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詹莫群騎車回到了趙語晴住處，伸手敲了敲一樓儲物間的大門。過了片刻，伴隨著粗啞的摩擦聲，房東帶著金框眼鏡的頭探了出來。

「喔，是詹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房東說，身後的黃色燈泡照著他的禿頭閃閃發亮，但眼神卻有些陰鬱。

「我是來告誡您，作為一名房東，實在不應該三番兩次進入房客的住所，特別是妙齡女子的住所，比方說，趙語晴。」

「年輕人，你這是在說什麼……你這是含血噴人，毫無證據的指控！」

房東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紫，嘴角微微抽動著。

「證據？我當然有證據，你的所做所為都被炭炭看在眼裡，區區幾塊點心就能賄賂得了牠嗎？牠已經把一切都跟我說了。」

「開什麼玩笑，人怎麼可能聽的懂貓說什麼？」

「別忘了，我可是寵物溝通師。」詹莫群說：「寵物可是不會說謊的。炭炭說的時候我原本還不相信，沒想到房東你居然是這種人。」

「偷聞人家的內褲不說，居然還射在上面，傳出去了，你的房子還用租人嗎？」

「我才沒有射在上面！你這個渾蛋，區區一個通靈騙子，沒有人會相信你說的話！」房東猛然暴起，拿著手上的螺絲起子便向詹莫群捅去。

詹莫群情急之下只能勉強抓住房東的小手臂，但年逾六十的房東手勁卻大得驚人，向後連連撞退了詹莫群好幾步，但詹莫群沒有退讓，但房東接著向詹莫群肚子揮了一計悶拳，兩人接著翻滾到樓梯間繼續扭打。

「而你，就是擔心炭炭會走漏風聲給我，才會在今天趁著趙語晴上班的時候偷偷餵有毒的飼料給牠。」

詹莫群的心中其實是相當自責的。他只是從炭炭的行為推測有外人可能在下午潛入，先將炭炭餵飽了，才造成炭炭食慾不佳，而把炭炭放入洗衣籃，則是為了營造出炭炭弄亂衣服的表象，以掩蓋偷翻內衣的事實。但在有切確證據之前，也只能請趙語晴先留下監視器蒐集證據。

但他完全沒有想到房東會如此心狠手辣，只單單因為知道他是寵物溝通師，就害怕炭炭會走漏風聲而先行滅口。

「我可是看得見的，你身上背負多少動物的性命，除了一條貓外，還有一條狗吧？」詹莫群臉上因為用力脹成醬紅色，但嘴巴上仍然不肯饒過房東。

「還不是牠們先來惹我的，那些該死的畜牲，每次看見就朝著我吠。我還不弄死你們。」房東用力踹向詹莫群的脛骨，疼的他跪倒在地：「而你這該死的騙子，看我還不把你打得說不出話來。看你還敢不敢……。」

房東掄起拳頭就要朝詹莫群頭上揮去。

突然一聲悶哼，房東穿著白色polo衫的身體癱軟在地，倒在詹莫群身上。從樓梯間下來的，是一個戴著深藍色宮廟鴨舌帽的年邁長者，手中握著拐杖準備給房東再來第二下厲害的。

「阿伯，別，意思到就好。」詹莫群趕緊制止阿伯繼續攻擊。他剛剛也只是不想傷害到房東才刻意不還手而已，並不想真的把事情弄大。

「小莫老師你說，是不是就這傢伙毒死了來壽！」阿伯將拐杖高舉過頭，瞄準了昏倒在地的房東。

雖然詹莫群手上沒有證據，但從房東用相同的藥物對炭炭下毒和他可以利用房東的身分張貼滅鼠防蟲公告掩護毒殺行為，房東確實是殺害來壽最大的嫌疑人。

但事情已經過去太久，趙語晴的房中留下的監視器畫面應足以將房東定罪，他實在不希望眼前的老者僅因為一時氣憤鑄下大錯。

「來壽不會希望看到您這樣的。」詹莫群湊上前去，握住阿伯持拐杖的手：「相信我。」

阿伯鬆開了握住拐杖的手，向後蹲坐在樓梯上，眼淚從指縫間又滲了出來。

「相信我。」詹莫群輕輕抱住阿伯不斷啜泣的身體。

後續詹莫群叫了救護車將房東送到醫院，自己獨自扛下了與房東鬥毆的結果。在警局做完筆錄後，詹莫群拖著疲累的身軀趕回獸醫院，已經是凌晨二點，門口的燈還是亮著，趙語晴一個人坐在櫃檯前的塑膠以上，身形看起來十分憔悴。


「你的臉怎麼了？」趙語晴抬起頭來看見詹莫群額頭上貼了紗布，臉頰上也有多處擦傷滲出血來，連忙站起身來湊向前去。

「不，小傷而已。之前請你放的攝影機有放嗎？」

「有的。該不會……。」趙語晴此時恍然大悟，留在她房間中的攝影機，很有可能有拍下犯嫌的身影，而對詹莫群來說，這是唯一能夠將房東定罪的實質證據。
詹莫群簡單說明了剛剛和房東對峙的經過，當下趙語晴就決定要立刻開始找新的住所，並暗自決定要把自己的內衣褲都換上一套新的。

而且下次，她要找女的房東。

「炭炭的情況怎麼樣？」詹莫群問。

「不曉得，表哥進去之後就還沒有出來。」趙語晴面色蒼白，眼睛中滿布血絲，能感到她眼神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下手的無力感：「炭炭會沒事吧？」

「我們只能相信孝ㄟ了。」詹莫群心中也在祈禱著奇蹟，對於這類型的老鼠藥，前幾小時的催吐相當關鍵，但他們發現炭炭時藥已經吸收不少了，狀況真的是不容樂觀。

此時，診療間的不鏽鋼門打開了，張孝麟戴著累癱了表情站在門口，彷彿他那像山一樣的體格隨時會累得倒下來。

「今天晚上算是熬過去了，但危險期還沒過，至少要住院個三五天觀察情況。」張孝麟對著兩對湊過來的殷切眼神說：「學長，你這是怎麼了，不留下來幫我還去跟人家打架？」

「哈哈哈，孝ㄟ，沒事啦。」詹莫群往他胸口上輕輕槌了一拳：「我就知道你還是一樣可靠。」

「唉，下次再給我弄成這樣絕對饒不了你。」張孝麟邊抱怨邊走向櫃台，準備輸入今天的診療紀錄，突然發現門口被放了個紙箱，走近一看裡面裝著一隻拉不拉多幼犬，看來才幾個月大。

「靠北喔，我這邊不是收容中心啦，剛剛忘記把鐵門先拉下來了。」張孝麟大聲抱怨，像是故意要說給詹莫群聽得。

「沒關係，這我來處理。」詹莫群蹲下身子，摸了摸牠頭上黃色柔順的軟毛：「我來幫你找個新家。」

※※※

炭炭在孝ㄟ盡力搶救下，住院了一個星期，總算勉強撿回一條命，剩下留在身上的後遺症，就必須得要靠趙語晴和炭炭共同面對了。但趙語晴是個細心的飼主，在孝ㄟ的指導下，詹莫群相信炭炭往後的生活會過得很好的。

門口發現的拉不拉多犬被送給阿伯撫養，現在每天晚上八點都能夠在河濱公園見到阿伯開心遛著小狗的身影。

詹莫群自己，又面臨了生意慘淡的早晨，整個上午只有一筆預約，是名養著虎斑貓的女大學生，詹莫群暗自希望她不要太過難搞，提出些難以回答的問題。

「您好，我是寵物溝通師，詹莫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