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章節 2608 字
更新於: 2022-03-26
我現在去回憶當時的事情，還是能回想得很徹底。
於是我就這麼隨意的誕生了。
說真的，我當時因為沐秦的要求而省略了很多無重點的流水帳，例如解說之類的事情。
簡單來講，就是我被製作出來，我被買走了。
我有著紅潤的嘴唇，金色的長髮，跟和「哥哥」一樣明明是台灣人眼睛，卻淺的像淡棕色玻璃珠的眼睛。
第一次到我的家，我還沒被裝上控制感情、生長的系統晶片，所以只是繃著臉站在玄關，頭僵硬的搖擺著，試圖學習我所看到的「哥哥」。
「謝謝你......」待「媽媽」忙完各種付費和最後確認後，我才終於能擁有人類的光芒。
「喀」的一聲，晶片被裝入我的後頸，我的眼中第一次注入人類才有的感情。
我歪著頭，扯著嘴角，試圖學習哥哥臉上的笑。
那時候我的系統是設定成比哥哥小一歲，所以我那時沒有意識到他天生的帥氣。
他雖然稚氣未褪，但已經有了長大後俊俏的雛型——桃花眼配陽光眉，有一點臥蠶、似乎隨時都在笑的嘴角弧度、和不管何種感情都檔不住的堅毅。
我小心翼翼的點了頭，作為禮貌性地打招呼。
「你好，」我的聲音似乎細細的，而且有點鳥囀一般的清亮透明，我向眼前在設定上比我大一歲的男孩點點頭，「從今以後，我是你的妹妹。」
「我是泠祭宇，妳的哥哥！」聽到我說話，哥哥立刻興奮地拉著媽媽的衣角，大聲又開心的嚷嚷著，「媽媽、媽媽！我可以給她取一個名字嗎？」
「祭宇啊，我等等和你一起取好嗎？取一個好聽的。」媽媽摸了摸自己兒子的頭，溫柔的說著。
◇
「媽媽！可以取名字了嗎？」
「好，我來了。」
我現在坐在一個以我的身高來講高的離譜的椅子，但哥哥似乎都是坐這種的，所以我很開心，「剛才沒有時間和你打招呼，從今以後，我會是你的女兒。」
我對著眼前黑髮黑眼的娉婷女子鞠躬，然後開始了我做為人類的融入。
「喔，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媽媽的態度似乎有點冷漠，不過大概是還在習慣吧，「祭宇，你不是要給她取名字嘛？」
「因為我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哥哥看起來很苦惱，細細的眉都蹙了起來，我趕緊跳下椅子，幫他輕輕按摩，「一直皺眉頭，不好看。」
想想那時候的我，應該很可愛吧。
我坐回椅子上，小聲地發表自己的想法，「我希望可以......可以跟哥哥一樣姓泠。」
「是嗎？那就叫泠次吧。」那時候我還沒經歷過世事，不懂「次」是什麼意思，僅僅覺得名字似乎很好聽，所以就開心的點點頭。
我進入世界後，第一個感受到的人類感情，是「開心」。
◇
之後我過了很開心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哥哥出門去了。
那天是所有事情開始崩壞的一天。
有別於前幾天陽光明媚的日子，那天下起了雨，唰唰水聲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沉重的灰色天空讓大家的心裡都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馬路上匆匆忙忙的人們，和大家深鎖的眉頭，都給人十分不好的預感，而我的腦中一直閃過奇怪的畫面，像我摔下樓梯之類的。
媽媽沒好氣地叫我去吃飯，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將手中的圖畫書隨手放在桌上。
在客廳等著我的沒有熱騰騰的飯菜，只有一個眼神特別奇怪的媽媽。
她把我拉到一個角落，平時嘴唇上溫暖的笑容消失無蹤，用低沉如生氣的貓般的聲音輕輕地說：「離我兒子遠一點，你這個機器人。」
那時我終於知道，媽媽她，不愛我。
她將家裡掀了個遍，餐桌被翻倒，沙發被割壞，而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邊。
她歇斯底里地拿刀割自己的手，然後把美工刀塞到我手裡。
我臉上幾乎要流下淚水，可是這種感覺好像又不是傷心。
我只是愣愣的、像被定格時間一般的呆站在那邊。
哥哥在不久後回來了，當他看到混亂的家裡、和躺在地上的媽媽時，我知道我沒辦法在這個家活下去了。
那雙淺棕色的眸子，變得徹底像玻璃珠一般。
眼淚這才終於滑下臉龐，像止不住的水龍頭一樣，豆大的淚珠低墜而下，很快把地毯浸濕，可是我卻沒想到要去抹。是啊，這才是傷心吧，剛才那個大概只是傷心和快樂之間的過渡。
我第二個感受到的人類情感，是「傷心」。
之後我被媽媽以送去銷毀的理由帶到她所租的，只有幾平米的小屋子。
她說她當初根本就不想買我，只是拗不過泠祭宇罷了。
她說送去銷毀或退貨也拿不回付的錢，乾脆直接留下來。
我在她眼裡，似乎真的不是人。
因為我本來就不是。
我是機器人。
對不起，機型不吻合，無法得到這份愛。
◇
在我回想完畢的下一秒，泠沐秦打開了我的房門，「你的會考結果出來了。」
我和泠祭宇雖然差了一年，但是因為一個年級之間至少能有一歲的年齡差，所以我和他是在同一年上高中的。
說來諷刺，好像要對我強調我們之間的差異一樣，泠祭宇是龍年，而我屬蛇。
在泠沐秦的命令下，我們從沒讀過同一間、有機會的話甚至不能同一區的學校。
「祭宇打算上楓高，那裏的投資人是祭宇他姑姑，他肯定會上，所以你不準選那裏，我已經挑出幾個給你選了。」講得好像楓高是會黑箱的學校一樣，每年捐錢前三多都有他們。
「你選熠高吧，離祭宇也比較遠，學費也比較便宜。」
「我的成績可以上楓夜霜吧？」我木然開口，「楓夜霜私立高級中學。」
楓夜霜私立高級中學，所有學生的第一志願，只有成績極好的學生才進的了，最大的重點是，每年只有三個名額。要知道成績達到楓高的學生雖少，但至少也有個十人，所以不僅成績得好，簽運也得是高到不能再高。裡面大部分的學生都是直升上去的。
反觀熠高，星熠高級中學。學雜費是便宜，但是師資不好，基本上所有人只有在無路可走的時候才會選熠高。
「可以，但你不準上。」泠沐秦用低於零度的冰冷嗓音和我說，「祭宇在那裏。」
「好，」我點點頭，反正這幾年都是這麼過的，「我會選星熠高中。」
「筆在那裏。」泠沐秦指指簡陋的木桌後就離開了，她還得去陪她的寶貝兒子。
我看著上面寫著「泠次」的表格，然後再看了看底下的選項。
楓高、凜高、熠高、渲高，和一堆沒有聽過的高中。
雖然「楓夜霜」前面的格子已經被打上了大大的叉，可是如果用修正帶就能改成一個勾。
那晚，我潛進那個陌生但熟悉的家裡，拿了五十元，去超商買了一個最便宜的修正帶才回去。這時，泠沐秦隨意遞給我讓我整理頭髮的髮夾就派上用場了。
她當然沒有給我鑰匙啊，所以我只好用髮夾姑且一試，還真的成功了。
我拿著修正帶回到家，小心翼翼的鎖上，然後立刻把它拆封，將「楓夜霜私立高級中學」前的格子改成了一個大大的勾。
接下來，我將紙折一半，再一半，然後放在桌上。
泠沐秦絕對會懶得看我是否真的勾了熠高，我這12年的順從反而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隔天，我將紙張遞給泠沐秦時，她果然沒有打開來看，只是口頭上的詢問。
那是我第一次說謊，但我卻沒有感覺到罪惡感，而是一股濃濃的期待。
抽到的話，我就能和泠祭宇同校。
違抗這個「媽媽」的感受，其實還不賴。
於是我就這麼隨意的誕生了。
說真的，我當時因為沐秦的要求而省略了很多無重點的流水帳，例如解說之類的事情。
簡單來講，就是我被製作出來，我被買走了。
我有著紅潤的嘴唇，金色的長髮，跟和「哥哥」一樣明明是台灣人眼睛，卻淺的像淡棕色玻璃珠的眼睛。
第一次到我的家，我還沒被裝上控制感情、生長的系統晶片，所以只是繃著臉站在玄關，頭僵硬的搖擺著，試圖學習我所看到的「哥哥」。
「謝謝你......」待「媽媽」忙完各種付費和最後確認後，我才終於能擁有人類的光芒。
「喀」的一聲，晶片被裝入我的後頸，我的眼中第一次注入人類才有的感情。
我歪著頭，扯著嘴角，試圖學習哥哥臉上的笑。
那時候我的系統是設定成比哥哥小一歲，所以我那時沒有意識到他天生的帥氣。
他雖然稚氣未褪，但已經有了長大後俊俏的雛型——桃花眼配陽光眉，有一點臥蠶、似乎隨時都在笑的嘴角弧度、和不管何種感情都檔不住的堅毅。
我小心翼翼的點了頭，作為禮貌性地打招呼。
「你好，」我的聲音似乎細細的，而且有點鳥囀一般的清亮透明，我向眼前在設定上比我大一歲的男孩點點頭，「從今以後，我是你的妹妹。」
「我是泠祭宇，妳的哥哥！」聽到我說話，哥哥立刻興奮地拉著媽媽的衣角，大聲又開心的嚷嚷著，「媽媽、媽媽！我可以給她取一個名字嗎？」
「祭宇啊，我等等和你一起取好嗎？取一個好聽的。」媽媽摸了摸自己兒子的頭，溫柔的說著。
◇
「媽媽！可以取名字了嗎？」
「好，我來了。」
我現在坐在一個以我的身高來講高的離譜的椅子，但哥哥似乎都是坐這種的，所以我很開心，「剛才沒有時間和你打招呼，從今以後，我會是你的女兒。」
我對著眼前黑髮黑眼的娉婷女子鞠躬，然後開始了我做為人類的融入。
「喔，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媽媽的態度似乎有點冷漠，不過大概是還在習慣吧，「祭宇，你不是要給她取名字嘛？」
「因為我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哥哥看起來很苦惱，細細的眉都蹙了起來，我趕緊跳下椅子，幫他輕輕按摩，「一直皺眉頭，不好看。」
想想那時候的我，應該很可愛吧。
我坐回椅子上，小聲地發表自己的想法，「我希望可以......可以跟哥哥一樣姓泠。」
「是嗎？那就叫泠次吧。」那時候我還沒經歷過世事，不懂「次」是什麼意思，僅僅覺得名字似乎很好聽，所以就開心的點點頭。
我進入世界後，第一個感受到的人類感情，是「開心」。
◇
之後我過了很開心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哥哥出門去了。
那天是所有事情開始崩壞的一天。
有別於前幾天陽光明媚的日子，那天下起了雨，唰唰水聲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沉重的灰色天空讓大家的心裡都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馬路上匆匆忙忙的人們，和大家深鎖的眉頭，都給人十分不好的預感，而我的腦中一直閃過奇怪的畫面，像我摔下樓梯之類的。
媽媽沒好氣地叫我去吃飯，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將手中的圖畫書隨手放在桌上。
在客廳等著我的沒有熱騰騰的飯菜，只有一個眼神特別奇怪的媽媽。
她把我拉到一個角落，平時嘴唇上溫暖的笑容消失無蹤，用低沉如生氣的貓般的聲音輕輕地說：「離我兒子遠一點，你這個機器人。」
那時我終於知道，媽媽她，不愛我。
她將家裡掀了個遍，餐桌被翻倒，沙發被割壞，而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邊。
她歇斯底里地拿刀割自己的手，然後把美工刀塞到我手裡。
我臉上幾乎要流下淚水，可是這種感覺好像又不是傷心。
我只是愣愣的、像被定格時間一般的呆站在那邊。
哥哥在不久後回來了，當他看到混亂的家裡、和躺在地上的媽媽時，我知道我沒辦法在這個家活下去了。
那雙淺棕色的眸子，變得徹底像玻璃珠一般。
眼淚這才終於滑下臉龐，像止不住的水龍頭一樣，豆大的淚珠低墜而下，很快把地毯浸濕，可是我卻沒想到要去抹。是啊，這才是傷心吧，剛才那個大概只是傷心和快樂之間的過渡。
我第二個感受到的人類情感，是「傷心」。
之後我被媽媽以送去銷毀的理由帶到她所租的，只有幾平米的小屋子。
她說她當初根本就不想買我，只是拗不過泠祭宇罷了。
她說送去銷毀或退貨也拿不回付的錢，乾脆直接留下來。
我在她眼裡，似乎真的不是人。
因為我本來就不是。
我是機器人。
對不起，機型不吻合，無法得到這份愛。
◇
在我回想完畢的下一秒，泠沐秦打開了我的房門，「你的會考結果出來了。」
我和泠祭宇雖然差了一年，但是因為一個年級之間至少能有一歲的年齡差，所以我和他是在同一年上高中的。
說來諷刺，好像要對我強調我們之間的差異一樣，泠祭宇是龍年，而我屬蛇。
在泠沐秦的命令下，我們從沒讀過同一間、有機會的話甚至不能同一區的學校。
「祭宇打算上楓高，那裏的投資人是祭宇他姑姑，他肯定會上，所以你不準選那裏，我已經挑出幾個給你選了。」講得好像楓高是會黑箱的學校一樣，每年捐錢前三多都有他們。
「你選熠高吧，離祭宇也比較遠，學費也比較便宜。」
「我的成績可以上楓夜霜吧？」我木然開口，「楓夜霜私立高級中學。」
楓夜霜私立高級中學，所有學生的第一志願，只有成績極好的學生才進的了，最大的重點是，每年只有三個名額。要知道成績達到楓高的學生雖少，但至少也有個十人，所以不僅成績得好，簽運也得是高到不能再高。裡面大部分的學生都是直升上去的。
反觀熠高，星熠高級中學。學雜費是便宜，但是師資不好，基本上所有人只有在無路可走的時候才會選熠高。
「可以，但你不準上。」泠沐秦用低於零度的冰冷嗓音和我說，「祭宇在那裏。」
「好，」我點點頭，反正這幾年都是這麼過的，「我會選星熠高中。」
「筆在那裏。」泠沐秦指指簡陋的木桌後就離開了，她還得去陪她的寶貝兒子。
我看著上面寫著「泠次」的表格，然後再看了看底下的選項。
楓高、凜高、熠高、渲高，和一堆沒有聽過的高中。
雖然「楓夜霜」前面的格子已經被打上了大大的叉，可是如果用修正帶就能改成一個勾。
那晚，我潛進那個陌生但熟悉的家裡，拿了五十元，去超商買了一個最便宜的修正帶才回去。這時，泠沐秦隨意遞給我讓我整理頭髮的髮夾就派上用場了。
她當然沒有給我鑰匙啊，所以我只好用髮夾姑且一試，還真的成功了。
我拿著修正帶回到家，小心翼翼的鎖上，然後立刻把它拆封，將「楓夜霜私立高級中學」前的格子改成了一個大大的勾。
接下來，我將紙折一半，再一半，然後放在桌上。
泠沐秦絕對會懶得看我是否真的勾了熠高，我這12年的順從反而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隔天，我將紙張遞給泠沐秦時，她果然沒有打開來看，只是口頭上的詢問。
那是我第一次說謊，但我卻沒有感覺到罪惡感，而是一股濃濃的期待。
抽到的話，我就能和泠祭宇同校。
違抗這個「媽媽」的感受，其實還不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