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2

本章節 3322 字
更新於: 2022-02-27
在半夢半醒之際,溫德爾聽見了乾草翻動的聲音。他勉強睜開一隻眼睛,看著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裡相當昏暗,只有牢門處的鐵窗處看見微微的光,空氣沉重且潮濕,位置或許靠近都市的下水道,溫德爾不時可以聞到糞水的惡臭。漆黑的石牆潮濕布滿水珠,而且還可以聽見成群老鼠的吱吱聲。
換言之,這裡糟透了。
被黑衣人抓住丟進這裡後不知已經過了多久,因為看不見太陽,日期的計算也變得困難。這裡平常也沒有人,除了固定時段前來巡視的獄卒外。
溫德爾可以想見,自己被指控暗殺君王的嫌疑而遭到判刑,可想而知會是死刑,即使沒有證據,但由貴族組成的法庭裡,判決往往都是由貴族說了算。所以溫德爾必須要逃離這裡才行。
但這座監獄雖然老舊,卻十分牢固,手頭上沒有任何工具,縱使是溫德爾也只能乾著急。溫德爾只能咒罵自己的不謹慎。
「喂。」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自己面前的獄卒。
「怎樣?想放我出去?」
「你是傻了嗎?」獄卒罵了一聲,舉起手上的鑰匙串說。
「有人要見你,出來一趟。我警告你,最好別給我耍任何的小把戲,否則有你好看的。」
在獄卒的監視下,溫德爾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後,他被暫時允許穿回原先的衣服,當然,口袋裡的所有東西都被事先拿走了。
他被帶到一間平房,灰色的牆面上空無一物,破爛的木製窗戶外頭可以看見久違的陽光,房裡只有一塊長桌與兩把椅子。溫德爾隨意在其中一張坐下。
至於獄卒,帶他進入後就消失蹤影,想來是在外面把風。儘管是逃獄的大好時機,溫德爾也有十足的自信自己可以成功逃脫。但他決定按兵不動。
過了一會兒後,門再度打開,走進來了一名貴族。
男人穿著黑白相間的華麗禮服,袖口與領口都繡有金色的花紋,純白的拉夫領上,是一張剃了山羊鬍的狹長臉龐,對上眼後他的表情扭曲,像是看到什麼嫌惡的東西。
「溫德爾,就是你啊......」
「……我們在哪見過?」聽到對方直呼他的名字,溫德爾感到有些困惑。
「我聽過不少謠言──不怎麼好的那種,不過叫人意外的是,傳聞中沒有提到你的年齡,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年輕的小傢伙,至今被你暗殺的貴族人數用兩隻手也數不完,要知道,不少國家現在還通緝著你,甚至提供了優渥的獎金要抓你。」貴族挑起半邊眉毛,他走向房間中央,拉開椅子坐下。
「......把我抓進牢裡的,是你底下的人?」
「對。」貴族毫不猶豫地承認。「你的存在對王室是個危險的因素,放著不管會很嚴重。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不打算把你送去通緝你的國家,也不打算髒了我的手來砍下你的腦袋。我只會把你關在牢房裡直到幼主的登基儀式結束,之後便會將你驅逐出這個國家。」
「為什麼要等到那時候?」聽懂貴族的話後,溫德爾感到詫異。
「你明明知道。」
「唉……給我安安份份給我待在裡面,別惹出更多麻煩,就這樣。」
「就這樣,當真?」
「真的,我以我家族的名號起誓,不會對你不利。」
溫德爾看著對方,貴族用認真的表情說著,似乎沒打算以開玩笑一句話帶過。
「你到底是?」
「我很訝異你居然不知道,泰倫斯竟然沒和你介紹嗎……唉,好吧。雷因•哈夫塔,這樣講你有印象了嗎?」
原來如此,聽到這名字的瞬間一切都連起來了。溫德爾心想。
雷因•哈夫塔——是菲德爾王國中另一位掌握重要大權的貴族,既然對方出現在此,代表泰倫斯背叛國家這份計劃早已被看穿。
明明是兩人都曾是對國忠心耿耿的大貴族,如今卻拔刀相向嗎。溫德爾這麼想,不禁感到一絲諷刺。
「所以......從頭到尾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嗎?就連泰倫斯的企圖也是。」
「沒錯。」
聽見他的肯定,溫德爾在明白的同時,困惑也油然而生。
「你明明知道泰倫斯想暗殺君王,卻對這件事置之不理……只要你想阻止他的話,在入國境之前就可以把我擋下來了吧,為什麼?」
「為了國家,我必須做出抉擇。」
「這還真巧,我前一陣子才聽過類似的話,我都開始懷疑起這不是今年的流行了。」
「你是不會明白的。」
面對溫德爾的嘲諷,貴族只是若有所思的別過頭去。
「有什麼好不明白?君王掌控政權的能力下降時,貴族便會覬覦王位,各種陰謀詭計也隨之而生。這種事情我看多了,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是嗎?只要仔細想想就很清楚了吧,現在情況究竟是對誰有利,只要先排除了先王,接著排除他的子孫,王位什麼的......」
 這時,雷因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什麼都不理解,蠢貨,泰倫斯•埃文斯特是無庸置疑的忠臣,只要是為了國家,甚至自刎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做下去。他就是這樣的人。殺死先王的兇手另有其人。」
「是誰?」溫德爾追問。
貴族一瞬間露出猶豫的表情,不過還是說了。「……是王后,愛麗•埃文斯特。」
「王后愛慕的人本是鄰國巴伐利亞的王子,然而最後因為政治因素不得不與君王定下婚約。而在婚約定下後王后積極與對方接觸。巴伐利亞的王子正是利用了這點。」雷因憤恨不平地說。
「王后遭到了欺騙,對方先是對先王暗下殺手後,事後再偽裝成一起意外。最後揭發這道陰謀的人,是王后的弟弟。也是他將王后──就是自己的親姐姐,推上了斷頭臺。」
「那個人……」
「沒錯,那個人就是泰倫斯•諾曼蒂。」
雷因結束一長串的話後,淡淡吐出一口長氣。而溫德爾也因為這段話陷入沉默。
「我原先聽說,王后是因為思念丈夫而離開人世的。」
「那是對外說法,畢竟不能讓人民得知這樁醜聞,這只會讓原本不穩定的政局更混亂。」
聽見他那麼說,溫德爾表示理解地點頭。
愛麗•埃文斯特是菲德爾的王后,也是泰倫斯的姐姐,更是暗殺君王、讓國家陷入混亂的兇手。
泰倫斯•諾曼蒂——是王國的左右手,因為得知了謀殺而肅清了自己的血親。
溫德爾回想起泰倫斯曾說過「沒有什麼比國家還重要「,當中蘊含的強烈意志,溫德爾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瞭解了。
「泰倫斯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國家。或許,他內心中的愧疚感仍然揮之不去,若不是自己的姐姐,先王——諾伊•埃文斯特就不會喪命,王國也能夠免於陷入爭奪權勢的內亂。泰倫斯平時待人嚴格,對自己更是如此,他肯定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吧。」
「這樣想…他想要暗殺的人是……」
「你想得沒錯,王子──埃爾文陛下是他的外甥。」
「既然如此……又是為什麼……」
「箇中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唯一知道的事,就是我必須阻止他不可。」
「阻止?不是抓住嗎?」
「我並不想要這麼做,以泰倫斯的身分若是被剝奪身分──會造成莫大的混亂,因此那是最後的手段。」
雷因如此說著,他要在事情變得無可挽回之前,先行一步阻止泰倫斯的計畫,縱使現在這名殺手已經被抓住了,但難保泰倫斯不會有其他企圖。
「......你們的交情看來不錯。」溫德爾說。

「我們本來是好友──至少曾經是,我們本要一同跟隨君王直到天涯海角......」
這時,遠處響起了洪亮的鐘聲,也打斷了貴族說到一半的話語,溫德爾閉上嘴,窺探他的表情。迴音不斷迴響,最後安靜下來。
「有些事物是永遠回不去的,這個國家想必也一樣。」溫德爾低聲這麼說。
「往事不過追憶。與被過去囚禁的他不同,我只活在當下,有非得完成的事。」
「你要阻止泰倫斯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毫不猶豫這麼做,他雖然對內政事務熟稔,但他不理解普羅大眾的想法,這個國家是由君王的功績堆成的,要是他真的暗殺了王子,失去君王的人民要怎麼辦?他有辦法重振市民的信心嗎?一個不小心,這個由代代君王承襲下來的國度將會化為一盤散沙,那才會是真正的末日。而且......」雷因說著低下了頭。
「他不能一個人背負一切。他已經付出太多太多了。我不會讓他再次殺死自己的親人。」
「這部分......我......」
「這件事沒有你插手的餘地,這是我與他之間的問題,之所以會告訴你這些,只是要讓你安安份份地在牢裡度過,這個國家的未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我不會讓任何人妨礙我,而我勸你最好也別這麼做。」他站了起來,眼神帶著不容分說的氛圍。
「這個國家必須要回到應該有的樣子,為此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這也是為了這個國家、以及所有人好。」
最後丟下這句話後,貴族便離開了小屋。
  
雷因來到外面的街道,面前停著一輛馬車,一旁的老侍從見到他微微欠身。
「主人。」
「艾爾,之前寄出的邀請函怎麼樣了?」雷因問。
「沒有任何問題,主人。」
「好,那就出發吧。」
「主人,您不會打算......」老管家看起來有點猶豫。
「沒錯,是時候該讓這場鬧劇落幕了,你不這麼認為嗎?」
「......悉聽遵命。」
老管家低聲回應,並讓車伕催動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