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哥哥朋友的弟弟
本章節 7644 字
更新於: 2018-09-15
藍六閔，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雖然有差距是正常的。他印象中的阿閔，是很安靜的，跟朋友一塊搭車也不會大聲聊天，站在人群中，會一直看著車窗發呆，喜歡坐在座椅的兩邊，好靠著扶手。
和別的乘客都一樣，可是阿閔他卻讓我在意。
高三的暑假後，就不可能有規律的在火車站碰面，算是被強制中斷了唯一能確定見到他的機會，考上了大學後，那股在意應該就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總在不經意的時刻想起時，內心就有一種莫名的悲傷。
可是現在不同，他們已經不是陌生人，他們是認識，還不熟的人，只要好好相處，就可以變成『朋友』，彼此間像是被綁了繩子，再細也還是連著。
喝著每天早餐少不了的紅茶，向仁晴內用的盤子早已剩下醬料的殘渣，等的人還沒來，但他不會怪小鯨魚，因為是自己太早來了。
坐在店裡面向馬路的向仁晴，視力極佳地一眼就瞧見混在等待過馬路的學生群裡的藍六閔。
他不時低頭打著哈欠，似乎還很愛睏，也對，他都搭六點四十幾分的電車上學，提早了近一個小時出門，是難為他了。
向仁晴習慣早起徒步上學，所以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的影響。
藍六閔過了馬路，到了早餐店，點了一份鮪魚蛋餅跟一杯飲料後，就坐到向仁晴的前一張桌子的座位，那裡剛好有個跟他穿一樣淡藍色制服的學生。
這下子，不只向仁晴傻眼，連坐在他對面的同校同學也呆了。很少有人會想跟不認識的人同一桌，但沒規定說一定要認識的才能坐一塊。同學之所以愣住的原因是，藍六閔跟他說了聲『早安』。
「早安。」同學也回應了，但肩膀馬上被人給戳了幾下，一回頭發現是同校。
向仁晴不好意思地微微笑，「抱歉，可以跟你換個位置嗎？」
好像意會過來，同學倒也識趣地讓位了。道謝完後的向仁晴，就這樣坐到藍六閔的面前。
只顧著打哈欠的藍六閔，一點都沒察覺到自己認錯人，還自顧自地說話。「其實是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嗯？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這小子的視力很差喔。「你今天忘記戴隱形眼鏡？」
藍六閔點點頭，用手背抹去因哈欠而擠壓出來的淚水。「更慘的是，我連眼鏡都忘記帶了。」他懊惱地皺起眉頭。「上課的時候完蛋了。」
八成是睡過頭，匆忙到來不及戴隱形眼鏡，也忘了黑框眼鏡的存在。
「趁等會還有時間，你去便利商店買個日拋應急。」向仁晴提出了建議。「回歸正題，你想拜託我什麼？」
藍六閔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出他的請求。「請借我你的制服。」
「疑？！」
說到向仁晴就讀的學校，是升學主義的杏海私立高級中學，制服是由淡藍的制服，配上黑色西裝褲，還有跟別校都不同的海軍藍手提側背兩用書包。由於校風嚴謹，制服都是在新生入學時訂做，布料都特別挑過，坊間的制服西裝店買不到，就算買到了也是用一般布料製成，質感明顯不對。
藍六閔見他低頭不語，知曉自己的請求強人所難。「不行的話也沒關係，請不要勉強。」
沉默的期間，早餐店的阿姨將小鯨魚的早糧給端上桌了，但他等著回答而遲遲沒有開動。
向仁晴抬頭笑了笑，「我只是擔心你的尺寸跟我不合。」
這下換人傻住了。「真的不要緊嗎？我記得你們學校的衣服不是不能外借？被查到是要記過的。」
「那你不要被抓到，不就行了？」他的笑臉還掛在臉上。
「說得真輕鬆，你連我要做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要告訴我嗎？」他不曉得藍六閔借制服的實質目的是什麼，相信小鯨魚是個好人，不會亂來。
向仁晴心底很清楚，穿上這套淡藍色的制服，就可以輕鬆地混進杏海高中，不用辛苦地冒著被吹哨的危險翻牆。
藍六閔被他這麼一問，靦腆地笑了幾聲，「不能跟你說，不過你可以放心，絕對不是做壞事，我說真的。」
真誠又清澈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直望著向仁晴，一秒、兩秒地過去，逼得他必須轉頭，「我沒說不相信你，你什麼時候要？」
「星期五。」他張開手掌，比了個『五』。
「我知道了。」向仁晴伸手替他拿取免洗筷，「快吃吧！要不然等下趕不上電車，我可不管。」
有禮貌的小鯨魚在用餐前，還不忘說聲謝謝。他真覺得自己碰上好人了，昨天阿晴跟他搭話的時候，可把他給嚇呆了，還以為自己要出事了，可是感覺他沒有惡意，仔細想想，要是他想怎麼樣，那天星期五早就被捉到訓導處了，哪容得他逍遙。
而且阿晴看起來好眼熟。
看著他吃著煎得酥脆的鮪魚蛋餅，現在在外人眼裡看起來，他們應該是朋友關係，向仁晴輕聲地叫了他的暱稱。「阿閔。」
「嗯？」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藍六閔很自然地抬起頭看聲音的主人。
「沒事，想叫叫看而已。」
「阿晴。」
「嗯？」
「沒事，我只是想回應你而已。」回敬完之後，小鯨魚便繼續享用早餐。
向仁晴藏不住自己的好心情，望著馬路，嘴角微微勾起。
目測小鯨魚的體型，拿自己高一時穿得會比較合身，從衣櫃裡拿出一年級暑假後就沒再穿的制服，看起來有點皺皺的，所以他便拿下樓，借了母親大人的寶貝熨斗燙了燙。
只穿制服好像不太夠，如果能夠光明正大進校園的話，那就太完美了。向仁晴沒意識到已將這件事當成自己的問題在處理了。
想想誰家有不用的書包可以借小鯨魚。
說沒私心肯定是騙人的，要是這事可成，星期五也許可以跟阿閔一塊進學校，這光景，在兩個禮拜前，他肯定連想都不敢想。
壓在他心頭上的一塊大石是，小鯨魚星期五早上都在杏海的話，那在他學校，不怕被記遲到之類的？次數過多肯定會寄信通知父母，真的不要緊嗎？
雖然多少也耳聞葉德高工的校風，不過阿閔他看起來這麼平易近人，肯定不是不良少年那一團的。正當向仁晴又想起他低頭猛吃早餐的模樣，不禁為何替小鯨魚感到憂心，可別被大白鯊給吞了。
似乎越來越喜歡念著小鯨魚，幾乎快佔掉他心思的一半，下下禮拜是段考，還是替自己收收心，考差了就要進Ｋ書中心了。
講歸講，向仁晴還是很開心地將制服收進從老妹那搜刮來的手提紙袋，然後打了通電話給吳育謙。
手機響了許久才接通，都還沒聽見朋友的聲音，倒是先聽見背景的ＢＧＭ，某線上遊戲的打鬥聲。「吳育謙，先別打線上遊戲，快按暫停。要不然我要打電話通知你媽媽囉。」
若不是鈴聲響個不停，怕把在房間的老媽引來，看來電顯示是『老老晴』，他才不接。『靠！你當我在玩單機遊戲，還有暫停這回事？』吳育謙用肩膀夾著手機說話，兩手依然忙個不停。
你說向仁晴過不過分，平常也沒打半通電話關心，一打來就挑在跟別人組隊打王的關鍵時刻。
「那好，我要跟吳媽媽講了。」
『拜託，再給我三分鐘就好。』一提到吳媽媽，吳育謙可是怕得要死。『你先去泡個泡麵當宵夜，晚點我打電話給你。』
「也不是不行啦。」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向仁晴，「那我等你的來電，祝打王愉快。」
要是真心祝福別人，就別在人家忙得時候來亂。吳育謙聽著損友邊笑邊掛電話，就一肚子火。
提到泡麵，向仁晴的肚子還有點餓了，剛捉弄了一下吳育謙，心情很好的他特地敲了敲老妹向逸珊的房門。
門一打開，就聞到女孩子房間會有的香氣，老妹的臉色挺糟的，希望不是他拿走那紙袋的關係。家裡的手提紙袋也不少，唯獨相中老妹的，要怪的話就只能怪她當時，閒著沒事拿印有可愛鯨魚的牛皮手提紙袋到哥哥房裡炫耀。
讓向仁晴原本只是拿個有顏色的塑膠袋裝著的時候，驚想起還有這麼一回事，比起塑膠袋，老妹手中的那個手提紙袋更適合不是嗎？加上那紙袋的大小還真剛好，這下豈有不拿的道理。
但好歹他也付了代價，要買該死的再見小貓給她，還指定要日本來的，當下想哭的是向仁晴。一個紙袋換一隻布偶，怎麼想都不划算。
「幹嘛？」向逸珊現在的心情很糟，沒辦法給哥哥好臉色看。
「我等會要下去泡泡麵，妳要不要吃？哥哥我今天心情好……唔！」話都還沒說完，就被老妹給甩上門，門扇還差點打到他鼻子。
房內傳了一陣怒吼。「你是故意的對吧！我這個月胖了一公斤，你竟然還跟我說你要幫我泡泡麵！」
向仁晴無言地摸了摸鼻子，覺得此時的自己超委屈的。
我哪知道妳這個月是胖還是瘦？當初老媽答應給妳買體重計就是個錯誤。他默默地走回房，連泡麵都不想吃了。
吳育謙在接到手機的五分鐘後打來，『泡麵好吃嗎？』
「不要跟我提泡麵。」向仁晴說起話來，一點生氣都沒有。
『你打電話給我幹嘛？』
「書包，我記得你的書包不是因為上個月底部被磨了一個洞，所以買了個新的。我要那個舊的書包，別跟我說你丟了。」向仁晴誠摯地希望他還留著跟自己起碼有一年感情的書包，而不是己經在垃圾山中的某一角哭泣著。
吳育謙想了一下，「喔！還在是還在，不過你確定要那書包？」印象中，這位要討書包的大人，曾經嫌過他書包的樣子。
「我會把它洗乾淨，好好地對待它，才不會像你在書包裡面亂塗鴉。」
「洗得掉嗎？」吳育謙疑惑地問，他都用立可白還有原子筆塗鴉。
向仁晴剛剛才被老妹吼，沒遷怒給吳育謙，已經是很不錯了，這傢伙竟然還在跟他嘰嘰喳喳，挑戰他耐心的底限。
吳育謙此時才問了個重點。『你要我的書包幹嘛？』
哇，你這小子平常跟你拿什麼都不會問東問西，現在精明反讓人想揍你呀！向仁晴皮笑肉不笑地在腦中想著千奇百怪，能說服他的理由。
『啊哈！我知道了。』
什麼！？你知道什麼？向仁晴聽他如此有把握的囂張聲音，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真是的，我知道書包滿貴的，不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如果是我書包壞了，我也會想拿免錢，幸虧我的書包只是破了個洞，醜了點，把洞補一補，大體上撐到三年級是沒問題的。』
不曉得該回應什麼，向仁晴只是『嗯』了一聲，總之吳育謙自己解決了他自個提出的疑問。
代表著，明天不就要背著吳育謙沒好好愛護的書包上學，要拿去送洗的話還得等到星期五下午才行。
『現在時間還不晚，你等會過來拿吧！』
「謝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在很多方面。
晚上十點的市區街上，一家寵物店的燈還亮著，但店門已經掛上休息的牌子，藍六閔穿著寵物店的制服圍群穿梭在店內，一會幫小貓換水，一會幫倉鼠換木屑。確定大夥都安頓好後，洗完手後，將店門關起，從後門離開。
跨騎上自己從國小騎到現在的紫色小鐵馬，也沒多穿一件外套，就這樣吹著晚風，往家的方向騎去。
藍家有六個小孩，全是兒子，他排行第六所以名字裡有個『六』字，雖然是最小的，但並沒有特別受寵，因為他不是藍家兩老盼望的女兒。
藍母在生到第三胎時就覺得兒子夠多了，想添個女兒，天不從人願，一連生到第六個都是男的，怎教人不失望？因為連年生的關係，藍母的身體變得很差，幾乎都是大的帶小隻的長大。
自小就在寵物店成長，藍六閔擅長面對客戶，如果是人際關係的話，就挺慘的。他較能和別人談動物方面的話題，一旦偏離軌道，他就會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常把氣氛弄冷。
他會幫寵物店的寵物取名字，會跟牠們說話，如果是小狗被買走的時候，可以的話，他希望飼主偶爾會帶牠們回來，剪剪毛之類的，讓他知道牠們生活的如何。
要他自己說的話，會比較喜歡面對動物，有點怕生。如果向仁晴沒跟他搭話，藍六閔可能也不會妄想開口跟他借制服。
他要騎過三個街口才能回到家，哥哥們都外地去唸書了，只剩他一個人還留在家，爸爸會在晚上七、八點時提前回去，請來的雇店的員工最多也待到九點為止，幸好晚上通常沒什麼客人，一個人還應付得來。。
回到家也快十一點，吃個飯洗個澡也差不多要凌晨了，基本上他沒什麼在讀書，也沒考上什麼好學校，所以他兩老有意將寵物店繼承給小兒子，好給他將來能謀生。
如果可以，他其實連學校都不想去，可是他還是得捱到好歹有個高中文憑。
那是之前的想法，可是遇到一位杏海的學生以後，他就變了，感覺只要能見那人一面，他就可以撐過每個星期。
啊，好喜歡那溫暖的懷抱。
星期四，向仁晴來到早餐店用餐，靠著放在腳邊的書包旁的手提紙袋，被來買早餐的女孩多看了幾眼，直誇那紙袋的圖案很可愛。
這讓向仁晴的鼻子不小心，稍微地翹了起來。
藍六閔在遠處停好腳踏車，跟上回不一樣的是他今天有精神多了。向仁晴看他襯衫下，穿著卡通大象圖案的Ｔ恤。他跟阿姨點了兩人的份早餐，感覺他今天特別餓的樣子。
「我拿其他的衣服墊在上頭，比較不會被發現，然後今天晚上我補完習，會去你家開的寵物店，把另一個東西給你，這樣你以後就可以不用翻牆進學校了。」向仁晴把手提紙袋交給藍六閔。
「真是太感謝你了，我用完後會洗一洗還你的。」他邊說邊盯著紙袋上的圖案瞧，「奇怪，你看起來不像是會用這種袋子的人。」
向仁晴看他微笑地看著圖案，似乎很喜歡的樣子。「我還滿喜歡海洋生物的，虎鯨我也覺得挺可愛的。」實際上，向仁晴喜歡的海洋生物是兇猛無比的鯊魚，最討厭的是在海裡跳來跳去的海中之豬，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海豚。
講虎鯨，不過是因為後面有個『鯨』字，感覺起來很大。
「我也喜歡虎鯨，雖然很兇可是真的好可愛。」藍六閔的眼睛變得閃閃發亮。「鯊魚的話，就不太喜歡了，一排尖牙，感覺好可怕。」光看就覺得痛的利牙。
向仁晴在心中鬆了一口氣，幸好剛剛沒提到鯊魚。「你不用洗也沒關係，我自己洗就好了。」
小鯨魚低頭想了一下，也是，這布料跟一般的襯衫布不一樣，應該不是用普通方法來洗，要是不小心把人家的衣服洗皺了還是脫色了，就不妙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會用多久，不洗的話衣服會臭臭的吧！你還是告訴我怎麼洗好了。」
「沒關係，方便的話，我會到寵物店跟你拿，如果你有需要再跟我說就行了。」明知道這方式沒有比直接告訴他怎麼洗來得方便。
向仁晴不說，製造可以見面的理由。
想跟小鯨魚當朋友，不是借物的關係，而是能一起聊天，抱怨日常，分享心事的那種朋友。
任何可以增進情誼的機會，都不應該錯過。
「你也真奇怪，這樣感覺超麻煩的。」話完，藍六閔驚覺到自己好像說了錯話，趕緊解釋，怕聽者有意，被誤會就不好了。「我不是嫌麻煩，而是怎麼聽都覺得你比較辛苦，還要特地到寵物店找我。」
「不會呀，你不是也知道制服外借是禁止的，當然還是私底下拿就好了，盡量讓衣服放我這邊，比較不會出事。」他說著說著，就把還沒喝完的紅茶拿到嘴邊。
瞧他說得正經，小鯨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也就點點頭答應了。
「阿晴你真是個好人。」
咦！向仁晴一聽，紅茶液體差點噎在喉嚨裡，不過幸好還是給硬吞下去，沒給嗆著。突如其來的，他覺得剛剛被發了張『好人卡』。
果然聽者有意是很可怕的。
藍六閔看了看掛在店裡的時鐘，他將手提紙袋推回給向仁晴。「我今天必須早點到學校，謝謝你今天特地帶來，可是我現在沒辦法帶著它。可以的話，就麻煩你拿到寵物店拿給我，可以順便來逛一下。」
他起身，走到櫃檯拿了外帶的早餐付了錢後，跟向仁晴揮揮手說再見，然後就用跑得進火車站。
向仁晴看著他跑走的背影，小鯨魚方才給人的感覺，好無力。
他提起自己的書包和手提袋，用疾走的方式走向火車站。
一手提著兩人份的早餐，一手高舉著拉著拉環，藍六閔垂眼盯著自己的腳。
在隔壁車廂的一雙眼睛，透過車廂間的透明窗戶凝望著失神的藍六閔。他們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無暇管其他人的事。
直到藍六閔下車，離開了視線，他仍沒移開目光，暫留的身影，還在他的眼裡。
藍六閔算是還滿早到學校的學生，他走到自己的教室門邊，朝裡頭偷瞧，確定裡頭沒人，才安心地走進教室。
誰知道一走進教室，脖子立刻從後方被人扣住，嚇得他把手上一個沒抓好的早餐給掉在地上，封口杯的紅茶就這樣應聲破裂，白色地板上就這樣流著一攤紅黑色的液體，還染髒了放有蛋餅的小紙盒。
扣住他頸子的手鬆了開來，「搞屁，你膽子也真夠小的。」
那人的體型比藍六閔還要壯碩，他伸出手，要藍六閔把手上的另一份早餐交出來，但他遲遲沒有動作。
「鮪魚蛋餅你又不喜歡吃。」他嫌鮪魚罐頭的魚腥味。
「所以你要我吃地上那盒是吧？」
藍六閔不得已，將自己的那份早餐給了他的同學，謝胤翔。
謝胤翔是他三哥朋友的弟弟，理當他們感情應該要好的，既使不算好，起碼也比普通同學的淵源再深一點，畢竟還沒入學前就已經有幾面之緣了。
藍六閔是不清楚他是從國中還是國小開始就已經是個不良少年，還是中間發生過什麼事？
他一入學就是個老大，然後又好死不死同一班，謝胤翔一見到他就當著全班的面說要罩他，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那班上的氣氛只能用詭異來形容。
在這校風不良的校園裡，找到一個好靠山是很重要的事，但藍六閔對老愛對自己動手動腳的靠山，感到棘手。
事後謝胤翔面對他的疑問，只是冷嗤地說：「要不是我哥跟你哥是朋友，你以為我會理你嗎？而且你也想得太美了吧！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罩你，就是可以動你。你哥也知道，不要弄得大家都難看。」
三哥也知道我被謝胤翔欺負，卻不幫弟弟？
恨死自己基測的時候，為什麼不多猜對個幾題，這樣就不會分到這所學校。藍六閔將早餐給了謝胤翔之後，就走到教室後頭的陽台拿掃地工具，好清掃地上被飲料弄髒的地板。
「把拖把放著。過來這裡，有事要問你。」謝胤翔看了他一眼，藍六閔趕緊把拖把靠到牆邊，不敢怠慢地坐到他旁邊的空位。
「嗯？」對他，藍六閔一向都很安分。
謝胤翔倒是很快地就解決了他的早餐，看得他肚子好餓。
「你禮拜五早上都跑去哪溜達了？」
「最近老爸早上沒空開店，所以我去幫他做開店的準備。」藍六閔沒有騙人，回答的速度很快，只是刻意不說離開店後的事。
謝胤翔的眼睛在他說話的同時，也四處在他身上游移，想找出他說謊時會有的蛛絲馬跡，最後是停格在嘴唇上。
「真的？」他擺明了不信。
他點點頭，「要不然你可以去問我爸。」
在抖，顫動的幅度很小，但仔細看還看得出來在抖。
「沒有啦，只是小趙看見你搭車，後來在學校卻沒見到你，想說你被誰給綁走了。不過你這麼說的話，表示你還先去學校，再回去幫你老爸開店，再回來上課？你還真勤快。」
正確的順序應該是先去寵物店，再去杏海高中再搭電車回學校。藍六閔心虛地在桌下搓手指。
教室的氣氛變得很凝重，剛到教室的同學沒注意到，就這樣一腳踏進教室，腳步聲讓兩人同時看向門邊，驚得他又退出門外。
「早啊，同學。」先開口打招呼的是謝胤翔。
被班上，不，是全校的老大之一的謝胤翔主動打招呼，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早、安。」他眼睛往旁一瞄，就看見灑在地板上的紅茶，有點怵目驚心，似乎發生過什麼拉扯似的。
他注意到早餐的殘骸，就算他衰。「就麻煩你清理一下，有早餐的話就給順便他吃吧！他的肚子叫得超大聲的。」他嘲弄地笑了笑。
聞言，藍六閔的頭瞬間低了下去，感覺很丟臉。那同學不想惹禍上身，乖乖地將自己的早點放到他面前，是巧克力的香味，看盒子大小，應該是厚片。
他抬起頭，想婉拒，可是卻被謝胤翔用一種『你試試看』的眼神盯著，就怕得縮了回去，只好看著那倒楣的同學清理地板，食不知味地把別人的早餐吃完。
謝胤翔從口袋掏出一個五十元銅板丟給同學，「剩下的當清潔費。」
「喔……。」同學還挺意外他會付錢的。
因為多了一個外人的關係，被追問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藍六閔有種說不出的悶，因為明天鐵定不能去杏海高中了。
和別的乘客都一樣，可是阿閔他卻讓我在意。
高三的暑假後，就不可能有規律的在火車站碰面，算是被強制中斷了唯一能確定見到他的機會，考上了大學後，那股在意應該就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總在不經意的時刻想起時，內心就有一種莫名的悲傷。
可是現在不同，他們已經不是陌生人，他們是認識，還不熟的人，只要好好相處，就可以變成『朋友』，彼此間像是被綁了繩子，再細也還是連著。
喝著每天早餐少不了的紅茶，向仁晴內用的盤子早已剩下醬料的殘渣，等的人還沒來，但他不會怪小鯨魚，因為是自己太早來了。
坐在店裡面向馬路的向仁晴，視力極佳地一眼就瞧見混在等待過馬路的學生群裡的藍六閔。
他不時低頭打著哈欠，似乎還很愛睏，也對，他都搭六點四十幾分的電車上學，提早了近一個小時出門，是難為他了。
向仁晴習慣早起徒步上學，所以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的影響。
藍六閔過了馬路，到了早餐店，點了一份鮪魚蛋餅跟一杯飲料後，就坐到向仁晴的前一張桌子的座位，那裡剛好有個跟他穿一樣淡藍色制服的學生。
這下子，不只向仁晴傻眼，連坐在他對面的同校同學也呆了。很少有人會想跟不認識的人同一桌，但沒規定說一定要認識的才能坐一塊。同學之所以愣住的原因是，藍六閔跟他說了聲『早安』。
「早安。」同學也回應了，但肩膀馬上被人給戳了幾下，一回頭發現是同校。
向仁晴不好意思地微微笑，「抱歉，可以跟你換個位置嗎？」
好像意會過來，同學倒也識趣地讓位了。道謝完後的向仁晴，就這樣坐到藍六閔的面前。
只顧著打哈欠的藍六閔，一點都沒察覺到自己認錯人，還自顧自地說話。「其實是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嗯？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這小子的視力很差喔。「你今天忘記戴隱形眼鏡？」
藍六閔點點頭，用手背抹去因哈欠而擠壓出來的淚水。「更慘的是，我連眼鏡都忘記帶了。」他懊惱地皺起眉頭。「上課的時候完蛋了。」
八成是睡過頭，匆忙到來不及戴隱形眼鏡，也忘了黑框眼鏡的存在。
「趁等會還有時間，你去便利商店買個日拋應急。」向仁晴提出了建議。「回歸正題，你想拜託我什麼？」
藍六閔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出他的請求。「請借我你的制服。」
「疑？！」
說到向仁晴就讀的學校，是升學主義的杏海私立高級中學，制服是由淡藍的制服，配上黑色西裝褲，還有跟別校都不同的海軍藍手提側背兩用書包。由於校風嚴謹，制服都是在新生入學時訂做，布料都特別挑過，坊間的制服西裝店買不到，就算買到了也是用一般布料製成，質感明顯不對。
藍六閔見他低頭不語，知曉自己的請求強人所難。「不行的話也沒關係，請不要勉強。」
沉默的期間，早餐店的阿姨將小鯨魚的早糧給端上桌了，但他等著回答而遲遲沒有開動。
向仁晴抬頭笑了笑，「我只是擔心你的尺寸跟我不合。」
這下換人傻住了。「真的不要緊嗎？我記得你們學校的衣服不是不能外借？被查到是要記過的。」
「那你不要被抓到，不就行了？」他的笑臉還掛在臉上。
「說得真輕鬆，你連我要做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要告訴我嗎？」他不曉得藍六閔借制服的實質目的是什麼，相信小鯨魚是個好人，不會亂來。
向仁晴心底很清楚，穿上這套淡藍色的制服，就可以輕鬆地混進杏海高中，不用辛苦地冒著被吹哨的危險翻牆。
藍六閔被他這麼一問，靦腆地笑了幾聲，「不能跟你說，不過你可以放心，絕對不是做壞事，我說真的。」
真誠又清澈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直望著向仁晴，一秒、兩秒地過去，逼得他必須轉頭，「我沒說不相信你，你什麼時候要？」
「星期五。」他張開手掌，比了個『五』。
「我知道了。」向仁晴伸手替他拿取免洗筷，「快吃吧！要不然等下趕不上電車，我可不管。」
有禮貌的小鯨魚在用餐前，還不忘說聲謝謝。他真覺得自己碰上好人了，昨天阿晴跟他搭話的時候，可把他給嚇呆了，還以為自己要出事了，可是感覺他沒有惡意，仔細想想，要是他想怎麼樣，那天星期五早就被捉到訓導處了，哪容得他逍遙。
而且阿晴看起來好眼熟。
看著他吃著煎得酥脆的鮪魚蛋餅，現在在外人眼裡看起來，他們應該是朋友關係，向仁晴輕聲地叫了他的暱稱。「阿閔。」
「嗯？」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藍六閔很自然地抬起頭看聲音的主人。
「沒事，想叫叫看而已。」
「阿晴。」
「嗯？」
「沒事，我只是想回應你而已。」回敬完之後，小鯨魚便繼續享用早餐。
向仁晴藏不住自己的好心情，望著馬路，嘴角微微勾起。
目測小鯨魚的體型，拿自己高一時穿得會比較合身，從衣櫃裡拿出一年級暑假後就沒再穿的制服，看起來有點皺皺的，所以他便拿下樓，借了母親大人的寶貝熨斗燙了燙。
只穿制服好像不太夠，如果能夠光明正大進校園的話，那就太完美了。向仁晴沒意識到已將這件事當成自己的問題在處理了。
想想誰家有不用的書包可以借小鯨魚。
說沒私心肯定是騙人的，要是這事可成，星期五也許可以跟阿閔一塊進學校，這光景，在兩個禮拜前，他肯定連想都不敢想。
壓在他心頭上的一塊大石是，小鯨魚星期五早上都在杏海的話，那在他學校，不怕被記遲到之類的？次數過多肯定會寄信通知父母，真的不要緊嗎？
雖然多少也耳聞葉德高工的校風，不過阿閔他看起來這麼平易近人，肯定不是不良少年那一團的。正當向仁晴又想起他低頭猛吃早餐的模樣，不禁為何替小鯨魚感到憂心，可別被大白鯊給吞了。
似乎越來越喜歡念著小鯨魚，幾乎快佔掉他心思的一半，下下禮拜是段考，還是替自己收收心，考差了就要進Ｋ書中心了。
講歸講，向仁晴還是很開心地將制服收進從老妹那搜刮來的手提紙袋，然後打了通電話給吳育謙。
手機響了許久才接通，都還沒聽見朋友的聲音，倒是先聽見背景的ＢＧＭ，某線上遊戲的打鬥聲。「吳育謙，先別打線上遊戲，快按暫停。要不然我要打電話通知你媽媽囉。」
若不是鈴聲響個不停，怕把在房間的老媽引來，看來電顯示是『老老晴』，他才不接。『靠！你當我在玩單機遊戲，還有暫停這回事？』吳育謙用肩膀夾著手機說話，兩手依然忙個不停。
你說向仁晴過不過分，平常也沒打半通電話關心，一打來就挑在跟別人組隊打王的關鍵時刻。
「那好，我要跟吳媽媽講了。」
『拜託，再給我三分鐘就好。』一提到吳媽媽，吳育謙可是怕得要死。『你先去泡個泡麵當宵夜，晚點我打電話給你。』
「也不是不行啦。」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向仁晴，「那我等你的來電，祝打王愉快。」
要是真心祝福別人，就別在人家忙得時候來亂。吳育謙聽著損友邊笑邊掛電話，就一肚子火。
提到泡麵，向仁晴的肚子還有點餓了，剛捉弄了一下吳育謙，心情很好的他特地敲了敲老妹向逸珊的房門。
門一打開，就聞到女孩子房間會有的香氣，老妹的臉色挺糟的，希望不是他拿走那紙袋的關係。家裡的手提紙袋也不少，唯獨相中老妹的，要怪的話就只能怪她當時，閒著沒事拿印有可愛鯨魚的牛皮手提紙袋到哥哥房裡炫耀。
讓向仁晴原本只是拿個有顏色的塑膠袋裝著的時候，驚想起還有這麼一回事，比起塑膠袋，老妹手中的那個手提紙袋更適合不是嗎？加上那紙袋的大小還真剛好，這下豈有不拿的道理。
但好歹他也付了代價，要買該死的再見小貓給她，還指定要日本來的，當下想哭的是向仁晴。一個紙袋換一隻布偶，怎麼想都不划算。
「幹嘛？」向逸珊現在的心情很糟，沒辦法給哥哥好臉色看。
「我等會要下去泡泡麵，妳要不要吃？哥哥我今天心情好……唔！」話都還沒說完，就被老妹給甩上門，門扇還差點打到他鼻子。
房內傳了一陣怒吼。「你是故意的對吧！我這個月胖了一公斤，你竟然還跟我說你要幫我泡泡麵！」
向仁晴無言地摸了摸鼻子，覺得此時的自己超委屈的。
我哪知道妳這個月是胖還是瘦？當初老媽答應給妳買體重計就是個錯誤。他默默地走回房，連泡麵都不想吃了。
吳育謙在接到手機的五分鐘後打來，『泡麵好吃嗎？』
「不要跟我提泡麵。」向仁晴說起話來，一點生氣都沒有。
『你打電話給我幹嘛？』
「書包，我記得你的書包不是因為上個月底部被磨了一個洞，所以買了個新的。我要那個舊的書包，別跟我說你丟了。」向仁晴誠摯地希望他還留著跟自己起碼有一年感情的書包，而不是己經在垃圾山中的某一角哭泣著。
吳育謙想了一下，「喔！還在是還在，不過你確定要那書包？」印象中，這位要討書包的大人，曾經嫌過他書包的樣子。
「我會把它洗乾淨，好好地對待它，才不會像你在書包裡面亂塗鴉。」
「洗得掉嗎？」吳育謙疑惑地問，他都用立可白還有原子筆塗鴉。
向仁晴剛剛才被老妹吼，沒遷怒給吳育謙，已經是很不錯了，這傢伙竟然還在跟他嘰嘰喳喳，挑戰他耐心的底限。
吳育謙此時才問了個重點。『你要我的書包幹嘛？』
哇，你這小子平常跟你拿什麼都不會問東問西，現在精明反讓人想揍你呀！向仁晴皮笑肉不笑地在腦中想著千奇百怪，能說服他的理由。
『啊哈！我知道了。』
什麼！？你知道什麼？向仁晴聽他如此有把握的囂張聲音，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真是的，我知道書包滿貴的，不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如果是我書包壞了，我也會想拿免錢，幸虧我的書包只是破了個洞，醜了點，把洞補一補，大體上撐到三年級是沒問題的。』
不曉得該回應什麼，向仁晴只是『嗯』了一聲，總之吳育謙自己解決了他自個提出的疑問。
代表著，明天不就要背著吳育謙沒好好愛護的書包上學，要拿去送洗的話還得等到星期五下午才行。
『現在時間還不晚，你等會過來拿吧！』
「謝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在很多方面。
晚上十點的市區街上，一家寵物店的燈還亮著，但店門已經掛上休息的牌子，藍六閔穿著寵物店的制服圍群穿梭在店內，一會幫小貓換水，一會幫倉鼠換木屑。確定大夥都安頓好後，洗完手後，將店門關起，從後門離開。
跨騎上自己從國小騎到現在的紫色小鐵馬，也沒多穿一件外套，就這樣吹著晚風，往家的方向騎去。
藍家有六個小孩，全是兒子，他排行第六所以名字裡有個『六』字，雖然是最小的，但並沒有特別受寵，因為他不是藍家兩老盼望的女兒。
藍母在生到第三胎時就覺得兒子夠多了，想添個女兒，天不從人願，一連生到第六個都是男的，怎教人不失望？因為連年生的關係，藍母的身體變得很差，幾乎都是大的帶小隻的長大。
自小就在寵物店成長，藍六閔擅長面對客戶，如果是人際關係的話，就挺慘的。他較能和別人談動物方面的話題，一旦偏離軌道，他就會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常把氣氛弄冷。
他會幫寵物店的寵物取名字，會跟牠們說話，如果是小狗被買走的時候，可以的話，他希望飼主偶爾會帶牠們回來，剪剪毛之類的，讓他知道牠們生活的如何。
要他自己說的話，會比較喜歡面對動物，有點怕生。如果向仁晴沒跟他搭話，藍六閔可能也不會妄想開口跟他借制服。
他要騎過三個街口才能回到家，哥哥們都外地去唸書了，只剩他一個人還留在家，爸爸會在晚上七、八點時提前回去，請來的雇店的員工最多也待到九點為止，幸好晚上通常沒什麼客人，一個人還應付得來。。
回到家也快十一點，吃個飯洗個澡也差不多要凌晨了，基本上他沒什麼在讀書，也沒考上什麼好學校，所以他兩老有意將寵物店繼承給小兒子，好給他將來能謀生。
如果可以，他其實連學校都不想去，可是他還是得捱到好歹有個高中文憑。
那是之前的想法，可是遇到一位杏海的學生以後，他就變了，感覺只要能見那人一面，他就可以撐過每個星期。
啊，好喜歡那溫暖的懷抱。
星期四，向仁晴來到早餐店用餐，靠著放在腳邊的書包旁的手提紙袋，被來買早餐的女孩多看了幾眼，直誇那紙袋的圖案很可愛。
這讓向仁晴的鼻子不小心，稍微地翹了起來。
藍六閔在遠處停好腳踏車，跟上回不一樣的是他今天有精神多了。向仁晴看他襯衫下，穿著卡通大象圖案的Ｔ恤。他跟阿姨點了兩人的份早餐，感覺他今天特別餓的樣子。
「我拿其他的衣服墊在上頭，比較不會被發現，然後今天晚上我補完習，會去你家開的寵物店，把另一個東西給你，這樣你以後就可以不用翻牆進學校了。」向仁晴把手提紙袋交給藍六閔。
「真是太感謝你了，我用完後會洗一洗還你的。」他邊說邊盯著紙袋上的圖案瞧，「奇怪，你看起來不像是會用這種袋子的人。」
向仁晴看他微笑地看著圖案，似乎很喜歡的樣子。「我還滿喜歡海洋生物的，虎鯨我也覺得挺可愛的。」實際上，向仁晴喜歡的海洋生物是兇猛無比的鯊魚，最討厭的是在海裡跳來跳去的海中之豬，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海豚。
講虎鯨，不過是因為後面有個『鯨』字，感覺起來很大。
「我也喜歡虎鯨，雖然很兇可是真的好可愛。」藍六閔的眼睛變得閃閃發亮。「鯊魚的話，就不太喜歡了，一排尖牙，感覺好可怕。」光看就覺得痛的利牙。
向仁晴在心中鬆了一口氣，幸好剛剛沒提到鯊魚。「你不用洗也沒關係，我自己洗就好了。」
小鯨魚低頭想了一下，也是，這布料跟一般的襯衫布不一樣，應該不是用普通方法來洗，要是不小心把人家的衣服洗皺了還是脫色了，就不妙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會用多久，不洗的話衣服會臭臭的吧！你還是告訴我怎麼洗好了。」
「沒關係，方便的話，我會到寵物店跟你拿，如果你有需要再跟我說就行了。」明知道這方式沒有比直接告訴他怎麼洗來得方便。
向仁晴不說，製造可以見面的理由。
想跟小鯨魚當朋友，不是借物的關係，而是能一起聊天，抱怨日常，分享心事的那種朋友。
任何可以增進情誼的機會，都不應該錯過。
「你也真奇怪，這樣感覺超麻煩的。」話完，藍六閔驚覺到自己好像說了錯話，趕緊解釋，怕聽者有意，被誤會就不好了。「我不是嫌麻煩，而是怎麼聽都覺得你比較辛苦，還要特地到寵物店找我。」
「不會呀，你不是也知道制服外借是禁止的，當然還是私底下拿就好了，盡量讓衣服放我這邊，比較不會出事。」他說著說著，就把還沒喝完的紅茶拿到嘴邊。
瞧他說得正經，小鯨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也就點點頭答應了。
「阿晴你真是個好人。」
咦！向仁晴一聽，紅茶液體差點噎在喉嚨裡，不過幸好還是給硬吞下去，沒給嗆著。突如其來的，他覺得剛剛被發了張『好人卡』。
果然聽者有意是很可怕的。
藍六閔看了看掛在店裡的時鐘，他將手提紙袋推回給向仁晴。「我今天必須早點到學校，謝謝你今天特地帶來，可是我現在沒辦法帶著它。可以的話，就麻煩你拿到寵物店拿給我，可以順便來逛一下。」
他起身，走到櫃檯拿了外帶的早餐付了錢後，跟向仁晴揮揮手說再見，然後就用跑得進火車站。
向仁晴看著他跑走的背影，小鯨魚方才給人的感覺，好無力。
他提起自己的書包和手提袋，用疾走的方式走向火車站。
一手提著兩人份的早餐，一手高舉著拉著拉環，藍六閔垂眼盯著自己的腳。
在隔壁車廂的一雙眼睛，透過車廂間的透明窗戶凝望著失神的藍六閔。他們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無暇管其他人的事。
直到藍六閔下車，離開了視線，他仍沒移開目光，暫留的身影，還在他的眼裡。
藍六閔算是還滿早到學校的學生，他走到自己的教室門邊，朝裡頭偷瞧，確定裡頭沒人，才安心地走進教室。
誰知道一走進教室，脖子立刻從後方被人扣住，嚇得他把手上一個沒抓好的早餐給掉在地上，封口杯的紅茶就這樣應聲破裂，白色地板上就這樣流著一攤紅黑色的液體，還染髒了放有蛋餅的小紙盒。
扣住他頸子的手鬆了開來，「搞屁，你膽子也真夠小的。」
那人的體型比藍六閔還要壯碩，他伸出手，要藍六閔把手上的另一份早餐交出來，但他遲遲沒有動作。
「鮪魚蛋餅你又不喜歡吃。」他嫌鮪魚罐頭的魚腥味。
「所以你要我吃地上那盒是吧？」
藍六閔不得已，將自己的那份早餐給了他的同學，謝胤翔。
謝胤翔是他三哥朋友的弟弟，理當他們感情應該要好的，既使不算好，起碼也比普通同學的淵源再深一點，畢竟還沒入學前就已經有幾面之緣了。
藍六閔是不清楚他是從國中還是國小開始就已經是個不良少年，還是中間發生過什麼事？
他一入學就是個老大，然後又好死不死同一班，謝胤翔一見到他就當著全班的面說要罩他，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那班上的氣氛只能用詭異來形容。
在這校風不良的校園裡，找到一個好靠山是很重要的事，但藍六閔對老愛對自己動手動腳的靠山，感到棘手。
事後謝胤翔面對他的疑問，只是冷嗤地說：「要不是我哥跟你哥是朋友，你以為我會理你嗎？而且你也想得太美了吧！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罩你，就是可以動你。你哥也知道，不要弄得大家都難看。」
三哥也知道我被謝胤翔欺負，卻不幫弟弟？
恨死自己基測的時候，為什麼不多猜對個幾題，這樣就不會分到這所學校。藍六閔將早餐給了謝胤翔之後，就走到教室後頭的陽台拿掃地工具，好清掃地上被飲料弄髒的地板。
「把拖把放著。過來這裡，有事要問你。」謝胤翔看了他一眼，藍六閔趕緊把拖把靠到牆邊，不敢怠慢地坐到他旁邊的空位。
「嗯？」對他，藍六閔一向都很安分。
謝胤翔倒是很快地就解決了他的早餐，看得他肚子好餓。
「你禮拜五早上都跑去哪溜達了？」
「最近老爸早上沒空開店，所以我去幫他做開店的準備。」藍六閔沒有騙人，回答的速度很快，只是刻意不說離開店後的事。
謝胤翔的眼睛在他說話的同時，也四處在他身上游移，想找出他說謊時會有的蛛絲馬跡，最後是停格在嘴唇上。
「真的？」他擺明了不信。
他點點頭，「要不然你可以去問我爸。」
在抖，顫動的幅度很小，但仔細看還看得出來在抖。
「沒有啦，只是小趙看見你搭車，後來在學校卻沒見到你，想說你被誰給綁走了。不過你這麼說的話，表示你還先去學校，再回去幫你老爸開店，再回來上課？你還真勤快。」
正確的順序應該是先去寵物店，再去杏海高中再搭電車回學校。藍六閔心虛地在桌下搓手指。
教室的氣氛變得很凝重，剛到教室的同學沒注意到，就這樣一腳踏進教室，腳步聲讓兩人同時看向門邊，驚得他又退出門外。
「早啊，同學。」先開口打招呼的是謝胤翔。
被班上，不，是全校的老大之一的謝胤翔主動打招呼，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早、安。」他眼睛往旁一瞄，就看見灑在地板上的紅茶，有點怵目驚心，似乎發生過什麼拉扯似的。
他注意到早餐的殘骸，就算他衰。「就麻煩你清理一下，有早餐的話就給順便他吃吧！他的肚子叫得超大聲的。」他嘲弄地笑了笑。
聞言，藍六閔的頭瞬間低了下去，感覺很丟臉。那同學不想惹禍上身，乖乖地將自己的早點放到他面前，是巧克力的香味，看盒子大小，應該是厚片。
他抬起頭，想婉拒，可是卻被謝胤翔用一種『你試試看』的眼神盯著，就怕得縮了回去，只好看著那倒楣的同學清理地板，食不知味地把別人的早餐吃完。
謝胤翔從口袋掏出一個五十元銅板丟給同學，「剩下的當清潔費。」
「喔……。」同學還挺意外他會付錢的。
因為多了一個外人的關係，被追問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藍六閔有種說不出的悶，因為明天鐵定不能去杏海高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