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春的展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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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學期開始了，不知不覺間。

　　每天過著千篇一律的日子，就如籠中鳥，每天能夠活動的空間，看見的視界，絲毫沒有改變一般。

　　我就這樣待在鳥籠裡，沒有怨言。一如往常地，一有機會就是喜歡逃進浩瀚書海裡。

　　沒有比那更舒適的地方。

　　就這樣，度過一日又一日「風平浪靜」的日子。

　　但不久，我就發現莓換了髮夾，問了原因，才知道是五郎自製的──在此之前，莓就有私訊我，她為了廣又跟一群人打架。但並沒有提髮夾被打掉了，直到我發現她換了髮夾，她才說原本的髮夾是廣自製的，買也買不到，因此五郎重做了一個給她。

　　對此，一陣酸澀湧上心頭──於是我試探莓對五郎的想法，但莓只是回答把五郎當作搭檔而已，而五郎之所以自製髮夾，也僅是為了報答平時莓對他的照顧。我就沒再深問下去了──反正，再怎麼問都沒有意義。

　　畢竟，早就放棄莓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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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之沙漏持續漏著，就這樣漏到，只剩六分之一的時候。

　　某天假日，我去某間圖書館借還書籍，然後──

　　「哈囉！郁乃，好久不見！」

　　「嗨嗨，好久不見啊！最近過得好嗎？」

　　在書櫃間，聽到了兩道熟悉的嗓音──

　　我回首，赤紅雙馬尾少女與褐髮少年映入我的眼簾。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兩位啊，未來、揃目，好久不見了。兩位來這邊做什麼？」

　　圖書館遇到這兩位高一老同學，雖然說不上很熟，但畢竟還是有同組過，多少有些交流。分班後，就幾乎沒再碰到過，即便有也幾乎是擦身而過。

　　不過，現在居然在圖書館這種場合遇到，讓我似乎有點明白，中國人說的「烏頭白馬生角」的意思了。

　　「讀書啊，成績不加把勁不行啊。未來覺得這裡的環境滿好的，所以就來這邊念了。至於揃目，是說一起念的話可以提升效率，實際上效果也滿好的，所以就這樣了。」未來望了一眼揃目：

　　「對吧？」

　　「啊，當然啊！有本大爺的督導，未來當然可以──好痛！妳幹嘛啦？」

　　「別臭美了好嗎！講的好像都是你的功勞一樣！」未來拉扯揃目的臉。

　　「啊啊，好啦！當然也是未來很努力啦，也幫了我不少忙。」揃目這麼一說，未來這才放下他的臉。

　　「原來如此。不過，會那麼想讀書，是因為距離升學不遠了？」

　　「是啊，雖然覺得升學很麻煩，但又覺得想學個一技之長，所以可能還是要念個短大或專門學校之類的……」未來蹙眉，雙手交抱。

　　「對啊，我也是這麼想。雖然讀書真的很煩，不過這樣一起努力，我想也不壞啦！」揃目露齒而笑。

　　一起，努力嗎──

　　雖然本來就知道這兩個歡喜冤家總是在一起，不過，感覺上……

　　「願意現在就為升學準備是滿好的，不是每個人都會在這個時候就在考慮了。不過，你們是最近才開始來圖書館念書的？」

　　「才不是咧，早在九月的時候就開始來這邊念書啦。因為那時候未來要趕快提升成績，才有機會參加文化祭的表演，然後發現這招還滿有用的，所以就繼續啦。反正遲早要面對升學的嘛。」

　　「揃目……」未來似乎覺得揃目有點多嘴，不過似乎也不打算責怪的樣子。

　　「總之還好未來有成功參加表演啦，她真的很努力呢。」

　　「揃目……」未來這次似乎有點感動地笑了。

　　「原來如此。那應該只是剛好沒遇到而已，畢竟我也不是那麼常來這間圖書館，其它間我也會去。」我進一步追問：

　　「不過，學校圖書館似乎也沒看到你們呢。」

　　「因為學校圖書館太早關門了，但我們還要參加社團活動，讀書固然重要，但也絕對不想為了這個荒廢社團。」未來放下雙手：

　　「再說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夠享受這種社團青春生活多久，到了大學，可能有很多變數呢。所以要趁現在把握啊！」

　　「沒錯！以後要考慮的事情就更多了，成為大人後，肯定不能這樣玩的吧。不過啊，說不定成為大人後，很多想法也會不一樣了吧。」揃目將雙手放到後腦勺，泰然自若道。

　　「成為大人？」這是我的疑問。

　　「沒錯，雖然天知道我會成為怎麼樣的大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會一直朝理想的目標前進的，才不會輕言放棄！」

　　揃目放下雙手，握緊拳頭，語調堅毅且爽朗。這少年，還是一樣滿腔熱血啊。

　　但我不可能如此，對於未來，我並沒有抱予過多期望。

　　「還再臭屁啊，真的做到後再說吧。不過成為大人後，要屈服於現實而放棄夢想，這種事未來也很討厭。所以只能全力一搏了，對吧？」

　　「當然啦！」

　　兩人都揚起眉毛，目光炯然，都是如此樂觀開朗──老實說，明明覺得這樣很傻很天真，但卻仍有點，羨慕這樣的開朗，這樣地願意，去相信未來的希望。

　　未來的，希望──

　　忽然想到，這裡的「未來」相信著「未來」嗎……

　　雖然發音上有點差別，但漢字都寫作「未來」，對於這文字上的醍醐味，我不禁覺得有點有趣。

　　然後，她身旁的「他」同樣也相信「未來」──他們，果然是最接近「青春」的人嗎？

　　「怎麼了，郁乃？」

　　未來出聲呼喚我。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們這樣真好而已。」

　　「欸？哪裡好了？」

　　「正因為不知道哪裡好，才會那麼好。」我淡笑：

　　「要好好珍惜，這樣的美好喔。」

　　你們一定會幸福的──這樣的話語差點脫口而出，但我立刻吞回去了。或許，無論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但我有種強烈的預感──只要他們好好經營人生，就一定會幸福吧，或許還會成為神仙眷侶──無論在什麼意義上。

　　真叫人，欣羨啊……

　　「嗯，我們一定會好好把握的！妳也是啊，郁乃！」揃目咧嘴一笑：

　　「要有點自信啊，像妳這樣優秀又認真的人，肯定大有前途的！對吧，未來？」

　　「對啊，郁乃應該要更有自信一點，妳應該是很有目標的那種人吧？連要考哪裡都想好了？」

　　「這個嘛，還不好說呢……」

　　我不禁苦笑，對於目標，當然是有深思熟慮過，但現在也說不上多明確。何況，未來要煩惱的事物，絕對不只是夢想而已，還有愛情──

　　但愛情可能要跟我無緣了吧。

　　我不像這對樂天二人組一樣，相信未來，而且還能彼此扶持，吧……

　　一陣刺痛。

　　如針直扎內心。

　　「郁乃？還好吧？」

　　「還好，總覺得，說來話長呢。」

　　雖然知道未來是善意關心，但我還是含糊過去，總覺得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這樣啊，總之加油啦，反正還有時間可以考慮嘛。」

　　「對啊，不用太心急啦！」

　　未來、揃目先後安慰我，我們又談上了幾句──總覺得看到這對樂天組，待人如此熱誠直率，讓人更覺得他們該被祝福──然而越是祝福，卻越是有難以名狀的，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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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持續流逝，年之沙漏持續流淌，就這樣流淌到了只剩十二分之一的時候。

　　我一如往常地，在學校圖書館工作。我推動書車，聆聽書車滾輪轉動的聲音。

　　喀啦、喀啦。

　　接下來，要去的是──

　　「小郁乃！需要幫忙嗎？」

　　有熟悉的嗓音，打破了只有滾輪聲的靜默。

　　按理說，這時候會呼喚我的，只有「那個人」。但很顯然這聲音，不是那個人。而且，那個人也不會叫我小郁乃──

　　「不用了，謝謝妳，心。來這邊是要找書嗎？」

　　我停下腳步，對眼前曾經同組過的高一老同學，銀灰波浪長髮的少女如此問道。

　　「是呀。是想找植物栽培相關的書籍，因為最近有引進新書，我查了一下發現還有館藏，所以才會來這邊借的。」

　　「這樣啊，那心知道放在哪裡嗎──」

　　語未落，我就看見「某人」從心身後走來。

　　「滿，你也來了？」

　　這位也是同組過的高一老同學，他跟心會同時現身也太巧了吧。

　　「是喔，我跟滿君一起來的。」心嫣然莞爾，滿直接站到她的身旁：

　　「好久不見啊。也不是第一次在這邊遇到了，有這麼驚訝嗎？」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一起出現而已。而且，心還說是跟你一起來的，對於這點有點訝異罷了。」

　　確實如此，畢竟雖然偶爾會在圖書館遇到滿，但很少遇到心。更別說兩人一起出現的狀況了……等一下，性格孤僻的滿，居然會跟心一起行動？

　　「是嗎？嘛，就當作是如此好了。」滿的語調依舊冷漠，但少了幾分孤高跟乖僻了。

　　「小郁乃感到訝異嗎，嗯，這也難怪呢，可能是剛好沒看到我們一起行動吧。」心柔聲關心：

　　「小郁乃最近過得還好嗎？」

　　「還好，那心呢？」

　　「還不錯呀。尤其有滿君的陪伴，就讓我覺得，無論遇到什麼，都更有勇氣去面對了。」心瞇眼，含羞地笑：

　　「啊，這麼說好像不太好意思呢。滿君，我這樣說你不介意嗎？」

　　「隨便妳。」滿淡然回道。

　　「有滿的陪伴，就會更有勇氣……現在跟滿的關係很好吧，畢竟兩位還一起來了。」

　　這麼說的我，總覺得內心有底了。

　　「嗯，是呀。這個，該怎麼說呢……我直接說沒關係吧？」心又望向滿，對他使了眼色。

　　「如果覺得說出來有好處的話。」滿依舊淡定。

　　「我知道了。那，小郁乃，為了不讓妳感到奇怪，還是在這邊先說清楚好了。但請妳保密哦，我相信小郁乃是守得住秘密的人，才會說的。」心稍微壓低了聲嗓：

　　「我，在修學旅行時，跟滿君交往了。這件事還沒跟任何人說過，小郁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果然交往了嗎──等等，這兩人交往了？為什麼他們會在一起？除了他們同班外，我實在想不到什麼理由……

　　真要說的話，就是高一時他們就有些互動了。但高二又同班後，發展到這般地步還是萬萬沒預料到……

　　「這、這樣啊……雖然看起來就是這樣，但會在一起，果然還是出乎意料呢。」

　　我擠出笑容回道。

　　「我明白，其實當初也沒想到會這樣。但其實我跟滿君相處很久了，從去年開始一起補習，就比較有互動了。就這樣相處了快一年，嗯……不知不覺呢。」心溫柔莞爾：

　　「在那段相處的時光裡，我逐漸發現滿君的好，他其實是願意關心人的。因為他，我才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心像是想到什麼似地打住：

　　「啊，好像自說自話起來了。小郁乃應該不會想聽這些吧，抱歉呢。」

　　「不會，心願意分享這些，我還有些驚訝。」

　　「是嗎？只是自然而然地說出來而已。什麼都不說的話，小郁乃可能還覺得奇怪吧。」

　　「嗯……我的意思是，心不像是會把這些隱私說出來的人。不過，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不會哦。確實有些人說我改變了，像未來也是那麼說的。說我比較願意說出心裡話了，原本自己沒有察覺到，但在她跟其他人都這麼說後，我才逐漸察覺到這點。」

　　未來──我知道兩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現在如何不能斷定。不過，應該還是好友才對。

　　不過，跟滿交往這件事，居然沒先讓好友未來知道嗎……或許是怕她到處去說吧。

　　「這樣啊，能夠有這樣的改變是好事。」

　　「是呀。因為之前總是怕說多的話會給人添麻煩，無論是自己的想法還是事情。所以我一直很不善於表達自己。但我逐漸發現，如果什麼都不說，有時那只是更讓人擔心而已。所以，我就試著表達內心話了。」心躊躇半晌，繼續開口：

　　「在這過程中，我逐漸學會依靠別人，一起解決問題。這件事，我想感謝……」

　　「是我要感謝心同學才對。」滿搶先一步開口，似乎是因為發現心將目光投向他了──

　　「雖然說這種話可能有點奇怪，不過原本我跟心同學一樣，是很不願意依靠別人的類型。但後來逐漸發現了，如果彼此扶持的話，或許在解決問題上，可以多出一些可能也說不定。」

　　「是、是啊……」

　　我勉強應聲，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總覺得……

　　「怎麼了嗎？小郁乃？」

　　「不，沒事。」

　　對於心的關懷，我含糊過去。並開始思索，正因兩人相信彼此扶持的力量，才會在一起嗎──即便如此，我依舊對於他們會說出這些話，深感不可思議。

　　都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了。

　　兩人真的因為彼此而改變了嗎？

　　無論如何，我想──

　　「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先繼續工作了。」

　　我決定離開現場，實在不太想再去想相關的話題了。

　　「嗯，沒關係，不好意思打擾到小郁乃工作了。」心一面說一面讓開走道，其身旁的滿也跟著退開。

　　「不會，那我先走了。祝兩位一切順心。」

　　「小郁乃也是哦，工作辛苦了，有機會再聊哦。」

　　心向我揮手道別，我推動書車，先是推過心的身邊，再推到滿的身旁。

　　與此同時──

　　「辛苦了。」

　　滿面無表情，淡漠地留下這句。

　　我赫然，沒有回應，只是頭也不回地推著書車離去。

　　喀啦、喀啦。

　　為什麼我會不喜歡他們提到「彼此扶持」的概念呢？

　　──可以多依靠人一些的，郁乃。

　　似乎，隱約憶起這句。

　　那是某人對我說的話，我也曾以這句話回敬她。但是，如今想來……

　　只有心酸。

　　說不出的心酸。

　　畢竟，我跟她──

　　我啞然失笑，就這樣不知何時走到了，電梯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