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

回想第四次自殺不遂時，我在醫院認識了一個六歲小女孩。每天一到黃昏就叫嚷著要看星星，我都會牽她到草地上。可星星未出，她就安靜的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氣鼓鼓地說不會再睡著了，哄人大笑，每天如斯。

有一晚，我們依舊去看星星。

「大哥哥，等你和我都病好了了，我們結婚好不好？」小丸子扒在我胸口。

「可是我沒有生病呢！」我苦笑。

「那為什麼大哥哥要住醫院？」小丸子眼珠黑白分明。

「大哥哥活得苦。」我強顏歡笑。

「可是活著，就有很多第一次呢！我沒上過小學、中學……由紀她們都交男朋友了，我也要交男朋友！」天真無邪的雙眼在轉來轉去。

「那小丸子要好好長大。」我摸摸她的頭。

「我喜歡大哥哥，這——麼喜歡！」她劃個大圈圈。

「這是多喜歡？」我也跟著劃大圈圈。

「比爸爸媽媽少一點、比星星多一點、比巧克力多一點、比綿花糖多一點……」

一顆流星劃下，正當我想叫喚她時，她又睡著了。

後來小丸子的病情惡化，再看到時已面青唇白。

「大哥哥，我會好的吧？」她終於看到星星了。

「會的……你還要長大變成亭亭玉立的美人呢！」我推著輪椅。

「大哥哥，我懂你為什麼想要自殺了。」聲線中沒有生氣。

「你不必懂的，哥哥不會再自殺了。」我臉貼上她的臉，燙：「回去吧，不要吹風了。」

「對不起，我想我喜歡星空多於大哥哥一點。」蒼白的小手抓著我的手掌，放到脖子上：「大哥哥，你可以了結我嗎？」

我雙手抖顫的抓緊，後來無力地鬆開下垂。

一周後，小丸子因為手術失敗變成了植物人。因為沒有家屬的簽字，醫院放棄了維生。

我不知道有沒有天堂地獄，總期待著有一天死了可以跟她相見，卻同時希望不要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