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黃螢光的樹海(一)

「嗚…」

婉轉的鳥語鳴叫著，恰若早晨輕薄的起床鈴。

淡薄的陽光映入屋中，更讓樸實的木屋增添些許生氣。

醒來的男性，名為亞寂的青年，已經約莫一年半沒看到陽光了。

「這裡是…樹屋？」

在前線與惡魔的戰爭中總少不了黑色帷幕的參與，自然干擾了射進營地的陽光，久久沒接觸到大自然，竟令這名甲冑騎士在恢復意識的同時感動了一剎那。

不過因為處在陌生環境下，戰場上培育出來的警戒心隨後湧上心頭，他拾起被放置在床邊的佩劍，走到房間窗口，想試著去理解自己的現況。

從外窗一眼望去，盡是綠意盎然的植物。

雖是綠意，只要細細一看就知道，其表面上尚有一層淡黃色的螢光。除此之外，至少就亞寂的見識，那並不是自己生活的國家既存的植物，他從未見過能在樹幹內直接建造一間間木屋的巨大樹木。

顯然這裡，並非存於現實世界裡的景色。

「啊！陵地的戰爭…」

直到發覺與現實過度脫節的此時，亞寂才回想到自己之前所處的戰爭---薩辛陵地的守城任務，當時自己與名為「豪武」的將士進行一對一對決，儘管自己自認在招式上沒有落於下風，但卻沒辦法抵抗對方鍛練有素的體格與氣力。

失去意識前自己是受到側面的斬擊，順著這想法，亞寂拆開了自己的衣服檢視自己的身體。自己應該要連起身行走都應該要有困難才對，但別說是痛楚，亞寂現在完全感覺不出有一絲行動不便。

戰敗造成的刀傷確實還留在身上，自己的身體卻沒有受到分毫影響。恐怕自己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足以讓身體完全回復原狀。然而這反過來說，只要稍稍簡單估算惡魔們的行軍速度，不難判斷人類方此時應該滅亡了。

雖然這樣想有點狡猾，但暫且不需要急著回去戰場了，畢竟效忠的國家與人民都已經不在……經過如此轉念，亞寂竟然感到輕鬆不少。

「……下去走走吧。」

稍微重新在屋中打點自己能找的到，且方便攜帶的簡單物資，包括水壺與一些存放在屋內能果腹的食物後，亞寂踏出木屋，藉助下垂的繩梯慢慢走到地面上。

樹屋除了自己外沒有任何人，但細查周遭傢具並沒有累積過多灰塵，顯然不久前有外人居住過，那個人或許還照顧自己一段時間。也不知道是估算自己即將醒來而先一步離開，還是只暫且出門，他對亞寂而言這都是不可多得的大恩。

過一段時間再回來看看吧，如果碰面的話就道個謝，或是看能不能幫點忙吧。暫時只能這樣做來回報收留的恩惠了。

考慮到自己似乎要在這樹海裡待上很長的時間，至少有必要掌握一下周遭環境。何況從周圍未被破壞的自然環境，沒有明顯的道路來看，就算周圍有人居住，至多也只到十人的程度吧。

「不過這些植物上面的螢光，該不會都是同一種東西吧。」

雖然破壞自然環境不是自己的本意，然而過度茂密的植物會妨礙自己探索，亞寂抽出腰間的佩劍向前方左右平揮，慢慢向前拓出一條道路。

周圍的植物說是散發螢光也不太準確，從視覺上並不是發出燭火般刺眼光線，而是僅留下淡薄的細小光暈，充斥著所有物體外圍，因此才造成整片充滿著生氣盎然的黃綠色調。

又持續一個小時的行走後，前方景觀的色調終於開始顯著轉暗，那也是守城的前線士兵再熟悉不過的景色---被黑色帷幕吞噬掉的土地。

「…呼！」

見到此景，亞寂不自覺地輕輕搖頭，頭也不回便沿著原本的道路回程向木屋前進。

本來還留有一絲僥倖心態，想著或許是有對付黑色帷幕的關鍵才免於一劫，看樣子這片土地沒有受到黑色帷幕的荼毒也只是運氣好而已，狀況依然與過去沒有兩樣，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黑色帷幕仍然一如既往地霸道。

但如果幫助自己的人能在那座城寨中把自己運回來，代表他多少也掌握住些許對抗的手段才對。即便無法傷害惡魔，至少能從黑霧中平安的自由進出就是一大突破了。

這樣一想的話，果然自己剛剛不應該遠離那間木屋。自己可能不知不覺做了錯誤的選擇，應該要逗留個幾天才行，要是對方恰好回來看到自己不見，說不定就真的順勢離開了。想到此處，亞寂不自覺地加快腳步。

『簌簌……沙沙……』

然而才沒走幾步，亞寂敏銳的聽覺便發現在右方的草叢中響起不正常的摩擦聲。

不同於風吹拂造的自然擺動所造成的聲響，熟稔戰場的亞寂知道這是其他生物活動造成的，當然也可能是那位幫助自己的人在附近，但對方更有可能是不知名的野生動物。亞寂不敢託大，依照過去的習慣，跳進反方向的左側草叢靜觀其變。

「這片普通的樹林，居然這麼多年都佔領不了啊……」

對方還沒出現身影，尖銳的聲音先傳到亞寂的耳朵。亞寂聽到後不禁皺眉，暗暗自忖自己甚麼時候能理解這些明顯不是自己國家的詭異話語。

「雖然佔領不了，也只是族長沒把重心放在此處而已。」只聽另一位聲線相異的人回應：「和我族加護比起來，沾到這裡奇怪的光至少還能自由走動，說不上是威脅。」

「真羨慕前線的同胞啊，蹂躪蟲子比定期巡視這裡還要來的有趣多了。」

僅僅只是三言兩語就足以令亞寂確定了。

在附近徘徊的這兩人，或者，該說兩個會說話的生物，無疑是人類的敵人---惡魔。

顯然敵人還沒有發現自己，而從隻字片語中尚能判斷對方只是巡邏兵，這樣的話總不可能和自己對決得那個「豪武」一樣強大吧。正當跑出殲滅對手的想法，手已放在劍柄時，亞寂輕輕搖頭，又打消了這念頭。

即便是雜兵，只要有黑色帷幕的庇護，那就不可能贏過惡魔。就算亞寂已算是死過一次，但沒有勝算的前提下他依舊不會選擇去送死。

現在應該做的，是迴避沒有贏面的戰鬥，與素昧平生的恩人合流。

「喔！這是！」此時一隻惡魔驚呼說道：「這難道是道路嗎？以前巡視時都沒有出現過。」

「果然這裡真的有人住啊，太好了呢，終於有正當的理由請族長調些兵來打了。」一開始嚷嚷說著蹂躪蟲子的惡魔發出姦邪笑聲：「只要把這裡的人全殺光，就不會有奇怪的加護吧，同時我們的版圖又能變大，我也不用老是空度光陰做著愚蠢的巡邏，哈哈，這段時間我的爪子應該沒有鈍掉吧。」

「那樣的話順著那條路往裡面走，可能就會有人也說不定啊。」

「還能讓我試個刀是嗎？畢竟確定有沒有其他的威脅也是探索巡邏的一環呢。」

話是這樣說，但亞寂知道對方顯然是其他意思，也不知道是天生還是後天訓練而來，惡魔是個太過擅於掠奪的種族，身披黑色帷幕的他們甚至能僅憑單騎便能擊潰一人類軍隊，即使這樣仍成群結隊的原因僅僅只是一個人進行殺戮會累，如此簡單的理由而已。

森林深處就算真有人也不多，要是真讓兩人進去見一人殺一人的話，恐怕今天就會滅村了吧。想到此處，仍然躲藏著的亞寂心裡便急了起來，必須要做點甚麼阻止對方才行。

但正因為稍稍失去了平常心，自己的劍鞘順著身姿左右搖擺，竟不小心撞到了地板上的石子。

「金屬聲？」「刀聲？」

一聽到聲音，兩個巡邏的惡魔馬上反應過來，其中一個似乎還是法師，只在前後不到一秒的反應時間，一道黑色霧氣被拋出，直接從亞寂頭頂正上方向下墜落。

指揮黑色霧氣不留屍體的吞食人體，這是法師惡魔最常見的招式之一，當然亞寂早已在過去的戰爭經驗摸清霧氣的攻擊速度，對他來說一邊近身格檔惡魔的攻擊，一邊躲避法師的襲擊已經是家常便飯，這攻擊只需在頭上霧氣散開包圍身體前脫出便不會有事。

只是這樣一來，亞寂便從兩側的草叢翻滾至道路上，被迫與兩名惡魔正眼對視。

「是快要滅亡掉的小蟲子啊！」一確認前方亞寂的外貌後，顯然進入備戰的兩只惡魔反而雙肩放鬆，擔任前衛持有小刀，雙角的青綠色惡魔游刃有餘的說：「居然有生活在這裡的漏網之魚，我記得這裡和前線有段距離吧。」

「也難說不是此處土生土長的啊，畢竟人類是這片土地上分佈最廣的種族，想除都除不完。」後方紫黑色皮膚的一角法師雖然相對冷靜，但惡魔這種族仍然讓他的本性難以被個性掩蓋：「這地方沒甚麼開發的痕跡，雖然有人類卻也只是住著少數幾人的程度而已吧，分分鐘就殺的掉了。」

「你們這些傢伙…」即便能聽懂內容，但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亞寂喃喃說道：「雖然從來沒有人與惡魔交談過，所以他們的想法只能用猜的，但果然沒有太大的差別啊。」

「他甚至還聽得懂我們的話……也就是說多少受到加護影響，能用生命力來溝通嗎？看來和一般的蟲子還是有差別吧。」透過聲音可以分辨，帶有小刀的惡魔是在對話中不斷躍躍欲試自己武技的那隻：「我決定了，就把你當作我回歸前線前的磨刀石吧，你那身體可別太快倒下。」

語畢，青綠色的惡魔身體冒出黑霧，雙膝先是前弓踞蹲，隨後像是野生的猛獸一般，撲向自己眼前的獵物。

雖然武器只是小刀，頂多加個爪子，但被沾染上黑色霧氣後威脅程度完全不是同一個檔次，亞寂不敢有一絲大意，立刻抽出腰間的佩劍，並在第一時間腳步向後蹬拉開距離。

黑色帷幕不僅僅提升惡魔的破壞力與肉體強度，同時會汙染人類持有的物品，就算只是劍與劍的相互碰觸也絕不能陷入僵持局面，即便只是短時間接觸也不能連續碰觸，否則那把劍會變得拒絕人類使用。

在這些拘束下，顯然只能一路打撤退與防衛戰的人類前線士兵，姑且還是憑藉著一次次的士兵死亡中找到些許提升生存率的手段，如果只允許短暫的兵器相交的話，自然只能從這點做文章了。

只見亞寂一瞬間大動作揮刀，僅使用劍尖部分卻挹注全身力氣，直接精準的打在惡魔持刀的手腕上。

最小部位的接觸，加上最短時間的接觸，即便有護體的黑霧，惡魔依然無法完全卸掉這打擊的力道。

「……喔？」

被一瞬間的揮刀打偏自己空中的平衡，青綠惡魔在空中稍稍轉了兩圈後翻倒在地板上，雖然沒受傷，但他曉得自己被迫緩了攻勢的狀況早已正中對方下懷。

「看樣子不是單純的蟲子呢，需要我抓住他嗎？」紫黑惡魔問道，同時他已經蓄勢待發，準備隨時用黑霧牽制對方。

「限制他別逃走就行。」似乎對這像是雜耍的技巧感到意外，青綠惡魔先是握了握自己的拳頭，隨後起身拾起小刀，收起數分玩樂心態：「雖然這裡地處偏僻，但畢竟還算在戰場上，不能不小心行動，要是為了找回手感而受點小傷就划不來了。」

「小心一點，那不像是單純前線的雜兵會有的動作，中階將士…不，單論技巧，可能連我族最擅長刀劍武器的將士，動作可能都不見得如此犀利。」

「說甚麼呢，我們這裡還有族裡的加護，對方只是一個外行人，那樣就絕不會輸。」

雖然惡魔也知道人類為了生存，有不少人精進自己的劍技，甚至有過因為疏忽大意而沒有徹底包裹黑色帷幕於全身的惡魔被意外斬殺的事情，但那終究是少之又少的例外。

因此，只要惡魔細心留意自身加護的籠罩狀況，那對陣的人類就絕對沒有勝算。就現況來說再不濟的話，法師惡魔還能在遠處協助，只要一有破綻便能立刻填充覆蓋於身體外的黑色帷幕。

「…惡魔的魔法。」

亞寂咋舌一聲，黑色帷幕像是漆黑的蟒蛇，早一步由左右上三方向包抄，以天羅地網封鎖住亞寂前路。

「種族差異就是這麼殘酷啊。說到底我們一族要佔領你們的土地，最關鍵的從來都不是兵力，而是為了確實佔領土地的加護霧氣蔓延速度。」

青綠色惡魔不疾不徐地走近，現在的他已經徹底包裹住黑色帷幕，在亞寂眼前只勉強看見人形輪廓。下一瞬間，青綠色惡魔身形一晃，速度竟比剛才追逐時快上數倍，僅在眨眼之間，橫在手前的小刀已經逼近亞寂喉嚨。

對方前後像是提升數倍的身體性能，這差異著實令亞寂吃了一驚，只能憑著直覺反射性直立著劍身。隨後兵刃相交，以虎口痛楚為代價後，勉強擋住了這下突進。

這擊力道雖不如那個名為豪武的惡魔卻也相差無幾，大病初癒的亞寂並沒辦法在持續奔跑後接受高強度的攻擊，身體閃過一絲抽痛，不禁以劍代杖插於地板支撐身體，單膝跪地。

「剛才……那應該不是你原本的體能吧。」同樣是落敗，亞寂卻遠比城寨的落敗還要覺得不甘：「真敢扯甚麼種族，只是憑著黑色帷幕四處蹂躪掠奪，如果不用那東西的話，你遠遠不及那個和我單挑的惡魔啊。」

「嗯？單挑？」青綠惡魔聽到這話，偏頭問了後方的同伴：「印象中我們族裡好像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做？」

「只會是前鋒的『豪武』大將，和他交過手了嗎？還活了下來？」不說則已，這下就連紫黑惡魔也感到訝異：「聽說他在攻陷每個城寨前都會選一兩人出來試試武技，而且是在不使用加護的身體下，記得十幾天前有傳出他失去一隻手的消息…」

「使用加護的話手很快就能長回來，但居然有人能斬掉那位大將的一隻臂膀啊。」看向眼前穿著破爛軍裝的亞寂，青綠惡魔點了點頭：「你是說那人就是眼前這小夥子？別開玩笑了，前線離這裡那麼遠，這個連加護都沒有的人是要怎麼越過途中被我們佔領的土地？」

「一般人類當然沒辦法承受我們的加護。」

「這樣看來果然還是土生土長的人啊…再說那座城寨也早被黑色加護浸染了，就算他能在那場決鬥贏了一招半式好了，現在身體也早該被分解，不可能活著穿越霧氣來到這裡吧。」

然而這也是亞寂最感到困惑的問題，同時經過剛才惡魔的細語討論越加深沉。照兩人所言，如果那場決鬥真是在十日前發生的話，自己的身體絕不可能回復到能行走的狀態，更別說是來到遙遠的此地了。

無論是身體狀況還是所在地都是個極大的謎團，但亞寂的氣運似乎不給予自己充足的時間來解惑了。他用眼角看了纏繞在三人周圍，形成鬥技場的黑色帷幕，雖然是飄浮在空中的霧氣，卻不是單純受風吹拂就能驅散，彷若遮掩背景螢光的淡薄紗幕滯留在設定的空間上。

對惡魔而言可謂最好的發揮環境，對人類來說只是單純的牢籠。

「這樣一想，要回報的事有點多，不是在這裡磨磨蹭蹭的時候了。」

青綠惡魔不等亞寂繼續回復，再度持著小刀衝向對手。

速度與剛才相比雖然沒有降下來，但這依舊在亞寂的意料之內，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

「嗯？」

反而是進攻的青綠惡魔發出疑惑，明明自己腳步向前時那隻還在視野內的蟲子，湊近時卻消失在自己前方。下一秒後青綠惡魔只覺後頸生風，回過神來，那裏竟有被鈍物打擊到的感覺。

「…雖然早就知道，果然再怎麼使力，黑色帷幕還是沒辦法用純粹的力道劈開啊。」

剛才瞄準要害的攻擊完全沒有奏效，但與結果相反，亞寂對此早見怪不怪。不如說在指望行不通對策的時間點，已經變向說明亞寂真的束手無策了。

「……」

但是另一方面的惡魔就不是這樣想的了，他輕輕稍稍愣了一下，緩緩撫摸自己受攻擊的後頸，面露冰冷的臉神。

「……直接殺了吧。」

就算沒有加護，卻也夠危險了。

眼前的人類光是能跟的上自己速度就足夠出乎意料，於此之上竟然還砍到自己的要害，即便知道對方傷不了自己，即便再怎麼不重劍術技巧，青綠惡魔透過剛才那一下自己心中也有個譜。

單論劍技的話對手遠遠凌駕自己，如果同是惡魔，擁有相同的加護，或許自己早已死了兩三次。

「不是想練手感嗎？」紫色惡魔對夥伴的反應問：「我倒是覺得他是個不錯的練習對象。」

「想必樹林裡還有更適合的磨刀石。這人這麼能幹卻被我們遇到，或許他早就先一步通風報信，現在只是盡可能絆住我們爭取時間而已。」

「那我就直接用加護吞掉他，沒意見吧。」

紫黑惡魔稍微轉了轉手中的短杖控制加護的黑霧，不一會兒亞寂的頭頂上漸漸聚集著黑色團塊，想必是要在無處可逃的牢籠中直接把黑色帷幕灌在對手身體上，進而確實抹殺掉目標。

即使純粹的武技上遠不如人，但青綠惡魔的這下判斷確實了得，亞寂自認如果在先前真有遇到其他樹林中的居民，自己百分之百會如他所說這樣做。

「再會了，姑且我自己認為你並不算是個無力的蟲子，人類的戰士。」紫色惡魔猙獰的笑說：「我承認你確實擁有需要我們警戒的力量，每天不斷鍛鍊肉體，鞭策自己，想必就是為了在此時抵禦我們侵略吧，但是很可惜，沒有加護的你們在出生那刻成為人類起就註定成為輸家。」

「到最後，你們終究還是得靠黑色帷幕才能作威作福。」

一個單兵就能抵得上百人兵團，甚至只用原始的爪子就能抵抗兵械。

單挑時被腰斬只是一瞬間的事所以沒什麼感覺，但現在看著黑塊漸漸膨脹，明白自己慢慢步入死亡，亞寂再度深刻感受到不合理的種族差異。

「我們侵略也行之有年了。」紫色惡魔不以為意說：「各自的武器從遠古的石頭變至刀械，隨後發展魔法。要說這之中有什麼不同的話，也就只有早一步多了個加護，但你們卻沒在中途發展同等的武器吧，戰爭就是這種事情，單單一項優勢就能有壓倒性的戰力差，你我之間只是這樣的差別罷了。」

語畢，紫黑惡魔反手向下一揮手杖，亞寂頭頂的黑色色塊緩緩向下壓迫。

先是浸潤了頭部，隨後是雙肩，胸腰，膝腿，最後直至腳底。

被高濃度的加護吞噬掉，不管對方劍術如何，只要還是人類之身，這記殺著就非得致其死命。

「就算是奇特樹海的居民，被吞噬的情況也和過去一樣沒什麼特別啊。」

接下來對方的身體會怎麼變化都早已看慣，也不必再看了。

紫黑惡魔哼了聲氣，頭也不回地走近一旁看著的青綠惡魔。

「話說我們第一個遇到的就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得做些心理準備呢……或許那只是負責看門的最弱士兵也說不定。」

「要是那只是普通水準的話，這裡無疑會變成另一股能與我族抗衡的勢力。嘛，前提還是要有抗衡我們加護的方法，就我看來還是差了一點……」

正當綠惡魔回應自己的夥伴，突然前方發出『轟』的一聲，同時毫無預兆的爆發出極為耀眼的黃綠色光芒。

雖然還不到可以燒灼視線的程度，所以兩名惡魔只需稍稍皺眉便能看清光線來源，但巡視此處行之有年的兩人很確信，在這不尋常的光芒，其背後一定代表某事的發生。

而正如他們推測，光芒漸漸黯淡下來後，本應只有樹木背景的場所，那裡已經站著一名身穿黃色長袍的人物了。

「稍微在城裡查了查經歷，名字叫做亞寂吧。」

發出顯然是年輕女性的聲音

拄著與身同高的長杖，其頂端散發著與樹林同樣色澤，卻更加閃耀的黃綠色光芒，宛若宣言著自己身為土著的身分一般。

「現在還不是你能和惡魔們打鬧的時候，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