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

　　「公主！！！」里紗邊喊著邊著急地奔向我，驚慌及擔憂早已滿溢於言表。

　　……真是的，彷彿是我出了什麼大事一樣。

　　不過我很確定我的身體並沒有什麼殘缺，仍舊處於噬血狀態下，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流淌於自身每一處的滾燙血液。

　　維持著趴在地上的狀態，身子不住地顫抖，這種感情，已經不是憤怒，而是悲傷……

　　「……公主，妳在哭嗎……？」

　　嗯……？奇怪，為什麼我的眼淚自作主張流了下來……

　　一個熟悉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英氣的臉龐、和我一樣有著櫻粉色頭髮，陪著我一起度過了我人生中最珍貴的時光，他的臉上永遠掛著燦爛的笑容，就連最後……最後也……

　　「嗚啊啊啊啊啊──」

　　我放聲哭喊，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看見這些……

　　明明決定要忘記，但同樣的事情，卻一再地上演著……

　　突然，一股柔軟的觸感將我包圍。

　　是里紗……

　　好溫暖……

　　……真是的，我還真是……

　　「謝謝妳……里紗，我已經沒事了。」

　　「公主……就算只是一些些也好，偶爾也多依賴我一點吧，里紗一直都會在這裡唷！我這結實的胸膛永遠是公主最有力的後盾！」

　　「嗯……我會考慮考慮的。」

　　結實嗎？好像也沒有錯啦，這也是里紗可愛的地方嘛。

　　好了，打起精神！一直這樣失態可不行！居然還被裡紗這樣的孩子安慰。

　　猛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我驚慌地脫口而出：「……啊！提爾怎麼樣了？！莉莉絲不會已經把他宰了吧！」

　　慌張地看向提爾，里紗也靜靜地看向那邊，莉莉絲正翹著腿愜意地坐在提爾的背上……

　　幸好提爾還沒有變成一灘肉醬！！！

　　然而，兩人卻沉默著沒有一點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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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是強大的生命能量。

　　窺視了片段他人的記憶，就足以讓我癱倒在地，更不用說，施術者會受到多大的衝擊。

　　話又說回來，為什麼特意要讓我看到……？

　　以他操縱靈力的熟練度來看，這麼拐彎地絕對不是為了要用來戰勝我。

　　……我想，純粹只是提爾希望我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他在做什麼。

　　真是笨蛋……不過他成功了，雖然我還是不能認同他的做法。

　　當然不是指對我做的這些。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相見，我或許也會想要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達成我的心願吧，為了再見一面……

　　然而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這時，莉莉絲打破寂靜開口向我們求援。

　　「喔咿──小姐們，這傢伙好奇怪呀，我都審問不下去啦。」

　　我才突然發現，被壓在地上的提爾，似乎也在哭泣著……

　　「嗯吶──好像在欺負弱小一樣，幸好本小姐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你有什麼冤屈不妨說來聽聽，本小姐說不定還能寬宏大量地放你一馬，原本，殺害我的族人可是唯一死刑的呢！」莉莉絲說著換了一隻腳翹著，擺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莉莉絲姊姊……請不要傷害提爾哥哥……」里紗睜大雙眼看著受傷的提爾，嘴唇微微顫抖著。

　　「等等！莉莉絲！」

　　眼前這位剛才從扭曲的空間中一躍而出、把提爾壓倒在地，現在高傲地坐在提爾身上的，是貨真價實的魔域公主──莉莉絲。

　　其實，我現在能夠悠閒地在現世亂跑，也是得感謝莉莉絲的幫忙，不知道為什麼，一百多年前，血族突然遭到其他魔族的大舉進攻，導致血族一夕間覆滅。

　　當時，年幼的莉莉絲似乎也不清楚事情發生的原委，只知道跟我道別之後下一次回到血族的村落已經是一片死寂。

　　……反正對我來說，血族之外的魔族都是一群無法信任的傢伙，除了莉莉絲，當初就是她幫助我逃離魔族的追殺來到現世。

　　身旁不停浮出一顆顆紫黑色的幽暗小球，莉莉絲的金色長髮整齊地紮在同一側，身穿暗紫色的哥德式洋裝、長筒的黑色靴子，洋裝的造型尖銳利索、還掛著些金銀的鏈條裝飾，亮紫色的光點明滅不定地在衣著上閃爍著，仔細看靴子和洋裝上還有不少相互交錯的綁繩。

　　「啊？是無所謂啦，只要能讓他說出這隻纏滿繃帶的魔族手臂是怎麼回事就行了，我可以跟里紗妹妹敘敘舊，這麼久沒見了小里紗一定很想念我吧！」

　　看起來她是蠻中意那張舒服的椅子，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

　　「啊……？莉莉絲姊姊，我們不是幾天前才一起……咦……？」

　　「我、說、啊──妳們是不是該吃點銀杏了呀？這病得不輕耶！本來還想問問小里紗為什麼這麼長一段時間沒辦法傳送過來，看來是要羅生門了。」莉莉絲用半戲謔半擔憂的語調說著，雖然給人嬉笑的感覺，但她一定是真的非常擔心。

　　一年嗎……

　　是說，莉莉絲身旁漂浮著的紫黑色球體，是魔力迸發的過剩現象，與里紗圍繞著淡藍色光芒不同，這些紫黑色小球碰到了可是會致命的，這也代表著莉莉絲處於高度警戒的狀態。

　　里紗將我攙扶著走向兩人，然後坐在了莉莉絲身旁。

　　「難道……你認識托馬他們……？」

　　雖然我有先前向莉莉絲提過很重要的問題想要問提爾，然而，此刻我更擔心提爾的情況……

　　「……」提爾的臉被深藍色的瀏海覆蓋、看不見表情，他癱在身旁的雙手緊緊握著拳，不發一語。

　　他那不屬於自己的、魔族的左手，已經不見方才戰鬥中出現的暗紫色術式，現在只是一隻纖細如少女般的手臂，以及上面清晰可見被我傷到的痕跡……

　　鮮血緩緩在手臂上擴散蔓延，提爾的身子不斷微微顫抖著，看著這樣的他，令我更加難受……

　　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傷害自己？

　　……無法原諒自己的時候。

　　為什麼不惜傷害自己，也想要得到我的理解……？

　　就像在贖罪一般，對於自己不僅無法拯救、還必須親自手刃自己可能是舊識、好友、甚至是家人……

　　「……不要動喔，雖然我還是不認同你的做法……」

　　「血姬？妳要做什麼？」

　　漸漸壓低身子，我輕咬上提爾的手臂，腦中慢慢浮現出整隻手臂的概念。

　　「……等一下，只有這隻手，請不要……」他有氣無力地出聲，微弱到我沒辦法聽清楚整個句子。

　　「你也知道，只要我現在想要，隨時可以讓這隻手臂變成四散的肉塊呀？究竟為什麼對血族這麼了解呢？在店裡也是，對於血族會畏光，還特地調暗了店裡的光線……」

　　還有，對於魔族的手臂、不畏懼莉莉絲的出現也是，這個人到底是誰、又知道些什麼？

　　現在充其量只是自言自語罷了，因為眾多疑問一直得不到解答，加上我猜測提爾就是店長爺爺……

　　要說為什麼，那是因為，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要同時遇到兩位與血族有淵源的現世住民，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為血族早在百年前就滅亡了。

　　雖然努力過在現世尋找著可能殘存的同伴，不過聽到的盡是些關於「血災」的恐怖傳言。

　　不過那也是百年前的傳說了，但現世住民們對血族的畏懼似乎仍然留存到了今天。

　　如果提爾就是店長……在知道我是血族的情況下還保持著從容不迫的態度，甚至還貼心地調暗了燈光？！

　　這麼想來，我們能夠進來「地脈」，也彷彿是被邀請進來一般，在我們和托馬碰面後才發光的彩虹蘑菇……　　

　　這一切都太巧合，但這又引發了一個新的疑問。

　　……既然需要幫忙，怎麼不留下個訊息再離開？

　　還要我們千辛萬苦找到這個地方來，而他又怎麼確信與魔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我不會增添變數？

　　不對，就算認識血族，也不見得知道這段過去。

　　……還是，其實他有留下什麼訊息給里紗，只是粗心的里紗直接衝了出來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好像很確信我們一定會幫忙似的……

　　有時候覺得，血族沒有「魔力」還真是討厭，明明現世這麼多生物能夠使用靈力，其他的魔族也都會使用靈力變質過後的魔力，唯獨血族只有「馭血」這項自身的特性，要說到有自身特性的其他種族，不論是現世還是魔域，數量可還不少呢。

　　……

　　再說，這什麼「地脈」的究竟又是什麼地方？周圍一片明亮的水晶構造真是非常讓人生厭！

　　「血凝。」

　　在我喊出聲的同時，提爾手臂上原本靜靜流淌著的鮮血，應聲停了下來。

　　提爾瞪大雙眼驚訝地看著那隻手，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圖。

　　血族擁有重建肉體的能力──馭血，只要攝取足夠量的血液，就能夠控制那人的血液及組織，我能夠利用自己體內奔流著的血液戰鬥也是如此。

　　啊！不過，除了血族之外，要是身體被胡亂拆散開的話可就回天乏術了，務必格外小心呢……

　　「……等一下唷，不處理好的話，會留下疤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