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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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21
「所以,我們沒有要談什麼嗎?」玉帛看著回到家全鬆懈一口氣的人們。
聞話,罌粟正坐在地上抬頭看向她。
「要談什麼?」他問,但話語一半,他搖搖頭,自我否決,「不,應該是說......你想談什麼?」
「你打算唬弄我過去嗎?」玉帛插著腰,語氣略顯大聲,嚇了干戈一跳。
他轉頭看向妹妹,但因為青志正在他面前替他將下巴上的擦傷上藥,所以用手將他的臉強制轉了回來。
罌粟看著女孩如此憤怒,緩緩從地上爬起,「玉帛,不喜歡談話的是你,現在想談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樣?」
玉帛望著眼前的男人,「我們現在已經到了什麼話都不用談的地步了嗎?就算是任務結束、就算是有心結,都不用談了嗎?以前,明明是你讓我們有想法都說出來的,現在,你打算出爾反爾嗎?」
罌粟看著她,低下頭沉默片刻,「好吧,是我錯了,你說得對,也還好有你的提醒。我只是現在太累了,也可能是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所以怠惰了,真抱歉。說吧,你想談什麼?還是你想檢討什麼?」
玉帛凝視罌粟,得到他的首肯她便毫不猶豫地開口,「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而且是很多事情。」
「......你是指哪方面的?」
「很多!各方面!你跟革新派的江東強為什麼認識?為什麼他要問你我是不是艾努維卡的小孩?艾努維卡是誰?是把拔嗎?」
玉帛講完,這才發現屋子裡的每個人都看著她,哥哥是、青志是、卡門也是。
大家都帶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表情望著她,這種感覺讓玉帛覺得很不舒服也很不自在,就好像她是個外人一樣,今天是不小心走錯地方闖入了別人的領域似的。
她皺緊眉頭,眨眨雙眼,警覺得掃視著他們。
罌粟看著她,用手摸摸自己的側臉,「呃......。」
他發出單音節思考,似乎不曉得該怎麼回答起。
玉帛注意到哥哥的視線也凝視著自己,她轉去和他對上眼,「葛格知道這些事嗎?葛格知道嗎?」她問。
但干戈沒反應,只是不曉得如何回話的移動視線看了看罌粟,再看看青志,就像在試探他心裡視為權威的幾個人之反應。
玉帛卻叫住他,「別看他們了!你知道這些事嗎?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麼好猶豫的!為什麼連你也要瞞著我?」她生氣的說道,「你們大家都一起瞞著我這件事嗎?大家都知道,就只有我就像個笨蛋一樣,被你們操控!被你們指使!呆呆、傻傻、笨笨的,做著一些不知道為誰而做,不知道意義是甚麼的事!」說到悲憤處,玉帛的聲音開始哽咽。
她覺得她好累,活在這個地方很累、活在這個命運裡很累、面對著這些人很累,小時候不曾這樣覺得,但是長大後,有了自己的思考、了解許多事情後,她卻開始覺得人生似乎不是她自己可以掌控的東西,情緒也是,她開始會在乎那些小時候不在乎,甚至是不曾察覺的小東西上。
一點人際關係上的改變都會讓她覺得難耐和傷心不已,心思開始變得敏感,開始疑神疑鬼。
但是,她很確定現在眼前這件事絕對不是她的疑神疑鬼,這是真的,她是真的被排擠了。
而且她不懂為什麼。
明明以前的她才是那個團體的核心,她才是這個家的小公主,怎麼現在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就連葛格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包括這次的任務......我什麼都不知道。」
罌粟見她難過,便從地上爬起,上前安撫她,「我們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的,是怕你不能接受,因為你比較重視感情和過往,所以怕你會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他伸手輕輕放在玉帛低著的頭上,一下一下的撫摸她。
「所以把拔真的也是殺手嗎?他們說的艾努維卡,就是他嗎?那馬麻呢?馬麻也是嗎?」
罌粟搖頭,「媽媽不是,媽媽就是一般人而已,你爸爸是撫養我長大的人,也是我的師父。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在差不多五歲的時候,你爸爸把我帶走,然後把我養大。」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殺掉把拔?為什麼要殺掉馬麻?」
玉帛毫不遮掩的開口,語氣裡甚至帶有點責備和質問。
罌粟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覺得不好開口,所以他看著前放思考了一下,「因為這是教條的一部分,也是你爸爸的遺願,所以我不得不這樣做。」
罌粟撒謊了,也隱瞞了部分事實,罌粟會殺掉艾努維卡是出於對兩個孩子的憎恨和忌妒,雖然以艾努維卡設下這個局的角度來看,確實也是教條的緣故,但真正直接性的起因,就是艾努維卡利用罌粟善妒的心來操縱他實現這個結局。而其中的關鍵,就是因為在罌粟知道有這兩個孩子的存在之前,一直堅信自己是艾努維卡的摯愛,是他的唯一,是他最重要且在乎的人,他不想這份愛被平分出去,也不允許任何任介入他們,他原先也打算殺掉這兩個孩子的,但是艾努維卡卻在死前將這兩個孩子託付給他,所以他才接下了他們。
在場知道真相的人都曉得他無法對玉帛開口訴說實情,所以也選擇隱瞞。
青志繼續手上替干戈包紮的動作,卡門也繼續將東西物歸原位,干戈則持著頭靜靜看著青志胸前衣服後微微顯露的鎖骨。
他是三人中唯一一個不知道為什麼罌粟要說謊的人,甚至他有點懷疑自己才是被罌粟謊騙的對象,因為他對自己沒什麼自信,不覺得罌粟會告訴自己實話。
這讓他有點難過,所以他輕輕蹙了一下眉。
罌粟看著她開口,「所以對以前的事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玉帛微低著頭,暗自咬牙切齒,「那你和江東強是什麼關係?還有,為什麼要背叛他?」
「我和他啊,嗯?不對啊,我沒有背叛他啊,他那是假死,我們套好的,因為怕保守派的人突襲檢查啊,就像今天那樣他們還真的來檢查了。他在我小時候救過我一次,這件事說來話長,反正他救過我就對了。」
「說來話長也要說,」玉帛抬頭怒視他。
他現在還想繼續隱瞞自己這些是嗎?她在心裡想。
罌粟看著她堅定的眼神,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招就是了。那是我和艾努維卡最後一次一起出任務的時候,因為那時正值革新派的肅清,他們想把派裡的所有殺手滅光。我和艾努維卡替他們出任務,但是不知道那是陰謀,所以很快就被他們包圍,我剛好有機會就先逃了,但是想到他還在裡面就又跑了回去,但是艾努維卡呢?他卻在我回去找他後受傷時,把我丟在裡面自己逃了,當時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江東強卻救了我。當時那支圍剿部隊就是他帶領的,他看我年紀還小,而且似乎是生面孔,就猜到艾努維卡在外面偷偷培訓自己的殺手,他不想趕盡殺絕,所以就偷偷帶我走了,我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他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似的,毫無任何起伏和轉折,貌似這件事已經不再對他的心靈和情緒有任何實質上的傷害了,一切已成過往雲煙,他早不把它放在心上了,現在讓他重溫這些以前每晚都會在夢裡出現的事,他反而在心裡覺得厭煩又無趣。
看著他的表現,青志輕輕勾起嘴角,為摯友能放下過往的傷痛感到一絲欣慰。
但這玉帛來說卻是非常新鮮又不可思議的新訊息,「是哦?」她小聲地說著,面上認真的表情似乎能幫助她更加完善的品嘗和吸收這些資訊。
罌粟看她似乎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而且似乎沒有更加的生氣,他笑了一下,抬起手在空中拍了拍,「好了,既然我的精神都被提回來了,我們就打鐵趁熱順便做個後續會議吧。」
卡門見狀,趕緊拿著東西來到桌前,「太好了,我正在思考這件事呢。」
青志也替干戈處理好傷口了,便帶著他來到桌邊。
罌粟回頭看向仍在原地的玉帛,輕聲呼喚她,「有其他問題的話,我等等再到妳房間去談,好嗎?」
玉帛看著他,頓了一下,就像冰釋前嫌,她笑著點點頭,「嗯。」
罌粟拉開了餐桌旁的一張椅子讓給玉帛,然後自己又拉開椅子坐下。
「我比較在意的,是保守派往後的動向,經過這次的任務,很明顯的,他們有置我們於死地的意圖,卡門,你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我知道的是,保守派這次拿到證據後,就會公開所有的東西,然後拿下革新派,算是他們的最後一步了吧?罌粟你的打算呢?江東強怎麼說?」
「我們是不會讓保守派如願的,江東強也有此意。革新派分裂嚴重,將舊黨殲滅不是什麼難事,以江東強為首的新黨在趙德森下台後應該很快就可以站穩腳步了,現在他的支持者不少,沒問題的。我們都在等保守派行動的那天,借他們之手順便除掉趙德森他們。」
「但是,你不怕江東強會反口咬你嗎?像保守派那樣用完就丟,或像革新派之前一樣滅口?」
「......,」罌粟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我相信他的為人。」
但從他回答前的反應來看,他一定沒有不這樣想過。
罌粟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像卡門說得一樣,被拋棄或反殺,或許與他的成長經驗有關,這種事算得上是他心裡的地雷區,特容易使他受傷害,也特別讓他難以振作。
卡門和青志心照不宣,都了解這位好友的性格。
「會不會被他收買成他的手下這件事我不能保證,但我相信他不會輕易背叛別人或隨意丟棄。」罌粟開口說了同件事第二次,就像是在保證一樣,不只是對自己,也是對自己的夥伴們,希望他們能信任自己的選擇。
大家看著他,也紛紛沉默起來。
青志見這嚴肅又不安的氛圍,率先開口,「我無條件支持你,」他笑得爽朗。
「是啊,這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如果他真的是這樣無情的人,在多年前的圍剿,就不會放你和艾努維卡一命了。」
玉帛這邊也給他點信心,輕輕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罌粟回應大家一個微笑,「沒什麼,我現在也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容易受傷和受挫的人了。總而言之,我們就見機行事吧,先等保守派的去向,再跟進江東強的動作。」
「嗯,」卡門點點頭,看向罌粟,「然後,你和我說的那個,我也會再向保守派傳達。」
「再麻煩妳了,雖然我覺得這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罌粟說著,表示要散會,大家這才開始各自自己的動作。
看著干戈準備離去,罌粟伸手輕輕拉住他,「過來,我看看你的臉。」
干戈乖巧的來到他身旁。
「這是在通風口裡用到的?」
「好像是刮到吧?不會痛啊,」干戈說著。
罌粟笑了一下抬眼與他對視,「真會說話,你知道痛的感覺啊?」
干戈搖頭,但是後來又點點頭。
罌粟笑得更深了,「點頭?你真知道痛是什麼感覺?你什麼時候痛的?」
干戈看著罌粟正想開口,但他又退卻了,「秘密,」他小聲說著,然後便跑了。
罌粟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這孩子真是越來越可愛了,也對於他們能和好這件事感到相當開心。
既然從干戈那裡補充開心能量了,他便心滿意足的回過身看向玉帛。
玉帛正在放下綁住的頭髮,感受到身旁的視線,她微微側過頭去望向對方。
罌粟向前替她梳理一下頭髮,「等一下要一起洗嗎?」他開口問她。
玉帛聽了,將頭正回前方嘟起了嘴,「嗯......都可以啊。」
罌粟輕輕哼笑一聲,從椅子上起身,「嗯,那走吧。」
玉帛也笑著起來,勾住他的手。
一切雖然如常,但不知為何,玉帛卻感覺得出他們彼此之間有種波濤洶湧的算計,不只是算計,他們似乎都在打算著什麼。
但她不怕,她已經不怕了,她也不在乎了,就向罌粟剛才所說的一樣,玉帛覺得自己也是。
就算沉淪到不像自己,她也不在乎了。
沒什麼,我現在也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容易受傷和受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