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找、到、你、了！」
本章節 2157 字
更新於: 2022-05-30
2154年2月21日，凌晨一點，靈薄十二號男子監獄
拷問室，尼可拉斯雙手張開、被鐵鍊拴在牆上，像被釘在十字架的耶穌基督。這裡一片漆黑，只有銀灰色的磚牆和冰冷的拷問刑具，唯一的照明是雷伊放在地上，那盞黃色的小提燈。
「尼可拉斯。」
兩名獄卒自殺，尼可拉斯被帶進拷問室，卻沒有像懸疑片的主角一樣、被虐得體無完膚。所有拷問尼可拉斯的人都死了，死因和早上的兩名獄卒相同，都是自殺。
「我一直相信你不是壞人，尼可拉斯。」
雷伊是偷偷跑來的。現在是半夜，要是被赫爾曼知道，一定會被大作文章，雷伊只能偷偷進來，跟尼可拉斯說話。
「你的眼神，跟我看過的囚犯都不一樣。」
雷伊看著垂著頭的尼可拉斯，真誠地說：
「你討厭和人相處，但你不是壞人。你太正直、不願意同流合汙，越想以真面目示人，就難融入這個社會。我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
雷伊想起赫爾曼。雖然現在關係很差，但學生時期，赫爾曼的朋友只有雷伊一人，那傢伙把自己嚴肅的一面表露無遺。越多人討厭，反而表裡如一，尼可拉斯和赫爾曼都是這樣。
「而且，我翻過你的紀錄了，尼可拉斯。」雷伊說：「你以前是醫生，對吧？」
「……！」
聽到那個關鍵字，原本沒反應的尼可拉斯，肩膀竟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的醫師執照，為什麼會被吊銷，但我猜，所謂『非法器官移植』，不是你擅自奪走他人的器官、拿去買賣，而是在沒有醫師執照的情況下，為病人動了器官移植手術。是吧？」
尼可拉斯沒有回話，但雷伊感覺得出，他的內心正在翻騰。
「你是大善人啊！尼可拉斯。」
雷伊的口氣不自覺激動起來，告訴他：
「因為希波克拉底一脈壟斷，現在的醫療費用貴得驚人，而你，光是被你救過的弱勢家庭孩童，就有好幾百個！尼可拉斯，你根本不該來這座監獄，這個社會需要更多你這樣的人！」
「……。」
笨蛋。尼可拉斯在心裡嗤笑。因為低頭，他看到垂在眼前的銀白色頭髮，發現自己染黑的髮色、又變回來的事實。
懷特。
那不是他的姓，卻是他的血。
就像詛咒。
「愚蠢的獄卒。來這同情我，不如回房間睡你的覺。」
尼可拉斯不想聊醫生的話題。他抬頭，用自嘲的表情說：「我沒你說的這麼偉大。我是罪犯，殺過的人比救過的多。」
「不，尼可拉斯，你沒有……！」
「都是我。」
怎樣都無所謂。尼可拉斯瞄了一眼攝影機，然後說：
「我有剝奪他人求生意志的能力。」
雷伊沒有問話，尼可拉斯就全招了。
「凡是被我罵過的人，都會自殺。白天那兩個獄卒也好，之前跟我關在一起的人也好，都是被我罵死的。」
雷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尼可拉斯補充：「別問我原因，我不知道，應該跟頭髮有關。」
「頭髮？」
「這個髮色，扣掉我死掉的母親，世上只有兩個人有；也因為這個髮色，我的人生一直不上不下的，被所有人當成異類。」
想到另一個有這種髮色的人，尼可拉斯的身子開始顫抖，手上的鐵鍊發出金屬的碰撞聲。
「我媽在我面前被人殺死，我最愛的職業被家族硬生生剝奪。我什麼也沒有，只有這種像死神的能力。我明明是醫生，卻不停、不停地在殺人……！」
尼可拉斯的口氣很激動，但激動到一個頂點，卻又像洩氣的汽球，整個身子軟了下來。
「所以，回去吧，雷伊。」
尼可拉斯壓低聲音。
「你幫不了我什麼，反而會害死你自己。明天起，不要再叫我的名字，稱呼我1118號──你底下的其中一個囚犯，只是這樣。」
「……。」
不只討厭社交，尼可拉斯連說話都和赫爾曼很像，正確到無法反駁、也讓雷伊很痛心。他可以給予關懷、給予建議，卻無法走進一個人的人生。
善良不適合這份職業。事到如今，雷伊總算明白，大家都叫他把情緒收到抽屜的原因。多餘的情緒帶來無畏的困擾，就像現在，明明人在眼前，他卻無法幫助尼可拉斯。
「1107號的傷沒有大礙。」
雷伊戴上帽子、蓋住他紅色的頭髮，告訴尼可拉斯：
「雖然被打，但他沒受什麼傷，人已經回牢房了。」
「……知道。」
尼可拉斯在意李博洋的傷勢，雷伊知道，所以特別告訴他。尼可拉斯很感謝雷伊，如果他們不是獄卒和囚犯，或許，雷伊能變成不錯的朋友。
「唰唰唰……唰唰唰……」
「……？」
然而，雷伊準備離開拷問室時，外頭卻傳來動物爬行的聲音。尼可拉斯抬頭，雷伊從腰間拔出槍。半夜的監獄不該有這種聲音，而且，這動物的體積似乎不小。
「誰在那裡！？」
雷伊恢復獄卒應有的威嚴。他大聲吆喝，如果是逃獄的囚犯，早就嚇到屁滾尿流──當然，雷伊也在心裡祈禱，只是一般的囚犯就好了。
「……。」
拷問室突然安靜下來，爬行聲也在雷伊的威嚇後消失。這種又沉默、又緊繃的氣氛，十分令人難受。尼可拉斯吞了口口水，雷伊也拿著槍、一步步走向拷問室的門──
「鏗鏘！」
拷問室沉重的鐵門被推開。雷伊舉槍，原本以為是恐怖的東西，或身材魁武的凶惡入侵者；殊不知，映入雷伊和尼可拉斯眼中的，是滿滿的粉紅色。
「──嗨。」
粉紅色的長髮、粉紅色的外套、粉紅色的襯衫、粉紅色的褲子……所有東西都是粉紅色。一名瘦瘦高高的人走了進來，腳步很輕、很慢，好像在水上跳芭蕾的舞者，姿態優美得令人驚嘆。
「嗨。」
他又打了一聲招呼。他的聲音很高、很尖，搭配這身外型，無從判斷性別，似乎是男性。
「你是誰？這不是一般人能來的地方！」
雷伊沒有被對方的外表迷惑，槍口依然對著他。粉衣男不理他，根本沒把雷伊放在眼裡。
他的視線始終盯著一處。
尼可拉斯．克里斯托多羅普洛斯。
看到那頭銀白色的頭髮，粉衣男笑了。
「找、到、你、了！」
他開心地咧嘴一笑。他張開雙手，外套裡藏著一把武士刀──刻著一隻飛翔的鶴
拷問室，尼可拉斯雙手張開、被鐵鍊拴在牆上，像被釘在十字架的耶穌基督。這裡一片漆黑，只有銀灰色的磚牆和冰冷的拷問刑具，唯一的照明是雷伊放在地上，那盞黃色的小提燈。
「尼可拉斯。」
兩名獄卒自殺，尼可拉斯被帶進拷問室，卻沒有像懸疑片的主角一樣、被虐得體無完膚。所有拷問尼可拉斯的人都死了，死因和早上的兩名獄卒相同，都是自殺。
「我一直相信你不是壞人，尼可拉斯。」
雷伊是偷偷跑來的。現在是半夜，要是被赫爾曼知道，一定會被大作文章，雷伊只能偷偷進來，跟尼可拉斯說話。
「你的眼神，跟我看過的囚犯都不一樣。」
雷伊看著垂著頭的尼可拉斯，真誠地說：
「你討厭和人相處，但你不是壞人。你太正直、不願意同流合汙，越想以真面目示人，就難融入這個社會。我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
雷伊想起赫爾曼。雖然現在關係很差，但學生時期，赫爾曼的朋友只有雷伊一人，那傢伙把自己嚴肅的一面表露無遺。越多人討厭，反而表裡如一，尼可拉斯和赫爾曼都是這樣。
「而且，我翻過你的紀錄了，尼可拉斯。」雷伊說：「你以前是醫生，對吧？」
「……！」
聽到那個關鍵字，原本沒反應的尼可拉斯，肩膀竟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的醫師執照，為什麼會被吊銷，但我猜，所謂『非法器官移植』，不是你擅自奪走他人的器官、拿去買賣，而是在沒有醫師執照的情況下，為病人動了器官移植手術。是吧？」
尼可拉斯沒有回話，但雷伊感覺得出，他的內心正在翻騰。
「你是大善人啊！尼可拉斯。」
雷伊的口氣不自覺激動起來，告訴他：
「因為希波克拉底一脈壟斷，現在的醫療費用貴得驚人，而你，光是被你救過的弱勢家庭孩童，就有好幾百個！尼可拉斯，你根本不該來這座監獄，這個社會需要更多你這樣的人！」
「……。」
笨蛋。尼可拉斯在心裡嗤笑。因為低頭，他看到垂在眼前的銀白色頭髮，發現自己染黑的髮色、又變回來的事實。
懷特。
那不是他的姓，卻是他的血。
就像詛咒。
「愚蠢的獄卒。來這同情我，不如回房間睡你的覺。」
尼可拉斯不想聊醫生的話題。他抬頭，用自嘲的表情說：「我沒你說的這麼偉大。我是罪犯，殺過的人比救過的多。」
「不，尼可拉斯，你沒有……！」
「都是我。」
怎樣都無所謂。尼可拉斯瞄了一眼攝影機，然後說：
「我有剝奪他人求生意志的能力。」
雷伊沒有問話，尼可拉斯就全招了。
「凡是被我罵過的人，都會自殺。白天那兩個獄卒也好，之前跟我關在一起的人也好，都是被我罵死的。」
雷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尼可拉斯補充：「別問我原因，我不知道，應該跟頭髮有關。」
「頭髮？」
「這個髮色，扣掉我死掉的母親，世上只有兩個人有；也因為這個髮色，我的人生一直不上不下的，被所有人當成異類。」
想到另一個有這種髮色的人，尼可拉斯的身子開始顫抖，手上的鐵鍊發出金屬的碰撞聲。
「我媽在我面前被人殺死，我最愛的職業被家族硬生生剝奪。我什麼也沒有，只有這種像死神的能力。我明明是醫生，卻不停、不停地在殺人……！」
尼可拉斯的口氣很激動，但激動到一個頂點，卻又像洩氣的汽球，整個身子軟了下來。
「所以，回去吧，雷伊。」
尼可拉斯壓低聲音。
「你幫不了我什麼，反而會害死你自己。明天起，不要再叫我的名字，稱呼我1118號──你底下的其中一個囚犯，只是這樣。」
「……。」
不只討厭社交，尼可拉斯連說話都和赫爾曼很像，正確到無法反駁、也讓雷伊很痛心。他可以給予關懷、給予建議，卻無法走進一個人的人生。
善良不適合這份職業。事到如今，雷伊總算明白，大家都叫他把情緒收到抽屜的原因。多餘的情緒帶來無畏的困擾，就像現在，明明人在眼前，他卻無法幫助尼可拉斯。
「1107號的傷沒有大礙。」
雷伊戴上帽子、蓋住他紅色的頭髮，告訴尼可拉斯：
「雖然被打，但他沒受什麼傷，人已經回牢房了。」
「……知道。」
尼可拉斯在意李博洋的傷勢，雷伊知道，所以特別告訴他。尼可拉斯很感謝雷伊，如果他們不是獄卒和囚犯，或許，雷伊能變成不錯的朋友。
「唰唰唰……唰唰唰……」
「……？」
然而，雷伊準備離開拷問室時，外頭卻傳來動物爬行的聲音。尼可拉斯抬頭，雷伊從腰間拔出槍。半夜的監獄不該有這種聲音，而且，這動物的體積似乎不小。
「誰在那裡！？」
雷伊恢復獄卒應有的威嚴。他大聲吆喝，如果是逃獄的囚犯，早就嚇到屁滾尿流──當然，雷伊也在心裡祈禱，只是一般的囚犯就好了。
「……。」
拷問室突然安靜下來，爬行聲也在雷伊的威嚇後消失。這種又沉默、又緊繃的氣氛，十分令人難受。尼可拉斯吞了口口水，雷伊也拿著槍、一步步走向拷問室的門──
「鏗鏘！」
拷問室沉重的鐵門被推開。雷伊舉槍，原本以為是恐怖的東西，或身材魁武的凶惡入侵者；殊不知，映入雷伊和尼可拉斯眼中的，是滿滿的粉紅色。
「──嗨。」
粉紅色的長髮、粉紅色的外套、粉紅色的襯衫、粉紅色的褲子……所有東西都是粉紅色。一名瘦瘦高高的人走了進來，腳步很輕、很慢，好像在水上跳芭蕾的舞者，姿態優美得令人驚嘆。
「嗨。」
他又打了一聲招呼。他的聲音很高、很尖，搭配這身外型，無從判斷性別，似乎是男性。
「你是誰？這不是一般人能來的地方！」
雷伊沒有被對方的外表迷惑，槍口依然對著他。粉衣男不理他，根本沒把雷伊放在眼裡。
他的視線始終盯著一處。
尼可拉斯．克里斯托多羅普洛斯。
看到那頭銀白色的頭髮，粉衣男笑了。
「找、到、你、了！」
他開心地咧嘴一笑。他張開雙手，外套裡藏著一把武士刀──刻著一隻飛翔的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