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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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19
青志原先在今天要來替干戈做傷口檢查,但臨時被叫去保守派總部。他告至罌粟,自己若接到什麼新消息,他會再跟他們說。

罌粟點點頭,然後掛上了電話。

他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干戈,而對方也看著自己。

輕輕洩出一口氣,罌粟來到他身前單腳跪下,將他的短褲褲管往上拉,觀察他的傷口狀況。

「其實已經不紅了,」他說,「狀況還不錯。」

干戈點頭,也低頭一起看著自己的大腿。

玉帛在一旁的跑步機上運動,機械的聲音有規律地傳來,一陣一陣的打擊這片安靜。

干戈開口想說點什麼,但是啟了唇後,他又咕嚕地把話給吞了回去。

罌粟察覺上頭人有異樣,立馬抬頭質問他。

「有話就說,不要隱瞞啊。」

干戈頓了一下,懦懦地表示他也想恢復運動,但罌粟低下頭馬上反駁他。

「你不行,你還要再休息一陣子,」說著,他起身,離開干戈身邊。

或許是在意料中的事,干戈只好作罷,默默凝視著對方的動向,然後又低下頭靜靜看著自己的雙腿。

少了以往的運動行程,他一時悶在沙發上還不曉得要幹什麼。

之前的事情顯然在他心裡留下了點疙瘩,他告訴自己以後要更小心點行事,免得又惹罌粟不開心。

罌粟在兩人鬧僵後的隔天什麼都沒說,也沒表示什麼,用著以往的口氣和表情,督促著玉帛快點去運動,然後要干戈休息幾天。

距離那天到現在,已經有快要一個月之久了,但是幾人的生活就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改變。

唯一有點出入的,就是玉帛和罌粟之間的互動,變得異常親暱。

似乎是因為干戈受傷而常缺席受訓的關係,兩人就有更多的獨處時間和交流,他們更加了解和深入彼此,卻導致和干戈更疏遠了。

此外,罌粟之前是因為干戈的事而備受打擊,現下自然就與玉帛比較交好。

當然,干戈為此十分緊張和焦慮。

這也是他想急著回歸受訓和練習的原因。

他轉頭看向從儲藏室出來又走向玉帛的罌粟。

他明知道罌粟打算幹什麼,而他也不想看,但是不知為何的,頭又轉不走,就好像是犯賤一樣,明知道自己討厭,但是就是會想看。

罌粟悄摸摸地來到玉帛旁邊左右觀察她,然後就在玉帛叫他走開的情況下,故意把速度調到最快,再看著她手忙腳亂地亂跑一通邊揮手做勢要打他。

他便會在旁邊大笑,緊接著接住從跑步機上跌下的她。

干戈無言的將腳縮到沙發上,然後蜷成一個球狀側躺好,顯然得不想再接受任何外在訊號了。

這時卡門開門的聲音傳了過來,吸引幾個人的注意。

罌粟和玉帛趕緊來到她身邊。

「革新派急死了,到處查當時偷走毒品的兩個人是誰,不過,保守派跟他們說,是他們的人弄的。」

「什麼呀?他們把我們當成他們的人了?」

玉帛聽著大叫。

卡門看向她,「顯然是這樣子的,不過這不意外,因為通常你一旦幫他們做事,他自然就會把你們算進去。」

「這不是重點,是不是有其他事要說?」

罌粟打斷她們,讓卡門繼續說下去。

「保守派跟他們說,要拿回毒品可以,但是有條件,他們要革新派在A市區其中兩棟酒店的地權,還有孤兒院的地契。」

說著,她看向罌粟,似乎在觀察對方的反應。

「什麼孤兒院啊?」

玉帛從中接話。

「革新派有接管一個孤兒院。」

罌粟簡短回答。

玉帛聽了雖感納悶,但感覺得出罌粟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所以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為什麼他們突然要這些東西?知道原因嗎?」

「不知道,但感覺和革新派沒什麼兩樣,大概都是想更快速的賺錢吧?有了錢,他們才能培養好的資源,他們才可以收買更多小黨,拉好人民的票。」

玉帛聽了點點頭,但是有聽沒有懂,因為她對這方面沒什麼認知和學習,罌粟以前沒有特別教導他們。

「總而言之,革新派現在和玄武會正在商討對策吧?我只是想跟你們說,之後一定還會有他們那邊來的任務,你們隨時要做好準備,」卡門搖搖頭,「當初問他們時候把毒品給他們時,他們讓我們留著就一定有問題。」

然後她便走了。

玉帛頓了陣子,看向罌粟,「我們該怎麼辦?」

「就和他們玩啊,怕什麼?」他笑著說,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但又馬上把手抽走,「對了,妳趕緊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了吧,別感冒了。」

玉帛聞言,聳了一下肩,乖乖回自己房間拿換洗衣物去了。

罌粟則在原地杵了一下,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抬頭張望。

看到干戈一個人縮在沙發上,他踱步走了過去。

孩子緊緊抱著自己,兩眼發直的盯著前方地上,或許沒察覺到身旁有人。

一股沉靜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罌粟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就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插著腰轉身又離開了。

當天晚上,青志匆匆忙忙地趕來,三人在酒吧會合。

卡門調了三杯酒擺在吧上,推給他們。

「對了,忘記你不喝酒,」說著,她伸手把罌粟面前的酒拿走,自己瀟灑的乾了。

青志面露嚴肅,雙手交握在一起,用大拇指互相摩娑著。

罌粟看著好友這般樣子,拍了拍他的背,「沒事吧?」

青志用雙手壓在眼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拿過酒杯小酌一口,酒杯被放在吧檯上發出「扣」的一聲。

「秦朗死了,」他說。

卡門和罌粟訝異地看向他。

「死了?怎麼這麼突然?」

「是保守派幹的。」

青志說著,轉頭看向他們,「今早他們突然叫我過去,就為了警告我這件事。」

「殺雞儆猴?」

「對,」青志回,再次低下頭將手放在眼上,顯然內心覺得十分悲痛和憤怒,「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父親的生死之交,他把我養大,卻因為我而死了。」

「這不是你的錯,」罌粟輕輕嘆了一口氣,「或許是我們害的,我向你道歉。」

青志聽了,沉默不語,思考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也說不了是你們害的,他或許早有心理準備了吧,要協助殺手當醫療靠山,本就是危險的事,何況,他不黑不白的,那才是最危險的,我早早就讓他選邊站了,他卻說那些都不重要,因為艾努維卡也不曾選邊站,他想與他共進退。」

說著一段話,讓三人都沉默了起來。

「保守派肯定覺得他既不受他們控制,卻又知道太多事情了,所以乾脆滅口。」

卡門說著,趕緊喝一口Cosmopolitan壓壓驚。

青志瞥了一眼,吐槽她,「你幾歲喝這種酒,假鬼假怪的裝年輕。」

「欸!你不是在難過嗎?」

「是難過啊,但是看不下去啊,」說著,他自己喝了一口酒。

「奇怪欸,」卡門小聲的撇了一句。

罌粟在一旁不小心笑出聲,然後他開口問卡門關於其他殺手的事。

卡門畢竟是他們的門路橋梁,因此到現在和他們還仍有聯絡。

「你之前不是說你看過艾努維卡的筆記嗎?和他說得差不多啊,保守派大概就是那種樣子,那些殺手原以為可以得到新的歸宿,但是其實他們和革新派沒什麼兩樣,就只差沒和黑幫勾結而已。」

「他們知道教條的內容嗎?」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保守派以為收買他們可以得到較條的內容,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因為他們的師傅都死了嘛,所以聽說,保守派訓練的方式,都是類似培訓軍人那樣。」

是哦,罌粟小聲地回,看著檯面思考。

「而且,我看他們很想收編你啊,罌粟,」青志在一旁補充道,「你得小心點。」

「是啊,我知道,我只是在思考該如何運用這個局勢。」

青志喝了口酒,突然看向他,「對了,孩子們睡了嗎?我可以現在幫干戈看看他的傷口。」

罌粟聽了發出短暫哦的一聲,敷衍的指了一下他們家的位子,「他們還沒睡吧?」

青志看向那邊,便動身前往他們的居所。

罌粟往他的方向看去,直到他消失在門後。

卡門靜靜觀察著他,「你這是什麼表情?」

罌粟被點中,立馬將頭轉回來。

「什麼什麼表情?」

卡門看著他,只是憋著嘴在笑。

「你擔心干戈啊?還是擔心青志?我猜是干戈,」她自問自答,「擔心他就跟過去看啊,幹嘛在這邊搖頭晃腦的偷看,你從這邊看過去只有門啦。」

罌粟卻低下頭,看著對方的杯子。

「你沒有和他談開啊?」

「我跟他還有什麼好談的?」

「哎,你說這什麼話啊?你別這樣好不好?幹嘛要互相傷害?干戈個性內向,不可能主動和你和解啦,要你過去才行,說不定他在等你去跟他談。」

罌粟卻搖搖頭,「我累了,我又不是狗,幹嘛這樣扒著他的腿不放?」

「因為你愛他啊。」

卡門直截了當的說,然後一臉自然地喝了口酒。

罌粟錯愕地看著她。

「我說錯了嗎?」卡門回,「你本來就很愛他啊,誰都嘛看得出來。」

「我對他不是那種愛。」

「我有說是哪種愛嗎?我管它是哪種愛?是哪種愛你自己知道就好,但不管是哪種愛,都是愛。家人的愛,朋友的愛,愛人的愛,都一樣,反正你就是愛他啦。」

罌粟聽了,只是跳下吧檯椅子,什麼都沒說的走了。

青志那邊,正在替干戈檢查。

干戈相當安靜,青志知道,因為每一次為他檢查時,他都是這個樣子。

但是他很可愛,他在心裡想著,因為干戈喜歡跟著自己的手看來看去。

如果他在聽他心跳,干戈會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胸膛;如果他在袋子裡摸索著工具,干戈就會探著一顆頭看著他等等要拿什麼出來。

「你有和罌粟聊聊天嗎?」青志突然這樣問。

干戈抬頭看向他,疑惑的問,「為什麼?」

「嗯,沒有嗎?」青志感到訝異,「因為罌粟不是生氣嗎?」

「為什麼生氣就要聊聊?」

「嗯......因為要把兩個人心裡想的東西告訴對方啊,不然對方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就會產生誤會,然後大家都不開心。你以前和玉帛吵架的時候,都不會聊聊天嗎?」

青志說著,看向他。

這是兩個人之間沒談過的話題,所以青志有些好奇。

事實上,他們兩個人也沒什麼交集和談話,以往會有碰在一起的機會,都是像這樣的身體檢查或評估,但罌粟通常會在場,而且他也專注於自己的工作,所以沒什麼交談。

根據以前罌粟給他的訊息,他一直以為干戈是個極為沉默又不喜於交談的人,但就他現在的談話來看,他其實蠻願意說話的啊?

干戈看著青志看著自己,踢了踢腳,思考一下。

「吵架的時候我不會和玉帛聊聊,我會跟她說對不起。」

「不聊聊就直接道歉?」

「嗯,因為玉帛會不開心。」

「呵,」聽到這話,青志不小心笑了出來,「玉帛會生氣,但是,你不會生氣嗎?」

「嗯......,」干戈又思考了起來,「我會不開心,但是玉帛會更不開心,玉帛不開心,爸爸和媽媽就會不開心,現在的話,是罌粟會不開心,所以我不能不開心,我要道歉,不然我會被打。」

「被罌粟打?」

干戈搖頭,「罌粟不會打我,因為我都有道歉。但是以前,如果我不道歉,媽媽會打我。」

青志聽到對方這樣講,心裡感到訝異,他竟然無意間的知道了這樣的事實。罌粟知道這件事嗎?

這件事怎麼觀察都觀察不出來吧?得干戈開口說出來才會知道。

看著他,青志思考一下,動身移到他身旁坐下。

「干戈我問你,嗯......你覺得罌粟會打你嗎?就是,如果你表現不好的話。」

干戈想了一下,點一下頭,但是後來又連續搖了幾下頭。

「應該不會,但是我不確定。」

「嗯,我跟你說哦,干戈,罌粟不會打你,因為他不是這樣的人,他跟你以前的媽媽不一樣。或許你在很小的時候被他打過,但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他還小,他不知道,但他現在不會了。」

干戈看向他,「但是我知道罌粟會討厭我,如果我表現不好的話。」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媽媽以前也是這樣啊,」干戈說的理所當然,露出了你怎麼會不知道的表情,然後他又把頭轉回前方,「而且我知道罌粟現在已經討厭我了。」

青志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背,「不會的,罌粟沒有討厭你,他只是在生氣而已。」

干戈將背鬆了下來,駝著背,因為他很沮喪。

因為他覺得罌粟生氣久了,還是會討厭自己。

「可是我不想他生氣,我就是因為不希望他生氣,才把毒品帶回來的,但是他還是生氣了,我不懂為什麼。」

青志輕聲回答,「因為他不希望你受傷。」

干戈聽到了,但是卻無法理解,為什麼不希望自己受傷?為什麼自己受傷他要生氣?他有好多好多個疑問,但是不想一直煩著青志,所以他又選擇閉上嘴什麼都不說。

他不希望青志也生自己的氣。

青志見了對方這個反應,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伸手摸摸他的背,「如果以後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我都會聽你說的,也會回答你。特別是那些,你不敢跟罌粟說的事,因為,我也不希望你受傷。」

干戈聽了這段話,轉頭看向他。

青志對上對方單純又善良的雙眼,「身體受了傷可以很快就痊癒,但是這裡,」說著,他指了指對方心臟的位置,「這裡如果受了傷就很難痊癒了。」

干戈低頭看向自己的心臟。

青志摸摸他的頭,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

兩人不知道的是,門外有個男子已經將他們的對話都聽進耳裡了。

罌粟看著前方的地板思考了一下,抱著胸離開原先靠著的牆。

面帶落寞和孤單,他輕輕嘆一口氣。

干戈就算沒有自己也沒差,他在心裡想著,難過的踱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