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起點

「又見面了。」她看著遠處的風景，漫步在頂樓邊緣，我的視線也隨那飄忽的身影移動。

是啊，又見面了，原本以為不會再見了。

我的人生終於有點輕小說的感覺了，與女主角在美景中再次相遇，多麼美好的劇情。

「吶，為甚麼你會喜歡我呢?」她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時語塞。

「明明沒說過話，也沒互動過不是嗎?我身上有甚麼吸引你的地方嗎?」她微微勾起嘴角，那語氣不是咄咄逼人的質問，而是孩子般的好奇。

「因為……開學的時候，妳很認真聽我自我介紹。」我自己都覺得這理由好像有點莫名其妙。

她愣了一下，隨後爆笑出聲：「哈哈哈哈，這理由也太奇怪了吧?」

被取笑了。

我下意識地低下頭，感覺尷尬又羞愧。

「不過……」

隨著她輕柔的聲音，我跟著抬起頭。

「雖然這個理由很奇怪，但我感覺到你很真誠。」她像天使一般溫柔的笑著，不知為何，我有種想哭的感覺。

鮮少與人交談的我，覺得這世界沒人會喜歡我、理解我，總是孤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現在，卻被一個鬼認同了。

看來當初告白是正確的選擇呢。

「妳叫做甚麼名字?」我忍住鼻酸，卻不知道該說些甚麼緩和情緒，我幾近空白的話題庫中，只想的到這句話。

「你猜猜看啊，我名字中的兩個字都跟天氣有關。」她露出調皮可愛的微笑。

「晴天?雨天?陰天?」我一連猜了好幾種天氣。

「別瞎猜好嗎?不過『雨』這個字是對的。」

「雨……雨依?」我歪著頭。

「白癡喔，你才是雨傘哩，哈哈。」她轉向我，緩緩說道：「答案是雨、雪，我叫做舒雨雪。」

「好好聽的名字。」我想走過去，但又覺得太靠近的話我反而會緊張到說不出話。

「那你呢?」雨雪伸手將一頭黑色長髮撥到耳後，身體微向前傾，睜著圓亮澄澈的雙眼看著我，半透明的身軀反而讓她跟身後的美景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好正……」我被這樣的景象吸引，就這樣脫口而出了內心的想法。

「郝鄭?你的名字好特別。」

「啊……不是，我不是叫那個。」我揮著手、搖著頭，雨雪則是開心地笑著。

「那再重來一次。嗨，我叫舒雨雪，你呢?」她揮了揮手。

「我……我叫夜見明。」我也回以微笑。

「我叫池宇福。你跑到頂樓來自言自語幹嘛?」身後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欸?」我轉過身，看到稍早坐在我隔壁位置上，嗆我笑屁笑的那個油膩胖子，此刻正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上完廁所後看到你往上走，便跟過來了。你幹嘛跑到頂樓來練習自我介紹啊?」池宇福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想他應該把我當成了完完全全的怪人吧。

「他是你朋友嗎?」不知何時，舒雨雪飄到了我身旁。

「啊──別突然靠我那麼近阿。」我嚇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是有沒有這麼誇張啊，職業假摔員?」宇福看著我。

「不……不是，是她突然靠近我，害我嚇到。」我指著雨雪，但想想後又發現這動作毫無意義。

「誰?」池宇福看向我手指地方，然後又一臉疑惑地轉過頭來看我，。

「他看不到我啦，班上能看見我的只有你了。」雨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坐在地上抬頭一看，看見雨雪半透明的白皙的大腿，我不禁紅了臉，正當我將視線慢慢向上移動，要看到裙子內時，池宇福突然站到我的面前。

「難道說你是在跟鬼說話?」池宇福眼神銳利地看著我。

「對。」我淡淡地答道，心裡還在想著剛剛的畫面。

剛剛差一點就……

可惡的胖子。

「你看得到鬼?」他的語氣聽來相當驚訝。

「看的到，但這樣說，你也不會信吧……」我如實說道，做好被嘲弄的心理準備。

「挖靠，你看的到鬼?真的假的，太好了，嗚呼，爽。」宇福興奮地跳著，身上的肥肉隨之甩動。

他伸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拍著我的肩膀，認真地說道：「是這樣的，我是靈異冒險社的社長，這個社團簡稱『靈險社』。『靈險社』的宗旨就是探索各式各樣的靈異事件，到處去冒險。既然你有陰陽眼，我認為你很有資格加入我們社團……」宇福邊說邊輔以各種手勢和動作。

「等等……」我一時之間吸收不了這麼多資訊。

他無視我繼續說著：「我雖然對靈異事件很有興趣，但我本身卻沒有陰陽眼的能力，即便試過了各種方法，去了各種鬧鬼地點，卻連半個鬼都沒看到，除了被崎嶇的地形弄得一身傷之外毫無所獲。」

他自顧自地說了一堆話，指著自己身上的傷疤比手畫腳著，但我也是只聽懂了大概，總之就是個到處冒險、探索靈異事件甚麼的社團。

難怪他身上會有那些傷疤，開學前兩個禮拜都請假大概也是為了冒險或是養傷吧。

我看向身旁的雨雪，她好像很有興致地專心聽著宇福講話。

「『那你們社團目前有多少人啊?加入不需要甚麼資格嗎?』幫我問一下吧！」雨雪看著我，用指頭比著池宇福，示意我傳話。

雖然對這社團沒什麼興趣，但雨雪既然這麼有興趣，我就幫她問一下。

但就在我轉達後，卻看見池宇福一臉沮喪地低下頭。

「其實這個社團快要倒了。」他搖搖頭。

「這是我一年級時創建的社團，當時還有兩三個人，但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如果社團倒了不僅社團辦公室會被沒收，還不能跟學校申請探險用的經費了！為了湊齊最低要求人數，至少還需要3個人加入……」池宇福按住我的肩膀。

「拜託你加入了！」池宇福激動地抓著我的肩膀，猛烈的搖晃著。

「好像很有趣欸，你就加入看看嘛！」雨雪也在一旁幫腔。

「這個……」我看著雨雪，雨雪雙眼閃閃發亮，一臉期待。

「……我加入。」其實是我不知道如何拒絕，再加上雨雪不斷慫恿之下，就這樣加入了一個我沒興趣又快要倒閉的社團。

但是我的生活應該不會有什麼差別吧，至少現在的我是這麼想的。

「耶，歡迎歡迎，新成員，你叫做夜見明是吧?就叫你小夜好了，你也可以叫我胖子就好。」胖子微笑說道，他現在的樣子跟早上嗆人笑屁笑的那個屁孩形象有如天差地遠。

「小夜這綽號不錯欸，我也叫你小夜好了，哈哈。小──夜──」雨雪貼近我耳邊輕聲說道，雖然感覺不到氣息，卻還是讓我感覺臉頰發燙，向旁邊微微移動了幾步。

「那個鬼現在在哪裡?他是男是女啊?有聽見我們的對話嗎?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胖子一口氣丟出一串問題，東張西望著。

「她現在……」

「等等。」雨雪神色緊張地望向頂樓鐵門旁。

「嗯?」我也跟著往鐵門的方向看過去。

「我……我有事要先走了。」雨雪說完後便轉身往頂樓邊緣跑，就這樣直接從頂樓跳了下去。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而愣在那裡，但仔細想想，她是鬼，這樣跳下去好像也不會怎麼樣。

「所以那鬼現在在哪裡?」胖子再次發問。

「她……她剛剛跳樓了。」我傻傻地答。

「碰」半掩的鐵門被應聲用力地推開。

「上課時間，你們跑來頂樓做甚麼?」沉穩的聲音從鐵門旁傳來，一個金髮男生側身靠在門邊牆壁上，一雙銳利的雙眼正望向我們。

看來這名散發神秘氣息的男生，就是雨雪跳下去的原因。

鐵門旁的那男生，身著跟我們相同的學生制服，胸前別了一個陰陽圖案的徽章，一頭簡潔俐落的金髮凸顯出蒼白的肌膚，左紅右黃的異色瞳正緊緊地盯著我們，靠在灰白色的水泥牆上的身體雖然瘦弱，卻散發出了強大的氣場。

這個氣氛讓我不禁緊張起來，就像是輕小說中強大人物登場時的場景，只是目前還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

「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就回去。」我先低頭道歉後，一邊觀察對方反應，一邊往鐵門邊走去。

「文陽會長?你怎麼會來這裡啊?」胖子看著靠在門邊的男生，和我相比之下，他看起來自在多了。

剛剛胖子稱呼他會長?感覺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又是你啊，因為社團的社辦被收走，所以把社辦改在頂樓嗎?哈哈。」鐵門旁的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他將視線轉向我說：「你是轉學生對吧?我是學生會會長，我叫做安文陽。」

安文陽……相當正氣凜然的名字，至少我是這麼感覺的。

「同時，也是一名驅魔人。」安文陽的視線轉向雨雪跳下去的地方。

「蛤?」我感到一陣緊張。

「又在耍中二了喔。」胖子嘲諷道。

「他每次都說自己會驅魔甚麼的，但是我從來沒看過他耍過幾招，而且講的東西跟觀念我聽都沒聽過。」胖子搖搖頭，表情很是不屑。

真的很想吐槽這胖子，明明沒有甚麼靈能力，哪來的自信去評斷別人沒有驅魔能力，而且從氣場看來，這安文陽比起胖子可信多了。

「驅魔這種能力不是拿來表演的。還有，你這胖子趕快回教室上課，立刻、馬上，再曠課請假下去被退學就怪不得人了。」安文陽厲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可違抗的感覺。

「好好好，兇甚麼兇。」胖子一邊咕噥道一邊走下樓梯。

我看著胖子走下去後，也跟上去，卻被安文陽用手擋住。

頂樓剩下我和安文陽兩人，一陣風吹過。

「你看的見吧?」我想到剛剛他說話時望向了雨雪跳下去的位置，試探性地問道。

安文陽微笑著放下手，「看不見怎麼當驅魔人?」

「不是每個有陰陽眼的人都看的到舒雨雪。她是一隻特別的鬼魂，只有氣場特別衰弱或是強大的人才看的見。」安文陽直截了當的切入正題。

那我想我應該是屬於衰弱的那類，而安文陽明顯就是強大的那類。

安文陽看我沒回應便繼續說道：「在我入學之前她就在這裡了，再加上不知道是甚麼原因讓她死後喪失了記憶……至少她是這麼說的，所以無從判斷她的來歷，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惹過甚麼大麻煩。」

「甚至也不能確定她曾經是這裡的學生，我查過校史，在校身亡的人當中並沒有她的名字。所以我對她抱持中立的態度，如果沒事我也不打算驅趕她，但是因為我的身分，她好像很怕我的樣子。她平常會待在教室，我走到附近的時候她就會跑來頂樓。」安文陽認真的解說道，好像很了解舒雨雪的行為模式，看起來像是對她有某種執著。

這種認真的神情，執著的感覺……

「該不會……你也喜歡舒雨雪吧?」我眉頭微皺地看著安文陽。

他身為學生會會長，長的又帥，又會驅魔可以保護雨雪，如果真的要比起來的話，我根本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我身上根本沒有會讓舒雨雪喜歡上的地方吧……

安文陽愣了一下，小聲地說道：「我妹妹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呢。」

「答案是『不』，我對人鬼戀沒興趣。倒是你用了『也』這個字，是代表你喜歡舒雨雪嗎?眉頭微皺是因為覺得情敵是我會沒勝算而緊張?」安文陽面帶微笑，將問題丟還給我。

啊啊啊啊啊這傢伙好恐怖啊，居然從我的用詞跟肢體語言中推理出了我的想法。

「我……」總覺得承認自己喜歡舒雨雪有點難為情，而且告白還被打槍了，實在是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安文陽似乎是看出我不想回答，於是轉移話題：「其實這裡、這座學校，是一片極陰之地，所以容易吸引一些妖魔鬼怪，或是發生靈異現象。每天都要巡視一遍，其實是相當累人的……」

「靈異冒險社的成立初期，我以為這社團可以幫上一些忙，但裡面卻都是一堆好吃懶做、對這方面沒什麼興趣的人，他們只想浪費經費去吃喝玩樂，或是爾偶待在社團玩一玩碟仙、筆仙甚麼的，也因此造成不少麻煩。」安文陽語氣平靜。

「最後學生會要求這個社團必須對學校做出基本的貢獻，像是調查、準備除魔儀式的用品之類的，而學生會也會給予相應的報酬。然後，那些好吃懶做的人因為不想做事所以就一鬨而散了……」

「除了那個胖子。」安文陽露出微笑。

「他雖然也是個普通人，但很努力地研究靈異方面的事情，也幫助學校處理過一些靈異事件，雖然他有些方法是錯誤觀念，偶爾還是誤打誤撞地解決不少麻煩。不愧是靈異冒險社的社長，也是我認為有資格待在那的人。」沒想到那個胖子居然會獲得安文陽的肯定。

「而現在，社團面臨倒社的危機，我想看看那胖子會如何應對，畢竟他還需要學生會給的經費，才能去一些鬼屋、鬧鬼景點探險，還有醫藥費。」

「而你的話，我相信是有資格入社的人。」安文陽看向我，拍了拍我的右肩像是要幫我加油打氣。

「為甚麼?」我絲毫不覺得自己有甚麼優點，膽小懦弱、不懂交際、成績普普。

「你其實有著很好的特質，是你自己沒發覺到而已。我相信舒雨雪她會改變你的，我很確定。」安文陽自信地說道。

「話說回來，要讓靈異冒險社繼續經營下去的話，至少要湊齊三位成員到學生會來找我。」

「成員是人或是鬼都可以。」安文陽意有所指。

我低著頭，感覺好像被捲入了件麻煩事。

「你別那麼沒有自信，我覺得能跟一個沒說過話的人告白，是相當有勇氣的行為啊。」安文陽丟下這句話後轉過身走下樓梯，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我也跟著要走下去時，身後卻傳來一陣聲響……

(待續……