

  「呃、誒,是……」被她突然親近的靠過來弄得全身一僵,盧瑟斯飄開了視線,「總之,我們必須等到魔法部部長出來……」

  「我來了我來了,這程序還真是麻煩啊。」

  在兩三位白衣人的陪同下,與慵懶的語氣一同出現的,是一名身披白色外衣的黑色長髮男性。

  彷彿是隨便的化身般,看著他綁的十分敷衍的馬尾、和內裏起皺的衣物,伊諾芙感嘆著世界上竟然有這麼懶散的傢伙的同時,她也決心不要和這個人打交道。

  ——全部都讓團長去做吧!

  悄悄的往後退到了盧瑟斯身後,她靜靜的盯著黑髮男繼續自我介紹。

  「我是這裡的管理人奧羅爾·艾希登,部長也好奧羅爾也好,叫什麼都行。」

  「我是盧瑟斯·麥爾西恩。」不知何時換上官方笑容的盧瑟斯伸出了手,「這次很感謝你們的幫助。」

  「不用這樣,麥爾西恩家的。」短暫的握上去後,奧羅爾非常快速的收回了手,「我們也是為了實驗的數據。那麼,這位就是實驗體的主人嗎?」

  「是的。」不動聲色的在背後抹了下手,盧瑟斯笑道,「這位是我的部下伊諾芙。」

  「名字……誒——這樣啊。」

  然而,雖然說話的聲音依舊,但不同於應對盧瑟斯的態度,在看見伊諾芙的瞬間,奧羅爾倏然睜大了眼,黃綠色的雙眼如同貓一般直盯盯的,就像是要把人盯出一個洞。

  這使伊諾芙稍微被嚇到的勉強撐起了嘴角、並機械般的伸出了手,「您、您好……」

  「……這可真是……你好啊,小淑女。」

  令人錯愕的換上了彬彬有禮的語調,奧羅爾微微躬身行禮後,兩眼發光的握住了伊諾芙的手。

  「能夠和身為實驗體創造者的你見面,看來老天似乎沒有拋棄我這種沒藥救的人呢。」

  「是……」

  「那麼,就讓我好好帶你進去參觀吧,小淑女。」

  他完美的在伊諾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隨後鬆開手,轉而去拉開門、邀請她進入。

  在向團長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卻獲得希望她忍耐一下的眼神命令後,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踏進了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進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