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03
本章節 4136 字
更新於: 2022-05-28
玉帛今早起床出房間,就聽見了不斷從電視裡傳來的人聲。
主播正咬著一口正經八百的口音,報導著一樁樁社會新聞,儘管操持著表情和語氣來表現對事件的惋惜,但卻無法直接性的撥弄觀眾的心弦,達到令人悲憤的作用。
玉帛喝了一口水,發現哥哥也坐在一旁,她倒是有些訝異,因為他很少會像這樣陪著罌粟看電視,通常會這樣做的都是自己。
但也或許是因為哥哥手受傷了吧?她想,罌粟剛才可能在幫他處理傷口。
「......而警方推斷,極有可能是因介入了黨派紛爭,導致被幫派算計,畢竟玄武會從多年前的崛起之後,便極力的和......。」
「......趙德森主席表示,對江東強的失蹤案毫不知情,甚至為此嘆息並說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他......。」
「......副主席江東強未參與國會,竟是因為已......。」
「......趙德森主席昔日與副主席感情交好,對於今日的事件,他表示相當擔憂與......?」
玉帛看著罌粟斷斷續續的轉了好幾台,開口說話,「保守派開始動作了?」
「對啊,他們一口咬定自己有證據可以證明趙德森和江東強不合,而且江東強已經被他暗中殺害,連人都消失了。」
「那他們公開證據了嗎?」
「沒有,不知道在等什麼?」罌粟說著,想了一下,又暗暗開口,「許是在想著要怎麼把我們滅口,等能說出點什麼話的人都死了,他們要搞事就好辦了。畢竟,若不是這個目的,他們又怎麼會在那個時間點去找卡門,還說要逼問,甚至是拿命威脅。」
此話一出,吸引了干戈和玉帛的目光,兩人同時看向他。
「所以那天哥哥才會被刺傷嗎?他們果然是要來殺我們的嗎?」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啦,但正確率應該很高。」
罌粟說著,倒是顯得很自在,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玉帛卻在那邊緊張,不安的開口,「那怎麼辦?我們這裡安全嗎?他們會不會很容易就找到我們?」
「我們照常生活就好,沒什麼好怕的。」
罌粟說著,向干戈揮揮手,示意他交出自己受傷的手。
干戈照做,將手交到他手裡。
罌粟一邊撫摸著,一邊開口說話,「知道自己深陷險境,總比毫不知情好,不然,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己然知曉了有人要我們的命,大不了往後生活就小心點。卡門也已經知道了,之後酒吧都是一到打烊時間就關門,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開著整理店鋪了,酒吧生意一直都很好,他們不可能當著老百姓的面胡作非為。」
說罷,他又抬頭看著干戈,「你今早的藥換了嗎?」
干戈也看著他,然後搖搖頭,「我在等青志起床。」
罌粟卻晃了一下頭,使意讓他去房間拿藥,「別等他了,我幫你換吧。」
干戈依言只得照做,乖乖到房間去。
玉帛視線隨著他的行動變移,然後又看向罌粟。
「我也可以幫葛格換啊,你以前又不常幫別人換藥,我至少之前還有照顧過你欸。」
「我也可以幫干戈換啊,你不是還沒吃早餐嗎?況且,你怎麼知道我以前就沒有幫別人換過藥呢?」
罌粟微微側頭,但沒有正眼看她,而是挪了點視線過去,「快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玉帛看著,只是小聲哦了一聲,望著罌粟將頭轉回前方繼續看電視,她思索了一下,沒有乖乖到廚房去拿早餐,而是默默的又往房間的方向移回去。
罌粟正聽著新聞裡講解江東強事件,許久沒等到干戈回來倒覺得奇怪,便從沙發上起身看向並列的房間方向。
玉帛在他轉身的同時經過了他身邊往廚房走去,而青志也正好邊打著呵欠走出房間。
罌粟看著青志這似乎是被打擾叫醒的行為和表情,及玉帛才剛經過自己的時間點,推敲了一下,便了解玉帛剛做了什麼事,他下意識的就往廚房的那個方向瞅了一眼。
但女孩已進身到了廚房,他也看不到什麼,只能笑著對青志打招呼。
「早啊。」
「嗯,早,」他說著,對罌粟笑了一下,「我這就去給干戈換藥啊。」
罌粟只是笑而不語,點點頭。
干戈這時剛好找齊了要換藥的所有用具,走出房間,看到青志迎面走來,他笑得開心,「你起來了?」
「對啊,得趕緊給你換藥啊,」他指了一下沙發,「要到沙發那邊嗎?還是你想在房間換?」
干戈正猶豫著,罌粟就搶先開口,「在沙發這邊換吧?也讓我學學,見習一下。」
青志轉頭看他,再看看干戈,干戈見罌粟都這樣說了,也只好點點頭同意。
兩人便走過去在罌粟旁邊坐了下來。
玉帛從廚房出來,看到罌粟正和他們窩在一起,立馬就拉下了臉,但也說不了什麼,只能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著自己的早餐,還不時轉過頭去盯著他們。
罌粟一邊看著青志包紮著干戈的手,一邊暗自笑著,哎,今天早上還真是個有趣的開場呢。
當天晚上,再次打開新聞,就已經看到有人在報導趙德森是否要下台這件事了。
幾人坐在電視機前當個吃瓜群眾,紛紛看著這齣好戲。
罌粟看著電視指了指,「看到沒?人民就是這樣好操控,這樣最好,我們很快就可以熬過去了。」
「熬過去?什麼意思?」玉帛一邊吃著小黃瓜,一邊問。
「雖然現在保守派對我們死纏爛打,搞得我們心神不寧,但是這種日子就是要撐到人民等不下去後,就沒事了。只要等趙德森下台,就是江東強出現的時候了,到那時候,人民就會更要求他們公開證據,保守派就沒辦法對我們隨心所欲了,因為江東強沒死出現,他們就會知道他一定知道真正要他命的是誰,而且和我們已經撕破臉了,他們也不可能再要求我們替他們殺掉他,而且更知道我們和他是一掛的,若繼續堅持殺掉我們,他們的麻煩就大了,江東強很有可能會公布所有的真相,所以,到那時候他們就只能乖乖認命囉。」
「所以,一切都要等趙德森下台才能繼續囉?」
罌粟點點頭,「嗯哼,妳說得沒錯,但是,不知道一切會不會這麼順利?也不知道趙德森會不會這麼輕易就順應人民,放棄自己的權力?」
說著,他也輕輕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日,圍在電視機前守著新聞已成了生活常態,大家一起坐在那看電視吃飯,一起在那聊天,都在等趙德森下台一事。
就這麼過了一星期吧,天天講著同樣的一件事,不只是他們等得不耐煩了,人民都累了,新聞台開始播的已不是江東強如何失蹤這件事,而是人民直接自己開始聯署,要罷免掉趙德森,以及聯署保守派公開證據。
青志今天晚上出於職業道德,接到了醫院的急診手術,說事有罕見疾病的開刀病人,急診一時忙不過來,便趕去工作了,房裡霎時又回歸三人的生活。
干戈洗完碗又習慣性的往他房間跑,張望著四周找不到青志,想到他出去工作了,內心裡覺得有些落寞。
罌粟捧著洗完的衣服下了樓梯,見到男孩正走出青志的房間關門,雖然知道他在幹什麼,但還是應了他的行為一句話,「你怎麼在那裡啊?」
干戈抬眼看他,搖搖頭,「沒什麼......。」
「對了,你是不是該換藥了?」他說著,將衣服放在沙發上,就回身看著他。
干戈頓著思索了一下,「傷口其實已經好很多了,我等青志回來再看看吧。」
罌粟看著干戈說完便一溜煙的跑走,便轉頭囑咐玉帛,「你折下衣服吧。」
因不太想再到外面去,所以干戈在自己房間裡的小廁所洗了澡。
出來時,見到罌粟正在自己的房裡溜搭,嚇了一跳。
罌粟察覺動靜,轉頭看向他,「嗯?你果然在洗澡,我正想問你呢,雖然遲了點,但我才想到,你手上包著傷口,怎麼洗澡的啊?」
干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照樣洗啊,只是我會舉著一隻手洗,然後洗完,青志會再替我清洗傷口換藥。」
罌粟聽著點點頭,靜靜凝視著干戈。
干戈望著眼前的男人雙眼,突然覺得一陣怪異,因為對方的眼神似乎帶有不安分的情愫。
就這樣突然的跑到了自己房裡,等自己洗好澡,然後沒頭沒尾的問自己一些不知所以的問題,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干戈這麼想著,不自覺的警惕著想往後退。
罌粟看了他的反應,又覺得好笑,「你真的很怕我。是不是又再想我想幹嘛了?」
「總覺得你不安好心。」
干戈突如其來的給了罌粟一技言語爆擊,然後就默默地走向床的方向去。
罌粟看著對方這般冷漠,輕聲笑到,「幹嘛?我最近不是都常來你這邊嗎?還是沒有對我放下戒心啊?之前你對我還算熱情,現在又開始冷落我了,這樣忽冷忽熱的,你是不是再欲擒故縱啊?」
「欲擒故縱?那是什麼?」干戈皺了一下眉,看他一眼,便拉開被子。
「就是......想抓到那個獵物,你會先假裝要放他走,讓他放下戒心,再一次抓住他啊?不是很多人想讓別人愛上自己都會這樣嗎?」
「......那是你才會這樣吧?」干戈爬上了床,鑽到了被子裡。
罌粟見狀,卻走了過去,一把掀開他的被子。
干戈嚇了一跳,驚恐地看著他,「你要幹嘛?」
「你要睡了哦?」
「對啊,你想幹嘛?」
「你......?」
「?」
罌粟看著干戈那些微警惕又疑惑的雙眼,便遲遲開不了口。
罌粟其實也沒想說什麼,只是他覺得最近和保守派的關係進到了一個尾聲,動盪特別大,很多事他們無法控制,也無法預測,他有時總覺得這一切既真實卻又模糊,一切都踏踏實實的存在,但要伸手去摸,卻又像是夢一般好像隨時會支離破碎。
所有的事情,他所有的計畫,現在已經將近停擺了,有些事可以被動等別人推動,但是也有些事,事他得親手趕著走,而他可不打算讓這一切維持到最後,有些事......還是得做些了斷,遲早得做了斷。
干戈看著罌粟嘆了一口氣低下頭,疑惑的歪過了頭,「怎麼了嗎?」
「你是不是喜歡上青志了?」這句話在罌粟心裡問上了幾百遍,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又扎實地將其吞回了肚子裡。
他一向擅長操弄這些事,兩手伸出將感情玩得一手好技巧,但如今面對著自己心愛的男孩,他卻一時真不曉得該怎麼開口了。
手該往哪裡擺?眼睛該看哪裡?話該怎麼說?他突然覺得好唐突,好不知所措。
明明青志跟自己說過的,干戈喜歡自己,而且非常非常的依賴和重視,但這幾年的相處下來,罌粟也算看清了許多事,人都是會變的,個性是,感情也是,這世上才沒有什麼絕對和永恆,特別是後者,是最說不準的事。
抬頭見干戈仍疑惑地等待著自己,罌粟只是笑了笑,將被子蓋回干戈身上,然後拍了拍他的大腿,「沒事,你睡吧。」
不到今日,罌粟都不知道,拖延這招他也會,曾經以為是懦弱的藉口,現在他知道,這是為了不讓自己太害怕的自我保護機制。
干戈看著他從床邊離開,緩緩走向了門口,他也只是靜靜摸了摸自己的被單,然後望著男人落寞的背影。
罌粟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干戈。
干戈正坐在床上,除了手的位置有所變化,其餘似乎毫無改變過動作,沒有要下床的意思,也沒有擔心的意思,更沒有像以前一樣會露出想要挽留和難過的情緒。
罌粟對上他的雙眼,然後緩緩伸手到門把上,打開門,再緩緩走出去。
干戈至始至終都維持一樣的姿態和表情,看著罌粟關上了門。
罌粟覺得,如果今天成功說出那個問題,他應該會遍體麟傷,還好他懦弱了。
干戈正在改變,他知道,而他也害怕,害怕一切會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